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说:狗屁王法啊,那帮混蛋连咱们的国家都敢占领,何况我这么个小家啊!――走吧,进去看看再说吧!但愿他们没有发现咱们俩在地下室的肉体,否则咱俩也就真的成为有家难回的孤魂野鬼了!
说到家,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我这一走就是将近半年的时光,家里是一点我的消息也不知道啊,我想我爹和我娘还有庄小姐一定是急坏了――唉,都怪我啊,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当时走的时候怎么就不和家里说一声呢!
就在我和朱先生说话的时候,门“吱”的一声开了,里边出来了两个穿黄衣服的兵,手里端着长枪,嘴里还嚼着饭,走到门口时,俩兵在门的左右规规矩矩地站好――不用说是俩哨兵!――看来朱先生的家的确是被占领了!
朱先生挪到了台阶上,我也跟着挪到了台阶上。现在门已经叫哨兵关上了,只留下缝隙。
朱先生说:元宝,跟住我,咱俩从门缝挤进去!
我说:行吗?
朱先生说:你忘了,咱俩是魂魄,怎么不行啊!
我和朱先生正要挤门缝的时候,远处突然想起了“嘀嘀”的笛声,不一会儿的工夫,那笛声就跑到我面前了。
我指指眼前不认识的东西,说:朱先生,那是什么东西啊,跑的可真快!
朱先生说: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汽车!
我说:哦,原来汽车就是这样的啊,怎么不用马也不用牛啦就能跑啊?
朱先生说:汽车烧的是油!
我说:哦,今天挺幸运啊,竟然看到了汽车!哎,朱先生,汽车都来了,我看你说的那种叫火车的车说不上哪天也能“嘀嘀”地开来!我还想看!
朱先生瞪了我一眼,说:元宝,汽车的声音是“嘀嘀”的,而火车的声音是“呜呜”的,不过,你要真想看火车的话,你事先得把我家门前铺上铁轨,要不这辈子你就别想了!
我还想说,可这时侯,车上跳下来三个人,一看衣服就比那俩哨兵有身份!三个人一个胖子,两个瘦子,一看胖子就比瘦子还有身份!
他们下了车迅速地向门口走。
门口俩哨兵立正敬礼嘴里还“嗨嗨嗨”地喊。
其中一个瘦子停下来问哨兵:这几天有新货吗?
哨兵说:昨天刚弄来一个,还没“开封”!
瘦子说:大野先生可是第一次光顾这里,希望你们伺候好了!
哨兵:嗨嗨嗨!
我对朱先生说:朱先生,他们“嗨”他妈蛋啊!有话就说被呗!
朱先生说:“嗨”就是“是”的意思!
我说:哦!
门被打开的时候我和朱先生跟着挤进门去,来到院子里。
到了院子里,朱先生就感叹:妈呀,这还是我家吗,谁给装修的这么好啊!
我一看,朱先生的家和我们离开这里时简直是判若两家了。门窗都是新换的上等檀木,玻璃都是蓝瓦瓦的看不到屋子里的那种,房子上的瓦也在春天的阳光下傲慢地闪着光辉,地面铺的是清一色的大理石,光滑平整。
朱先生看到这种豪华的装修就更舍不得自己的家现在成为别人的家了,在那里发誓说:元宝啊,我必须得把这个家夺回来,妈的,俺家太好了!
――朱先生在和我慢慢挪动着回来的路途中教我知道了诗,而我时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叫朱先生学去了。
我说:朱先生啊,你先别想着夺回你的家了,咱俩还是先到后院把肉体夺回来再说吧!我看弄不好咱俩的肉体早已经死在地下室里啦!
朱先生又环顾了自己的家一遍,说:哎呀,元宝,我要是夺回我的家啊,就是死在这里也没白活啊!
我们正说着,厢房里走出俩女的,她们出来迎接刚才从汽车下来的三个男的,那俩女的不停地向三男的鞠躬,给我感觉她们好像欠他们多少钱似的。
那俩女的穿成古代人的模样,挽着发髻,脸白而光亮,行完礼伸出手去扶那个胖子。
我说:朱先生,那俩女的怎么还穿古代人的衣服啊?咱俩是不像你说的走错空间了啊!
