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接?”
看他的表情,莫兰就知道,他不可能会问“他是怎么干的?”一看到当时的情景,他一定就吓呆了,脑子里已经有了既定的想法。
“你当时问了她什么问题?”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谁干的?”
“她怎么回答?”
“她哭了,一直摇头。”高竞难过地咽了一口口水,“她真的流了很多血,而且她的脸肿得很厉害。你不要随便怀疑她,她真的伤得很重。”
“高竞,”莫兰觉得跟他谈这个问题很尴尬,但她还是不得不提醒他,“女人并不是只有被弄伤的时候才会流血。你知道你妹妹,嗯……一般什么时候,每个月……”
“我怎么会知道?!”他吼了一句。
“对,你是不可能知道。”莫兰柔声说了一句,心里想,你没验过伤怎么能肯定,这个血究竟是受伤之后的血还是别的血呢?老实说,如果一个强奸犯在准备强奸的时候发现被害人正在来月经,他很可能因为暴怒和扫兴而痛打她,这样她脸上受伤和大腿内侧被刻字就不足为奇了。
“高竞,这件事发生后,你有没有发现家里少了什么?”她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
他停了很久才答道:“没少什么,我家没什么可偷的。”
这么说,他的确仔细查找过。
他想了想又说:“莫兰,高洁不可能骗我的,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我。你明白吗?不可能。”但是他的目光变得犹疑不定。
莫兰真不想仔细去推敲这段令他如此痛苦的悲惨往事。
但她觉得整件事的确疑点重重:第一,罪犯肯定直接跟她接触过,至少肯定跟她说过话,但是高洁却说谎了,为什么呢?第二,高洁为什么不肯去验伤呢?要知道强奸未必会造成大出血,也未必会造成严重的外伤。而且,莫兰以前也看过一些犯罪心理的书,她觉得殴打脸部和在阴部刻字这样的行为模式更像是有性功能障碍的人所为,因为正事干不了,所以只好捞偏门。第三,高洁明明昏倒了,怎么还能听到刀掉在椅子下面的声音呢?就算是朦朦胧胧地听见,可是她为什么能如此准确地指明是在椅子下面呢?第四,很奇怪,凶手目的既然是为了报复高竞,那为什么不等他呢?他应该在制伏高洁后,静静在家等待高竞,然后趁他痛苦万分没有防备的时候攻击他,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手段。但是凶手侮辱完妹妹就走了,他没有杀人,一个也没有杀,这是一个与射箭凶手不合拍的地方。难道在那时候,他的犯罪程度还没有达到这个级别,而经过几年的磨炼,犯罪又升级了?这是一个疑问。
莫兰很想把自己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儿都倒给高竞,但是看到他如此被困扰,她又犹豫了。最后她决定,还是让他自己去想清楚整件事最好。
“莫兰,高洁真的不可能骗我的,她不是那种人。”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刚刚已经说了,她不一定是在骗你,但她肯定隐瞒了一些什么。”她柔声说,“也可能那件事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愿意再想,这也可以理解。我相信她不会骗你的,我相信。可是,高竞,如果没有那幅壁画的话,你当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现在不可能了,凶手已经自己跳出来提醒你了,所以我觉得你至少应该找高洁好好谈谈,因为有可能当年强暴她的罪犯就是你现在要找的凶手。也许,她还见过他,她还能认出他。”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带来力量。
高竞沉默良久,最后别过头定定地注视着她说:“莫兰,这件事让我再想一想。”
两个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别过头来,歉疚地看着她,道:“莫兰,我对不起你。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看出她喜欢梁永胜了,她总是提起他,但是我一句话都没说她,也没有告诉你,即使她后来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后,我也没有责怪她。我觉得真对不起你。你还恨她吗?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坏,她只是很想,而且我也……”他说不下去了,可能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多事无法解释。
“你别担心,我已经不恨她了。看见她幸福我也很高兴。真的。”莫兰爽快地说。这是她的真心话,但她转而又对自己心里的高洁说,梁永胜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但如果你在往事上做了手脚,让那么疼爱你的哥哥白白痛苦内疚那么多年,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个死丫头!
“真的吗?”高竞似乎为她的回答很高兴。
“是啊。”莫兰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她把他当小孩子似的搂了搂他的肩膀,但是,他为什么这么烫啊!“高竞,你是不是在发烧?”
