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警方调查,事发当天,薛震跟朋友踢完足球大约6点半回到家,那时候他家里一个人也没有。祖母因戒指的事太生气;去探望姑姑了,而他的父亲则去郊区见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了。薛海的那个朋友已经向警方多次确认在当天下午的3点至7点之间,薛海都跟他在一起,一起作证的还有这位朋友的妻子和楼下小饭店的店主。
警方走访了朱丽芬的邻居,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朱丽芬虽然以泼辣闻名,在家里人见人怕,但她跟大多数邻居却处得相当不错。她是周边很多小商店的常客,经常主动帮他们推销商品。如果谁家钱兑不开,她也会热情帮忙,甚至有的店主偶尔出一次门,还会委托她为自己看店。
彩屏路22号小亭面馆的老板娘肖敏告诉警方,朱丽芬经常带朋友关顾面馆。“她到处帮我们宣传,为我们带来了不少生意。如果不跟她吵架,她是个很不错的客人和朋友。”肖敏说,她跟朱丽芬认识以来,只为一件事产生过矛盾。那件事跟肖敏的大儿子有关。有一次朱丽芬在面馆跟她婆婆吵架,一怒之下,将一碗刚端上来的汤面朝老人泼了过去。老人倒是被人一把拉开了,但肖敏的儿子正好站在老人的身后,滚烫的面汤正好浇到他。
“我儿子可是童星,他将来是要靠脸吃饭的!她这一下,怎么得了?幸好后来去医院检查,烫伤不是很严重,而且只是在手臂上,不然,要是弄到我儿子脸上,我一定跟她没完,死活也要弄到她倾家荡产。”肖敏说起这件事仍然余怒未消,她说,“后来要不是朱丽芬拼命打招呼,又赔不是又赔钱,她一辈子都不会再让她进门。“后来是我小儿子劝我,赚钱要紧,她好歹算一个好客人,还经常带人来。再说时间一长,我儿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也勉强原谅她了。”肖敏说,两个月后,她跟朱丽芬就恢复了交往。朱丽芬还送过她两条式样不错的牛仔裤。
肖敏认为朱丽芬的失踪多半跟她家里人有关。“她跟外人的关系都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我没听见有人特别恨她,只有她家里人才会把她当仇人。”肖敏后来说的话,暗示朱丽芬的婆婆嫌疑最大,但她提不出任何证据。再说朱丽芬的婆婆在体力上显然不是媳妇的对手,所以警方很快排除了老人的嫌疑。
看完这份案件报告,莫兰迫不及待地奔到电话边。她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立刻要告诉高竞关于那枚蓝宝石戒指的事。原来,朱丽芬失踪的时候手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如果是这样,那邱小眉骗她这枚戒指,很可能就跟朱丽芬的失踪有关。
可是,当她急拨了电话号码后,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声音清脆的小姑娘。莫兰知道,那是高竞的妹妹,年方11岁的高洁。
“高洁,你哥哥在吗?”莫兰问道。
“莫兰姐姐吗?哥哥出去了。”高洁答道。
“他到哪里去了?”莫兰很失望。
“他去上班了。”
“上班?”莫兰想,高竞可能是去査案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他让我自己先睡。”高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莫兰姐姐,谢谢你送给我哥哥的菜,红烧肉和虾球都好吃极了。”
高竞果然把饭盒带回去给妹妹了。
“高洁,你喜欢就好,以后姐姐给你做更好吃的,好吗?”
“好。”
“那……高洁;你哥哥有没有吃红烧肉?”这是老爸专门为他烧的,典兰很希望听高洁说他大快朵颐了一顿,但高洁的回答却是:
“他说今天累了,没胃口,他只吃了点肉汁和一点点虾球泥。他把剩下的全留出来给我明天带饭了。我们今天晚上还开了冰箱;因为哥哥还带了块奶油蛋糕回来。”高洁喜滋滋的,莫兰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
“高洁……让你哥哥回来后给我打电话。要是太晚的话,明天让他来找我,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他。”
“好的。谢谢姐姐。”高洁再次道谢。
蓝戒之谜 6、父亲露面
高竞不确定自己能通过账单上的地址找到什么,其实他只想出门走走,顺便也散散心。下午的大会,就像他所想的,他成了会场的笑柄。那些资历比他深的家伙,在得知邱小眉的最终死亡时间后,无不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他们彼此微笑着窃窃私语,完全当他不存在。而当顾志浩抓住个空当奚落他的时候,更多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今天,就连上次递给他烟的科长也没理他;只是在会议结束时,提醒他要虚心向前辈学习。
他感谢吴法医的事先提醒,这让他至少有了点心理准备, 但—个下午过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像遭遇了一次空袭,觉得自己快被摧毁了。会议结束后;他有一度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 最后,是听到顾志浩叫他,他才勉强起身的。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很后悔,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镇定一点,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火候不够,一时半会儿做不到宠辱不惊。所以今天晚上,不管是为了寻找新的线索,还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他都得出门走走。他希望明天当他再度面对这些人的眼光时,他能表现得成熟一些。
这个地址是莫兰中午交给他的,那是她前一天晚上暗访邱小眉被害现场时无意中发现的。他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但好歹也走—趟。
彩云路326弄7号403室的窗口亮着灯,说明屋里有人。 高竞在楼下徘徊了五分钟,他犹豫自己该不该明知故犯,再次对涉案人进行单独询问。他记得警校的枪法老师曾经教过他,要当个好刑警,首先就要学会独立思考。
“高竞,会动脑筋的人才能脱颖而出。不要让别人的眼光成为你的标尺,尤其是当别人说你不怎么样的时候,你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老师的话至今言犹在耳,高竞决定豁出去了。 反正老老实实也会被欺负,还不如壮起胆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他按了403室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在阴影里疑惑地望着高竞,不太友善地问道: “找谁?”
