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雇人工作就要给工钱,可桑拿浴里的小姐不仅一分工钱没有,小费也要被扣去很大一部分。而且名目繁多的押金、罚款、培训费之类,完全是经理说了算,似乎没有一样是合理合法的。“
“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谁愿意挨呀?”纯子对何彬的话听不顺耳了,“我们对蒲德威残酷的剥削压迫恨透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呀,要在这里做就只能听人家的。”
“哎呀,忘记黄盖坐在这里了。算我说错了,姑奶奶。”何彬赶紧笑着赔不是。“这年月,女孩子混生活不容易,要找个收入高的差事就更难了。桑拿浴虽不发工资,但‘小费’收入也是普通打工妹的几倍到几十倍。成千上万的女孩子都在抢这份工作,已经做上的自然要忍气吞声一些了。”
“国家对这个行业的经营就没有管理标准了吗?”
“有是有,但如果完全按照国家的规定去经营,照目前的标准收费,就不会有几个客人乐意去那里扔钱,任何一家桑拿浴都会变得门庭冷落。桑拿浴是一种投资大、成本高的行业,而且还有政策风险,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政府会一声令下让所有的桑拿浴都关门。听说你们北京有一段时间把桑拿小姐全都换成了‘桑拿少爷’,那跟让桑拿浴关门停业也差不多了。所以,投资者都想尽快收回成本,然后再大捞一笔,以后出什么事也就不用管它了。又想高标准收费,又想大量吸引顾客,不挖空心思搞点花样能行吗?”
说到这里,何彬停下来看了看纯子,然后才又接着讲下去:“在这一方面,桑拿浴的小姐们和她们老板的想法是一致的。不敢说全部,至少大多数女孩子都觉得自己是在吃青春饭,混不了几年,也都想尽快捞点钱了事。所以,小姐们也便乐意去搞那些花样。即使有些人不愿意做,但要想在那种环境里混下去,最后也很难不同流合污。”
“可是照现在这样,这些女孩子的日子也实在很不好过。公司内任意摊派苛捐杂税,外面来的某些客人又肆意胡为,她们无依无靠的,既无能力反抗,又没人为她们撑腰讲理,只能任人欺凌。长此以往,不知道还会出什么问题!”姚纲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些问题谁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谁也没办法解决。按照国家法律,劳动者的权益是应当得到保障的。但同样按照法律,任何色情活动也都是被严厉禁止的。这些女孩子既是劳动者,同时他们当中有些人也在自愿或被迫地从事各种形式的色情活动。所以即使她们受了欺辱,也常常只得忍气吞声,不敢据理力争,更不敢到主管部门去申诉。这就叫长疮的不笑别人秃。据一个国际组织的研究报告讲,目前在南方几个城市的娱乐场所活动的女孩子至少有五十万之多。真不知道咱们这美丽的南国大地对她们来说到底是天堂,还是陷阱哟!”
“听说桑拿浴被列为特种行业,要由公安部门批准成立和监督检查的。既然有公安监管,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问题呢?”姚纲始终忘不了那天在保龄球馆里周飚的一席谈话。周飚说他们会对桑拿浴实行严格管理正规经营的,而有了他们的管理,桑拿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近来桑拿浴出现的问题几乎都同管理人员的土政策歪主意有关,姚纲对那些人是否真的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对桑拿浴进行管理产生了怀疑。利益驱使,也许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从来就没有想过把桑拿浴引向正路。如果这样,那就只能冀望政府主管部门的管理和监督了。
“警察又不是天兵天将,能管得了那么多那么全吗!”何彬觉得姚纲的问题太书生气了,不以为然地说,“交通也归警察管,你能保证马路上不塞车不出车祸吗?
