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么会感觉到这些的?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全身就会一个冷颤,所以整个早晨人有点昏昏沉沉的,头很胀,我想我有可能是发烧了。
狐狸在厨房里蒸着包子,嘴里哼哼唧唧的,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有点艰难地回忆着咋晚他看着那女人朝他伸手求助时,他眼里的平静和淡然。也许我应该忘记的,就像过去那几个月里发生的,已经开始被我淡忘了的事情。可是没有成功。那神情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它让我想起一些关于这只狐狸的谜,那些直到现在,我都还没能解开的谜。
“宝珠?”发愣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了我一声。
抬头看到一个男人在收银台对面站着,短短的头发,长年在太阳下被晒得粗糙而黝黑的脸。他在朝我笑,看上去挺眼熟,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到底是谁。
“我罗永刚。”
“啊……罗警官……”这才反应过来这男人是谁。从野蔷薇那一案,到自已店里出的人命官司,我和这位年轻的刑警大人也算是老相识了:“今丢怎么有空过来……”
“来喝杯茶,顺便,”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善客套,在连寒暄都算不上的两三句话之后,罗永刚从衣袋里拿出支笔拿出本本子,然后朝我点点头:“你昨天晚上在北城柳元路?”
我点点头。
“你们走的时候大约几点。”他又问。
“不知道,没看时间,应该还是十二点半不到的样子吧……”
“当时很害怕?”
“是的很害怕。”
“所以这个丢了也没感觉到。”一边说,一边掏出只手机放到我的面前。
我的手机。
我居然直到现在连我的手机丢了没有发觉……可是,这不能怪我粗心的,真的不能怪我……如果不是咋天发生的事情让我
忽然感觉到孤狸朝我瞥了一眼,我看看他,他朝我挑了挑眉。
“咋天我们赶到的时候刚好是十二点四十分,发现那尸体还是热的,”耳边再次响起罗永刚的话音,于是我不得不再次去面对他那双训练有素得即使人没做什么亏心事,看久了,也会感觉自已有点心虚的眼睛:“所以宝珠,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问问你,十二点半以前,你们在那里到底看到过什么,这女人到底死还是没死。”
我吞了下口水,觉得嘴里有点涩:“我不知道,罗警官,要知道……当时我们俩都很害怕。突然看到这种……”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身子一倾朝我靠了过来,靠得很近,并且压低了声音:“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宝珠,你比你自已所以为的要有见识得多。”
“我……”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这表情和说话的样子,让我真正不安了起来,我手心里全是汗。
“当时状况到底怎么样。”他再问。
周围变得很静,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诡异,虽然我们说话的声音很轻,他们还是不约而同把目光都悄悄集中了过来。这让我愈加不安。
“我……”我能说什么?说当时那女人还是活着的,即使她的肠子正从她腹腔那道十字形的伤口里一行行流出来?说那女人不单活着,还从那只垃圾桶里爬出来,向我们呼救?说狐狸不单无视那可怜女人的呼救,还在她快爬到我们身边时走过去,一下子拧断了她的喉咙
“老板娘,”正感觉自已的脸在不争气地慢慢涨红,冷不防有人朝我叫了一声,救命稻草似的引开了罗永刚那双眼睛咄咄逼人的注意力。
“麻烦过来点单。”
“好的,稍等。”就那么几个字,迅速调整了我的心率,那阵被咋晚的记忆所震荡出来的心率。
所以罗永刚再次朝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的脸色差不多已经可以正常面对他了:“罗警官,你看……”
“ 你先忙。”他似乎吸了口气,然后收起笔。
我没吭声。
“也好,你先忙吧,我和你的伙计谈一下。”
“好。”这真叫人心里头一松。
和狐狸谈,那心率不齐的就该是他了,也许等他和狐狸谈完,我可以就此糊弄过去。
可是狐狸
忍不住再次瞥向厨房里的狐狸,他却正背对着我忙得欢。
一旁罗永刚已转身朝他走了过去,我想跟过去听,却发现收银台的出口已被一个瘦瘦高高得像根柱子似的身影给挡住了。
“老板娘,点单。”他朝我扬了扬手里的菜单,而我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适时给我解了围的人,正是眼前这个一身袈裟,却拈着半支烟头的和尚。
“师傅要什么。”
“六个肉包子,一杯可乐。”
如果记得没错,他应该就是咋天那个专在我店里找肉吃的荤和尚。原本以为他是再不会来这家没有牛肉面卖的店了的,在经过咋天失望之后。可没想到他今天又会来,虽然对着菜单的表情有点不满。
“今天也没有牛肉面吗?”然后听见他问我。
“是的。”
“牛杂面也没有吗'”
我突然想,这人大概是有点强迫症的。
黄泉公子 第六章
夜里又开始下雨了,雨声很大,砸在玻璃窗上砰砰作响。
锁完门的时候那和尚的射影已经在路口变成一抹小小的黄点。他是最后一个从店里离开的客人,从下午到现在他吃了二十八只包子,六杯奶茶,还有狐狸附赠的一盒核桃糕。
可是临走的时候还是不忘了问我一句:“卤肉面有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好,他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认真。
