申屠狼一脚步有些不稳,以为爹娘在与他说笑。
“爹、娘,你们别与我开玩笑。”他的薄唇扯了一个苦笑,“府里的现金至少有好几十万两,怎么一夕之间……”
“是哪!你爹真是个败家子,不但将祖宗留下来的老本都蚀本了,连你一手打下的江山,全都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了。”申屠夫人哀声大哭,“若不是上官姑娘正好派人送信给咱们,这下子我和你爹就被那些债权人给乱棒打死了!”
大厅里,气氛一阵僵凝。
上官小鸯站在一旁,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就连上官小玥也没开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搞了快一个时辰,大家才终于明白申屠府发全什么事。
原来是申屠老爷趁着儿子不在家,被一名贼人诓了发现一座金矿,但必须先付头款,然后再安排工人挖矿。
无奈挖矿才挖了三天,便传出矿坑突然倒塌,那个贼人又声称工人受伤百人,于是要申屠老爷拿出银子安置工人的家人,也当作是赔偿。
申屠老爷已投资全部的家产,手上已经没有现款,只得到钱庄抵押房子,换得现款。
钱一交给那个贼人,那个贼人当夜便卷款而逃,留下一笔欠债。
若不是上官府正好派人来关心,暂时压下那些债权人,恐怕他们今天也不会出现在凤天城。
当申屠狼一弄懂前因后果之后,他整个人几乎是失了一半魂。
没想到他才离开没多久,他爹又将申屠府一切化为乌有。
他的黑眸忍不住移向上官小鸯,发现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抿着粉嫩的唇瓣,眸里似乎有着他看不透的光芒。
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不再是她眼里有钱的金主了,她还会喜欢他吗?
“这么说来,申屠府已一无所有了?”上官小玥开口,声音不冷不热,彷佛在确认一件事情。
“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申屠夫人大声的哭着。
上官小鸯对上申屠狼一的眸光,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老天爷根本是在与她开玩笑嘛!
她原本计画好的,怎么在今日全都出了岔?
这岔儿还出得真大,教她震惊得无法回神。
她无法响应他的眼神,喉咙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安慰他。
事到如今,听到他变得一无所有时,她的心里也像是被刨了一个大洞。
他又变成穷人了。
然后,他又要离开她了吗?
许多复杂又难堪的问题,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似乎有一种心酸,又慢慢爬在她的心里,彷佛此刻的画面,好象似曾相识。
当大厅的空气几乎是凝结成冰时,上官府的总管突然又从外头冲了进来。
“大姑娘,咱们府外围了许多人……”总管气喘吁吁的说着,神色似乎很慌张,“听说要找申屠老爷、夫人。”
申屠老爷和夫人一听,立刻抱在一起,全身上下都颤抖着。
“肯定是那些要来讨债的人,都追到凤天城了。”申屠老爷害怕的说。
“爹、娘,你们别担心,我会处理的。”申屠狼一敛回心神,眼光在上官小鸯的脸上移开。
毕竟爹闯出来的烂摊子,该有人出来收拾。
申屠府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会扛起这突来的责任!
上官小鸯的反应比起申屠狼一还更要惊吓不已。
她本来以为申屠老爷、夫人出现,可以扶她为正房媳妇,却意外扯出这件怪奇的事。
申屠家现下不但一贯如洗,还欠了一屁股的斓帐,许多讨债的人从大理杀到凤天城……
上官府外头正吵得不可开交,每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活像个市场。
上官小鸯咬着唇,只能站在上官府的大门口,看着申屠狼一被一群彪形大汉团团围住。
此刻他和颜悦色,正与那群男人沟通。
“看来,申屠府的家产又被查封,又欠了一堆烂帐。”上官小玥站在上官小鸯的身旁,开口说道。
上官小鸯抿着唇,眼光离不开申屠狼一。
“他就是你看上的男人,如今身价又变得一文不值了。”上官小玥说着云淡风清的风凉话。
上官小鸯不高兴的嘟着小嘴,眼光哀怨的盯着大姊瞧。
“大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着风凉话。”上官小鸯急得脑袋一团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像大姊说的,申屠狼一从金主变得一文不值,根本就有违她挑选夫婿的条件,甚至他的未来还背了一堆数不清的债。
一下子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教她手足无措。
上官小玥直视着前方,最后眼亮了起来,“瞧,严姑娘也闻风而来了。”
严英莺从马车而下,一脸严肃。
一听到申屠狼一失去所有,她立刻从严府赶来。
“让开!”严英莺推开那群嘈杂不休的男人,“他是我严英莺的人,谁敢动他?”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全都静默下来。
上官小鸯一听,突然从肚子里冒出一团火,输人不输阵的提起裙角,同样来到申屠狼一的面前。
“严姑娘此话说得太满。”上官小鸯毫不犹豫的拉住申屠狼一的手臂,瞪了前来插一脚的严英莺,“他可是我未来的夫婿。”
“笑话。”严英莺冷笑一声,“我刚刚可是与申屠老爷商量好,若我帮他们还清那一大笔烂帐,申屠狼一就是属于我的。”
上官小鸯瞠大美目,没想到严英莺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你竟然使出这种小人步数。”上官小鸯咬着唇,生气的瞪着他。
“要不然我怎么斗得赢你呢?”严英莺轻笑一声,“而且你向来不是只爱有钱的公子哥儿?现在申屠狼一变得一文不值,你就放弃他吧!另觅其它夫婿人选。”
申屠狼一的黑眸凝望着上官小鸯,他一直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从刚刚到现在,她安静得教他心慌。
他变得一无所有,她还有继续喜欢他的理由吗?
