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天然,你和我一样,不过是在临死前发疯而已,别骗自己了,人生太短,你想要什么还不能伸手去抢的话,到最后你会什么都得不到。”
“抢?”他说,“很容易。我告诉她苏释有太多缺点,我对她更好一点,要得到她或许不太难。但我想要的是她真心实意的选择我,我不想逼人于无奈,而如果我真的得到了,然后我死了,她会很伤心的。”
“天然,你想得太多,你在找借口阻止自己放手去抢,你让她和苏释在一起其实是在阻止自己做出不可收拾的事,你为自己编造了很多理由,你在克制自己……”佘华凝视着仪表盘,“你想让自己相信他们在一起会幸福,但你又不想相信他们真的会幸福,你快要……找不到平衡的支点了。”
姜天然不否认,他有很多优点,比如说他一向能认真安静的听取别人的意见,思考的时候客观得仿佛思考的人不是他自己,“也许……有一点。”
她再次发动了车,“你会崩溃的。”
“不会。”他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她踩了油门冲了出去,迎着强劲的风大叫,“至少……我会陪你一起死——”
“我不想要。”他平静地说。
身后有交警的鸣笛声,他们在高速公路停车,佘华发出兴奋的尖叫,疯狂的踩着油门,往远离城市的方向狂奔而去。
躲避警车的时间,他感受到了佘华的疯狂——他们不是在逃离警察,而是在逃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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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部门夜间室。
薛纯茶不甚乐意的喝着小橘端来的橘子茶,小橘坐在他对面斯文的吃着蛋糕,“心情不好?”
“看到自己捡回来的野猫死死的扒在别人身上,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你说我心情怎么会好?”薛纯茶哀怨的看着门外,门外苏释和霍星在一起,苏释在看任务的资料,他一只手牢牢的抓住霍星。
霍星就这么呆呆的坐在他身边。
他很不安,仿佛一定要她在身旁他才能稍微感觉到平衡,她能明白那是基于极深的恐惧,他从来没有得到什么,却又失去了理佳,他在凶险的环境成长,被调教成犀利敏锐的野兽,即使在X部门这么多年,他依然在做困兽之斗,他的身他的心从来没有放松过。
而他现在得到了一个伴侣,不是信纸上画的,而是活生生的,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置才好,却又非常恐惧失去,于是他就牢牢的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他坚定不移的心破了一个口子,他的种种防御开始崩塌,但距离能与人正常交往和生活还差距很远。
她必须安抚他,让他平静,告诉他不会受伤害,必须教会他如何与别人交流,必须让他知道能够依靠朋友,还有……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但这将是一条好长好长的路。
她不禁觉得茫然,这就是她苦苦追求,摔得头破血流之后所臆想的幸福么?
身边这个人没有她仿佛就会哭的样子,当那双宛若迷离夜之兽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根本做不出正常的思考,只能紧紧的抓住他、再用力都不怕,如果能揉进他身体里,撑住他让他不害怕,那有多好?
但为什么丝毫没有感觉到幸福呢?她坐在苏释身旁,茫然的问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幸福呢?
“小橘宝贝,你没觉得他们那样是不正常的吗?那根本不是情侣,那是野猫和饲主吧?很多年前我就说苏小妖从来没谈过恋爱,是个爱情白痴,你看现在……”薛纯茶唉声叹气,“还是个独占欲极强的野猫,不管谁去靠近,保管爪牙伺候。”
“那说不定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模式。”小橘安安静静的喝茶。
“星星宝贝原来都蹦蹦跳跳的,自从认识了苏小妖,现在连笑都不会,你看到她那张僵尸脸没有?我打赌她现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不知道是要后悔还是要继续。”薛纯茶耸耸肩,“要把一只野猫养成男人,至少要个几百万年的时间。”
“那又不是一只野猫和一个人在恋爱,那是一只野鸡和一只野猫在恋爱。”小橘安静地说,“他们都需要几百万年来进化。”
“额滴神,说得我越来越同情姜天然那小子了。”
小橘轻轻的皱了皱眉,她连皱眉的样子也是好看的,比一簇蒲公英在风中那一抖还要轻盈,“他最近怎么样了?”
“不知道。”薛纯茶简单地说,“那小子是圣母,进化程度距离野鸡和野猫有几百万光年,他想好的事谁能改变?老子我也不能。他想让这只野鸡和那头野猫在一起然后自己去死,老子我就算吊根绳子把他绑住,他还是会有别的办法。”
“他也真是忍得住,”小橘轻轻的叹息,“从来不求苏小妖告诉他救命的办法,苏小妖也真是狠心,他非要看天然死,不管我们对他多好,根本不为所动。”
“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仇,不就是天然开了一枪吗?要不是天然开那一枪他早就死了,说起来天然是他救命恩人。”薛纯茶望天翻了个白眼,“要是那小子只是在为他的组织保守秘密,那天然死得就更冤了。”
“其实拷问人的办法天然有很多,什么催眠针啊,电棒啊,鞭子啊,辣椒水什么的……”小橘细细的说,“只不过他辞职以后都没人会用了,而且他自己也很乖,就再也不用了。”
“那家伙是个闷骚的S,其实很可怕,哎呀呀,温柔乖巧的S尤其可怕……”薛纯茶正在碎碎念,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起来,“哈罗!啊……哦……哈哈……拜拜。”
“什么啊哦哈哈拜拜?”小橘那纤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又有任务了?”
