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龙把目光转向了朱尚文,他笑了笑,我够尽心尽责的了,这一段时间,我没睡过一个好觉,上午刚和王所长去医院把古求胜的尸体配合他家里人埋掉,现在又有什么事情?
朱尚文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还笑得出来,真要是查出什么问题。你难道脱得了干系,还不快走,去郝琼班上!
放学了,这所没有围墙的学校学生们四散回家,只有郝琼她班里的学生还留在教室里,郝琼守在教室的门口,不让学生离开。她不知道怎么和同学们解释,她只是让大家暂时不要走。不一会。校长朱尚文和保卫科科长胡大龙来了。郝琼小声地对校长朱尚文说,还是你和大家说吧,我不好开口。
朱尚文转身对身后的胡大龙说,还是你说吧。
胡大龙走进了教室。他站在讲台上,语气生硬地说,大家把两手的袖子卷起来,然后一个一个走出教室门。
说完,胡大龙就站在了教室的门口。
学生们沉默地看着教室门口的胡大龙他们,学生们的表情都十分不自然,只有李小芳脸上漾着一种笑意。大家都没有动。
胡大龙急了,他粗着嗓门说,快点,动作快点!难道你们都不想回家吃午饭么?
这时,李小芳脆笑了一声站起来。她利索地卷起了袖管,走到了教室门口。她不以为然地把两条雪白的手臂伸给胡大龙看,郝琼和朱尚文站在一边无语。李小芳的手臂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她被胡大龙检查完后就蹦蹦跳跳地走了,她嘴巴里还哼着一支民谣,大家都知道,那民谣就是她和肖莉莉一起自杀时哼的民谣。
学生们动了起来,他们学着李小芳的样子一个一个地通过胡大龙的检查,走出了教室的门,然后三三两两地回家。
检查完后,胡大龙没有发现哪个学生的手上有肖莉莉的拼音字母。郝琼无言地走了。
胡大龙说,朱校长,我们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朱尚文盯了他一眼说,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胡大龙不说话了,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笑容。
朱校长往饭堂的方向走去,胡大龙像一只狗一样跟在他的后面。王刚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着朱尚文和胡大龙,他的眼睛细眯着,好像是在思考一个什么问题。
学生们散光之后,校园里寂静下来,可怕的寂静,阳光像往常一样灿烂温暖。阳光中波动的恐惧情结在校园里弥漫着。在古求胜的尸体被埋葬的这天,古锋的手臂上又出现了肖莉莉的拼音字母,整个死亡事件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水曲柳乡村还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明天呢?谁都无法预知。
第七章
四十三
深夜,窗外乌鸡婆的叫魂声消失之后,石萍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晚上,她又接到了丈夫史未来的电话。史未来和她聊了一会,他说他知道她在水曲柳乡村。
史未来说,水曲柳乡村是个不祥的地方,让她赶快回赤板市去。史未来的口气十分的温和,而且体贴。石萍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样的话语了,她有点莫名奇妙的感动。
石萍就和他说了一会话,无论怎样,史未来还是她的丈夫。加上石萍的确为水曲柳乡村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也需要和一个人倾诉,就说了一些听上去动情的话。
她放下电话后,心里又不平衡了,她想,史未来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身边说不定正躺着一个妖精一般的女人,那女人说不定边抚摸史未来的胸毛,边在他耳边吹着风撩拨他呢。
想到这里,石萍心里又不能忍受了,刚才和史未来通话时闪现出来的温情又一扫而光,她的眼中迸射着妒火。
石萍躺在床上,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乳房,她此时真想和哪个男人做一次那样的事情,给史未来戴上一顶绿帽子,报复一下他。
石萍和史未来结婚时,她已经是个三十岁的老姑娘了,她是通过报社广告部的一个女友认识财大气粗的单身建材老板史未来的。史未来和她结婚时已经四十五岁了,他们没有经过缠绵的恋爱就结了婚,结婚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觉得适合就结了,也没在乎史未来的过去,没在乎史未来的一切就嫁给了他。婚后,石萍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史未来对她百般的恩爱,让她知道了做女人的快乐。走到现在这种局面,不是石萍想要的,但是,石萍也没有后悔什么,一切好像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石萍想着想着,又听到了门外的有节奏的脚步声,石萍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时,她很奇怪地想,如果史未来在她的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可该死的史未来在电话里根本就没有说要来水曲柳乡村看她或者说开车来接她回赤板市。脚步声消失后,石萍的神经还紧绷着,直到天明。
四十四
有人说,埋葬古求胜时,有人听到不远处的树林子里有个女孩子在哭泣,有人赶过去想看看是谁,可当他赶过去时,树林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古求胜的父亲古能都没有参加古求胜的葬礼,他还躺在县医院里不能动弹,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否健康地活着。
