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只能算是小菜一碟,所以她认为这封信很可能是写在殴打事件之前。
她敲响了乔纳的房门,现在是晚上10点半。
“干吗?”乔纳打开门,莫兰发现她已经穿好了睡衣准备睡觉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莫兰一溜烟进入她的房间。
乔纳关上门,坐到床上,连连打着哈欠。
“快点说。我困得要死。”乔纳无精打采地说。
“五年前,你救他的时候,是几月几日你还记得吗?”莫兰问道。
“7月5日。”
“啊,你记得真清楚。”莫兰很惊讶。
“废话,那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我把钱全给他了,我当然记得很清楚。”乔纳没好气地说,“你问这干吗?”
“真的是2002年7月?”
“是啊,那又怎样?”
猜对了,情书的确写在殴打事件之前。
“他当时伤得真的很重?”
“对,我看就剩一口气了,我走的时候他还抓住我的手不肯放,我以为他要留遗言呢。”乔纳闭起眼睛,仰头回想着,一脸瞌睡相,“原来他是问我要苹果,我只好把我吃剩的那小半个苹果给他吃了。”
“你不是说他下巴坏了吗,他怎么吃的?”莫兰奇道。
乔纳睁开眼睛瞪了她一眼:“我用汤勺刮成苹果泥喂他吃的。正好我包里有个汤勺。”
“你对他真好啊。”莫兰叹息了一声。
“我以为他快死了,想不到他命还挺硬。”乔纳又打了一个哈欠,推了推坐在她身边的莫兰,“你问完了没有?”
莫兰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齐海波的情书拿给她看,所以一时没有答话。想不到,乔纳倒自己先开口了:“那情书里写了什么?”
“你想看吗?”
乔纳的眼睛突然一亮,道:“快拿来!”
“好吧。”莫兰把口袋里的情书复印件递了过去。
乔纳没几分钟就把信看完了。
“什么感想?”莫兰问道。
乔纳粗声粗气地大笑起来:“真他妈的虚情假意!”
没错,这也是莫兰的感觉。虽然,这封煽情的情书通篇都在写我爱你,我想你,我不能没有你,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假。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莫兰想听听表姐的高见。
“看个开头我就要笑。什么可爱的阿松,亲爱的阿松,妈的,好好的男人,被他越叫越松……”乔纳一边指着信里的话,一边说,“再看这句,‘在睡觉还是在工作?还是一边工作一边在打瞌睡?’这人是编辑吗?这句话写得也实在太没水平了,我要是男人,我根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应该改成,你工作的时候没好好工作,在打瞌睡,睡觉的时候又没好好睡,在找我麻烦,这些我都了如指掌。还有这句,‘我发誓我会乖乖陪你度过整个周末’,为什么只是过周末?情书不是应该说我发誓要陪你过一辈子吗?可见这女人写情书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发错誓,以后做不到。总之,看完后,我觉得这女人只想跟他上床,其他什么都没想。完全是发情期作品啊。”乔纳哈哈大笑着把情书扔给莫兰。
“我也没想到海波会写这样的情书。”莫兰嘟哝了一句,“所以人不能看表面。我以前觉得海波姐好像不是这么……”
“你想说什么?”
“我以前觉得她没那么腻味。我不知道。因为我自己从来没给别人写过情书,我也没收到过这样的情书。”
“嘿,外面像淑女,里面是妓女的女人多的是,我们犯罪档案里就有一箩筐。所以她会写这种烂东西,我一点都不奇怪。”乔纳说到这儿又笑起来,“不知道那家伙看到这女人的信会怎么想。”
“我想,他会很开心的,只是她为什么没把信寄出去呢?”莫兰为此很困惑。
“那还不简单,她自己写完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哈哈。”乔纳大笑,“我以前有个同学跟她男朋友分手后,也写过一份叫人流鼻血的情书,那时候她还拿给我看呢,叫我说说意见。我说你想寄就寄,不过要准备好,以后一辈子被人抓小辫子。”
“后来呢?她没寄?”
“她重新写了一份寄的。”乔纳左右摇晃脑袋,“所以说明这人写信的时候很冲动,冲动完冷静下来后,就发现这封信不怎么样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齐海波很可能后来又重新写了一封给他?”
“哇,为什么不呢?前面那封等于呕吐,把想说的都吐出来,后面那封就矫情一点,说说风,说说月,再说说今天会不会下雨,然后就可以从地上湿,谈到湿漉漉的话题了。我那同学后来就是这样的,我还记得她那封信的最后一句是,啊,我冷……然后是一个日期,那是她定的约会日期。”乔纳说到这儿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那对方有什么反应?”莫兰问。
“妈的,都说我冷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杀回马枪喽。”
“你说得对,她肯定后来又给他重新写过一封信。这封信之后,他们又好了两个月,直到他被人打,他们的关系才彻底结束。”莫兰边思考边说。
“所以说,有点文化的男人就这副臭德行,喜欢来虚的。”
“那你现在对郑恒松究竟是什么感觉?”莫兰一边把信折好,一边问道。
“不讨厌。”乔纳干脆地说。“那就是说……”
“别瞎猜,我是不可能跟他混在一起的,我当一次寡妇还不够?”这个话题让乔纳又打了哈欠。
“别乱说,你怎么能肯定这次一定是他先死呢?”
