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宸想摇头说自己已经不行了,可是头部因为石化已经变得很重,他能清晰地听到石化时产生的“啪啪”声,虽然他心里又苦又涩,可对于自己做的一切,却毫不后悔。
寒续走出古刹,一抬手,一只灵鸟出现了,它的爪子紧紧地抓着寒续手肘的衣服,拍打着翅膀,寒续看着它,吩咐道:
“去找皇晟和星翎,让他们到这里来照顾里面的那个家伙,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能让他死。”他语毕一扬手,灵鸟冲上天空,消失在那片蔚蓝中。
寒续从怀里拿出绑在匕首刀柄上的那块布,这布料、这颜色分明与明溪先前穿的素服一模一样,在布块的中央,一束手指粗细的黑发捆着一张地图,地图上画的是一座小岛,下面写着它的名字:御狱岛。
御狱取自古语,意思是神灵栖宿之地。
御狱岛位于南海之滨,离中国最南端的城市——南山市不远,天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耸立在南山市里极赋盛名的南山寺的那座高达108米的海上观音像,这是中国为了实现观音的第二愿:长居南海愿,而特意修建的。除此之外,在南山寺中还供奉着一尊价值一亿九千万的千手观音像,此像全由黄金、玛瑙、名贵的玉石、如意、各色的宝石做成,金碧辉煌、精雕细刻、价值连城,被喻为镇国之宝。
御狱岛只是南海中的一座小型岛屿,岛上不过百来人,其中80%的岛民以捕渔为生,大多都是远海渔民,长年不在家,余下的近海渔民为了捕渔方便,在海岸边建起了船屋,只有少数以耕作为生的岛民才生活在岛上。
由于靠近赤道,这里属于热带气候,一年常绿,岛上布满了各种热带植物,尤以椰树居多,每到椰子成熟的时节,岛上的小孩就溜上树取椰子喝,除此之外,还有波萝密、香蕉等野生的水果,随时供人享用。
虽然南山市每年要招待几千万名中外游客,可几乎没有游客会到御狱岛,因为它太平凡、太普通了,只是南海上一座极不起眼的小岛,小得在地图上都找不到,根本没有观光的价值,没有游客就决定了没有商业渡船到御狱岛,去那里的唯一途径就是找到岛上到南山市卖鱼的岛民,搭他们的便船才能上岛。
不过幸好几乎每天都有御狱岛的岛民到城里做买卖,稍一打听就知道,所以寒续在当天下午就踏上了御狱岛上炽热的海滩。
寒续站在海滩上,眺望着远方,海风夹杂着咸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好像四周挂满了晒干的咸鱼,海岸边有不少被冲上岸的贝壳和海螺,有几个渔民的孩子正蹲在沙滩上找着寄居蟹和小虾,女孩子则乐于收集五彩斑斓的贝壳,这是她们最漂亮的装饰物。
岛上不论男女老少,皮肤都是健康的古胴色,他们大都长得有些干瘦,由于长年的紫外线照射,他们的皮肤显得很粗糙,看起来都比实际年纪大很多,按理说,这么炎热的天气,岛民们应该穿得很少才是,可是每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好像保守的阿拉伯人。
寒续对他们的风俗习惯没兴趣过问,快步走向载他来的那个渔民说的岛民们居住的小村子——渔民的船屋相隔都很近,而且四面透风,绝不是藏人的好地方。
村庄离海边并不远,穿过一条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大约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寒续看到不少岛民来回奔跑着,他们打招呼时,问的不是“吃了吗?”,也不是“今天收获如何?”,而是“找到了吗?”,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寒续还是拉住一人,问:
“你们在找什么?”
“四个小孩,唉,都失踪两天了!”
寒续放开了他,四个小孩可跟他没关系。
到了村庄,寒续发现这里不仅住着岛民,还有很多医生,他们穿着白大褂,正依次给岛民们听诊、抽血,在岛民们挽起袖子时,寒续才注意到,他们的手臂上长了一些脓胞,有黄豆大小,呈暗黄色,不仅是他们,连医生也有这样的症状,不过并不多,有的几颗,有的十来颗。
集体长天花?寒续无暇顾及他们的生死,他避开人群,走到一个无人的空地,从怀里拿出那块布,就在他思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上,寒续压根儿没发现有人出现在他身后,大惊之下,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那只手,向前狠狠一扯,准备一个过肩摔,将对方撂倒。
但就在他抓住对方的手准备往前扯时,后背被对方的左手撑住了:
“阿续,是我。”是绍佐的声音。
“绍佐,你怎么来了?”寒续问,难道他也是被“群”引来的?
寒续转过身,发现绍佐身后站着十来名灵警,大家都一副大敌当前的表情,而且星翎也在里面,她不是应该和皇晟一起在青山古刹吗?既然她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古刹那里只有皇晟和明宸两个没有战斗力的小子?!