整个社会治安都归警察管,你能保证社会上不出偷盗抢劫杀人放火的案子吗!再说,这桑拿浴几乎家家都有后台,小小的派出所有时想管都管不了的。况且,这些管人的人中也有害群之马,碰到这些人来管,或许越管问题越多。听说有的人经常打着‘查黄’的旗号到桑拿浴免费桑拿寻欢作乐,有时他们欺负起这些女孩子来,比大街上的地痞无赖还肆无忌惮花样繁多。秦孝川这样的人,恐怕也不是仅此一位吧?“
纯子一直安静地听着姚纲与何彬对话,这时却忍不住插了一句:“我听阿童说,害死阿梅的凶手不仅是秦孝川和那个姓林的香港人,蒲德威其实也是主谋。阿华一直发誓要给阿梅报仇,其他许多小姐也都恨透了蒲德威,说如果这次政府放过他,她们就自己来整治他。”
“什么?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何彬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阿童还约我今天晚上去她那里开会商定计策呢。尽听你们开政治局扩大会了,连我们姐妹自己的会都耽误了。她们准得骂我贪生怕死,无情无义。”纯子说到这里竟有些伤心起来。
“阿纲,快走吧!我们得赶紧去找阿华,让她不要胡闹。我看这‘紫蔷薇’真要出大乱子了!”何彬对纯子的话好像特别敏感。
何彬拉着纯子招呼着姚纲起身就要离开,纯子却白了他一眼说:“喂,你就这么吃完喝完抬屁股就走,不给人家钱了。”
“哟,可不是吗,这一急还真给忘了。虽说是老校友,钱还是要给人家的,别让人说我们占他的便宜来了。至于他是给咱们打折还是象征性收费,那是他的事了。”何彬按了一下墙上的粉红色按钮,招呼服务员进来结帐,又指着纯子对姚纲说,“看来人与人就是不同。我们平时总做花钱的事,所以便养成了忘记给钱的习惯。
纯子总向人家收钱,所以到了付帐的时候她记得特别清楚,决不会忘记的!“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要过你的钱!”纯子装出生气的样子,趁机甩开何彬跑到姚纲这边来了,并做出一副准备挽着姚纲的胳膊离开的姿态,作为对何彬的报复。
何彬哈哈笑着一点也不在意,掏出信用卡要服务员去结帐。等待服务员还卡时,何彬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说:“这事要赶紧向黄海通报一下,让他多注意‘紫蔷薇’的动向。秦孝川的事还不知道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呢,要是再出问题,我这位兄弟的所长宝座恐怕就坐不住了。”
何彬拨打黄海的手机,没开机。他看了看手表,盘算着这么晚了往黄海家里打电话,会不会把人家老婆孩子吵醒了不太合适。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拨通了黄海家里的电话。黄海的妻子听出是何彬,便礼貌地寒暄了几句,但却告诉他黄海出差办案去了,好像是去了粤东乡下的什么地方。
果然就在姚纲他们“三缺一”地坐在高档酒吧里高谈阔论的时候,另一场重要的会议也在紧张地进行着。不过,与会者只有阿童和阿华两个人,会场则选在银海大酒店外面一个阴暗僻静的角落里。本来,阿华的意思是多找上几个姐妹,人多主意多,人多力量大嘛。但阿童说人多嘴杂,商量不出结果来还容易走漏风声。阿童只想找纯子和阿华两个人到她的住处去,但纯子没来桑拿浴,打电话找她,也不见她在家里或医院,不知道这死丫头浪到哪里去了。于是两个人便没有回去,站在这里就嘀咕起来了。阿华虽知道纯子去了哪里,但她不愿意让阿童知道纯子同姚纲与何彬在一起,那样也许阿童会以为自己被姚纲冷落了。
女孩子们在一起时,勾心斗角相互吵闹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大家平时并不觉得彼此有多亲密。可是当阿梅永远离开大家之后,女孩子们却又都觉得这个纯真善良的小妹妹是那么可爱,都为她的死愤愤不平。加之蒲德威平时对小姐们盘剥太狠,欺压太甚,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对他一肚子怨气。舆论的煽动力真是不得了,大家越是议论纷纷,便越是觉得蒲德威确实可恶,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为阿梅报仇,也为自己出气。就连一向明哲保身的阿童,也愿意帮助阿华想些整治蒲德威的办法,只是这个精明的女子从不参与别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只在最可靠的朋友面前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阿童姐,蒲德威像只大狗熊似的,我们怎么能对付得了他呢?”
