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春七少皱眉。
“从家传上看的。所谓家传,就是家谱和县志的混合文献。你们春家可能没有,但我们谭家却代代相传,记载了千百年来,发生在家族中的重大事件。可惜,因为年代久远,谭家家传也失传了,我只能看截止到一百多年前的那部分。也正好,那是我们两家关系破裂的开始。”
谭和尚说得煞有介事,春七少想不信,却又不由得不信。
“我们不会有血缘关系吧?”他问。
“没有,只是世交,高祖辈还是非常好的朋友。”谭和尚愤愤地说,“后来,你的高祖背信弃义,于是两家开始交恶。不,应该说是断绝来往。你们春家更是占了大便宜,害得我们谭家一蹶不振,直到今天!”
“喂,不是让你控诉,是让你陈述。”韩冰提醒,怕谭和尚歪题。
谭和尚平静了下心绪后,才又说,“谭春两家,祖籍西南,都是风水易学大家,也是当地的大户,每代的嫡支继承人,更为知交好友。到我们高祖那代,两人交情深厚。年轻时,相约一起游历名山大川,结果来到朝凤岭。当地人的说法没有错,朝凤岭处于阴脉上,四面风势如刀,除了出家人,久居对人是不好的。但这里却还有一个奇异的现象,非一般人是看不出的。”
“是什么?”韩冰好奇地问。
“这里,这块地,就是黄泉旅店之下的、被黄泉旅店占用的这块地,是传说中的莲花地。”
“莲花地是什么?”
“是一等一的风水墓穴之地,虽然不能像所谓龙穴似的,后辈儿孙会位极人臣或者争霸天下,但却可代代富贵平安。”谭和尚解释,“据谭氏家传说,此莲花地与传统意义上的莲花地还有不同之处,它并不是山川地貌自然形成,更不是现代科学所说的地球经纬线所交织,而是由一种名为‘势’的东西而变幻的。是天地万物五行中,自然而生的这种流动的‘势’正存留于此,让这块很普通,甚至阴气过重的地,变成了风水宝地。奇特的是,这种莲花地无需有祖先埋骨于此,只要滴血认主,就是把发现者的血滴在土地里,通过一些术法,固定住‘势’,以后主人的后辈儿孙就会承袭这种天大的福气,代代升官发财,吉祥顺遂。于是,问题来了,这种以‘势’形成的莲花地,只能有一个主人。也就是说,谁的血最初滴入此地,这天地间的最大福气,就归谁的家族了。”
谭和尚说到这儿,鄙视地看了春七少一眼,继续说,“我高祖与你的高祖商定,共同站在莲花地的边缘,然后一同举刀,割破手腕,谁的血先滴落,就算谁赢。这样最是公平,全凭谁的速度更快,下手更狠。可就在实施此法的时候,春氏高祖显然更狠决。你们应该知道,自残行为总是会有本能的迟疑,哪怕只有零点零一秒,因为伤害的是自己,到底会比伤害别人要速度慢。谭氏高祖正是在这眨眼时间不到的犹豫里,被春氏高祖当胸打了一掌。他们二人自幼练习过拳法的,虽然不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开碑裂石,但把没有防备的人打飞却是绰绰有余。所以,我谭氏高祖被打晕了过去。春氏高祖借机把自己的血滴入莲花地,拥有了它,也让春氏家族从此拥有了极好的风水根基。谭氏高祖醒来后非常气愤,却也无可奈何,春氏高祖更是人也不见,一个人回了家乡。可能是他背叛友情的事不容于天,不久后,春氏高祖就死了,谭氏高祖被好友背叛,兼之身负重伤,久治不合股,很快也郁郁而终。但春家从此发达,不仅总是会躲过天灾人祸,做什么事也都顺风顺水,百年来几乎没有遇到过大的失败。什么政治斗争,什么经济危机,什么金融崩溃,都奈何不了春氏,财富却越积累越多。人说富不过三代,可春家已经到了第四代,成就了如今的全球五百强企业,亚洲富豪榜上名列前茅。其实我觉得春氏的财富不仅于此,还有很多掩盖的吧?中国人的观念,财不露白,隐形财富不知凡几。看,这就是我们的渊源!”
