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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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拿小姐-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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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威武,表情夸张,这首歌可能也正适合他的口味,他唱得声情并茂,气势非凡,满大厅的人都被他的歌声所震撼,不断为他鼓掌喝彩。演唱到最后,何彬干脆仰起脖子学起了狼叫,那几声凄厉的长嗥竟使人毛骨悚然,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从台上下来,何彬仍有些亢奋,坐在姚纲与阿华旁边猛喝了几口啤酒,长舒了一口气,两只眼珠子在舞厅彩灯的晃照下直闪绿光,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饿狼。何彬平日里工作压力很大,出外执行任务时更是荆棘满路,险象丛生,随时都可能发生差错。在家庭中,何彬与妻子相处得虽还算和睦,但早已没有激情,夫妻生活平淡而枯燥,何彬躁动的心绪得不到安抚,心火积压,常使他感到心烦意乱,无所适从。一遇适当的机会,何彬是很需要痛快淋漓地发泄一通的。

又有两个邻座的客人演唱后,便轮到阿华上台了。阿华先唱了一首邓丽君的《小城的故事》,唱完觉得余兴来尽,紧接着又唱她刚刚学会的《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天上的星星(哟)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

严格地说,阿华虽嗓音柔美,但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歌唱艺术并非很高。但阿华在唱这首她第一次听到便倍受感动的歌时,是用她的心在唱,每一个音符都揉进了她的全部情感。阿华边喝边想着这些天离开姚纲之后日夜思念他的情景。她觉得此时此刻歌舞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姚纲一个人在她面前,她要用自己的心向他倾诉自己的全部思念之情。唱着唱着,阿华的眼睛里沁出了晶莹的泪水,声音微微颤抖起来。阿华颤抖的歌声像一簇无形的手指拨响了姚纲的心弦,使姚纲的心和整个灵魂都在随着阿华的歌声震颤。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湿润起来。他努力克制自己,使自己不会在老朋友何彬面前显得失态。他几乎不敢再直视阿华那纯真得令人慨叹的面容,微微垂下头,盯着阿华留在桌上的那杯清醇的热茶,没有动作,没有语言,也几乎没有了思维。

何彬也被感动了。他看看阿华,再看看姚纲,轻轻叹息了一声,像对姚纲又像自言自语地说;“真没想到,这女娃竟有这份真情!”

阿华唱完歌,裹着满屋人热烈的掌声和赞赏的目光回到姚纲的身边,借着室内暖红的灯光偎依在姚纲的身上。姚纲感觉到阿华的脸蛋儿滚烫滚烫的,胸脯还在剧烈起伏着。阿华似乎还沉浸在那首优美深沉的歌的意境里,但她觉得她已唤来了黎明,因为他从姚纲那星星般的目光里,看到他已知道自己的心。

歌舞厅里沉寂了好一会儿,刚才还在争先恐后点歌唱的人们,此时竟不见有人再走上舞台。就连一向喜欢喧闹的何彬,此时也变得静悄悄的,好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突然间变成了文质彬彬的好孩子,显得颇有些滑稽。何彬用手轻轻捅一下姚纲,冲着他向舞台的方向努努嘴,那意思显然是说该姚纲上台了。

姚纲本来是很有艺术细胞的,但却在不断“退步”:中学时他是学校歌咏队的成员,经常出现在舞台的正中;大学时是文艺演出队的萨克斯手,退到了舞台的一角;读研究生时则只为学校的文艺团体做一些编剧工作,退到了后台;参加工作以后,姚纲便很少与唱唱跳跳吹吹打打的事沾边了。他喜欢欣赏戏剧和器乐演奏,但几乎从来不去学什么流行歌曲。他会唱几首外文歌,都是为了应付出国访问时交际的需要而硬着头皮学下来的。今晚姚纲本不想唱歌,但事已至此,看来他也只好出山了。