“不知道。”
“你家有体温计吗?”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在发烧。
“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他茫然地答道。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她担忧地问道。
“感觉浑身发热啊。”他忽然笑了起来,“你真是太要命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莫兰忍不住用她那还可以运动自如的右手打了他一下肚子,不料这轻轻一下,他竟痛苦地猛然弯下了身子。她连忙跳下床,打开了灯。
“你怎么了?”她看着他痛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伤哪儿了?”她站在床边严肃地看着他,“让我看看。”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是否向她展示自己的伤口。最后他翻过身仰天躺着,并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莫兰没有多想,撩开了他的汗衫,果然发现两个用创可贴粘住的小伤口。她揭开创可贴,低下头去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都化脓了,这是怎么弄的?”她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太不会照顾自己了,真是让人操心。
“没什么,只不过被那个混蛋射了两箭。”他平淡地说。
“现在怎么办?上医院吧,快点起来,你现在肯定得上医院。”她急急地说着,就想拉他,不料他却拨开了她的手。
“我不去医院,我最讨厌医院了!我家的人都死在医院。”他说。
莫兰被他的歪理镇住了,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问道。
他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用打火机吧嗒点上。莫兰对他这个行为有些不解,难道抽烟可以缓解疼痛吗?但她没料到,他会把燃着的香烟递给她。
“干吗?我不抽烟。”她说。
“我知道,你用烟头往我的伤口烫一下。”他平静地说。
莫兰吓了一跳。“你在说什么?我只烧过饭,可没烧过人。”她恐惧地朝后退了一步。她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残忍的事呢,他是不是疯了,居然叫她做这种事。
“是那个混蛋说的,我想他不会骗我的。劳驾,你就帮帮我吧!现在我的手好像不大好使。”他的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但声音却还是很平静,“我记得以前你说你给一个叫莫小黑的打过针,那个人是你堂弟吗?”
“它是我爸的拉布拉多犬。”莫兰答道。
他不说话了。
她焦虑地看着他,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否则不会让她干这种事,但是她真的不敢,真的不敢。看着她一个劲地往后退,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自己硬撑着坐了起来,同时把烟放进嘴里。她看见烟头上再度亮起一个火苗,心头一阵颤抖。
“你肯定这真的有效吗?”她胆怯地问。
“外面的五斗橱抽屉里有消炎药和创可贴,你去帮我拿一下好吗?”他说。
莫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是想把她支开,因为他要自己干了。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残忍的一幕,也许,还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她是不想看。
“嗯,好吧。”她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很快找到了消炎药和创可贴。
等她回到卧室,他已经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喘粗气,好像快昏倒了。不用说,他已经干完了。
“你怎么样?”她心痛地问道。
“还不错。”他低声说。
他接过她手里的消炎药盒,取出一颗胶囊,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胶囊:“是不是要把药粉倒在伤口上?”
“嗯。”他答道。
按照他的吩咐,她将消炎药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随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创可贴。在那之后,她又给他倒来杯水,让他口服了两颗消炎药。“谢谢你。”吃完药后,他虚弱地朝她笑笑。
她用纸巾轻轻帮他擦拭着他身上的汗,无意中瞄了一眼墙上的钟,都快11点了,她该回去了。这时候,他忽然拉住她的手。
“今晚别回去了好吗?”他轻声道。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反正也没别的事。”他道,“再说我病了,你放心吧……”
她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放下了纸巾盒。“那么,过去点。”她说。
他惊喜地看了她一眼,连忙往后让出一块空间,她一溜烟地躺到了他的身边。她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挨他挨得那么近,而且还是同床共枕。虽然两个人都是和衣而睡,也明白今晚不会发生任何事,但是那种淡淡的幸福和难以言说的温馨似乎已经超越了肌肤之亲。他慢慢靠近她,眼睛却闭着,好像在梦游,又好像是不敢看她。
“你还痛吗?”她望着他,他仍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撩开他的汗衫,摸了摸他的伤口,那里现在贴着块创可贴。
“有一点。”他轻声答道。
她轻轻抚摸着他伤口周围的皮肤,他的身体仍旧很烫,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谢谢你的台灯,我不知道那么贵。”她轻声说道。
“莫兰,别提那台灯了,别提了。”他轻声说着一头钻进她的怀里,把还在发烧的滚烫的脸贴在她的胸口,依偎着她。过了好久他都没说话,莫兰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风的预谋 16、私下联盟
其实莫兰根本就睡不着,高竞家的床实在太硬了,她简直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睡的,她想念自己家里那张异常舒适的软绵绵的床。
而且昨天摔伤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脖子也扭伤了,临睡前也没用洗面奶洗过脸……总之就是一百个不舒服。好不容易挨到凌晨3点,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悄悄把他的手从她的腰上拨开,便下了床。
这时候,她突然看见他身体旁边多了一样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手机。她料想一定是从他运动裤的口袋里掉出来的,但很明显这不是他的手机,高竞是不会用红色手机的。但好像这手机还无比重要,否则怎么会睡觉他还带在身上呢。而且,手机开着。
明白了,莫兰马上想到,这一定是那个所谓的“星光之箭”送来的礼物。她从乔纳那里已经知道了送手机的事,其实整个警察局都知道这件事,想要不传到档案室根本就不可能。这就怪不得他会如此重视了。
凶手的礼物!莫兰心头一阵兴奋。
她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去,并关上了门。她不想把他惊醒,如果让这个死脑筋知道她在偷看他的机密档案肯定要发火的。
清晨7点,莫兰坐在高家的客厅里看电视。想到他昨天的状态,她真有点担心。不过她相信他的体质还是很棒的,毕竟是从小受过专业体能训练的人,应该会比普通人恢复得快。
她现在只要想到前一天晚上,他痛得大汗淋漓躺倒在床上的场景就觉得难过极了,也恨透了那个射伤他的“星光之箭”,真想替他报仇。
清晨7点半,他终于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看见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便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好像还迷迷糊糊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睡不着。”她站起身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她心里一松,便道,“你快去洗脸刷牙,然后出来吃饭,我有话跟你说。”
“我好像退烧了。”他也笑着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问道,“有什么可吃的?”