谭和尚简单说完了,春七少和韩冰却一时不能反应。
过了一会儿,春七少才说,“这个故事听起来怎么像是演绎的?比我们春氏影视的四五流烂编剧编得还烂,即老套,还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
“这个故事我从小听到大,研究了很久,除了我高祖很傻很天真,而你的高祖卑鄙无耻之外,看不出什么不合逻辑的。不,这不是故事,是事实,不管是不是老套和狗血,我的家传里就是这么说的!”谭和尚很坚持自己的观点。
“可他们既然是好朋友,之前还商量出君子之法,后面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所以才说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许有什么误会了?”
“怎么可能是误会?如果是,你高祖为什么不跟我高祖解释?你也不能否认,你们家是一代比一代富贵,而且从不会被商场上的大风浪吞没。”
“总之,这都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你不能这么武断。”
“你是说我故意诬陷你?还是我谭氏祖宗说谎话,乱写家传,连自己儿孙也骗?”
眼看春七少和谭和尚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要争论起来,韩冰连忙插嘴,“有没有可能,经过四代,家传的信息与事实之间出现了偏颇?”
“可能。”
“不会!”
春七少和谭和尚几乎同时回答,但意思却相反。
韩冰无奈的摊开手,“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有亲眼看到,毕竟我们又不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所以你们现在的争论,完全没有意义。拜托你们都理智一点,对与错先放到一边,先考虑要怎么离开旅店好吗?”
春七少和谭和尚同时沉默,知道韩冰说得对。过了片刻,春七少叹息道,“只怕没那么容易,每一次我们被关到这里,总是有事要发生,这家旅店似乎在玩一个游戏,必须要我们解了困局和谜题,才会放过我们。”
“这一次的题目,大约是谭和尚的报复行动引发的吧?”韩冰追着话题道,“可是为什么会引发呢?与他讲的那个百多年前的恩怨有没有关系?这里,可是滴过春氏之血的。”
“你预备怎么报复我?”春七少问换过话题。
“当初是两家高祖一同找到的这个地方,可是却被你们家已经独占了一百多年。再说运势这个东西,讲究个此消彼长,春家发达,我们谭家却一直倒霉到今天,代代受苦受穷,到我这一代,都要冒充出家人诈骗了。”谭和尚愤愤不平,“我要你们补偿谭家。”
“怎么补偿?钱?”春七少问。
“我不要钱,只要你把黄泉旅店转到我的名下!”谭和尚站起身,“所谓沧海桑田,地势是不断变化的,就像科学家们说,喜马拉雅山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海洋一样。更何况,这是以另一种‘势’固定下的福地?所以经过这一百来年,只怕其势已尽,再没有风水宝地的效用。我不会用它谋取一分钱的利益,但它必须属于我谭家。我要把它拿回来,这是个形式,以告慰我高祖的亡灵。毕竟莲花地是两个人一起发现的,长达百年的背叛,必须有个终结!”
“且不论故事是真是假……”春七少沉吟道,“就算经过调查,你说的全是真的,黄泉旅店是我父亲的产业,他未必肯转移给我。”
“我知道不那么容易。”谭和尚冷笑,“所以我才绑架韩冰,以钓到你。你是你父亲惟一的儿子,春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老人家总是会仙去的,当你继承了他的所有,再把产权转给我不迟。百多年都等了,我不介意再等个几十年。”
“你要绑架我,关哪里不行,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春七少不解,“你应该知道,黄泉旅店很邪门,你这样做是要冒险的。”
“虽然我绑架你,却不想做绑架犯。我们谭氏虽然穷困,却一直遵纪守法,我也不会做让祖宗蒙羞的事。”谭和尚苦笑摇头,“我不想对你进行物理攻击,那样是犯法的。第一次我来黄泉旅店,确实是来调查情况,没想到能遇到你们,得知了这里的特异之处。然后,我又知道了韩冰的异能。我把韩冰弄到这里来,一是当诱饵,二是要利用她的能力。我一直试图把我强烈的念力传达给她,类似于心灵感应之类的。要知道对于中国神秘的古术,我了解一些皮毛。咱们也都知道,这家旅店有个奇异的功能,能把人的幻像真实化、扩大化,让每个身在旅店的人都深陷其中,包括意志力相当强大的你!”
