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是吗?”他的目光落到她胸前的草人娃娃上。
“别想像上次那样缚住我!”咒警惕地跳上另一棵大树,以防止寒续对她突袭。
“我对你没兴趣,我只是,要拿回想要的东西!”寒续冷冷地说。
他话音刚落,咒突然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缠住了,藤蔓状的灵鞭向她全身蔓延,教她不能动弹,咒奋力反抗着,却如蚍蜉撼树。
四周依然没有其他人的综迹,寒续一把夺过了咒项上的草人娃娃,他刚刚拿到手上,娃娃的体内突然渗出鲜血,寒续惊恐不已,急忙甩开,可那鲜血好似有意识般,怎么也甩不掉,它比普通的鲜血更浓,更像是血浆。
寒续别过头,尽力不让自己去看这片令他心智愫乱的血红,但这并不能阻止血浆像潮水般涌上他的手臂,烟味已经盖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寒续眼前一片晕眩,汗水已经渗出额头,他将灵络聚集在手臂上,想将血浆蒸发。
“嘻嘻嘻,没用的。”寒续手臂上的血浆发出了声音,它开始慢慢凝结成一张人的脸谱,竟是七号,“这不是普通的血,是我带有强烈怨念的杀意。”
“干得好,血!”咒赞道,刚刚还缚着她的灵鞭像受到刺激的触手,快速退了回去,她跳到寒续前方,从身后拿出另一个草人娃娃,“呵呵呵,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哦。”
很明显,寒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计划中——引他夺走咒身上的娃娃,血则利用幻的空间转换能力藏在里面,肆机而动。
“血?!”寒续顿悟,七号已经被“群”吸纳成为其中的一员了,他的代号是“血”,毫无疑问,他的能力是专门争对自己的。
“不错,”自上次的交手,血已经清楚了寒续的底细,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倒下,但他肯定他支持不了多久,血的身体还源源不绝地从草人娃娃里涌出,此时,不仅仅是寒续的手臂,包括他右边的身体都被血包裹其中。
寒续已经站立不住,他的眼前已经不再是丛林的景象,而是那片翻腾起伏的血海,血海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台风般的雨云,天上风起云涌,海上波涛汹涌,翻腾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鲜血在空中挥洒着,飞溅出一道道苍茫的血虹,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血海中的腐尸们悲鸣着,哀叫着,他们伸出手向上挥舞、抓扯,拼命想抓住一根看不见的救命稻草,寒续自然成了他们撕扯的对象,他的衣服、身体被它们紧紧地抓住,而它们则想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爬,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他头昏脑涨,寒续奋力反抗,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似地,变得无力起来,只能任由自己随着他们在沸腾的血海中浮浮沉沉。
“咚”,寒续重重地倒在地上,咒见大功告成,笑逐颜开:
“看来已经用不着我出手,血,这里就交给你了。”她说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血问,之前商量时,并没有给咒安排其他的任务。
“呵呵,要解决一些事。”血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血看着双目紧闭的寒续,狞笑着。
此时,地府
“轰——”地府发生了五级的强烈地震,上下摇晃着,不少沙石从一些古老的建筑中落下,空气中布满了粉尘的味道,很多没法力的文员站立不住,纷纷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理:
“怎么了?”
“地府也地震?”
“怎么可能?难道是魔族进攻?”大家议论纷纷,不知所措。
冥司殿更是乱作一团,在巨烈的晃动下,有不少狱的结界已经开始出现裂缝,狱卒们一边密切关注着各个狱的情况,一边向鬼仙报告:
“鬼仙大人,不好了,恶鬼狱里的恶鬼涌动在结界的薄弱处,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阿鼻狱、斫截狱、幽量狱都有骚动了。”
“饿鬼狱也是——”
“冰之炼狱和炎之炼狱也极不稳定。”大家心急如焚,可是——:
“呼呼呼”,鬼仙躺在监视厅里,抱头大睡。
狱卒们看到鬼仙和平时一样悠哉游哉,气定神闲,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其实鬼仙并未睡着,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故意和平时一样喝着酒,打着鼾,他心里却暗自担心。
自我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灵动,据我所知,能搅得地府上下不得安宁的,只有一个人!鬼仙翻了个身,不想让狱卒们看到自己的表情,他睁开眼,愁眉深锁,第四根锁链也要断了吗?