“呵!”上官小鸯也轻笑出声,“狼一哥哥在我心里已经比银子重要,我为何要放弃他?”
“那你要为他偿还那笔烂帐吗?”严英莺敛起笑容,“别忘了,申屠老爷可是收了我的巨款,等等就要将他抵给我了。”
“凭什么?”她瞪向严英莺,不甘心的紧拉着申屠狼一的手臂,“你以为只有你才可以出价吗──”
“咳咳!”突然有个清亮的声音打断她们。
“看来申屠公子身价不凡。”上官小玥款款步出,站在他们的面前,“倒不如办一场‘拍卖会’,谁出的价愈高,就能得到申屠狼一,而那拍卖的银子便替他还清债务,这个提议可好?”
“成。”严英莺胸有成竹的一口答应,没有半点考虑,“可就怕五姑娘不敢与我一同竞标。”
“为何不敢?”上官小鸯被怒火冲昏了头,也一口答允。
哼!申屠狼一是她的,谁出再多少钱都没有用!
“小羊,你不必为我破财,我……”他想阻止她,却被她美眸一瞪。
“你是我的,不管谁出多少钱,你在我心里都是无价的!”她认真的望着他。
之前的不确定全一扫而空。
就算他变得一无所有,在她的心里,他依然是价值连城的金主!
现下的她才明白,有时候富可敌国的有钱人,却怎么也买不到一颗真心。
她要的真心,就是他──
申屠狼一!
第十章
拍卖会的现场,根本没有申屠狼一说话的份儿。
他想要阻止上官小鸯为他扛起这笔烂帐,却被她的话深深感动了。
她对他,还是动了真感情,真心喜欢他,不再局限他的身世与背景。
他现在沦落成一无所有,她没有因此嫌弃他,反而愿意撒下巨款,为他与严英莺竞标。
会场围观了一群人,申屠狼一就这么上了舞台。
台下只有严英莺与上官小鸯两个小姑娘互别苗头。
竞标会一开始──
“一万两。”严英莺一开口,便是好大手笔。
哼!上官小鸯冷哼一声。一万两她岂会放在眼里。
“五万两,”一次就加个四万两。她什么都不多,就银子特别多。
在还没有遇上申屠狼一之前,她的世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为伴。
但自从他出现之后,她发现银子再也吸引不了自己了。
最吸引她的,是他凝望着她的炽热,以及对她说话时,温柔得像是低吟一首曲。
他与她见面的那一眼之后,他就把她当成手心宝般的呵护,怕她饿着、冷着,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一句,就吓怕着她。
这样的男人,她寻找这么多年,终于主动送到她的面前,教她现下放弃──
下辈子也不可能!
“八万两。”严英莺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一口气喊出这样的天价。
上官小鸯挑挑眉,美眸打量着严英莺。
她突然觉得哪儿怪了……
凭严英莺为侧室之女,哪来这么多资金调动?
“八万两两次!”台上主持会场的上官小玥,拿着木杵往圆盘敲了敲。
“十万两。”上官小鸯来不及思索,急忙喊出价钱。
十万两耶!引起众人的惊呼。
之前申屠狼一毫不手软为她撒下十万两,如今换她一样不心软,一口气便喊出十万两的金额。
严英莺深吸一口气,双唇却怎么也张不开了。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是一笔天文价钱了。
铿铿铿──
“上官小鸯获得这次竞标。”上官小玥决定了胜利者。
上官小鸯一脸得意的望着严英莺,“这仗,你打输了,狼一哥哥是我的,请你以后不要再觊觎他了。”
严英莺别过脸,不发一语。
她来到情敌的面前,伸出软白的柔荑,“请你把申屠府的传家之宝还给我,那才是属于我的。”
严英莺没有口出恶语,但也输得心甘情愿,把颈上的金锁片交到上官小鸯的手里。
当金锁片一落到手里之后,上官小鸯脸上展开甜美的笑容,提起裙摆,兴奋的来到台上,站在申屠狼一的面前。
“狼一哥哥,我要你亲自为我戴上,然后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愿意娶我为妻。”她丢去姑娘的矜持,将金锁片放在他的大掌之中。
“你……真的愿意嫁给一无所有的我?”申屠狼一的黑眸变得好深邃,可唇瓣却有满足的笑痕。
“你岂是一无所有?”她笑咪咪的说着,“你有我这瑰宝,就是全天下最富足的男人;而我有你,我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了。”
他颤着手,将金锁片系在她的颈子上。
接下来,他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两人的身子紧密的贴在一起,似乎找不到一丝缝隙,如同他们的心,紧紧的相偎在一起。
彼此的爱再也没有嫌隙。
他不会再傻得怀疑她喜欢他的理由。
爱的理由再也不重要。
只要彼此的眸里有着对方的身影,理由与借口也只是相爱的桥梁罢了。
他认清这点之后,爱她再也不会有迟疑。