然后他又对我说:
“我在找一个人,如果你见到他,请一定告诉我”
“那个人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那人是个和尚。”
忽然一只蝴蝶被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带着一身细密的雨珠,掉在地上挣扎着那两片快要裂开的翅膀。
我朝后退开了一点。
这种大飞蛾有着一身不讨人喜欢的颜色,焦黄焦黄的,和刚才那个和尚的僧衣一样。上面还布着不少褐色的斑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随着翅膀的扇动,就好像一张蜡黄的脸上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看,让人很不舒服的一种感觉。
于是我一脚踩了过去,可是一只手先我一步把它从地上拈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铘?”我没想到会是他,因为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看见他从楼上下来过。
似乎麒麟很不喜欢这种阴郁多雨的天气,最近这些天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东西,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有时候会看到他在窗台上坐着,想着什么的样子,可是每次被他发现我在看他,他就会转身时屋,然后再也不出来。
“很脏啊,我要弄出去。”我对他道。
“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
把门推开手指掸了下,那只焦黄色的蛾子随即摇摇晃晃飞了出去,铘回头看了我一眼:“你从不碰这些死人花的。”
“什么死人花?”
“死人花是这种蝶的别名,一般都说妖蛾子,指的就是它了。”回答我的是狐狸。出乎意料,他老人家还真是很难得会认真回答我什么问题的。
“还真是妖娥子。。。。这两天太多了。”我抱怨,因为我在窗上又看到了一只黄色的小东西,不对,是两只,也许是三只。枯叶似的一片片在玻璃上撞来撞去,似乎想进来,即使被撞得头破血流还是义无反顾。
“是的,很多。”
“可是为什么要叫它死人花?”
“因为它是死人的花。”
“听起来丧气的学名。”
“哦?叫什么?”
“黄泉公子。”
我的手一抖。然后看到狐狸嘬着两只大板牙对我笑弯了眼。
于是明白再次钻了他的套子。
他就爱看我的这种表情,那是香水和衣服之外他的第三个爱好。而对待他这种变态爱好的最好方法,就是当他是一道空气。
“你在看什么,铘?”于是我丢下他走到铘的身边。
在我和狐狸说着话的时候,他一直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外面很黑,这两天路灯都坏了。
虽然外面没有路灯,可是从店里打出去的光还是比较亮的,在从店门到人行道边那一点距离以内。
我看见外头密密麻麻一大团东西在离店不到半步远的距离上下浮动着。
甚至还能听见一阵阵扑哧哧翅膀拍动空气聚集而出声音,那声音单独而列的话曾是那么的小,小到完全听不出声音。
谁能听见蝴蝶翅膀拍动的声音呢?
除非。。。。。。是成千上万只蝴蝶一起拍动而出的。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头颅在半空里对着你喘气,扑哧,扑哧哧。。。。。。
我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那是什么!!”
铘回头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也就在这同时店里的灯突然猛闪了一下,然后熄了。祖母还来不及接受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我听见一阵低低的猫叫似的声音忽然间从某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嗷咿……呀。。。。。。嗷咿……呀。。。。。。”
一声很远,转眼一声就好像近在我身后。
“嗷咿……呀。。。。。。嗷咿……呀。。。。。。”
那东西应该就在我的脚边的样子。我低头朝下看,可是混暗的光线里我只看得到我自己的影子。
“嗷咿……呀。。。。。。嗷咿……呀。。。。。。”
两腿间突然一阵发冷,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两条腿中间蠕动。可是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门玻璃突然间震了起来,我正想出声叫铘把门赶紧关上,突然腰上一紧,我整个人一个失控朝下一倾。
“救。。。。。。救。。。。。。我。。。。。。”随即撞到一张惨白的脸,它从我两腿之间伸出来,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救。。。。。。救。。。。。。我。。。。。。”
我被惊呆了。
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阵响,下意识想到把那东西从我身上拉开,手刚碰到腰上那冰冷的皮肤,它突然一声尖叫消失了。
店里的灯光同时亮了起来,突然得让我眼前一阵发炫。险些跌倒的时候一只手拦腰抱住了我,我以为是狐狸,可是耳朵边响起的却是铘淡淡的话音:“你应该超渡他的。”
“什么。。。。。。”
“没什么。”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恢复了视觉。看到狐狸的身影在我边上一闪而过,他依旧在收银台坐着,晃着两条长腿。
“你该吃些东西了。”然后听见他开口,但很快明白他说话的对象不是我。
“我不饿。”铘道。
“你这样下去,也许d哪吞了她也不一定。”狐狸又说。