姚纲思索了一下,点了一首英文歌。歌词和旋律都很优美,这两年在讲英语的地区十分流行,但至今还未见有人将歌词翻译成中文,点歌簿的目录中用括号标出了歌的中文译名,叫什么《此情可待》。姚纲觉得这译名挺别扭的,怎么也表达不出原文的意蕴,但既然目录上这样写了,他暂时也还得用这个名字。姚纲先用英文演唱了一遍。他怕别人听不懂,主要是怕阿华听不懂,接下来又尝试着用中文演唱了一遍。这首歌并没有现成的译文,但好在姚纲对歌词的内容理解颇深,又有写诗谱曲的功底,竟也临时把译文诌了出来:大海相隔天复一天光阴在苒心在熬煎电话里听到了你的呼唤却不能使我的哀伤稍减着是从此便无缘相见我们如何相爱至永远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做什么我定要在这里等待你回还纵然是天塌陷,纵然是肝肠断我定要在这里等待你回还初衷不改如梦如烟绵绵情意常绕眼前你笑声犹在涕泪涟涟此时却无法走近你身边呵,难道你没看到,宝贝你已使我痴醉狂癫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做什么我定要在这里等待你回还纵然是天塌陷,纵然是肝肠断我定要在这里等待你回还我不知道怎样使我们爱火重燃但若能最终拥有你我定要把握这机缘呵,难道你没看到,宝贝你已使我痴醉狂癫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做什么我定要在这里等待你回还纵然是天塌陷,纵然是肝肠断我定要在这里等待你回还……等待你回还……

姚纲在唱歌的时候,心里本来是想着阿华的,但唱着唱着不知怎么又想到罗筱素身上去了。他似乎看到筱素正站在大海的对岸翘首望着他,眼里含着热泪,嘴里大声呼唤着,要他等着她,她马上就会回来。接着,彼素轻轻抬起了两条洁白的手臂,那手臂变成了天鹅的翅膀,彼素变成了一只美丽的白天鹅,隔着大海飞了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姚纲的面前,用一对充满深情的大眼睛望着他,而那熟悉的眼神—一那不是阿华的眼睛吗!姚纲把两个女人混在了一起,他几乎分不出装在他心里的到底是阿华还是筱素,也几乎辨不出坐在他面前的到底是彼素还是阿华!

姚纲神情恍惚地唱完了歌,没想到却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何彬干脆站立起来带头为姚纲鼓掌。阿华则一直在深情地看着姚纲,她陶醉在姚纲的歌声和情绪里,她感觉姚纲的歌一定是为她唱的,就像她刚才借歌曲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一样。阿华的心甜甜的,暖暖的,痒痒的。她感到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幸福舒适的流体在她的血脉中涌动,慢慢布满了全身,使她感到脑子晕乎乎的,身体软绵绵的,姚纲一落座她便像只撒娇的小绵羊倚在了姚纲的肩上。说来也怪,过去同姚纲交往时阿华总是疑神疑鬼的,出走了一次,分离了几天,担惊受怕心烦意乱了几日,阿华便莫名其妙地变了,什么也不疑了,一门心思地爱着姚纲。

就在掌声刚刚稀落下来时,忽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好哇!姚总真是大艺术家,这外语歌唱得比外国人还好!”

说话的是“紫蔷薇”桑拿浴的蒲德威经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窜到歌舞厅凑热闹来了。蒲德威读书不多,但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谦虚地称自己是“知识分子”,而且他也确实有一张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大专毕业证书,同“紫蔷薇”的营业执照一起挂在他的办公室里。蒲德威认字不多,但喜欢舞文弄墨,时常抄起把刷子抹几笔书法,有时还诌几句诗词对联什么的。如果人家说他的某个句子不押韵,他便告诉人家说这句子在潮州话里是押韵的,或者在客家话里是押韵的,或者至少用日语念时是押韵的。但其实蒲德威的日语水平也不是很高,只会“八嘎呀路”、“死了死了的”那么几个词儿。

蒲德威今晚兴致不错,也点了首歌唱了起来;“大坂城的石路硬又平,西瓜大又甜,那里来的姑娘辫子长,两个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你嫁给我。带着你的钱财,领着你的妹妹,赶着你的马车来。”

