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永远这么慈祥这么宠她。香思似个孩子心酸地张臂抱住萧凡,脸庞埋进师父温暖的胸膛,泪涌出眼眶,她哭了起来。
萧凡疼爱地拍抚她抽搐的肩膀,「好了好了,哭什么?师父不是都依妳了么?别哭了,怎么像个孩子?真是……」他呵呵笑了,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他可爱的小香思已经长大,已经懂得了爱,懂得争取自己的幸福。
隐处,一双充血的瞳眸,将一切看进眼底,那疯狂的瞳阵颤出毁灭的光彩。
所有的人都背叛他!樊烈痛心的闭上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她这样践踏他的感情!为了另一个男人,她让他在一个可笑的空墓前哀哀痛哭。
我讨厌樊烈,我讨厌他!
香思的话如一柄尖刃无情地将他撕裂,狈狠将他开膛剖腹。
多么可笑啊……樊烈虚弱的扶住一旁大树,稳住那因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疲惫至极的身躯。香思妳好狠,妳好狠……先前那些因她死亡而伤心堕进泥里的泪,彷佛都在嘲笑他的愚昧。
妳这样和师父连手伤我,妳好狠!
第六章:
先是红色的火焰率先划开黑色寂夜,然后是巨大疾踏而来的马蹄声,惊醒了床上的一对璧人。
屋外樊烈狂啸:「那魔头就在这里!」
「保护我义父。」荆无痕抛下一句,掀被倏地破门而出,如一道银色疾光,转眼间挡在千军万马之前。
他的出现引起一阵骚动。
「银色头发?」
「是妖物?!」
无数骏马,杀戮的气息,围笼着荆无痕冶魅孤影。
荆无痕冷绝的脸庞被来人火把燃亮,对眼前危机他视若无睹,伸手缓缓顺过一丝银发。
寒意刺骨的声音一出,周遭喧哗戛然而止。「再进一步,就是自找死路。」他垂着眼,谁也不层一顾。
带头的樊烈,狂妄驾着黑马于前,殷红的眼睛怒视立抄马前的男子。揽着辔绳,樊烈黑眸疯狂地燃着护火。「你就是荆无痕?」他从齿缝中进出一句。
「是。」
香思爱的就是他!「妖物!」背上焚宵剑铿然出鞘,奔上夜空,樊烈咆哮。「他就是那魔头之子,各位,你们的祖师爷全死于魔头手中,现下,就让我樊烈为大家先击出这一剑!」
奔上夜空的焚宵剑,如鲜红的一簇火焰,慑人的杀气劈开天上流云,带着凶猛之势,猝然击向荆无痕。
铿然一声巨响,火花进射,一柄月般晶莹利剑飞来击开焚宵剑,剑尖没入泥地,矗然立于无痕面前。那剑身颤着白色光晕,皎洁如月却透着冰寒杀气。
那寒水般柔韧之势,轻易地便格开了焚宵剑,将剑击回樊烈手上。
「谁都不许动他!」香恩扶着荆掠立在无痕身役。她左手扶着荆掠,右手抓着剑鞘,冷眸凝睇眼前众人。
「各位,江湖杀戮无止尽……」她冷静清晰地道。「在我身旁的只是一个手无寸铁远避江湖的老人,你们千军万马,就为了杀这样一个病弱的老人么?我蔚香思在此恳请诸位莫再咄咄逼人。」
「哈哈哈哈哈……」樊烈疯狂的笑声震撼众人。他心痛欲狂,俯视蔚香思美丽绝色的脸庞。「潋水剑终于出鞘,为的就是保护这十恶不赦的魔头么?为的是和焚宵剑对峙么?」他咬牙,眼瞳进射厉芒,凶猛得恍似要吞噬一切。
「我们咄咄逼入?」他举剑指向她身旁的荆掠。「他双手沾满血腥,他杀人无数。荆掠,如今你老了就利用我师妹保护你么?哼!当年你那把刀是怎样威风,剖开多少颗活生生的心脏……」
「他已经封刀。」香思对上樊烈噬人的目光。「他日夜饱受病痛折磨,他已经受了报应。」香思嗓音变得柔软似水。「师兄,念在咱们同门,请你撤回人马,香思求你。」她诚恳地哀求他。
瞧她目光变得何等温柔?为了这个荆无痕,她情愿出口相求!樊烈满腔怒火烧得更炙。「念在我们同门,香思,妳造的空墓,我可以不追究;妳过来,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香思唇-抿,忿然甩开剑鞘。
樊烈眼中一凛,她的意思是……「妳?!」
「一个得不到爱的人……」香思咬牙,她发上系着的红绳断裂,美丽乌丝猝然散开。「果然是最疯狂的野兽。」她指尖往前一伸,潋水剑发出清脆声响回到她手上,香思斜眼凝视剑上寒光。「今天……」她举剑指向樊烈。「就让我杀了这头猛兽!」
一句话轻易劈开樊烈的心,扯裂他五脏六腑。「香思……」凝视那冰冷绝情的容颜,樊烈心力交瘁呕出一口鲜血。「呵……我是野兽……我是野兽!蔚香思……」他豁出去了,他狂吼,咆出血淋淋的真相。「妳誓死保护一个杀了妳父母的魔头,妳连禽兽都不如!」
漫天漫地的恨啊,如箭直直刺进香思白纸一张的心坎,硬生生地掀开她不敢面对的残酷真相。
「不……」潋水剑击出冶焰划伤了樊烈的肩头。她也疯狂了,为什么樊烈要来撕裂她小心翼翼保护的幸福?连师父都帮着她,为什么他偏要来毁灭这一切?为什么!