“难道让我先死?”乔纳瞪了她一眼。
“嗨,我在说什么呀,什么死不死的。”莫兰把信放回自己的口袋,“我只想对你说,别错失良机,郑恒松找了你五年呢。你怎么也得跟他约会五次后再作决定。再说,看齐海波的信就知道,郑公子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快走,我要睡了。”乔纳朝她翻白眼。
“好,我不说了,松嫂。反正结婚后别忘了照应我们家高竞。”莫兰一边笑,一边走到门边,她听到乔纳在身后说:“那就快来拍马屁,明天先买三个酱鸽来孝敬我!”
莫兰心里暗笑,所谓口是心非,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吧。真不知道这个郑恒松给她下了什么迷药。
葬礼之后的葬礼 18、你隐瞒了一个电话号码
高竞很不想跟郑冰单独见面,但想到郑恒松案子的关键细节,他考虑再三后还是打电话把她约了出来。郑冰接到他的电话后非常高兴,一口答应来跟他见面。但是高竞没想到,她今天来赴约不仅打扮得很漂亮,而且还给他买了礼物。
“打开看看。”郑冰喜滋滋地把一个小盒子放在他面前。
他无奈只能打开盒子,那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热气腾腾、刚出炉不久的蛋塔。
“这是我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郑冰微笑着说,“快趁热吃了吧。”他没想到,郑冰一边说着话,一边居然把蛋塔拿起来塞到他的嘴边。
高竞对她的过度热情很是吃不消,但是对方是同事,还是特地买了吃的来给他的,他也不好意思一口拒绝,只好说:“等等再说吧。”
他接过蛋塔放回了盒子。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向你了解郑恒松跟齐海波的关系。”他严肃地说,试图把两人的对话尽快引入正题,却听到她在那里跺脚:“高竞,我给你的蛋塔有毒是不是?”
“郑冰,我们现在在谈公事。”
“想问我话可以,一定要把蛋塔吃了再说。”郑冰笑着说,“我现在可是在休假。”
“休假?因为郑恒松?”高竞马上问道。
“是啊,我哥涉案在局里影响不小,我们那边的局长叫我先休假一个星期避避嫌。”郑冰叹了口气,眼睛却一会儿看那个蛋塔,一会儿看看他。
高竞无奈,只好把蛋塔拿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味道真不错,又热又香,边上还酥酥脆脆的。为了节省时间,他把蛋塔丢在嘴里,两三口就呑了下去。
“很好吃,谢谢。”他低着头喝了口水,平淡地说。
“好,你问吧。”郑冰往椅背上一靠,眼睛笑成一条长长的沟渠,高竞觉得现在这样看起来,她跟她哥郑恒松长得还真像。
“我刚才说了,我想了解郑恒松和齐海波之间的关系。”
“他们六年前就认识了,”郑冰道,“我认识齐海波,跟她吃过几次饭,她是个自我感觉很好的女人,人漂亮又有自信,是很有魅力。最开始齐海波来找我哥问一个案子,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什么案子?”
“她好像在调査一个过去的什么案子,想请我哥帮帮忙,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郑恒松不是一直在反黑组吗?怎么会跟案子扯上边?是涉黑案吗?”高竞对此很感兴趣,于是忍不住瞪大眼睛注视她,这时候,他发现郑冰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我的脸上有什么问题吗?他琢磨。
“我不清楚,我哥很少跟我谈他的私生活。我只知道齐海波经常住在他那里。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会结婚呢,因为我哥连结婚的房子都装修好了,可想不到,齐海波居然脚踩两条船,这事被我哥发现后,他们的事就吹了。当然,他们曾经又和好过,但两个月后就又吹了。我哥被人打,她竟然不闻不问跟别的男人跑去唱歌,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出事后,她又回来求,这次我哥连门都不让她进,她为这事还自杀过呢。”
“她自杀过?”
“对啊,她发消息给我哥,说如果我哥不去见她,她就跳海,我哥没理她,她又说要开煤气,我哥还是没理她。她大概是没办法了,跑到我哥的住处,当着我的面跪下来求他,抱着他的腿不肯放。我哥气得差点开枪打死她,幸亏有我和另一个他的兄弟在才没出事。我哥是难得发火的人,要不是真的伤透了心,不会对她拔枪的。”
“后来呢?”