内城,十老殿
在大殿中央,放置着一个足球大小的球体,里面充斥着一种黑色的神秘物——好像是气体,它却有自己的意识,更像是宇宙的黑洞,它旋动着,似乎在寻找突破球体的出处。
随着它的每一次冲击,地府就震晃一次,在大殿上空,以赤橙黄绿青蓝紫白棕灰为本色的十条彩龙在半空中环绕着黑色的球体飞腾、游走着,正在与它僵持、抗争,它们时强时弱,时隐时现,极不稳定,帘后的十老每人控制着一条彩龙,想压制那团神秘物,可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十条彩龙开始在空中盘踞,空气的气流也随之涌动,在球体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十条彩龙以流星赶月之势进入旋涡,霎时映得整个大殿五光十色,球体中的黑色物质似乎也感到了危机,震荡得更厉害了,终于,球体在它压力的冲击下竟破了个窟窿,就在这一刹那,十色旋涡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球体。
“轰——”殿中犹如白昼般眩亮,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
“压下来了。”余王松了口气,他话音刚落,只听“扑”的一声,坐在东席的吕王一口热血喷在帘上,其余九人惊道:
“吕王!”
“没事,我没事。”吕王勉强道,“只是——”他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忧虑。
“第四根锁链还是断了吗?”陆王叹道。
十老看着大殿中央已经归于平静的球体,看着里面的黑色物质犹如酣睡中的小孩一般平静,心情越发沉重,过了许久,余王提议道:
“为免养虎为患,不如——”说这话时,他也有些犹豫,毕竟这是非常大逆不道的。
“可我们如何向上面交待?”这个问题大家都想过,但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不敢妄动。
殿内响起一阵沉沉的叹息声,没有人再说话。
冥司殿内欢欣鼓舞,不仅震动停止了,连各个狱中原本破裂的结界也开始渐渐愈合,看着恶鬼狱、阿鼻狱等十数个骚动得最厉害的狱已经平静下来,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太好了,停下来了。”
“十老果然厉害,这么快就震压下来了。”
“但为什么会地震?”也有人提出了质疑。地府的位置特殊,不可能会像人间界一样产生地震的。
“可能是结界松动了吧?”有人猜测道。
“不管怎么说,现在没事了。”
就在地府狂震不已,十老正竭尽全力压制黑色神秘物质的时候,在御狱岛的丛林中,寒续更是危在旦昔。
血确定寒续昏迷后,这才慢慢离开他的身体,在他旁边变回人形的模样,他狞笑着走到他身边,踢了他两脚:
“起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看不起我吗?现在呢?现在是你躺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我想把你怎么样,就能把你怎么样,哈哈哈——”他得意忘形地笑着。
血笑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因为没人欣赏他此时的成功与得意,他想到了什么,蹲在寒续面前:
“对了,幻说过他喜欢收集人体中美丽的部分,你的眸子幽绿如一汪清水,他一定会喜欢吧?嘻嘻,既然大家是同伴,我就顺便送他一个礼物。”
血扳开了寒续的眼睑,正欲将他的眼珠挖下时,他的袖子突然燃烧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旁边围了九名灵警,他们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其中一人手上还捧着一个火炎弹。
“援军来了?”血站起身,掂量着此时的情形。
对方有九人,自己只有一人,而且血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是专门争对寒续的,对于其他人来说,他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就算咒在,他们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是他自己孤军奋战了。
加入“群”后,血学会了审时度势,既然现在和他们交锋,自己肯定会输,倒不如先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血开始一步步往后退。
“哪里跑!”九名灵警看出了他的心思,向他发出攻击。
就在血要被击中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急骤落下,原先好好的一个人,竟瞬间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怪物,趁着九名灵警发愣的时候,像逃命的蟑螂一样,快速溜走。
“那是什么?”二组的医警拍打着胸口,想打消胃里的翻腾感。
“肉酱吧?”一名灵警猜测。
“我发誓,我再也不吃肉酱了。”三组的隐警吐吐舌。
“我连蕃茄酱也不吃了。”另一名灵警道。
“真是稀奇,一向傲慢无礼的寒续也有今天啊。”三组的组长走到寒续面前,查看着他的伤势,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体外的伤痕。
“幸好我们回来了。”二组组长叹道,“不知道绍佐大人怎么样。”他们本来已经走到半路,可是怎么也不放心不下留下的三人,所以违背了绍佐的命令又折了回来。
“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难道——”三组的隐警忧心如焚。
“怎么可能,绍佐大人这么厉害!”很快就有人反驳。
“星翎也不知所踪,不会也出事了吧?”医警有些担心。
“一会儿再去找吧。”
“你们两个,先帮他,”三组组长回过头,向两名医警道,可是他话还没说完,一股巨痛从腹部传来,“!!”他惊诧地转过头,看着下方穿过自己身体的手臂和那对幽绿而阴冷的眸子。
“组长!”二组的三名灵警冲了上去。
在怪石嶙峋的山上的空地上,绍佐又吐出一口鲜血,他单膝跪在离的前方二十米处,绍佐一边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一边用右手开始为自己治疗。
由于严重骨折,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前面有一大滩他呕出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他盯着前方也同样在为自己治疗的离,度量着自己的伤势。
左手断了,左边的第四根和右边的第三根肋骨也断了,内脏严重受损。就在那一瞬,就在我要挥刀的那一刹那,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杀气与戾气,他竟然使出了只有溟族创族始祖才拥有过的破瞳的力量!!破瞳的威力与速度都是斩瞳的十数倍,而且不会有任何皮外伤,衣服也完好无损,可是身体内部……,这就是破瞳的力量吗?想不到他已经领悟到第五重了!那我更不能留他在世上!!