众人惊骇的见樊烈肩上渗出鲜血,他没躲,他无视于香思悲痛的咆哮,兀自残忍地说下去,在香思淌血的心口撒盐。「妳不是孤儿,妳有父有母,当年妳父亲『别毅』造了一把克制恶人的相思琴,却因而枉送了性命,杀了他们的就是现下妳左手扶着的荆掠……妳还不为他们复仇?妳还不快杀了他?!」
香思闭目,心被真相狠狠地揪拧,她苍白得几乎要倒下。「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寒意沁入骨髓。
荆掠在香思手里为真相颤抖,是真的么?一个仇人之女,竟是一个仇人之女在保护他?!
始终沉默的荆无痕终于开口:「香思,记住妳的誓言……」他拾起脸,眼中进出的寒意冻结周遭气流,直直穿透樊烈狂暴的眼瞳。「你要为她的痛苦付出代价!」说罢,他腾空而起,对香思抛下一句:「带义父走!」缥缈的身影,如一道疾光,腾上半空,高高睥睨坐在马上的樊烈。
樊烈心狂意乱瞪祖这银发狂散的妖物,焚宵剑凌厉击出,无痕轻灵一闪,回避掉那炙热的疾光,没有宝刀护身的他仍是矫健地一一挡下樊烈火般的剑芒。
一个旋身,荆无痕拂袖送出一掌,将樊烈砰然打落马下,樊烈怒火更旺。「大家上啊?杀了这两个魔头,上啊!」
数百名侠客-拥而上,分成两队人马围攻荆无痕及荆掠。
瞬间将荆无痕隐没于尘土闾,香思无暇顾及他的安危。「走!」她陡然抓住荆掠转身往前方密林奔去。
喧哗的人群,杀声震破云霄紧追在后。
撇下恩怨,香思一心记着答应无痕的话,揪着荆掠使着上等轻功,流星般地疾飞,一边向后头人马挥出剑芒阻挡。
「香思……香思……」荆掠抓住揪在他领上素手。「停下来、停下来!」
香思急嚷。「现在停下你就没命了。」
「无痕会死,快停下!」
死?香思猛地停步,骇然松手。听着后方打斗的声音,她心里明白,任荆无痕再厉害,没有刀剑护身,如何应付得了众人攻势?