大家都知道蒲德威唱的是新疆民歌《大坂城的姑娘)。这首欢快诙谐的民歌由蒲德威粗犷的喉咙里唱出来,倒也别有韵味。但唱着唱着,蒲德威突然把歌词给改了:“……你要是嫁人你先嫁给别人,然后你再嫁给我,带着他的钱财,领着他的妹妹,赶着他的马车来……”

听蒲德威唱这段歌词时,大家一开始还有些发蒙,以为他唱错词了,待听明白后,不禁全都大笑起来。男人笑弯了腰,女人笑出了泪,连多日少有笑容的阿华也笑得倒在了姚纲的怀里。

蒲德威自己也笑了,但不是放声大笑,而是颇有风度的微笑。虽然不大会笑的蒲德威笑时的样子不很雅观,但其得意的神情仍可表露无遗。蒲德威边笑边走下台来,在姚纲他们旁边找个位子坐下,问候阿华几句,又同何彬闲扯起来。

这时周慧慧突然闯了进来,站在门口神色慌张地向里张望。蒲德威估计周慧慧是找他来的,赶紧站起身,一边挥手一边亮开嗓门招呼了一声。

周慧慧循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对蒲德威说:“不好了,纯子出事了!”

第21章无奈的“职业”

“先生,您的小费还没给呢!”“小费?小费不是早就给你了吗?”“这么几个臭钱也赖帐,算什么男人!”“我不是男人吗?我是不是男人你还不知道吗?”

蒲德威的新政策给“紫蔷薇”桑拿浴的按摩小姐增加了经济上的压力,但这压力的大小却又因人而异。一些熟客较少且又行为检点,因而“小费”收入也少的小姐,赚的钱不如罚的款多,自然是做不下去了,最后只得舍弃数千元的押金和其他投入,含泪而别。而另一些大红大紫行为放荡的女孩,则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有的甚至还受益不小。纯子在客人中本来是很受欢迎的,按理说蒲德威的新政策不会给她带来多大压力。但偏偏就在这段时期,纯子在心理和生理上突然发生了许多变化,导致她情绪低落,开支增加,竟也开始感受到经济负担的重荷。

事情是由一个电话引起的。那天纯子在桑拿浴的贵宾房与姚纲翻云覆雨过后,产生了久未有过的痛快淋漓的感觉。本来,小姐向客人提供这类服务至少也要索取一千多元的“小费”,何况又是纯子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孩呢!但纯子只让姚纲给她签了二百元的“小费”单,多一分她坚决不肯再要。下班回到住处,纯子怎么也无法入睡,二十几年的身世像胡乱剪接的电影胶片,无序地在脑子里放来放去。自己的年岁越来越大了,再这样放荡下去何日是头呢?女人就像一枚落叶,飘来飘去最后总是要飘落到男人的脚下。所谓叶落归根,女人本没有自己的根,女人的根就是男人。君不见,像英国女王加拿大总理美国国务卿这样万人之上的西方女人,回到家后也得小鸟依人偎依在男人的怀里,何况一个普通的东方女人呢!可是像自己这般身世,找一个像姚纲这样使人信赖的男人恐怕是不大可能的,那样不仅人家会嫌弃自己,自己从良心上也会觉得对不起人家。如果随便找一个男人嫁出去,那自己可能又要重新面对随时挨打随时被抛弃的凄惨命运了。

纯子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拿起一听,却是母亲打来的。自从伤心地从家乡返回本市后,纯子便很少再同家里人联系,只是隔一段时间给父母寄回去一些钱,并顺便把自己最近的地址变化告诉二老,以便他们有什么急事时能够找到自己。两位老人已近花甲之年,身体都不是太好,纯子总感到与他们相聚的机会不是很多了。电话里母亲的语气既兴奋又神秘,简单地问候了几句便让纯子听另外一个人同她讲话。

听筒里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女孩的声音。那不是自己的女儿吗!纯子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双手抓紧话筒,发疯似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恨不得把女儿从电话里抠出来,抱在怀里,含在嘴里,塞进自己滚烫的心窝子里。纯子快有三年没见过自己亲生的女儿了,孩子都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了,不知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

纯子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女儿,她要立即到飞机场等张退票飞回去!