“你没听人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我们暗里算计他,不要说是一只狗熊,就是十只老虎也逃脱不掉的。”
“这么说你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这种办法还用想吗!随便用个什么办法就可以了。”
阿华虽一向佩服阿童精明能干,足智多谋,但对她把事情看得如此简单仍有些不以为然。蒲德威是黑道白道混了多年的人物,狐朋狗友多得很,对付他哪有那么容易!
“阿童姐,那你说我们怎么整治他最好?”
“烧他!但也不要烧死他,只烧他个焦头烂额,体无完肤,不死不活的受一辈子罪。”
“他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让我们烧他呢?”
“可以在他让哪个小姐给做按摩的时候,把汽油之类的东西抹在他身上,然后只要一根火柴,他就是上天入地也逃不掉火神爷的惩罚了。”
“可是,蒲德威好像从来都不在咱们桑拿浴里做按摩的,何年何月才会有那样的机会呀!”
“那是过去,现在可不同了。自从阿梅被害之后,他同周慧慧的关系冷了下来。近来,他常找咱们桑拿浴的小姐去给他按摩和‘推油’,有时去他的办公室,有时就在按摩房里。听给他做过的小姐说,不管是给他做什么项目,他都从来不给‘小费’,只是在各种罚款里给她们减去一些而已。”
“就算是有这样的机会,可你往他身上浇汽油,他还能闻不出来?”
“我没有说一定要用汽油哇,易燃的液体多得很,有的和我们用的贝贝油很难区分的。再说,我们也不会让他瞪眼看着我们收抬他的。我给你准备一些药水涂在手上,给他做头部按摩时在他鼻子前抹几下,他马上就会晕过去跟死猪似的。不要说往他身上浇汽油,就是一刀一刀剐他,他也不会知道的。”
“是吗?有这么神的药?那我们还不如毒死他算了!”
“嗳,阿华,杀人是要偿命的,我们没有必要害死他。再说像他这种鸟人,十条命也抵不了阿梅的一条。我觉得我们给他搞个终身残废,人不人鬼不鬼的比什么都痛快。我们最多就是坐几年牢。坐就坐吧,反正现在这种日子比坐牢也好受不了多少。”
“那好吧。阿童姐,你尽快把那些东西帮我准备好,然后我就找机会去烧那个狗东西,为阿梅报仇。”
“不过,烧他的时候也不能使用太多的汽油,否则几分种就把他烧焦了。烧个半生不熟的就可以了。再说,那些房间都是用木板和塑胶材料装修的,不小心引起火灾,把整座酒店烧掉都是可能的。如果那样,祸可就惹大了。”
“放心吧,阿童姐。我会把事情办好的。再说,就是真烧了那种害人的鬼地方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我不怕惹祸,天蹋下来我自己顶着。”
“不,阿华,我考虑这事应该让纯子去办,她已经得了绝症,反正也活不多久了。”
“不行,纯子已经够可怜的了,怎么能再让她去冒这个风险!”
“那就我自己去。你还年轻,还有爱你的人在等着你。”
“你去?”阿华已经横下一条心,是非要亲手去整治蒲德威不可的。但她也感到自己力量单薄,见识不多,能否把事情办好没有把握。若阿童真的也想亲自出马,那她们两个一起做把握就大多了。“要不我们就一起去吧?”
阿童没有立即回答,她好像在紧张地思考着什么。
“阿华,我看这事算了吧,真惹出什么大祸来我们就全都完了。阿梅死了不能复生,蒲德威那条命值不了几个钱,我们何必要把自己的前程赔上呢?”