朱先生说:没有走错空间,她们穿的是和服,小日本的民族服装!
我说:哦,他们自己还有民族啊,那他们上咱家干啥!
朱先生只顾看房子没理我。
这时,那个叫大野的胖子边走边脱衣服,嘴里还说:噢噢噢,半年啦,都快憋死啦!
大野的状态叫我想起了我们屯子里发情的公猪交配之前的状态!我想:妈的,像大野这样的猪哪天绝种了才好!
女的回答大野,说:昨天弄来个漂亮的,大野君就好好享用吧!
说完俩女的给那个大野君放哨似的站在门口。两个瘦子跟大野说他们到车里去等!而大胖子大野自己喘着粗气进了厢房。
我心想:妈的,你看人家大野,下了汽车上女人!真是牛逼!
我建议朱先生趁着别人看不到我们的机会去看看大野先生在炕上是怎么撒野的,但是朱先生没能同意我的建议。
朱先生说:元宝啊,你太损了,看人家干那事折寿啊!我看你将来要是成了土匪的话,女的没个好了!
我跟朱先生争取,我说:看就看一次呗,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咱俩!咱俩各看各的!以后这事出去我保证不说!
朱先生说:元宝,你这个熊样的啊,人前人模狗样的,背后你怎么那么龌龊啊!
我说:哎呀,朱先生,这不是赶上了吗!况且我的龌龊的想法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怎么还说我背后龌龊啊!
朱先生瞅瞅我笑着说了实话:元宝,你以为我不想去看啊,可是我害怕啊!
我说:怕啥啊,他大野都敢干,咱俩还不敢看!
朱先生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作为魂魄一旦动了男女的心思就会魂飞魄散!
我也想起来朱先生在西山坟地的时候的确告诉过我这件事情。眼看就见到我的肉体了,我可不能因为自己升起的淫心毁了自己!
我说:朱先生要是这样,那咱们可别去看了,人家大野享受,咱俩他妈折寿,犯不上的事儿!
朱先生说:元宝,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
我和朱先生不再打观赏大野“睡觉”的注意,而是急忙奔后院的地下室去了。
到了后院,朱先生长舒了一口气,说:元宝啊,造化啊,咱俩的肉体指定没被破坏!
我说:你怎么知道?
朱先生说:你看,他们还没有装修到这里呢!
我一看,的确,后院和我们走之前一个样子,那堆柴禾还在呢!
朱先生在柴禾堆周围来回地挪动。
我说:你干什么啊?
朱先生说:我在寻找到地下室的缝隙,我也在想怎么让这个地下室永远不被日本人发现!
我说: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朱先生说:没有!
这时侯,朱先生家的后墙外传来了琅琅的读书的声音。
朱先生一听到这种声音立刻站在那里不动弹了!
我仔细地听那些孩子的读书的声音,我说:这是哪的声音?
朱先生说:学堂的声音,学堂就在我家的后趟街!
我想起了朱先生在路上给我讲的《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可是这些孩子读书的声音和这些书一个也对不上号。
我说:朱先生,这些学堂的学生在读什么啊!
朱先生说:完了,元宝,他们读的都是日语啊!咱们中国的孩子都开始学他们小日本的语言了!
我说:那又怎么样啊!
朱先生说:元宝啊,你不懂啊,他们这么做是想让中国的孩子变成他们日本的孩子,让中国人变成日本人啊!
我听得出来,朱先生的语调有些异常――原来他已经泪流满面!
我说:朱先生,你不是说魂魄是不能哭的吗,小心魂飞魄散啊!