“发生什么事了?”寒续知道,由绍佐亲自出马的事,绝对不是小事。
“你们先走,发现任何异状,立刻向我报告。”绍佐向身后的灵警道。
“是。”大家四人散开,各司其职,很快,空地上就只剩下寒续和绍佐。
“你怎么会在这里?”绍佐也觉得奇怪。
“找人。”寒续简短地回答,他将地图递给绍佐。
绍佐看了一眼地图,顿时皱起眉头,对方能把寒续引来,绝对是他很在意的人,会是谁呢?皇晟?若是他的话,星翎就不会处之泰然;难道是他先前提过的女孩?
“肯定是群干的。”寒续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拳头却硬了起来。
“这里发现疑似黑死病的症状了。”两件事联系起来,情况变得更加严重,群的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明目张胆。
寒续没有说话,眼神越发凝重。
绍佐也沉默了,他想劝寒续回去,可也清楚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冷漠,好像事不关己,可要他就此罢手,是绝对不可能的。
过了半晌,绍佐开口道:
“阿续,如果这里的岛民被确认为黑死病,你必须马上离开——不管你有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如果不是黑死病,我就帮你找。”当务之急,还是要确认病症。
寒续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如果这里的确出现了黑死病,在“群”手里的明溪肯定凶多吉少,就算他找到她,恐怕也救不了她。
“知道了。”寒续没有做肯定回答,也没做否定回答,只用“知道了”塘塞过去。
“我先走了,万事小心。”绍佐也知道寒续在敷衍他,不过现在事情尚未成定局,也许还有转机。
“绍佐,”寒续突然叫住了他,“你有没有式神,借我用一下。”知道青山那边只有皇晟和明宸,他心里有些不安。
“二级以上的式神不能和死人订契约,”绍佐道,“不过可以请他们帮忙。”
“那就拜托他们去泰安镇的青山古刹看着皇晟和明宸两个小子吧。”寒续边说边转过身,食指和中指夹着燃了一半的烟,他向绍佐扬扬手,“只要不死就行。”
绍佐看着寒续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已经学会关心别人了,阿续。
寒续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突然,从对面的高山中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比笛声更尖利,比萧声更悠远,说不清楚是什么乐器所奏,寒续清楚地记得明宸说明溪被人带走时,就有过这样的乐声,他来不及细想,三步并作两步,往前狂奔。
话分两头,星翎所在的小组负责检查死尸,他们向当地的岛民打听到最近一周死亡的只有三人,开棺验尸体的结果是,两人是病死,一人是淹死,都无异状,就在他们刚松了口气时,一个岛民的话将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们岛上有四个孩子失踪两天了,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唉——”
“会不会出海了?”一名灵警问。
“不会,船都在岛上,唉,也不知他们染上怪病没有,医生说要尽快把他们找到,注射抗生素,晚了就来不及了。”岛民忧心忡忡地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出豆的症状?”星翎听出了端倪。
“大概也就是两、三天前吧?”岛民也不太确定。
五人互换了一下眼色,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岛民走后,五人不谋而合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要找到那四个小孩。”
“可是岛上这么大,连土生土长的岛民都找不到,我们怎么找?又不能请式神帮忙。”也有人提出质疑。
“要不先请示绍佐大人?”
此时绍佐正与另一组用天人草给岛民做检查,可奇怪的是,有的岛民一接近天人草,它就马上枯萎,而有的却没有,比例大概是各一半,这就很难判断了,虽然说初期症状可能会不太明显,但等病情恶化,就太迟了,就在绍佐也觉得为难的时候,他接到了星翎那组的请示:
“四个小孩失踪吗?”负责寻找魔法阵的那组还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时间如此接近,应该不是巧合,你们尽力搜寻,岛上极有可能会有‘群’的成员,小心行事。”
“是。”
绍佐接着联系了另一组,要他们小心“群”,虽然来这里的灵警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一听说有“群”参与,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绍佐大人,你快看。”一名正检查岛民手臂的灵警叫着绍佐。
这位岛民手臂上有七、八颗脓胞,此时正慢慢变得又干又瘪,里面的脓好似退潮的海水,渐渐消失,原先包着脓水的脓胞有黄豆大小,现在却像老太太脸上的皱纹,薄薄的一层外皮搭在手臂上。
“太好了,抗生素有效了!”那位岛民欣喜地叫道。
“我早就说了,现在医学昌明,大家肯定没事的!”其他岛民都很高兴。
“你们看,你们看,我的也消肿了!”另一位岛民也兴奋地叫着。
“我的也是,我的也是。”
按理说,绍佐他们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大家面面相觑,神色更加沉重,因为他们带来的还没用上的天人草,在这一瞬间,竟全部枯萎了!
“绍佐大人。”五位灵警望向绍佐。
绍佐沉痛地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认定吧!”这么重的邪气,就算不是黑死病,对人体的威胁也无法估量。
三个特征已经确定了一个,剩下的两个,只要再确定一个,御狱岛上的生物就全完了。
绍佐忧心如焚地望向远处的高山。
阿续,小心啊!!