☆、第十三章 白发鬼女
“你想用迷魂香令她失去自主意识,然后被动的帮你构建一个刚才你讲的那个故事里的世界?”春七少立即就明白了,“最后把我卷进去,实施精神上的催眠,令我强烈的认识到莲花地是你们谭家的,主动把黄泉旅店易主。就算现在不行,等我父亲百年之后,我仍然会执行这个深植于大脑子的指令。这样,你即没有触犯法律,还能得到你要的结果。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做太复杂了吗?”
“顾忌多,自然复杂。”谭和尚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要实现高祖的愿望,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只好复杂点儿了。不然,你有钱有势,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我怎么能让你听我的?好在,我有耐心。”
“只是你没想到,黄泉旅店的力量不是你能驾驭的。甚至韩冰,中了迷魂香后也还是拒绝接受你的……什么来着?哦,心灵感应。”春七少讽刺地道,“其实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直接跟我谈谈的话,我会比较能讲理一点,并帮助你实现愿望,假如你说的全是真的。”
“我敢赌你深爱韩冰,绝不会舍弃她。但我不敢堵,你面对我时的人品值。是,结果我失败了,但之前我想过会功亏一篑。毕竟,黄泉旅店的秘密,谁也不知道。但你就不奇怪吗?你父亲,春氏的掌门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盖一家旅店?他对这里又了解多少呢?他想做什么?”
春七少沉默了。
是的,他父亲的动机和目的是个问题在,而且与神秘的黄泉旅店有着不可捉摸的联系。可惜他现在出不去。与外界也彻底失去了联系,没办法问清楚,或者自己调查明白。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摆脱黄泉旅店的禁锢?或者说,它出了什么谜题,他们又要怎样才能解开?
“你一直说你高祖的事,还有春氏高祖的事,但你的高祖姑姑。和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一边的韩冰突然问。
“这是你第二次提到我高祖姑姑,为什么呀?这件事与她无关哪。”谭和尚很纳闷。
“因为,在你对我动手之前,我梦到过她。在梦里,她很奇怪。而且春七少在他家的阁楼里。也发现了你高祖姑姑的画像。若你讲的故事中,没有她的存在,她为什么反复出现?甚至我中了迷魂香,晕倒在那幢意式建筑里时,也是‘见’到了她,后来她又变成……变成个白发鬼女的形象。吓我半死。”
听到韩冰的回答,谭和尚大吃一惊,“不会吧?怎么可能?”
他的样子不似作伪。难道说,他也并不了解全部真相?
“看来,你说的故事是残缺的。就算谭氏高祖没有骗你,至少他说的不很全面。因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你高祖姑姑既然出现,整件事势必与她有关。说不定,你的故事不仅是关于你我的祖辈,与韩冰的祖辈也有牵连。”春七少疑惑。
“我祖籍东北,和西南相隔何止千万里?应该和你们两家没有瓜葛吧?”韩冰反驳,“或者,高祖姑姑找我。只是因为我容易接受异世界信息?”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但春七少把在韩冰和他身上发生的事,细细的全对谭和尚说了。
三方交流信息完毕,都有强烈的违和感。故事的脉络是正常的,也有几分可信,可就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好像,有什么被遗忘,被时光掩埋。又好像,又更深层的秘密。
“你确定梦到的是我高祖姑姑?”谭和尚问韩冰,又转过头问春七少,“你家画像上也是我高祖姑姑吗?”