铘没再理会他。
这天晚上雨一直没停过,我不知道门外那些蝴蝶到底怎么样了,也许天亮以后是一堆黄灿灿的尸体,可是我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它们。
我的头很疼。。。。。。炸开了似的疼。
一边疼一边做梦,我梦见黄记那家灯光昏暗的小店,梦见黄老板,梦见那个瘦瘦的老鼠似的女人。还梦见了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她穿着她那身老式的红衣服坐在黄记的竹椅上,一摇一摇的,像个安静的瓷娃娃。
然后我梦见了一条巷子。
巷子很深,上面晾着不少衣服和裤子,没关紧的水笼头在巷子安静的空气里敲打出一下下清脆的水声。有点熟悉的感觉,但我应该从没有来过这样一条巷子。
就在我四下打量着它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巷子外传了过来,很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走得很急,一路小跑的感觉。
随即我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神色慌张地朝我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不停朝后看,好像后面跟着什么人似的。
直到跑到我身边,她身后什么人什么东西也没出现过。
所以她停下脚步用力喘了几口气,然后冷不防地抬起头,对我道:“帮帮我。。。。。。”
这叫我狠是吃了一惊。
我一直以为做梦时,梦里的自己只是个第三方的眼睛而已,我真的没想到这个女人能看见我的,而且还会对我说话。
以致一时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这时那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又难看了起来,她朝我用力摆了手,大声道:“帮帮我!帮帮我!”
我正想问,该怎么帮你。那女人看着我的一双眼睛突然发直了。
直直地看着我,一边用力抓自己胸口的衣服。
“你怎么了!”我想问她。可是发觉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真可笑,这如此逼真的梦,我可以听见梦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能闻到那女人身上淡淡的夏奈尔香水味,甚至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喷射到我脸上的热气。
可我偏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也爪 到她,因为进化论我怎么朝她舒伸出手,我所能抓到的都仅仅是把空气。
好了,这梦该停止了。。。。。。在我看到一行血从那女人大睁着的眼眶里慢慢滑下来的时候,我对自己这么说。
可这似乎并不是受我自己控制的。
梦停不了,它一直在继续,我看到那女人身子猛地痉挛起来,非常剧烈的痉挛。一些暗红色的液体花似的从她衣服里渗透出来,直条的,横条的,弧线的。。。。。。
而她还留有神智向我求救,尽管嘴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整张脸都已经被痛苦折磨得扭曲变形了,以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对着能看到她,能听到她,却根本无从帮她的我:
“嗷咿……呀。。。。。。嗷咿……呀。。。。。。”
“嗷咿……呀。。。。。。嗷咿……呀。。。。。。”
“嗷咿……呀。。。。。。嗷咿……呀。。。。。。”
“喵!!”
一声猫叫终于把我从那场可怕的噩梦里惊醒那刻,我还以为我真的要在那场见鬼的梦里出不来了。
睁开眼,我看到杰杰压在我喉咙上瞪大了一双眼紧盯着我,见我醒立刻扭过头,扯开嗓子朝外喊:“她醒了!喵铁母鸡醒了!!”
它看上去是那么的兴奋,以致踩着我脆弱的喉咙乱蹦达,也一点都没感觉这很可能会要了我的小命,我只能想办法自己制止它继续的暴行:”死猫你做什么。。。。。。”
抬手想把它扯开,可是两只手发不出一点力气,我的手软得就好像骨头都变成了棉花:“你给我死下去。。。。。。”连声音也是。
“喵!你还敢凶杰杰!凶你的救命恩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死下去!”
“喵!那你继续睡吧!铁母鸡!已经睡了一个礼拜的觉,再睡一个礼拜杰杰也不管你了!”
“什么?”
“再睡一个礼拜吧!你就能成仙了!”
“一个礼拜?”
“喵!”
“我睡了一个礼拜?”
“喵!”
“我真的睡了一个礼拜?!!”
“喵!”
黄泉公子 第七章
一礼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并不意味着一个人被突然抽去了七天时间后,地球就停转了。事实上它一点变化也没有,和你每个混沌醒来的早晨没有任何区别,空气不冷不热,杰杰还在为猫粮的多少而抱怨,生意还是不清不淡,客人还是一如既往。甚至在看到我重新坐进收银台的时候,店里那些充满省略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点点小失望,那些脸上分明写着,啊?才七天就换班了啊?为什么啊。。。。。。我们要胡离。。。。。。
端着狐狸熬的粥我坐在窗边吃着,努力想着一梦七天的感受,可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梦里那女人凄厉的叫声,她当时就在我对面,伸手可及的距离,可除了眼睁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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