古求胜的母亲也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亲戚们怕她会晕倒在坟地里。
古求胜是在亲戚们的张罗下下葬的,古求胜的新坟离肖莉莉的新坟不远,这座山是村里专门安葬死人用的。纸钱在古求胜的新坟上飘飞。埋葬古求胜一天后,有一个人站在古求胜的坟前,烧了一炷长香。那个人就是手上出现了拼音字母的古锋。古锋烧完香,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有一阵风吹过来,古锋浑身一激灵,然后,他朝东面的一座山走去。在走向那座山时,他看到一群小鸟在天空飞翔,突然一只小鸟从天空中掉了下来,像是突然被折断了翅膀。那只小鸟掉在地上就死了。
古锋走了过去,对从天上掉落的死鸟看都不看一眼。
四十五
王勇和石萍在聊着什么。石萍被王勇叫到派出所后,他们就一直闲聊着关于乡村的死亡事件,他们还聊到了那个叫古锋的学生。王勇认为那行拼音字母一定是古锋自己写上去的,他不相信有什么鬼魂出现,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结束了。石萍对发生的神秘事件一直抱怀疑的态度。
王勇说因为肖莉莉在同学们之间影响太大,她的死一定给曾经暗恋过她或者和她有过什
么关系的人心理上强大的刺激,所以发生一些离谱的事情是极为正常的事情,现在关键是要让同学们从肖莉莉的阴影中走出来,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石萍觉得派出所所长王勇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王勇说,他准备到学校给同学们上上课,还让学校配合要做些工作,还准备到县里市里请一些心理学专家来分析一些学生的心理问题。他不希望此类事情再发生。现在县里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加上石萍到来,如果石萍报道了这个死亡事件,那么很快地全市乃至更广泛的地方都会知道这些事情,他这个派出所所长的压力就会更大了。
石萍很明白王勇的意思。他还是不希望石萍把这事情报道出去。石萍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王勇,说,昨天晚上,又有人塞纸条进我的房间了。
王勇展开了那张纸条,他看到那行歪歪扭扭的字:滚回你的赤板去吧!
王勇皱了皱眉头,他说,这是谁干的呢?
石萍说,这不应该问我。
王勇说,石记者,我们可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这事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石萍笑笑,这样就好。
王勇也笑笑,石记者,我们要不要在晚上时派个人保护你,在你门口替你站岗?
石萍摆了摆手说,不要,不要。我是谁呀!
就在这时,王勇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王勇拿起电话说,哪位?我是王勇。
石萍看他听电话时又皱起了眉头,王勇是个长得十分标准的男人,他皱眉头的样子有点酷,石萍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这样想,她脸上有点发烫。她是一个一切都很平凡的女人,她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怯。
王勇听完电话,看了看石萍,他不知道石萍的脸为什么红了起来。
王勇对石萍说,石记者,走吧,到中学去,刚才朱校长又打来电话,说学校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石萍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难道又有人死了?王勇摇了摇头,不是。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石萍和王勇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王勇让石萍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石萍坐上了摩托车,他对王勇说,王所长,你的摩托车不要开那么快,好么?
王勇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摩托车启动后怪叫了一声粗鲁地冲了出去。
石萍心里颤抖了一下,抱住了王勇的腰。石萍心里骂了声,该死的王勇!
王勇的摩托车在学校教务处楼前停了下来,石萍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拉了拉自己的上衣。王勇停好车就和石萍上了楼,他们上楼时,碰到了下楼的郝琼老师。郝琼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石萍一眼,石萍领会了郝琼的意思,郝琼似乎还有话要和她说。石萍走在王勇身后,郝琼走过去后,石萍回过头,郝琼也回了一下头,石萍朝她点了点头。
王勇和石萍进了校长办公室。朱尚文校长还是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的藤椅上,他对面坐着一个和李小芳年龄相仿的女同学。朱尚文一见王勇和石萍进来,忙站起来,脸上堆着笑说,王所长,石记者,你们来得真快呀。请坐,请坐。
石萍觉得朱尚文脸上的笑容十分的虚假,那女孩子也站起来,显得心神不宁的样子,她脸色苍白嘴唇寡淡,像是营养不良。王勇和石萍坐在了沙发上。朱尚文倒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可以感觉出来,那是好茶,飘出来的茶香让石萍觉得不俗。这茶叶在市场上价格一定不菲,一个穷学校里的校长喝这么贵的茶叶?石萍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堵得慌。
王勇问,朱校长,究竟怎么回事?
