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因为她知道高竞最恨向别人借钱了,而当时高竞的确是处于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实在不想再让她的哥哥为这事操心。但是8月底就要交学费了,她该怎么办呢?当时她非常忧虑。”
他瞥了她一眼,心想,从小生长在富裕人家的你能体会到那种被区区几百元钱逼上绝路的滋味吗?她全神贯注地听着。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出她对高洁的敌意已经减弱了三分。
“后来她想到要打工挣钱,因为那时候正好是暑假,她还有点时间。于是她就开始瞒着高竞到处找工作。但是因为她年龄小,而且她只能做三个星期,所以大部分正经的工作单位都不要她。有一天,她路过一家小美发店看见这家店在招杂工,因为找工作心切,什么都没想就去应聘了。当时她怕人家不要她,还把自己的困境一股脑儿都跟对方说了。结果你猜那个老板跟她说什么?”
“说什么?”她紧张地问道。
“他说,他可以给她介绍一笔生意,这可以让她在短期内立马挣到她想要的钱。”
“她……你是说她……”她已经猜到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但高洁明确表示她不做这个。后来那个人问她,愿不愿意做别的?”
“别的?”她满怀狐疑地皱起眉头。
“这个老板说,他那里有个人只喜欢玩游戏,不来真的,具体的玩法就是把你绑在那里,然后揍你一顿,但是你可以保持你的贞洁。因为这个人好像在这方面有问题;而且之前也介绍其他女人给他,他从来没有跟女人真刀实枪地发生过关系。”
他发现她很专注地在听着,但情绪很紧张。
“高洁想了一想后就同意了,那次的报酬是一次五百元。那个老板说,他也不清楚这个客人最近在哪里,不过他一到,他就会通知她。高洁给了他一个家里的电话,结果就是在那天晚上,那个老板打来了电话,说那个人已经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在家里呢?而且那天高竞说他可能会早回来。”
“高洁打了几个电话给高竞,高竞都没有回,她猜他可能又被什么事绊住了,所以就决定接受这笔生意。她想,反正高竞也不在,她溜出去一会儿没关系,她想做得天衣无缝,不让高竞知道。一开始他们约好在外面的旅馆见面,可是高洁到了那里,一看到那个男人,她就吓坏了,马上就后悔了。她当时毕竟只有16岁,什么都不懂,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所以当时她立刻就逃了出去。可她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一路跟着她,一直尾随她到家里。结果,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她脸色僵直地望着他。
“难道你是说,那天晚上袭击她的人是一个变态色情狂?但是,刻字是怎么回事呢?她不是说那个人是高竞的仇人吗?那个人还在她的大腿内侧刻了字呢!”她不甘心地问道。
“刻字的事,我也知道。那个人来了两次。”他慢悠悠地说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随着他的话题不断变换着颜色。
“两次?”她大惊,同时也好奇得要命。
“嗯。那天晚上那个人来了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地用高洁的衣服罩住她的头,将她暴打了一顿后就走了,临走时把三百元钱塞在她的手里。他并没有跟高洁发生性关系。”
“那个人走的时候,高洁说她自己差不多已经快昏过去了,她想休息一下再想办法给自己松绑。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高洁起初以为是她哥哥回来了,结果发现不是,原来是先前那个人又回来了。”
“然后呢?”莫兰紧张地问道,但忽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她头被蒙着,怎么知道第二个人跟第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因为这个人知道前面的事,至少在当时,高洁认为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一个人,他怎么会知道刚才的那些事呢?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先让我说下去。这个人开始跟高洁说话了。”梁永胜自己都觉得现在他接下去要说的事很荒谬,“他问高洁,高竞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高洁说很快就会回来了。高洁本来是想吓跑他,不料这个人却坐了下来,他说他认识高竞,他很乐意等他回来解决些事情。但在这段时间,他想听她说说她的哥哥,如果她说得好,他就一点都不碰她,还会再给她二百元钱。请注意这个‘再’字,说明他知道前面已经给过钱了,而且还知道本来就该付五百元。”
“你说下去,我不插嘴了。”莫兰乖乖地点了点头。
“高洁当时吓坏了,因为那个人开始摸她的头,还朝她的脸上吹气,她哭着跟那人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人说没关系,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接着,这个人就问了一大堆关于高竞的各种问题,比如他喜欢吃什么,他几点睡觉,几点起床,每个月赚多少钱等等,还问她有没有女朋友。”梁永胜注视着莫兰,“还好,那个时候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高洁回答他‘没有’。”
高竞26岁那年,莫兰是21岁。当时她刚刚成为梁永胜的女朋友,他们两个都没想到,同样是在七年前,当他们两个正在享受幸福甜蜜的时候,高竞家正在经历一场恐怖的劫难。
“后来呢?”莫兰带着内疚轻声问道。
“这个人还问了很多问题,后来又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问东问西的。高洁说他对照片很感兴趣,一会儿问这个是谁,一会儿又问那个是谁,好像是来串门的,不是来干坏事的。高洁觉得他是真的在等高竞回来。最有趣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拿走了一件高竞的衣服……”
“高洁不是被蒙着脸吗?她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拿了高竞的衣服?”莫兰又插嘴了。
“是那个人告诉她的。他说,我走之前要拿走你哥哥的一件衣服。高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并说我哥哥的衣服都很旧了。他说,越旧越好,我要的就是那个味道,想的就是这个味道。听上去还真有点变态。”
但是莫兰好像一点都不吃惊。“还有什么?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刻的字?”