朱先生这时侯蹲在地上,捂着头痛哭起来,说:我的学堂啊,我的民族啊,我的语言啊――小日本啊,你们占领了我们的土地,淫辱我们的姊妹……
朱先生的话说的有些像诗,我想起来他和我说得那句“愤怒出诗人”的话。
我挪过去拽朱先生起来,我说:朱先生啊,你快起来吧,咱俩得回到肉体那去啊,然后再想办法把咱俩走路缓慢的问题解决了,这样才能干小日本啊!
朱先生听我这么一说,不哭了。站起来准备和我一起进他“过阴”的地下室。
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通往地下室的缝隙,我和朱先生挤了进去――去寻找我们久违的肉体!
第十八章 肉体(1)
我和朱先生走进地下室,然后点着了煤油灯,地下室里立刻明亮了起来。我们为即将回到自己的肉体而显得十分地兴奋。我们向摆放着肉体的大床挪去。
这时我听见朱先生大声尖叫了一声,说:啊――元宝啊――怎么的咱俩的肉体不见啦!
我一愣,往大床上一看,差一点昏过去,朱先生赶忙扶住我!
我带着哭腔说:朱先生,这回那咱们俩是死定了啊!
朱先生挪到床边坐到床上,他瞅瞅墙上还在的八卦图,也带着哭腔说:元宝,看来我只能“过阴”一次了,到阴间看看咱们的肉体究竟叫谁弄走了!
我说:你到那边能打听到吗?
朱先生说:我想应该能打听到的!
我说:什么叫应该能啊!
朱先生说:一定能!
我心情很不好,开始责怪朱先生,我说:那你就快点去打听吧,我真的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我现在特别的想家,朱先生啊,你说当初我是来找你看邪病的,病没有看好就算了,可是你总不能把我给看死了吧!
朱先生显出无奈的样子,对我说:元宝,你别上火,我马上就过阴,基本上保证你不会死!
我有些急了,说:我的命都没了,还能不上火?什么叫基本保证啊!
朱先生说:那我向你担保!我这次去一是看一看黄保长他们到底还有什么勾当,二是看一看大野这些日本人什么时候能够滚蛋,三是看看咱们俩的肉体究竟被弄到哪里去了!
我说:朱先生,你应该把“看看咱们俩的肉体究竟被弄到哪里去了”放在第一条,放在首要位置,当成最大的事儿去办!
朱先生说:恩,这回听你的!咱俩的事儿放在第一条!
我说:要是一开始你就听我的就没这事啦!
朱先生说:元宝,我过阴期间你在这等着,我到那里先把你的走路问题解决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先回家看看!
我说:对,你要是不说我还忘了呢,你到那里得把咱们俩走路缓慢的难题解决了!
朱先生说:放心吧!元宝,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的话我开始过阴了!
我想了想,说:没问题了!
朱先生开始过阴:朱先生平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
这时侯,我看见墙上的八卦图发出八种色彩各异的光速,那些光速都集中在朱先生的脸上,使得朱先生的脸仿佛撒上了加水的颜料。我看见这时候朱先生的眼睛睁开了,直勾勾的,然后八种色彩的光速很快地被朱先生的眼睛吸收了,吸收完以后,朱先生又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八卦图里的八卦图像开始旋转起来,我看到那图像旋转,头都发晕了,我赶忙把自己的眼睛闭上!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朱先生已经平躺着悬浮在空中,然后慢慢悠悠地飘向八卦,最后八卦图发出了耀眼的金光,金光消失以后,整个地下室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等到煤油灯的光辉重新起到主导作用的时候,我看见朱先生已经不在地下室了――我猜想他可能已经进入了阴阳相通的时空的隧道。
可是这时侯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那就是:朱先生在去往阴间的路上是不是还需要挪动而去啊!――遗憾的是这个问题我没有问朱先生!
朱先生一走,我立刻产生了孤魂野鬼的感觉,地下室里幽暗的煤油灯光配合了我迷茫的心境――我有些呼吸困难!我现在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央求朱先生和他一起到时空的隧道里走走――看来我错过了一次很好的“游览”的机会!