“认识小眉吗?”高竞早想好了开场白。
那个男人愣了―下。
“邱……邱什么?”他问道,声音低了八度。
高竞拿出自己的证件亮到那人的面前。
那人警觉地看了一眼他的证件,轻声问:“你是警察?”
“是。你认识邱小眉吗?”
“她怎么啦?”那个男人的声音更轻了。高竞觉得他之所以用这种音量说话,不是因为怕他这个警察,而且担心屋里的人会听见。他刚想回答,里面果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啊?”
“邻居邻居,没什么事。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啊。”那个男人笑着答应,突然走了出来,把高竞挤到了楼道里。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自己先下了楼。高竞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他也不便提出抗议,只能跟着下了楼。
那个男人一路走出楼道,一直来到花坛边的路灯下,才回过身来给他赔不是。
“对不起啊,这位小同志,我怕我老婆啰嗦,所以还是小心点。”那人点头哈腰地说。
高竞的确有些恼火,一来是因为这男人的怪异举动,二来是他最烦别人叫他小同志。
“你跟邱小眉是什么关系?”高竞板着脸问道。
“她怎么啦?”那个男人又一次不答反问,高竞忍住不耐烦,答道:
“她被杀了。昨天下午她的尸体在彩屏路的自己家里被发现。“他一边说,一边借着头顶上昏暗的灯光打量这男人。蓦地,他觉得这男人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
“什,什么?尸体?”那个男人仿佛受了惊吓,顿时张大了嘴。
“是她女儿和女儿的同学发现的尸体。你跟邱小眉到底是什么关系?”高竞又问了一遍。他无法分辨这个男人脸上的惊讶是真是假。
那个男人像机器人那样,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足有五秒钟,最后才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不太完整的话来:“没想到,怪不得……啊,怪不得,原来小眉她……唉,小同志,我跟小眉过去是夫妻。”
高竞大吃一惊,连忙又仔细打量这个五官端正却浑身散发着懒散气息的中年男人。这下记忆终于复苏了。他记得在邱小眉家里看见过这个男人的照片。
“你是付远的父亲付峥嵘?”他问道。
“唉,是啊。没想到,没想到小眉她……”付峥嵘一屁股在花坛边坐了下来,先是清了清喉咙,没想到,他竟然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小眉……可怜啊,小眉,小眉……她是怎么死的?”
“凶手用利器把她杀死的。”高竞含糊地答道。
“真没想到,小眉会碰到这样的事。她到底是得罪谁了?”付峥嵘哭道。
高竞觉得付峥嵘的眼泪不像是假的。但也不知该怎么予以安慰,所以他只能假装没听到对方的呜咽。
“你最后一次见到邱小眉是什么时候?”他首先问了他的招牌问题。
付峥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那是好几天前了。我们毕竟离婚了,也不可能经常见面。不过,我们离婚后,也算朋友。”
“好几天前,是哪一天还记得吗?”
“4月1日。”
4月1日?也就是说,在邱小眉被害当日,他们两人见过面。
“那一天,你们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的面?”高竞拿出笔记本,开始做记录。他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听,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晚上,大概是8点多吧,我们就在这里见的面,是她找我的。我3月20日就去扫墓了,那天下午才回来,她急着找我,唉,小眉……”付峥嵘叹道,眼泪哗哗的流下来,他用袖子抹去。
“她急着找你?有什么特别的事吗?”高竞问道。
“唉!没说上几句话,我,我现在的老婆正好来了,她只好赶快走了,我们约好3号见面,可是她没来,唉,怪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悲伤,付峥嵘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是很流利。
“你们平时也见面吗?”高竞注意观察付峥嵘的一举一动。
“有事也见个面。”付峥嵘望着前方,开始在口袋里摸烟。过了会儿,他终于摸到了,从里面抽出一支塞在嘴里,点上了,“其实见面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都是老一套,什么生意难做,女儿难管。我劝她,不要管那么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人要是都为别人活着,那还不累死了?”
“那你们平时是在什么地方见面的?”高竞继续问。
“中潭公园。”
高竞知道那个公园。
“那地方离你的住处可不近啊。”高竞提醒道。
付峥嵘苦笑了起来。
“在附近的公园见面,容易被我现在的老婆发现。我不希望我跟前妻碰头让她知道,她疑心病很重。”他深吸了口烟,问道,“她的案子,凶手有眉目了吗?会不会是她认识的人?”