阿华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阿童,不明白怎么她刚才还说得那么坚决,转眼之间却又打退堂鼓了。“不,阿童姐,这事我一定要去做。阿梅是我最好的朋友,阿梅的冤魂找到我,要我给她报仇的呀!”
阿华已有些泣不成声了,但她咬紧嘴唇克制住自己,以免被人发现她们。她眼前交替浮现着两个人影,一个阿梅,一个姚纲……
第28章“做钟”还是“做孽”
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坐在阿童的对面,津津有味地喝着饮料;津津有味地看着赤裸着身子被吊在窗上的阿童,对着他指指点点,谈笑风生,有人还不时走近前来在她身上摸上一把。
那天从华莱公司回来后,当天下午姚纲就接到了陈君打来的电话,说上午她身体的确不太舒服,因而没能同姚绍很好地讨论那件案子。她说其实那案子不管采取什么方式解决,对她的公司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因为她的公司并不是合同的签字人,签字的是美国的公司。她说与其让当地那些吸血鬼和美国公司占便宜,她还不如协助姚绍他们公司尽快脱身,把投资要回一些来。所以她仍然希望与姚纲谈一谈,具体商讨一下解决方案。姚纲说那真是太好了,等她同吴律师约好时间便再去拜访她。
但是,当姚纲同吴丽菁商议这件事时,吴丽菁却说什么也不同意再同陈君见面了。吴丽菁说这官司明摆着是我们有理,一告便准,一打便赢,凭什么要低三下四地同他们讨价还价,就算和解也要等起诉后,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再说和解。姚纲想既然这案子已全权委托给律师去办了,他就不好越过律师私自去与陈君和谈,因此也便没有再同陈君联系。等到过了几天陈君再来电话时,姚纲再找吴丽菁商议,吴丽菁却告诉他案子已经起诉了,在开庭审判之前已没有和谈的必要,也没有和谈的余地了。
可是,吴丽菁这律师却不知道是怎么当的,起诉材料递交到法院后,她便隔三岔五地来找姚纲,不是要姚纲在重新修改的诉状上签字盖章,就是要求补充新的证据材料,有时则干脆只是来要点经费,说是去“活动活动”,搞得姚纲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案子何时才能被法院正式受理并开庭审判,对吴丽菁能否打赢这场官司也越来越持怀疑的态度了。但尽管如此,姚纲仍然十分尊重吴丽菁的意见,全力配合她的工作,几乎是有求必应。不管怎么说,人家吴丽菁毕竟是本地的知名律师,据说在打民事官司方面是个名副其实的专家,尤其是打离婚官司那真是堪称一绝,进不进法院她都能让你离了婚。像姚纲这样专家型的企业领导,自然是很懂得尊重专家的意见的。
按吴丽菁的话说,这案子也的确有它难办的地方。被告所在的那个市,地方保护主义全省闻名,方方面面勾结起来作了许多假证,使简单的案情变得稀奇古怪,扑朔迷离,法官们本事再大也是凡胎肉眼,自然难辨真伪、更重要的是,吴丽菁在那个市人地生疏,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她的特长发挥不出来,调查取证时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被戏耍愚弄。省法院她倒是有一些关系,但没想到人家对方请的律师比她的关系更铁,据说好像是本案主审法官的干女儿。如果那个律师是法官的亲女儿也就好办了,吴丽菁可以要求那个法官回避,换一个主审法官。但人家偏偏是干女儿,法律条文上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关系可以成为申请回避的理由。吴丽菁奈何人家不得,只有干生气,并发誓以后一定要在法院里多发展些干亲戚,以备应急之用。
但那是以后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吴丽菁还得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吴丽菁与姚纲商议,看能不能在被告那个市找到一些可靠的关系,整一些对方作假证的材料出来。姚纲向何彬求援,何彬说他在那里也没有太熟的朋友,但据他所知,“紫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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