但是母亲告诉她不要回去,回去了也见不到她的女儿。孩子被她父亲看管得很严,平时根本不让纯子的父母见到。今天纯子的父亲身体不适,躺在床上特别想念外孙女,而恰巧孩子的父亲临时出门一天,纯子的母亲才想办法把孩子带过来一会儿,但马上就要给人家送回去。如果此事让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知道了,怕他又要闹得地覆天翻了。

放下电话,纯子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天下也许很大很大,它能使骨肉分离天各一方,日日思念却无缘一见;这天下也许很小很小,它不能为一个弱女子提供一爿安宁的空间,无论她走到哪里,痛苦和烦恼都永远追随着她。纯子的眼泪像屋檐上的雨水一样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但她却哭不出声来。这种无声的哭泣,也许比放声大哭一场更令人难受。纯子感到心里堵得很,好像马上就要窒息了。纯子感到胸口一热,一口黏黏的痰液涌了出来,里面裹着少许鲜红的血丝,接着又是一口,血丝更多了一些。纯子惊了一下,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问题,但随即便不再去管它,人活着如此痛苦,或许死了更舒服些。

纯子胸中郁闷,痛苦难熬,忽然想到那两包白色的粉末,便打开抽屉翻找出来。那是一位客人给她的。那天她为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做完按摩后,那人在皮夹子里翻找了半天,说身上的钱不是很充足,且一会儿还有他用,便拿出这么两包东西来递给纯子,说以此来顶替一部分“小费”。那人告诉她说这东西是很值钱的,纯子如果自己不用可以卖出去,要么就等他下次来时再“赎”回去。那人没有讲明那是些什么东西,但纯子早已猜到了。过去“紫蔷薇”有两三个小姐吸食这种东西,蒲德威发现后怕她们给公司惹麻烦,把她们给赶走了。纯子不在乎那几个“小费”,也不需要这些白色的粉末,但她仍有些好奇,便把东西留下了。

此时纯子心中痛苦,想起曾听人说那东西能使人忘记烦恼,消除痛苦,使人舒服得赛过神仙,便想试一试。纯子把那两包东西找出来,打开一包,见里面装着一些呈细微颗粒状的白色粉末,拿到鼻子下闻一闻,似乎没什么气味,用舌尖舔一舔,感到有些苦涩。纯子按照想当然的方法,用一纸条将一包粉末卷了起来,那样子很像小时候看到的父亲用关东烟叶卷的“大炮”,只是在纯子灵巧的手中,这支白粉“大炮”更为精致小巧,看上去很是好玩。纯子用打火机将纸卷点燃,小心翼翼地吸了起来。开始时,不知是不是由于心里紧张的缘故,纯子感到有些恶心,但很快便被一股诱人的馨香所陶醉,那香气似乎弥漫于整个房间,包围着纯子的身体,沁入她的五脏六腑,融进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

纯子不知道吸食多少为宜,那一小包白粉除去散落了一些外,装进纸卷里的便统统被她烧掉吸食了,似乎有点吸过了量。纯子晕晕乎乎地倒在床上,感觉似乎就要睡着了,但却睁着眼睛,看得见眼前的一切,只是什么都变得模模糊糊的,还变了形,摇摇晃晃地就要移动起来。纯子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零件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想挪动一下也不大听使唤;但也不像是别人的,一旦挪动起来自己还是有所感觉。不管挪动身体的什么位置,那里都轻飘飘的,好像它们不是骨肉做的,而是气球吹起来的。纯子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飘进了茫茫无边的云海里。那云是那样的洁白,洁白得像棉絮;那棉絮是那样的柔软,柔软得像白云。纯子轻飘飘的身体浮在不知是白云还是棉絮的海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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