朱尚文看了看王勇,又看了看石萍,说,让丘瑛同学详细给你们说吧。
那个站在那里的女孩子就叫丘瑛,丘瑛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什么让人一下子能记住的特点。她站在那里,十分不自然。
朱尚文对她说,丘瑛同学,你坐下来吧,把你昨天晚上碰到的事情向王所长和石记者汇报一下。你就如实说吧,不要怕,刚才怎么对我说的,你现在就怎么对他们说。
那个叫丘瑛的女同学期期艾艾,她不敢直视王勇和石萍。
朱尚文见她局促的样子,又说,丘瑛同学,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把事情都说出来。
丘瑛听了朱尚文的话,吞了口口水,还是迟迟不开口。
石萍就用温和的语气说,丘瑛同学,你就说吧,不要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石萍说话的样子俨然是一个善良的母亲或者是一个慈爱的大姐姐。丘瑛看了看她的脸,咳嗽了两声就说了起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
四十六
我再也不来参加学校的晚自习了,我怕……昨天晚上,9点多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朝学校西头的女厕所走去,我们班这段时间死了两个同学,我心里怕,本来我想叫一个女同学陪我去上厕所的,可我不好意思。
我怕同学们说我是胆小鬼,一路上走着的时候,我给我自己壮胆,我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校园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在教室里自习,很少有人走动。我进了女厕所,女厕
所的灯光很暗,学校里是为了省钱吧,把厕所的灯弄得这么暗。我没有发现女厕所里有人,隔壁的男厕所里也鸦雀无声,或许也没人。如果有人,一丁点的响动都能听见。我蹲在那里,希望自己赶紧回到教室里去。
厕所里的安静让我害怕。我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我看到一个白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揉了揉眼睛,那白影反而清晰起来,那是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在我眼前晃动,我看不到人的头,也看不到人的脸,更看不到人的手和脚,就是看到有袭白色的连衣裙在我眼前晃动……我的胸好闷,我害怕极了,我想大声喊,可我的喉头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花,我怎么也喊不出来。那袭白色的连衣裙好像是肖莉莉穿过的,我记得她穿过的,我真的害怕极了,可我睁着惊恐的眼睛动弹不得,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我根本就没办法站起来。我觉得自己要晕倒了,我的头要炸掉一样……就那样过了10多分钟,我听到一声笑声,那笑声像是肖莉莉的笑声,接着,那袭白色的连衣裙一晃就不见了。
我终于大声叫了出来,冲出了女厕所。我在奔跑时,觉得笑声和那袭白色的连衣裙一直在身后追着我。我一着急,就摔了一跤。我爬起来继续奔跑……我怕极了,真的怕极了。我再也不来上晚自习了,我不想再见到那白色连衣裙了。
四十七
丘瑛讲完后,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她的胸脯起伏着,这次讲述,又让她重新经历了一次昨夜的恐惧,这是十分不人道的事情。
朱尚文在她讲完后就对她说,丘瑛同学,你不要怕,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你看到的东西也许是你的幻觉。你回去吧,冷静一点,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
丘瑛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就走了。
石萍看她出门的背影有点颤抖。
丘瑛出去后,朱尚文叹了口气说,现在很多学生心理都有了障碍。如果学校再发生什么事情,那是很可怕的事情,说不定有些学生的精神就会崩溃掉。
王勇在沉思,他的眉头紧锁。
石萍说,如果真的像丘瑛说的那样,问题就复杂了。
朱尚文说,其实现在问题就是很复杂了。不光丘瑛反映这样,有几个住宿的学生也有类似的反映,说在夜晚看到白色连衣裙在校园里飘来飘去。有一个学生还看到白裙子在一个空教室里跳舞。空教室里没有灯光,看到的同学都说,裙子发出白色的光亮。
石萍听了朱校长的话,心里凉丝丝的。
她担心白裙子在晚上的时候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王勇突然说,这一定是心理问题!但是,不可能很快就让同学们变异了的心态恢复正常。这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必须拿出一个教育的方案出来。
朱尚文点了点头说,王所长说得没错,李副乡长在电话里也是这样说的,我很感激你们,给我分担了那么多。对了,石记者,我看你的新闻报道还是不要写好,因为事情扩大化了后对学生的心理教育不利呀。
石萍无语,她是不可能表态说不写这个新闻的。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摸清事情的本质,一切都还云里雾里的,况且,他们都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阻止她的写作。
石萍突然对他们产生了怀疑,她想起了郝琼的话,他们是有一个圈子的。郝琼在她上楼时朝她投来的那个眼神让石萍急于想见到郝琼,或许她说的话是正确的。可是,石萍能相信郝琼么,如果像王刚说的那样,郝琼和李洪球有一腿的话,那么郝琼也是值得怀疑的。
石萍的头脑确实云里雾里的了,一切都是那么不确定。像她的人生一样。石萍没有表态,朱尚文和王勇也没说话。朱尚文的办公室里一片沉寂。郝琼的出现,打破了沉寂的局面。她门也没敲就冲了进来。郝琼显得很激动,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王勇的目光黏在了郝琼的胸脯上。
郝琼有些气喘地说,朱校长,古锋同学还是没有来上学,我去他家里找他,可他父母亲说他不见了,正要来学校看他有没有来上学呢。
朱校长说,这是怎么回事?
朱校长十分焦急的样子。
郝琼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学校里没有古锋,他父母亲在村里也没找到古锋,他好像是失踪了,他昨天下午也没来上学,他父母亲说昨天古锋晚饭也没吃,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天古锋就不见了。
石萍突然说,他会不会……
朱尚文赶紧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