“我哥浇了她一头冷水,把她拎起来推了出去。三个月后,她就结婚了。”郑冰一边说,一边迅速掏出纸巾替他擦掉了嘴边的油酥屑。
高竞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他真恨自己刚才吃得太猛了,居然连嘴边挂着碎屑都没注意到。可他愤恨地想,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代劳吧,你完全可以提醒我让我自己来,你这样做算什么意思?动作还那么快,根本来不及挡回去,真是吃不消的霸王作风,跟你哥一模一样!高竞想,要不是为了那个电话号码,我才不会叫你出来呢。幸好现在莫兰不在,要不然,我回去又要被冤枉了。
“郑恒松除了齐海波,还有别的女朋友吗?”高竞忍着气,避开她的目光问道。
“以前也有几个,但自从跟齐海波好了以后就都不来往了。我哥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所以她有这样的下场,我觉得也是报应。”郑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
“松哥是不是有很多仇家?”’
“当然,他在反黑组干了那么多年,以前又当过卧底,仇家当然很多。不过,跟着他的兄弟也不少。”
“五年前他被人打的那个案子后来査出是谁干的吗?”
“没査出来。”郑冰蹙眉摇了摇头,似乎很为这事烦恼。
“怎么会没査出来?”高竞很诧异。
“一开始以为是黑帮寻仇,后来抓了很多人来问,发现都不是。那时候我猜测这事跟齐海波有关,我怀疑那是她的某个男人出于妒忌干的,我还怀疑过她的丈夫,但后来反复査了一年,也没査出名堂来。这事就这样一年年拖了下来,直到现在也没査出究竟是谁干的。”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着他的嘴唇看,那目光让高竞心惊肉跳,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尽快切入正题。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来吗?”高竞严肃地看着郑冰的脸。
“你想打听我哥的事。”她仍然看着他的嘴唇和下巴。
他低下头,避开她那令人难堪的目光。“郑冰,我今天上午重新向电话局要了一份白丽莎临死前三天的电话记录。”他静静地说。
如他所料,这句话一出口终于将郑冰的目光从他的嘴唇上移开了。
她脸色阴沉地注视着他,眉头打起了结,样子十分凶悍。
“你向电话局重新要了一份白丽莎的电话记录?”她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是的。”高竞盯着她的眼睛,“你给我的电话记录单子被撕成了两半,你说是从抽屉里拿出来时不小心撕开了。”
“你不相信我?”郑冰的口气中充满了戒备。
“我也想相信你,”高竞扫了她一眼,为自己终于能把她从一个花痴变成一个正常人感到高兴,“我重新拿到的这份电话记录跟你的那份作了对比。”他故意停了一停,想看看她的反应,但是她没说话,只是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我发现少了一个电话号码。”高竞说,“我査过这个电话,那是几年前你哥哥郑恒松的手机号码。”高竞盯着她看,这次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于是他终于把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了下来,“郑冰,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她默不作声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我小看你了,高竞。我没想到你会査。”
“郑冰,你不了解我工作的方式,我只相信我自己找到的证物。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到茶室见面了吧,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趁现在还没张扬出去,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高竞很高兴看见郑冰又恢复了女刑警的正常表情,“白丽莎为什么要给郑恒松打电话?你为什么要瞒掉这个电话?难道你认为白丽莎的死跟郑恒松有关?他们是什么关系?”
“高竞……”她沉闷地呼唤了他一声,他发现她满脸羞愧,声音里还带着恳求:“我知道作为一个警察,这么做很不应该,但是请你相信我,正是因为我知道我哥跟白丽莎毫无关系,所以才会,才会瞒掉这个电话号码。”
“说清楚点。”
“我哥跟白丽莎完全没关系,我査过他了,他根本不认识白丽莎,白丽莎的确给他打过电话,她约他出来见面,说要跟他谈一件很重要的事,但第二天她就死了,他们没见上面,所以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相信我哥不会撒谎。”郑冰说到最后那句时,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好像在给一份文件加盖一个官方认定的图章。
“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那个号码?”高竞问。
“我不希望你发现后向上面报告,你知道在机关工作,人际关系非常复杂。我哥那么年轻就坐在这个位子,很多人都盯着他,想尽办法要抓他的错,我不想让这件芝麻绿豆的小事成为那些人对付我哥的工具。”她抬起头,望着他,“高竞,我知道我这么做违背了一个警务人员的基本操守,你要怎么做我都没意见,但请你相信我,我哥真的跟白丽莎没关系,他是清白的。”
高竞严峻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问:“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了。”她连忙说,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刚才的锐气。
“既然如此,也请你相信我,郑冰,我会把事情査清楚的,如果松哥真的是清白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冤。”高竞说。
“谢谢你。”她柔声道。
按理说,谈话应该到此结束了,但高竞忽然产生了想跟她把事情彻底谈清楚的念头,于是他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郑冰,你真的是要结婚了吗?”
她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代替,但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僵直着身体坐在那儿看着他。
“你真的有未婚夫了吗?”他不得不再问了一遍。
“没有。”她答道。
“这么说,你上次是在骗我?”他想,果然让莫兰猜对了,女人到底比较了解女人。
她没说话。
“为什么?”他掩饰着不好意思,狠下心肠问道,“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他希望她会骂自己自作多情,但她的嘴角却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忽然站起身来。“我该走了。”她说。
“等一等。”他也跟着站起身,心里实在不愿意碰到这样的情形,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不愿意半途而废,他想把事情说清楚。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