绍佐艰难地想要站起身,可右脚一软,竟跌倒在地,又一口鲜血喷出,看来他的伤势比他想像得还要严重很多。
“破瞳与斩瞳不一样,斩瞳仅仅只能伤到皮下的肌肉组织,而破瞳则能将身体内部的所有构造打乱,包括你的骨头、内脏、经络,”言下之意,外伤治起来容易,内伤可就难了。
离站起身,他的伤势虽然也没有全愈,但与绍佐相比,已是好太多了,“宁绍佐,你真是厉害,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下结界!”破瞳在使用时不会有半分征兆,不会让人防范,可在离使出破瞳的一瞬间,绍佐已然布下结界,他的反应能力令身为敌人的离也佩服不已。
“想不到千百年后,溟族中依然有人能领悟到溟瞳的第五重,我太小看仇恨的力量了!”绍佐自嘲道。
“那也是被你逼的!”离走向绍佐,一把狠狠地抓住他的衣襟,咬牙道,“今天我就要替我族被你杀害的七十八人讨回公道!!”
绍佐不语。
离一边一拳拳重重地打在绍佐脸上、身上,一边大声数道:
“这是替兰妈打的,这是替李伯、何爷爷……。”
离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而和蔼的笑脸,那时候,大家深居山林,没有纷争,没有灾乱,无忧无虑,而自己最喜欢坐在一堆老人中间,听他们讲那些古老又百听不腻的关于溟族先祖们的传说;最喜欢和族中的几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玩伴在林中布下陷井,等着族人走过时掉入,然后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大笑;最喜欢在夏天时,在族前的那条小河边摸鱼、玩水……。
在族中,只有欢笑。可是那么美好的一切却被眼前这个人打破了,即便已经过了十年,他也依然会从恶梦中惊醒,他依然能清晰地记得他的父母、族人是怎么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自己是怎么被强行带走,当年的情形此时在他脑海中交织着,化为一副副凄惨的图画。
虽然早在十年前就告诉过自己不可以哭,可是面对仇深似海的仇人,此时离滚烫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地滑落,他的双眸充满着盈盈的泪珠,如珠琏般的滚落,顺着下巴一颗颗滴在染血的衣襟上。
绍佐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离的重拳加上体内本来的伤势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但他没有吭一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这样看着离的拳头一次次落下,看着血在空中飞溅着,看着离的泪水挥洒着,他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说。
“这是,这是……”由于自己本身的伤,再加上用力过度,离也几近虚脱,他的拳头已经被磨出了血,力量也不如先前,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在声嘶力竭中,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这是为我的老师,我最敬爱的老师……。”他说着就要挥拳落下。
“是叫星的吗?”绍佐突然说话了,他直视离的双眸。
“!!”听到这个名字,离停下来了。
此时绍佐躺在地上,离坐在他身上,左手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右手高举,却微微有些发抖。
“星他——”绍佐想说什么,却被离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你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他的愤怒迅速升级,拳上附着一层灵络,这次对准的是绍佐的太阳穴!
绍佐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离也听不进去,他闭上眼睛。
“宁绍佐,你去死吧!!”离怒吼着一拳挥下。
“咚”一声巨响,离的拳头击中了地上的石头,出现一个斗大的深坑,而绍佐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一边,但由于在重伤的情况下使用了飞翔术,他又吐了口血。离说得没错,破瞳已经完全破坏了他身体的内部结构,就算现在他能躲过一次,不代表能躲过第二次、第三次……,依然凶多吉少。
“你为什么要躲呢?爽快地被我杀死不是很好吗?”离站起身,手上出现了一把灵剑,一步步走向绍佐。
由于刚才的一跃,绍佐已经被逼到了山崖边,往前是杀气腾腾,欲将他置于死地的离,往后是万丈悬崖和波涛汹涌的海水,若是以前,他能展开飞翔术逃出生天,可是现在他身体受到重创,已经无法再次施展飞翔术,所以,从这里跳下去,无疑是自杀。
“将你千刀万剐也难平我心头之恨,就这么一剑杀死你真是太便宜你了!”离咬牙道,举起了手中的灵剑,对准绍佐的喉部。
这一剑下去,什么都结束了。
就在离的剑要刺进绍佐的喉部时,绍佐突然往后一仰,纵身跃下山崖。
“!!”离没料到绍佐会这么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绍佐的身影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终成为沧海一粟,甚至连他坠落海中的浪花也被波涛汹涌的海浪覆盖了。
宁绍佐,你真是狠毒,即使同样是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