高竞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好像不仅是在提问,还有所暗示。而且,跟付峥嵘聊了这么会儿,他好像从没问起过,邱小眉死后,他们那个未成年的女儿付远该怎么生活。假如付远不是凶手,他会收留女儿吗?
“付峥嵘。”高竞有意识地稍作停顿,“嫌疑人就是你的女儿付远。”
付峥嵘先是一愣,随后摇头叹息。
“唉!这丫头,我知道她迟早要动手。”
付峥嵘一点都没显出惊讶的神情,高竞倒是很惊讶。“你觉得她迟早要动手,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付峥嵘耸了下肩,干笑了两声道:“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上初中就变了,我怎么说好呢,我觉得她是脑子出了毛病,你看,不爱洗澡,不好好念书,在家里跟她妈一点规矩也没有,经常跟她妈顶嘴,稍不留神,两人还会打起来。养虎为患哪,警察同志,我觉得小眉就是养虎为患。”
“她突然又这么多的变化,会不会跟你们离婚有关?你们是三年前离的婚,那时她正好上初一。”
付峥嵘面露尴尬,又干笑了一声。
“呵呵,这有可能,但是离婚的父母多了,也没见一个像她这样的。”
“她跟邱小眉的感情一直不好吗?”
付峥嵘朝高竞身后的旧楼瞥了一眼,干咳了两声,才回答:
“她们感情一直不怎么样。大概是同性相斥吧,两人一碰面就吵。当然,小眉也有缺点。她事业心强,热衷于赚钱和交际,所以平时在家里的时间当然就少。这样。孩子当然不会跟她亲近。”
“付远说,邱小眉从来只做自己的饭。这是怎么回事?”
高竞觉得身为母亲,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像他这样对家务一窍不通,又工作忙碌的哥哥,都不忘每天回家给妹妹做饭,更何况是个有孩子的女人,家庭主妇,为孩子做一顿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付峥嵘的回答让高竞很意外。
“付远如果想吃饭可以自己做。其实她10岁就会自己做饭烧菜了,她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但她就是不愿意。这就好像她坚持不洗澡,不换衣服一样,她故意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其实不仅是向小眉示威,也是想博取外人的同情,想告诉外人小眉不是个好妈妈。”付峥嵘讪笑道,“不过,小眉确实不是个好妈妈,她没心情照顾孩子。我跟她结婚没多久就发现了,妈的!这女人!根本不配当母亲,孩子才三岁,她就把孩子锁在屋子里,自己通宵打牌去了。回来后,孩子都饿昏了,我说了小眉,她才开始上心,教孩子做饭洗衣服。付远是个很能干的孩子,其实她什么都会做。”
“她去打牌了?那当时你在干什么?“高竞觉得孩子饿昏只能说明当时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付峥嵘不好意思地换了个坐姿,道:“我也去打牌了。这是我们共同的兴趣,其实我们就是在牌桌上认识的。”
“那……你跟邱小眉为什么离婚?”高竞觉得付峥嵘简直就是邱小眉的知音。他们两人有共同的爱好,有相同的是非对错的标准。他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娱乐,弃孩子于不顾。他们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但不可否认,他们非常般配。而且,高竞认为他们两人对彼此仍有感情,不然不会定期见面,那既然是这样,又为什么要离婚呢?
付峥嵘朝远方望去。
“我没工作,也不想工作,我就喜欢这么晃着。小眉的收入也不稳定,她卖卖中药,给人看看病,赚不了几个钱。我们有孩子要养,两个人又都喜欢玩,不爱过苦日子,那这么捆在一起有什么好处?所以,我们决定离婚,让各自找个好点儿的伴。”
“可是,邱小眉好像仍在为你这套房子付电话费,这是为什么?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你也已经结婚了吧?”高竞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一定比他想象的更深。
谁知付峥嵘笑起来。
“我还没结婚,只是暂时找了个女朋友,至于她为什么会替我付电话费,那是因为我没工作,没收入,她在接济我。所以……”付峥嵘突然又哽咽起来,“我想起付远这丫头干的好事,我就……小眉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她对我很好……我有了什么事,她从来都是慷慨相助,所以付远这个丫头!我希望法律能给她严惩!弑母之罪大逆不道!罪无可恕!”
说道最后一句,付峥嵘几乎在号叫。高竞刚试图安慰几句,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哟,你在这里鬼叫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又糯又软,却绵里藏针。付峥嵘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收住了眼泪。
“没什么。我正在骂付远呢。”付峥嵘从花坛边站了起来,又用袖子抹去眼泪。
“是不是为邱小眉的事?”那女人问道。
这句话意味着这女人认识邱小眉,也知道邱小眉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谁?她怎么知道这些连付峥嵘都不知道的事?高竞禁不住借着路灯光仔细观察这个女人的脸。很奇怪,就跟初次见到付峥嵘一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他的心头。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付峥嵘好像有点不高兴。
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