“你等一等,前面还没说完呢。刻字是他走的时候干的,在这之前,他问了很多高竞小时候的事。高洁也没办法,只好跟他说了一些,包括他们父母的事,叔叔的事,还有就是他哥哥现在的困境。高洁求他不要伤害高竞,因为她感觉这个人等着高竞是有目的的。他在那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如果他不想谋害高竞,的确说不出道理来。有趣的是,当他听到高竞小时候的事的时候居然好像很受打击,他突然就大发雷霆开始大骂高竞的母亲。高洁说大约过了五分钟后,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后来他凑到高洁的身边,开始劝她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高竞:你就说你是被强暴的,如果你把这些事告诉他,他会受不了的,伤害他的事就让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他就这么像女人似的求高洁,听上去很滑稽。
“最后他说他不等他了,他说要给高竞留个言,关照高洁一定要让高竞看。你知道,他就在那里刻了字。他一边刻一边还说,不痛的,不痛的,这比起你哥哥以前受的苦和将要受的苦算什么。他还说,我今天本来等他是想跟他做个了结的,但是听了你的话,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心情不好,我要哭了。他威胁高洁,如果不把留言给高竞看,他就会不断来骚扰她。他说,高竞可不是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哦。”
“那时候高洁是不是正来月经?”她很不合时宜地问道。
“这她没跟我说。她也没跟我说她真的让高竞以为她被强暴了。我以为高竞早就知道这事了呢。原来她真的按照那人说的去做了。我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梁永胜好不容易才用最简洁的方式说完了整个故事。当时高洁向他叙述的时候用了大约三个小时,直听得他目瞪口呆,冷汗直流。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年轻女孩,竟然有如此可怕的经历。
他本来以为莫兰听完这个故事会感动得哭了呢,谁知道她却冷静得出奇。
“喂,你还是人吗?”他轻轻推了她一下,“同样是女人,你难道不为高洁的遭遇感到难过吗?你也太冷酷了吧。”
“这些都是高洁跟你说的吗?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莫兰注视着他反问道。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自己给自己的杯子加满了水。
“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她,我调査过她说的事。”他又走回到她身边坐下,“那个发廊老板后来被抓了,我还到牢里去见过他,把高洁的照片拿给他看了。他证实了高洁说的话,他还说他见过这个变态,但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真的?你后来有没有再调査下去?”莫兰似乎马上来了精神。
梁永胜摇了摇头:“我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莫兰,我相信高洁对那些细节不会说谎。你不了解高洁,她不是个想象力很丰富的人,她编不出那些带同性恋色彩的台词。”他沉稳地说。
他说完这句,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我真没想到……”过了至少三分钟,莫兰才终于艰难地开口了,“难道对高竞来说,强暴的打击好过卖淫吗?我真的不明白。”
“强暴是被迫的,卖淫是主动的。你想想看,如果高竞知道他的妹妹为了他的面子,居然会主动去做这种事,他心里会怎么想?他可能真的会发疯。而且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古板保守的人,他的确受不了。这一点我能理解。”梁永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能如此大度地体谅情敌的处境深感欣慰。
他转过头去,见她低头不语,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问,“可是,永胜,你明明知道高洁有这种事,你还娶了她,这是为什么?我记得你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人呀。”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伤感地注视着她。
“你还说她是百分百的女人,这是什么意思?”她眼神忧郁地望着他。
他又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服了她。在经历过如此惨痛的人生经历后,她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如此有自信,这让我很吃惊。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尽管她年纪很小,但她给我一种很成熟的感觉。她第一次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我没想到她居然经历过这样的事。她说,她知道说出一切后,我可能会瞧不起她,但她还是会说,因为她喜欢我。正因为她喜欢我,她才希望我了解她的过去。
“她说这事的时候,是我们离婚那天。那天我的情绪很低落,她一直陪着我,随后她就说了这件事,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也忽然让我注意到她的不同之处。其实我们两个自始至终都是她主动的,包括你走的那天晚上,也是她帮我脱的衣服。她应该有点自皁的不是吗?就是她的勇敢和沉着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的。”
听到这里,莫兰眼睛陡的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她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