香思想着要奔过去帮无痕,但又心系荆掠安危,心急如焚,惊惶失措。
「我答应他要保护你,我……」
荆掠忽地一把揪住她握剑的手。「快、杀了我,快!」
香思震惊。「不!不」她惶恐的想抽回手。「不!我答应他的,我答应他的!」
「听着!」荆掠吼道。「『照夜白』封在地下,妳杀了我,破除死咒,让宝刀护他!」
「不……」香思摇头惊恐的后退。「不、我不能!」惊惧的泪水涌上。
「行,妳一定行。」荆掠老练的眼睛瞪着她。「是妳的爱暴露了我的行迹,往后没有宝刀护身,无痕如何躲避杀戮?!」他心一横。「我已经活够了,这一身腐肉只会折磨我、这一身罪孽只会煎熬我!妳杀了我,至少我还可以用这残存的性命守护我这一世最珍爱的人;妳不杀我,就是让我余生都堕入地狱般痛苦的深渊,如果妳还有一点点仁慈心肠,就请完成我这唯一的心愿……」
「你……」香思心力交瘁,痉挛般狠狠颤抖。「别逼我、别逼我!」
荆掠上前一步。「妳再不动手,他就要死在众人剑下。」他凝眸进出犀利眸光,咬牙清晰而残忍地逼她。「妳深爱他,就要保护他性命;妳深爱他,就该为了保全他性命可以豁出一切、牺牲一切!包括他对妳的信任,包括你们之间愚昧的誓言!如果他死了,再深的爱都如尘灰飞烟灭;如果他死了,你们之间苟存的誓言不过变成一出笑话!妳快动手,记住……」他沉着地指示。「要一剑刺穿我的心脏,让我以鲜血破除死咒。」
香思热泪盈眶,紧握那湛着银白光晕的剑,发出撕裂人心的怒吼。「为什么……」她模栅了视线,将冰冷的剑梢抵上荆掠心窝。「为什么……」天地不仁,要这样折磨她,为什么?!
后方,荆无痕身上已被划开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他奋力与四面八方击来的刀剑格斗,一个转身,冷冽的眼眸倏然凝住……他看见林子前香思按剑指向义父!
「不……」他骇然狂哮,一时失神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香思……」他使劲格开刀剑。「香思……妳答应我的!」他急切的呼嚷。「妳发过誓的……妳不可以……」
天上乌云聚拢,天地变色,远处响起轻雷仿佛也在见证这惨绝的时刻。
香思泪眼迷蒙,握紧剑桧,荆掠厉声命令。「快、他已经满身是血,快动手!」
就在荆无痕悲狂的注视下,就在刀光剑影的杀戮声中,就在身后众人追上之际,就在香思哀痛欲绝的眸光中,那柄不曾杀人的潋水剑,直直刺进荆掠心窝,猝然雷声大响,闪电交加。
鲜血凶猛喷出,喷红了香思的眼瞳,喷红了她眼前的世界,染红了她的心,他们的爱要死了,她知道,她明白,这一剑代表着永恒的诀别,爱情的死亡。这一剑杀的不只是荆掠,还有荆无痕给她的爱情。她痛心的明白,却不得不选择击出这一剑。
「不……」荆无痕痛入心扉,发出野兽般怒吼。
她合目,听见无痕悲痛的吶喊,她将剑再刺进几分。
荆掠反手握住利剑。「乖媳妇……」他忽道。香思愕然睁眼,见他往后倒,鲜血街上了天。「照、夜、白!」倒地剎那,他朝天怒吼。「回你主人手上吧!我以死、命你破土而出!」
雷声大作,电闪雷劈,天地陡然变色,卷起狂风。
怎么回事?众人都被那骤变的景象给惊骇住。脚下之地竟隆隆震响,忽地一道疾光从屋前中央处往四方进散,砰然巨响中,泥地裂开,灿烂光芒射出,让众人睁不开眼。宝剑伴着那炫目的光彩破土而出,奔上夜空,其光芒瞬间照亮黑夜,映亮大地。
弯刀于空中出鞘,化作一道银芒射向负伤的荆无痕。握住那口弯刀,荆无痕眼中寒意褪去,凶猛的杀意凝聚。
「全都该死!」他疯狂了,噬血的宝刀挑起他螫伏的杀气,朝天空劈开一道弧形青光,瞬间那光芒凶猛地泛滥开来,噬人的气流将四面八方人潮狠狠击飞出去,无数的哀嚎,无边的鲜血泛褴。
樊烈骇住了,被宝刀的威力贡伤,呕出一道血,焚宵剑飞了出去。
荆无痕举刀朝他劈去,忽而一个人影奔来,硬是挌开那凶猛的剑芒救走樊烈,那人凭空高呼。「要命的就快退下!」
萧凡及时赶来,呼啸着,瞬间大队人马急急掉头逃命而去。
只有香思不逃,香思愣愣地跌坐地上。她空洞的眼神投注在前方荆掠的尸体上……好多的血,忧目惊心地从心窝处流浦。他喊她媳妇……他喊她媳妇……她杀了他,天,她真杀人了!她浑身仿佛着了火。