“我给你煮了鸡蛋,又买了肉包和橙汁。”
“你出去过了?”他很感动地看着她。
“嗯。”她点了点头,随后抱怨道,“你家怎么会连一个鸡蛋都没有呢?太差劲了。”
他笑嘻嘻地转身走进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你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他向餐桌走来的时候,问道。
莫兰犹豫着,他会不会生气啊,但不说也不行。
“我偷看了你的……”她指了指他的裤兜。
这句话让他霎时僵在那里。
接着,他用眼神急切地问她:真的吗?真的吗?她用眼神很确定地回答他:是的。
他的反应果然很大,她不禁有些恼火。至于吗?不就一个破手机吗?
“嗯,你仅仅……只是偷看吗?”他坐下后,过了一秒钟,才期期艾艾地问道。
“当然不止,我把它拿出来玩了很久。”她没好气地说。
他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表情极其复杂。“你干吗不叫醒我?!”他懊恼地问道。
“叫醒你,你会生气的,我还不了解你吗!再说,我喜欢一个人先研究研究。”她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可能生气?”他恼火地说,然后又问道,“嗯,你一个人体验,感觉怎么样?”
“新鲜刺激,好玩。没几下,我就让它的秘密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莫兰得意洋洋地说道。想到之前的通话,她的确很得意。
他好像快厥倒了,愤恨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我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因为你睡得很熟。”
“你干吗不叫醒我?!难道我死了吗?!我不过是在发高烧而已!这种事你怎么可以把我扔在一边自己干呢?”他差不多要朝她喊了。
他突如其来的火气让莫兰很不高兴:“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不就一个破手机吗?”她把那个红色手机“啪”的一下放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说。
他瞪着那个手机,一时间好像没反应过来。他看看莫兰,又看看桌上那手机,随后嘴角慢慢向上翘起。
“是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温柔地说了一句,接着便笑起来。
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莫兰真搞不懂他。
她斜睨着他,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好不容易忍住笑。
但是好像是故意不让她看到自己仍旧在笑,他忽然转身走进厨房,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肉包、橙汁和鸡蛋拿出来。
“好,你说吧。”坐定后,他道。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好开朗啊!莫兰仰头看着他,虽然她很喜欢看他开朗的样子,但是她觉得他好像在笑她,所以心里有些迷惑。
“今天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说的却是另一句:“有时候我真想把你锁在我家里,永远不让你回家。”
莫兰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几分钟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好,你说吧。”他道。
“我给‘星光之箭’打过电话了。”莫兰道。
这句话让高竞大吃了一惊。
“你从来没想到要给他打个电话吗?”莫兰问道。
“我打过,但他一般都关机。”
其实,现在的刑侦科技已经非常发达,只要罪犯开着手机,警方不难掌握罪犯的行踪。只可惜,“星光之箭”平时总关着手机,而且有很多时候,他用的都是公用电话,所以要找到他并非易事。当然,高竞也承认,他跟对方联络得并不勤,因为他一点都不想听到对方那阴阳怪气的口吻。
“你跟他说了什么?”高竞好奇地问道。
“我发现那里面有一个神州行的手机号,我只是想试试看,所以就打了过去。一开始他很吃惊,但马上就问我,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说不是,我就是高竞。我说我在这个电话里装了一个‘性别倒转仪’,这是警察局一种新的刑侦设备。这种设备可以过滤掉所有伪装的声音,还原说话人本来的声音;但是在性别上会出现倒转的情况,也就是说,如果你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