“你是我的妻。”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因包含了太多的喜悦,“这辈子永远都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那块宝。”
两人深情相拥,引起众人的拍手叫好。
一旁的上官小玥嘴角扯起淡笑,与台下的严英莺对望一眼,似乎很有默契的点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一闪而逝,没有人知道她们打了什么暗号。
同时,她们又很有默契的一同离开现场。
这幅充满甜蜜又幸福的画面,就留给这对有情人儿。
其它的闲杂人等嘛……
是该功成身退了。
戏演完,是要散场了。
但是该拿的酬劳,一分一毫的子儿也不能少。
穿着粉桃色衣裳的上官小鹊,往大姊住的东阁房内一探,脸上像是一只猫儿偷了腥的扬起笑容。
“大姊。”她轻喊一声里头正在优闲喝着茗茶的上官小玥,“我带着严姑娘来领赏了。”
果不其然,她的身后还跟着严英莺。
“你们辛苦了。”上官小玥唇瓣勾着笑容,让婢女为她们倒茶、布点心。
“大姑娘,我的戏分也演到末曲了,合该拿到属于我的酬金。”严英莺不像之前那么嚣张跋扈,反而双眸里透着精明打量。
“当然。”上官小玥也不啰唆,要一旁的贴身小婢拿出一只方型的桧木盒子,“里头是答允给严姑娘的两万两银票,依你所说,全都是金兑钱庄的票子。”
“多谢。”严英莺笑着收下属于自己的酬劳。
“大姊,我的、我的呢?”上官小鹊眨着灵活的大眸,小嘴儿吵嚷着,“你答应要给我的名册呢?”
下一刻,上官小鹊手里多了一本册子。
她像是捧着宝贝似的,差点感动得掉下眼泪。
这可是凤天城里单身男子与未婚姑娘的名册,上面记载的不但有他们的性别、年龄,还有明明白白的记载着生辰八字。
这本册子凭她一个人,恐怕也无法得到,唯有与大姊合作,才能得到这本宝典,对她的喜娘馆的生意有利无害。
对,没错!
上官小玥确确实实又卖妹求荣了。
从刚开始申屠狼一所拿出的十万两,以及到最后上官小鸯自掏腰包的十万两,全数都落进了上官小玥的口袋之中。
当然,她也不是那么冷漠无情。
收了申屠狼一的十万两,她可是为了男角儿,主导了这场戏。
先是派上官小鹊将原有的相亲名册中的男人全打发之后,再前往大理说服申屠老爷、夫人答应这门婚事之后,接着派府里的奴仆们将他们接到凤天城。
再者,她太了解上官小鸯那慢吞吞的个性,为了推他们一把,她又找来严英莺合演这场戏。
将上官小鹊带回来的传家之宝交给严英莺,再让严英莺扮演程咬金,激起上官小鸯竞争之心。
严英莺非常有演戏天分,很快的就让上官小鸯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过在茶点之中下了迷药的计谋,却是上官小玥的指使。
撇除了姊妹之情,她将五妹推进了狼口。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就连申屠老爷、夫人的出现,那哭哭啼啼的模样,也都是他们联手一起合演的。
为的就是逼出上官小鸯的真心,以及确定小俩口的感情。
严英莺心里想着,还好自己与上官小玥是友非敌,要不然得罪了这尊高贵的姑娘,下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收了上官小鸯的十万两,上官小玥也不觉得收得手软。
在上官小鸯出阁之前,把这笔先赚起来,她的心里才不会有遗憾哪!
毕竟五妹还欠她的利息未还,很理所当然的拿来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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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无缝的戏码,终于正式的演完啦!
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天底下真的没有永远的秘密。
只要揭了一桩,其它的便会接二连三的曝光……
毕竟申屠府并没有真正的破产,这个消息根本纸包不住火。
在上官小鸯与申屠狼一要成亲的当天,被耍得团团转的女角儿,才真正觉得不对劲。
一无所有的申屠府,送来的聘金怎么可能会是一堆的珍珠玛瑙?
就连要出嫁的凤冠,也是由申屠府送来的,不但是以纯金打造,还镶了不少的南洋之珠。
有鬼!她终于醒了过来。
她在成亲的当天抛下喜娘,气冲冲的来到大厅,想要寻找最有可能的主谋。
没有别人,就是始终获利最多的上官小玥。
“大姊!”上官小鸯的脸色铁青得难看。
上官小玥坐在大厅内,正在指挥奴仆们忙东忙西,一见到五妹气呼呼的模样,倒也没有什么反应。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