“你知道吗,我家仍保留着我们原先的那间卧室。里面的东西一点都没动过,衣橱里还有你的睡衣,抽屉里还有你写给我的便条,墙上还挂着你选的油画。我每天晚上都要在那里面一个人待上十分钟。我对高洁说,那是我的空间,我在里面的时候请她不要进来。她同意了。”说到这儿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她能靠近自己,哪怕拍拍自己的肩也好,但是她没有,于是他只能带着无奈的情绪又说了下去,“她确实是做到了,她说她可以包容我的一切,包括一小部分的不忠实。她的确信守承诺,所以我也会信守承诺,我会永远照顾她的,我会永远把她当妻子看待的。
“莫兰,你让我难以自制,但是她却能让我平静。我并不是个完美的人,我有着男人的劣根性,所以我投降了。当我理智的时候,我想我大概就需要这样的女人。而且她愿意无条件地包容我,接受我,这一点很难得。”他说到这儿疲惫地微笑了一下。
他想,也许这种混杂着同情、怜爱和尊重的感情有朝一日会变成一种最深沉的爱,谁知道呢?他希望有一天这种爱可以帮他摆脱对另一个女人的迷恋,他希望如此。
莫兰没有说话,有一刻他看出她似乎想转身去做别的事,以避开他叙述中隐含的感情。但她略作思考后,还是留下了。她可能意识到,现在他说话的重点并不是她,而是高洁。她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抬头看着他。
“她的确是个百分百的女人。”她轻声叹息道。
“那天她跟我说完这故事后,就发誓一辈子爱我;即使我不要她,她也会爱我,”梁永胜耸了耸肩,内心有些麻木,“于是我就说,好吧。”
莫兰用清亮冷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你以前是否曾经向她打听过我跟高竞的关系?”她问道。
“那自然,不然我跟她在一起能聊什么呢?”
她点了点头,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她明明知道你在跟我耍花招,没有阻止你,还主动跟你发生关系,任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事情过后也从没跟我解释……她的确是很有心计的。但是,”莫兰叹了口气,“我想她只是太想得到幸福了,这也无可厚非。我不怪她。她花了那么多心思跟你在一起,说明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要好好珍惜她。”
“其实另一方面,她也想成全高竞。”他终于说出了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做声。
“她当然从来没有跟我坦白过这点。但是有一次她说,‘我真希望哥哥能快点结婚,因为哥哥笑的时候太少了。’你说得不错,她是有心计的,她给我们来了个重新组合。而且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高竞的拖累,所以她想快点结婚。只有她结婚了,高竞才可以放心去谈恋爱。现在她是一举两得,第一为哥哥扫除了障碍,第二为自己找到了不错的归宿。其实她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说出这番话,他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则沉默良久。
“我无话可说,永胜,我无话可说。”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我现在只希望你们能幸福。”
他已经听出来这大概算是今天的结束语了。
他正想走,她又在他身后说:“永胜,我以后再也不会接受你的礼物了。”
“他不乐意,是吧?”他不太高兴地反问道。
“听了高洁的事后,我觉得应该最大限度地尊重她的婚姻。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永胜。以后别再送我任何东西了,我没资格。”她真诚地说。
他心情黯淡地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我省钱了。”他道。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他猛然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吓了一跳。
“莫兰,我求你件事。”
“什么事?”他的认真让她很不安,但这次她并没有甩开他。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拿这件事刺激她,懂吗?这太伤人了,也太没人性了。如果你这么做,我是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的。”虽然他明知道莫兰心地善良,应该不会这么做,但他还是觉得有责任,也必须叮嘱这么一句。
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于是他焦虑地催促道:“快点回答我,肉体接触超过一分钟我可吃不消。”
又说荤话了!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被吓跑,她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
莫兰注视着他,嘴角慢慢浮起一个笑容。
“我知道了。”她很温柔地说。
他放开了她的手。“那就好。”他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晚餐。”
他走出去的时候,她站在门口送他。
“其实我来之前,已经吃过晚饭了。”他走进电梯的时候回头跟她说了一句。
她呆呆地望着电梯门关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风的预谋 21、知晓往事
第二天中午,高竞并没有等到莫兰亲手为他做的午饭以及她在电话里反复申明很重要的“萤火虫杀手”顾天的文章,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失望。因为莫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