“经过对照描述,我们觉得是那个百年前的世纪美人是一个人,但韩冰看过你高祖姑姑的照片,可以确定,我却没有。如果你的照片带在身上,不如拿来我看看。”春七少说。
“在我的房间。”谭和尚有些为难,又有些惊恐,“难道你要我现在去拿?”
“我们陪你去。”春七少当机立断,“现在情况不明,随时可能出状况,怎么能耽误着?你不是说感觉‘她’出不来吗?那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速去速回。”
谭和尚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点了点头。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想利用韩冰的异能,再加上自己那一知半解的古术,就能够驾驭旅店里神秘的力量,从而达到在春七少脑子里种下某些指令的结果。
但,显然是不成的。
他的作为,反倒害自己也深陷其中。如今他把一切都坦白了,也只有齐心合力,先出了旅店再说。
他觉得黄泉旅店就像一个神秘的空间,把人性中最阴暗和可怕的东西,具体化为暂时的事实,让所有最见不得光的真实都袒露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容回避,直击内心。
难道,他的故事中真的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吗?为什么呢?既然高祖写下家传,为什么偏偏缺失了关键的内容?是故意掩盖?还是,他的高祖忽略了什么?当年,谭家和春家发生了什么事,又和高祖姑姑有关吗?
疑惑中,谭和尚在前,春七少拉着韩冰在后,三人一起到了二楼一号a,也就是韩冰房间的隔壁。手电雪亮的光芒驱散了沉重的黑暗,夜雨声中,谭和尚慌慌张张的划拉着在摊在床上的东西,很快就找到一张照片。
“来点光。”谭和尚勾勾手指。
春七少把手电递过去。
谭和尚瞪大眼睛细看,然后长吁一口气,“没错,就是这张,我的高祖姑姑。”
他有点兴奋的抬头,却见春七少浑身紧绷,把韩冰死死护在身后。而韩冰。神色间紧张惊恐,两只眼睛盯着他的身后。
谭和尚瞬间手脚冰凉,冷汗如细细的蛇,冷冷的滑过他的脊背,带起一阵阵汗毛直竖。他不敢回头,但强烈的感觉身后有什么出现,无声无息。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升起幽灵。
他盯着韩冰瞪大的眼睛,仿佛能看到那漆黑的瞳仁里浮现的景象。
身后雪白的墙壁像是突然融化的雪,迅速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后的深远处,似乎通向地狱。洞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底蓝花的旗袍,血一样的西式红色外套,僵硬的波浪卷发,艳丽的绣花鞋……
她垂着头,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再走了一步。随着她的步子逼迫,谭和尚吓得无法动弹。然后惊骇地看到她的模样在转变,变得面目狰狞、青丝如雪,煞气凛冽!
白发鬼女!
“我的!我的!”白发鬼女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喊,声音有如铜铁相击。刺耳刺心,令三人都情不自禁的抱住头,捂住耳朵。
“我的!你逃不了,至死!”白发鬼女再叫,并伸出了双臂,腐泥和烂叶枯枝的味道立即把三人包围。同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旋风。把他们用力向洞口卷去!
春七少意志力强悍,还能生出抵抗之心。但韩冰是容易接受异常信息的体质,谭和尚又因为有所图谋而心理脆弱,眼看就丧失了意识,茫然地随风而行。
春七少急得不行,可是身上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弹不得。想大叫,喉咙却发不出声响。
咔啦!正在这时,霹雳再度响起。
今晚的雷,很厉啊!实在不同寻常。
惊天动地一般,似乎今晚所有的雷电都叠加在了一起,释放出无法形容、无以比拟的巨大能量。好像把整座大山、整个朝凤岭、整间黄泉旅店全劈开了似的!说地动山摇也不为过,因为脚下的地面确实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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