冰冷的凉意抵上她额尖。
「为什么?」
香思仰起脸,无语的上望那曾满是爱意,如今却凶猛至极的眼瞳。「照夜白」抵在她眉心,冰冶的杀气窜进心坎。
「为什么?!」刀刃狠狠抵上眉尖,抵出一道血痕,他凶狠的声音撕裂她。
「拾起剑,迎接妳必然的死亡!」
荆无痕怒眸相视,他要一刀杀了她,劈开她美丽的脑袋,一如她绝情的一剑毁灭她应许的诺言,给她反抗的机会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香思没有说话,没有解释,他冷漠绝情的表情已经杀了她。她只能无助地迎视他寒冷的厌恶目光,她的心凉飕飕的。香思明白,落剑的剎那就已经明白,这一出剑虽然保全他的性命,却将他们的爱毁灭。
香思别开脸,不敢再看他那痛恶的伤人眼眸。
她不说话,她不解释,连一句道歉也没有,只是空洞着眼,苍白着一张脸。
「复仇胜过妳对我的爱?」他咬牙质问,浑身愤恨得止不住战栗起来,
「不,我对你的爱凌驾于仇恨之上。」
「我再不会相信妳那张甜蜜的嘴!」
「那就快了结我的性命。」香思垂下眼。「动手吧!」她合目,毫无惧意。
贝多子树啊,你的香味引来的竟是缠绵爱意下,不可抗拒的宿命。在「照夜白」刀下,香思堕下心痛的泪。如今,他再不可能爱她,他甚至想杀地;花毒没能葬送她性命,爱情却可以。热泪不断滴下,她的心已经被打碎,这份爱已让她肝肠寸断,身心俱疲。
如是死在他刀下,也算是这悲剧最仁慈的句点。
但是那冶冽的刀锋始终没有砍下,那抵在额上的寒冷在颤抖。
「我恨妳!」更恨自己下不了手,荆无痕悲痛咬牙道。「蔚香思,我恨妳……愿誓言成真,让妳在烈火里烧,让妳下地狱!」他收了刀,但他残酷的诅咒比刀子更残忍地直直捅开她柔软的心窝。
香思睁眼,想再看他一眼,但他已经绝情的转身,她只看见他背影。
狂风中,他孤独的白衫凄绝,银发狂散,他将荆掠扛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
「无痕……」朝着那诀别的孤影,香恩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他,但他头也不回。
这挚爱的男子,就在这撕心扯肺的凄厉呼喊中,毅然地走出她的生命。
香思的心瞬间荒芜了……
相思琴啊,你的诞生并没有错,是人的感情和私心,让你有了沧桑的魂魄。
香思抚摸案上古琴,美丽黑色的眼睛失去光彩,长发狂乱地纠结在那张泪痕斑斑惨白的脸上。
她咬破指尖,在斑剥的琴身上题下艳红的诀别词。
她闭目,痛入骨髓,摇摇欲坠地扶住桌面。
该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她留下的余地。
美丽的嵩山,在一夜之间,成了香思最心痛的景地。
遗留下那把一直随身在侧的琴,香思背上潋水剑。
「罢……相濡以沬,不如相忘于江湖……」她痛心道,缓步离开这满是恩爱缠绵又满布伤心惨事之地。
她走后,安葬了义父的荆无痕踅返。他心灰意冷地点燃一把火,烧毁-切。
她住过的、她碰过的、她倚靠过的、她睡过的,包括她的点点气息、缕缕爱意,都被冲天的火焰红红吞灭。
灰烬被狂风吹散,然而心中那缠绵过的恩爱景象,该如何烧灭?
荆无痕唯一留下的,是香思的琴。那上头触目惊心的红字让他怎么也烧不下手。
背上琴和护身的宝刀,荆无痕离开那几乎隐居了半辈子的清静之地。
那儿风光明媚,那儿山明水秀,那儿有流水有花香,有贝多子树的芬芳……然而从今尔后,荆无痕明白他只能疲惫而空虚的浪迹江湖,只求遗忘心中那被挚爱背叛的痛楚。时间久了,一定可以模糊掉脑海中那令他伤痛的容颜。
无情的风雪,狂放得几乎掩埋他萧瑟孤独的背影。这片充满回忆的地方,已经破灭,只有义父安详的长眠此地。
香思杀了他世上唯一的亲人,荆无痕原本已经靠岸的心,因为这残酷的事实狠狠被剥离那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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