我想到了回家。但是瞅瞅自己僵硬的双腿,我想这得猴年马月能挪到家啊!但是我还是开始挪,先是挪出了地下室,来到院子里。
这时侯,我听到厢房里传出粗鲁的骂声,不过那骂声听起来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在骂什么。
厢房里骂:妈的,你们给我弄的这是什么货色啊,插都插不进去!看老子一会儿不拿刀插了你们这帮骗人的狗杂种!
我估计是大野那头猪撒野的时候技术上出了什么问题,想过去看又怕自己的生命出什么问题,所以我没有过去,但我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使得大野在这样本该缠绵的时刻动粗!
于是我走到那俩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身边,听她们怎么说――因为朱先生跟我说过大部分女人天生就是演说家,所以我想听到大野这么粗鲁的骂声,那俩女的没有理由不“发表演说”!
果然,那俩女的在小声说话。
一个说:大野真是的,自己的东西软还怪罪别人!
另一个说:可不是怎么的,你看大野君那粗犷的样子,下边可“熊”了,去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几次他就那损样儿,完了嘴还硬,死活还不认输!
一个听了笑道:咱们这些日本的军官啊没辙了,嘴比下边还硬!
我听了俩女人的话有些忍不住发笑。这时侯那俩女人先笑了!笑着笑着其中一个女人突然哭了。
另一个女人说:唉,杏子,你怎么了,哭啥啊!
杏子说:我想起了我的未婚夫川普君了,唉,以前我们在日本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啊,要不是我被征来随军,早就和他结婚了!――他那人真的忠厚,从来没妄动过我啊!哪里像这些军人简直就像野兽啊――什么花样都有――恶心死了!桃子,你觉得呢!
那个叫桃子的听到那个叫杏子的问她,也哭了起来,这回改用我听不明白的日本话唧唧呶呶地说――可是泪流比语流还快!――我看到她的表情我差一点都哭了!
厢房的门被“咣当”一脚踹开了。
我看到大野只穿个三角裤头家猪变成野猪似的从屋里奔了出来,一把拽过杏子和桃子。
大野粗野地喊:那个娘们儿不行,你们俩个一起伺候我!
大野的粗野叫人想到了饥饿多天的野兽――我感觉大野好像不马上发泄就会爆炸掉!
被大野强行拽进厢房里的杏子和桃子还在哭――尤其是那个叫桃子的眼睛哭的已经像个烂桃子了……
第十九章 肉体(2)
我站在院子里,听见大野所在的厢房里边杏子和桃子对大野媚笑的声音,不过这种媚笑显然不是那么的纯粹,我能隐隐听出其中隐藏着的哭腔。而此时大野显得比较开心,发出油腻的唏嘘声,听了叫人不但肉麻连魂都麻!
我没有心思再在这样一个地方待下去,我决定往家挪,我想不管挪的有多么的慢但毕竟是回家,就这一点就足够让我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了!
我开始挪――啊,很奇怪,我发现我似乎可以正常地走动了!我又试了试,果然可以了!我想这大概是朱先生已经到了那边并且首先解决了我的走路的问题。我太高兴了!但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能正常地行走,所以尽管可以走了但还是不算那么麻利――但是和以前相比是足够令人满意的,因为我现在的行走速度毕竟可以称得上“走”了――而不是那种叫人焦躁的“挪”。
我走到朱先生家的门口的时候,看见那两个哨兵还在。
我刚要下台阶的时候又听见了“嘀嘀”的汽车喇叭的声音,原来又来了一辆汽车。那辆汽车很快地停靠在大野的车边上。车里又下来三个人,这回是两个胖子一个瘦子,而从两个胖子粗鲁的举止来看,他们的地位明显比不上那个瘦子!
瘦子背着手站在台阶前,其中一个胖子去问哨兵:喂喂喂,里边还有闲着的吗?快给小野先生找一个!
哨兵说:大野先生自己就用了仨,不过应该还有几个闲着的!请小野先生进去自己去挑吧!
――看来这个小野比不上那个大野――人家大野来时找的是好的,小野要求不高,找个闲着的就行!
胖子问完话,就领小野进去了!小野在进院子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