“说苏小妖杀了雨燕,‘家’那边发现他还没死,要肃清他。”薛纯茶吐出口气,“还有姜天然坏了大事,他们可能也要对他动手。”
“咦?苏小妖既然杀了雨燕,那为什么要为‘家’保守秘密?他已经不再为他的组织做事了不是吗?”小橘突然觉得奇怪了,“那支黑刺到底是什么来历?说不定不是从‘家’那里来的,而有什么别的来历吧?”
“现在最头痛的是怎么在苏小妖和天然被‘肃清’之前灭了这可恶的组织。”薛纯茶稀罕的皱着眉头,“看来要去找左大组长商量,额滴神~~~我讨厌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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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天然正在医院。
他今天没有上班,陪着佘华做检查,检查的结果还没有全部出来,但医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她必须住院。脑血管瘤已经长得很大,随时都会破裂,她这几天视力开始模糊,再发展下去她就会失明,或者是血管瘤压迫脑干导致死亡,或者是血管瘤直接破裂导致死亡。
总之死亡已经离她很近。
警察经常来检查她是否还在家里等候调查,据说取证的工作很顺利,已经找到了七八个受害者,大家一致指认是她进行麻醉抢劫,要是定刑下来她少说要在监狱里蹲个二十年。
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她会蹲监狱。
因为她快要死了。
她没有答应姜天然画那幅画,那天飙车过后她的视力变得模糊,已经画不来铅笔画。
但她对姜天然说:请苏释来。
她不能画了,她还能演。
她是骗人的专家,就让她演一场死亡给他看吧。
理佳的故事将会永远结束,苏释将会从那千千万万的铅笔画中得到解脱。
姜天然没有问她为什么愿意做这样的事,就像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喜欢假冒宫理佳的名字去骗人?
在苏释心中,理佳是一个梦,或许在佘华心中,理佳也是一个梦。
就像一场无暇的雪,一直纷纷扬扬的那样下着。
“可以了。”医生让佘华从躺椅上坐起来,那说话的声音仿佛特别小心,“今晚就住院等检查的结果。”
佘华笑了笑,眼角看着姜天然,“你能帮我买件衣服回来吗?”
“什么样的衣服?”
“白色的……”她柔柔的说,“会让人觉得很清纯的那种,衣服或者裙子都可以。”
他想起了一件衣服,“是要……”
“穿给苏释看的。”她柔声说,随后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抱我去病房。”
他将她横抱起来,送进了单人病房,她换了医院统一的衣服,静静躺在床上。
她一定很需要人陪,但她却说“你走吧。”
他走了,过了一会儿佘华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姜天然搬了块椅子过来坐在她床边,他认真的说,“我等你睡了再走。”
她抓起床头的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啪的一声那东西碎了一地,原来是一个瓷杯,“你要走就走,等我醒了以后身边没人我只会更不舒服。”
“我等你睡了以后走,在你醒之前回来,好不好?”他柔声说。
她怔了一怔,眼泪突然流了出来,他是如此温柔,有时候让她以为为他做尽一切都可以心甘情愿,但……但为什么他就是不爱她?为什么即使他和她都快要死了,他还是不爱她?“你能不能……”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在我死之前,假装爱我?”
他似乎是呆住了,本能的要拒绝,然而安静了好久,他没有允诺,也没有拒绝。
佘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如果永远睡不着,你是不是永远不走?”
“我……”他柔声说,“一定会等到你睡着。”
她觉得凄恻,分明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入耳入心却是痛,痛得像一支利箭穿心而过,将那一颗心撕裂了几次一样。
而后的一个小时,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睡,姜天然却真的一直都没走,一直等到她真的恍恍惚惚睡着了,他才轻轻的站起来,带上了房门。
她需要一件道具,而他想到的就是那天夜里,霍星将烂醉的佘华丢进他家,一蹦一跳回家的时候,身上那件在月光下闪烁着蕾丝光泽的连衣裙。
那件裙子是什么颜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长的?短的?