太阳早早地退到了海平线上,桔色的光芒映照在海面上,与天空的晚霞争相辉映,形成海天一色的美影。
由于御狱岛地理位置特殊,太阳初升和太阳落下的时间都不稳定,有时只有一眨眼工夫,有时是五分钟,有时则是半小时。
山中万簌寂静,就连当地的岛民都很少上山,所以只有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的羊肠小道,脚下又荆棘丛生,寸步难移,寒续一边拔开树枝,一边寻着乐声往前奔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林中偶尔回响了一两声动物的鸣叫,与忽远忽近的乐声彼此交错着,山野间不时回荡着鸣声与乐声的残响,爬上树梢的圆月毫不吝啬地散发出它柔和的光辉,在地上留下片片银斑。
终于到了山顶的一处空地,寒续顾不上拍打沾在身上的落叶,警觉地盯着前方。
咒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摇晃着脚丫,她将两片薄薄的树叶附在唇上吹奏着,发出怪异的乐声,而她的项上,挂着一个写着明溪名字的草人娃娃。
寒续什么也没说,他也懒得说,攻击就是最好的语言。
可就在灵鞭要缚住咒时,突然停在了半空,咒的乐声也嘎然而止,她左手拿着娃娃,右手的食指指着娃娃的眉心,指尖上是一道尖利的灵刃,寒续当然知道这一刺就会要了明溪的命,灵鞭顿时瘫在地上,咒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你就是寒续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她的语气中带有不屑。
“抱歉,让你失望了。”寒续淡淡地回答。
就在咒准备好好讥讽他一番的时候,她觉得脚部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也就在这一刹那,两条灵鞭不知什么已经环住她的小腿,根本没有给她挣扎的余地,像两边用力一拉,咒只觉得头皮一麻,脑袋里“嗡”地一声,她知道寒续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撕成两半。
寒续并没有撕裂她,在咒的两腿向左右两边延伸至极限,整个人呈“土”字形后,灵鞭停止了往外扩的趋势,停住了。
咒愣了愣,突然想起寒续怕血,大笑起来:
“呵呵,没杀我,是你的损失!!”她说着目露凶光,举起右手就要往娃娃身上刺,可眼看就要刺到娃娃了,她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咒这才发现,一条极细小的灵脉卷在自己的手腕上,灵脉的另一头,自然是一脸悠然自得的寒续。
“尝尝被自己杀死的滋味如何?”寒续淡淡地吐出烟雾。
咒的右手不听使唤地朝着自己的眉心移动,虽然她竭尽全力想要阻止,可是任凭她汗如雨下,任凭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与寒续的力量抗争。
就在咒右手食指的灵刃要刺进她自己的眉心时,一个寒续极其熟悉的声音从咒的斜后方传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住咒,寒续,你的确厉害!”七号,也就是血,从一棵树后走出,他脸上浮现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而他的旁边是一脸木然的明溪。
寒续看到明溪,心里微微一颤,但他丝毫没有放松对咒的束缚,却也没有再做攻击的动作。
寒续不喜欢讨价还价,他也清楚若七号若要用明溪交换咒,自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若没有这个意思,就算他开口也无济于事,但看七号的样子,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瞪着他,似乎在思考怎么才能打倒他,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别白费心机了,你连我的一根头发都动不了!”寒续两次与七号交手,非常清楚他的实力,若不是碍于明溪在他手上,早就将他瞬杀。
“寒续,我现在已经,”七号的眼神变得阴冷,寒续的话已经激怒了他,他猛地冲向他,“今非昔比了!!”他说着右手的五指张开,朝向寒续。
寒续暗笑七号太笨,他既然选择了离开明溪,也就是说对他根本没有威胁了。寒续在没有放松咒的同时,另一条灵鞭掠向明溪,想趁七号离她较远时,将她救过来,至于冲向他的七号,随时都可以杀了他。
可七号根本没有留给寒续救人的时间。
就在两秒钟后,七号右手的皮肤突然褪至手肘处,手上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以及一根根流淌着着血液的血管,其中两根血管突然立起,好像蓄势待发的章鱼,不等寒续反应,两柱血柱喷射而出。
寒续完全没料到七号会有这一手,他的心思还放在后面的明溪身上,根本没有躲开的时间。
七号的血柱喷到了寒续身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鲜红在自己眼前扩大,血海如鱼贯入般汹涌而至,将他包围、淹没,嘴里的烟也掉在草地上,怨灵的狞笑声、哀嚎声不觉于耳,由于没有了烟味的掩盖,浓烈的血腥气迅速扩大,所有的一切在寒续眼中旋转起来,天空、月色、草木、明溪等等全部变成了模糊的一团,寒续脚下一软,倏然倒地。
“哈哈哈——”七号走到寒续面前,踢了踢他,见毫无反应,仰天长笑。
“杀了他!”由于寒续的昏倒,缚住咒的灵鞭也消失了,她摸着手腕处的肿痛,咬牙道。
“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七号露出残酷的笑容,“蛊不是留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