他一向信任的记忆力出错了,他不记得那是件什么样的裙子,只记得她蹦蹦跳跳回家的时候那种笨拙的姿态和欢快的样子。
像一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
突然又变得无法呼吸,他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坐上了自己的车,强烈的窒息感充斥在胸口,他看着自己十指发紫,一直到他用车钥匙刺痛自己的手才吐出了一口气,他该去买件和那件裙子差不多的衣服。
他的记忆力很好,虽然一时不记得霍星那件裙子具体是什么样子,但他记得那是卓雅的牌子,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衣服。
车子发动,缓缓开向国际名品中心。
一边开车,一边渐渐觉得眩晕,姜天然睁大眼睛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虽然距离国际名品中心不远,但按照他目前的状况可能开不到目的地,他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车速渐缓,他转向路边的一个停车场,目光一掠,他看见了一件熟悉的裙子。
霍星和苏释走在一起,看两个人的衣着打扮,大概又在出任务。霍星穿着她那件公主一般的裙子,苏释也穿着精致华丽的衬衫,甚至在脖子上挂了一条水晶银链。
不对,不能让佘华穿着和霍星一模一样的裙子见苏释,苏释已经见过了这件裙子。他的思路依然清晰,但头很重,注意力有轻微的涣散,略略失神,等他回过神来,霍星和苏释已经不见了。
他注意到有一辆银色的奥迪开得很慢,现在刚刚向着街道的转角开去,而这条路转过去没有商店也没有酒店,更没有停车场,是个新的楼盘。那新楼盘是政府的经济适用房,从常理来说,房主不该拥有如此豪华的车辆,并且这里也还没有开始入住。
他认为霍星和苏释穿得如此华丽出现在人流量巨大的商业街,应当是充当了诱饵,而这辆可疑的银色奥迪说不定就是猎物,心念一转之间,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另外一辆车。
那辆车就跟在他身后,他是来停车场稍事休息,并没有下车,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居然也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
神经骤然绷紧,也许霍星和苏释转向偏僻的角落是为了有利于设伏和抓捕,但跟上去的却不是全部,目前无法判定后面的车是针对他姜天然还是针对霍星和苏释,但如果前面埋伏发动,必然会打草惊蛇。
后面这辆车会逃!
他慢慢的从停车场开了出去,后面那辆车稍微等了等,也缓缓的跟了上来。姜天然越开越慢,突然拔出车钥匙,车子顿时熄火,他假意启动了几次,随后下车。这条路是车水马龙的地方,他的车一旦停下,立刻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后面那辆车也被堵在人流中,交警的摩托车很快启动,向他这边驶来。
他把车扔在路上,拨通电话,向刚才那辆银色奥迪开去的方向走去。背后那辆被堵在人流和车流之中的车挣扎了两下,随后车主也下了车,跟着他向僻静的道路走来。
显而易见,这人是针对他而来的。
为了雨燕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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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电话里传来霍星的声音,“咦?天然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我刚要打给你……”
她说“我刚要打给你”,他感到一阵安心,随后她说“‘家’杀手可能会对你和苏释下手,现在我们和特勤正在处理其中两个,另外有一组已经赶去你公司了,你呆在公司别出来。”
“我在你后面。”姜天然柔声说。
电话那头呆了一呆,随即爆发出一连串惊天的尖叫,“天啊!你不在公司在大马路上干嘛啊?这是为毛啊?为毛啊?天啊天啊,你在我后面哪里?”
他抿目微笑,身后那人沉默的走上未建好的楼盘,他一步一步退向楼梯口,“小星,路口还有一个,他上了楼,你那边要是动手了,他可能会射击,也可能会逃走。”
“还有一个?我这边完全没问题,那两个已经绕进了死路,你是说现在还不能动手吗?”
“等我处理了这边这个,你那边再收网,稳住。”他已经隐入了楼梯口,那迅速登上四楼抢占地利的杀手意外的没有在地上看到姜天然的人影,瞬间也已明白:猎物已变成了猎人。
从现在开始,将是狩猎与被狩猎的游戏。
“喂!你身上什么装备都没有要怎么抓人啊?”霍星在电话那边大喊大叫,“你稳住他特勤马上过去,纯茶也马上就会来了!”
“嘘——”他微微一笑之后,关了手机。
听见她这么焦虑担心的声音,他的心情很舒畅,头依然很重,但制服这个潜入楼房的杀手是必须的。
他不能让他伤害霍星或者苏释,甚至是伤害偶然路过的谁都不可以。
霍星望着手机跳脚。
苏释冷冷的看着她,他的目光充满杀气,“姜天然?”
“他在附近不知道哪栋楼里,和杀手在一起,天啊!他干嘛要搅和进去?就算他很厉害很了不起,这里到处都是特勤,犯得着他去动手吗?”霍星一连跳了几跳,“控制高处的人在哪里?应该大部分楼里都有吧?”
苏释眼里的杀气更加明显,他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转过头来瞪着他,“发信号啊!叫楼里的人快去帮忙!联络器在你那!”
苏释站着不动,她看着他唇上咬出的鲜血,他咬得很重,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恨意,一句话也不说。
她心里一股寒气陡然升了起来,这是第一次苏释伤害自己而她毫不心疼,“你为什么不说话?”
苏释闭嘴闭得紧紧的,就是不说也不动,像钉子一样站着,瘦弱身子在阳光下微微颤抖,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