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义高兴道:“既然有仙器在手,三天之期马上就到,我们就正面跟那个什么菩提迎战好了。反正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为这天下,为这公义,也算值得了。”
“慢着,”鉴印大师开口道:“玉虚杏黄伞虽然神勇无比,但是毕竟只是防御性的宝物,而且莫陵毕竟不是姜子牙,功力尚浅,最多只能支撑几分钟,有了此宝,无非是为你们逃跑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什么?”郭明义这么能忍的人终于也有想揍鉴印大师一顿的冲动了:“你是说我们辛苦了半天只是可以逃命了?”
鉴印大师肃容道:“菩提的可怕你们并未亲自领略,能在他手中逃得性命已是极大的不易。”
郭明义怒道:“那难道我们就这一辈子都东躲西藏,打游击战不成?”
鉴印大师道:“当然不是,有防则有攻,这世间不仅只有玉虚杏黄伞一个仙器,其实仙器往往藏于山河之中,只看是否有机缘碰到而已。现在菩提既出,时机也已成熟,就请两位施主再辛苦一趟,跑一遍天山吧。”
郭明义一头雾水道:“我们去天山做什么?”
鉴印大师悠悠地道:“去找一个人,她前世的名字只怕你是记不得了,但这世的名字你熟悉万分,她叫朱若云。”
郭明义乍闻此言,当真是欢欣雀跃:“是什么?”
莫陵缓缓地念道:“心境无碍,便是坦途。万物皆虚,自明其义。”
郭明义细细揣摩了一遍,却不是很明白其中含义:“这四句话到底包含了什么打倒魔物的诀窍?”
莫陵道:“姜子牙是上千年前的古人,他怎么会知晓今日魔物的厉害,当然不可能直接告诉我们击败魔物的方法。但他却无意中点醒了我,一直以来,我们疲于奔命,被动挨打,进驻校园,挽扶校报,为的是什么?打败魔物吗?就算赢了那个所谓的契约,但局势没有丝毫的变化。在姜太公那个破烂的屋子后头,我才突然想明白,我们这么辛苦地冒着生命危险去跟魔物一而再再而三的正面碰撞,不是为了要打败它,而是为了要观察它,发现它的弱点。”
郭明义依旧不甚理解:“你不是找出来了吗?你当日和我说,光明不论纯粹,而在于它是否强大。”
莫陵苦笑道:“这句话对付黑暗魔物还可以,但要对付原本就是从光明诞生的魔物就没什么用了。而且这句话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是正本清源的办法。要想彻底封杀住魔物,只怕不光要有仙器,还要懂得有的放矢。”
郭明义精神一振,莫陵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这两年来他吃够了魔物的苦头,最想知道的就是怎么克制魔物,鉴印大师那老头明显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莫陵却没有继续深谈下去,而是转了一个话题:“菩提现在看上去明显是光明魔物的首领,你觉得那帮魔物为什么要让他一个后来者当头头?”
郭明义不及细想,当即答道:“那自然是因为他厉害,可以帮忙收拾掉异己。”
莫陵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道:“他厉害体现在哪里?”
“体现在……”郭明义说完这三个字立马顿住了,他明白了莫陵问这个问题的玄机所在:“菩提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法术天才,能够自创符咒、阵法,说白了,就是能够光大法术,但这些在魔物那里反而一无是处,因为魔物是不需要法术的。那么魔物招揽菩提过去并且拥立他当老大的动机就非常可疑。”
莫陵微笑点头:“没错,我们再结合前一个问题来看。跟魔物打了那么多场,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就是魔物基本是没有法器,完全靠的是自身的能力。那它的能力是什么呢?总结归纳一下,我们发现有两点,第一,蛊惑人心,就是所谓的执念幻境,这招杀伤力很强,但如果意念足够坚强,就不会有事。第二,就是他们手中发出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组成成分的光,但是这点也有蹊跷,只有为首的几个老大会,下面的都不会,只能靠侵入人的身体搞一些破坏。说白了,大的很厉害,小的很没用。”
郭明义会意地接口道:“这就跟当年洪元圣祖师那几场惨战产生了矛盾,按照壁画上所描述的,如果真的只有几个厉害,法术界不会输得一败涂地,而且也不会有那么壮观的魔物围剿法术界的场面。这说明,至少在几百年前,小的也很厉害。”
莫陵道:“没错,也就是说,在这几百年里,发生了一些我们法术界不知道的事情,削弱了魔物的能力。它们对此可以说是一筹莫展,所以才想到了借助菩提,借助的不是他的法术天赋,也不是他的超强能力,而是他的绝顶聪明。”
郭明义拍案而起:“说到点子上了!那个黑暗魔物的老大这么苦心积虑地招揽你,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莫陵笑道:“现在的好消息是,菩提也没能破解此中玄机,所以他才有那么多精力来拼命追杀我们两个。”
“打住。”郭明义截断他道:“你凭什么断定菩提也没能破解?”
莫陵道:“菩提虽然生平最强的就是运用法术,可是他既然投奔了魔物阵营,论理应当用魔物之力,但他一点都没用,足以说明他也觉得现在魔物之力不好用。”
郭明义狐疑道:“他用法力说不定只是为了击溃我们的自信和自尊呢?他不是说了吗?自他之后,再无天才。”
“就是这句话露出了破绽。天才不天才的,对我们俩其实没什么损害。”莫陵冷冷地道:“你要知道,真正的强大,是不需要出手的。”
莫陵话中的寒气甚至让郭明义不寒而栗,他清楚地知道,莫陵对于菩提已经上升到了切骨的仇恨,按照以往,他会劝诫不要产生黑暗的执念,以免被魔物趁虚而入,但他现在唯有沉默。
如果仇恨能够打倒菩提,那么就放任它的滋长,直到成为参天大树。
不知不觉间,郭明义已经渐渐的放下了一些原则和底线,开始为了胜利学会不择手段。
他先同化了莫陵,但反过来,莫陵最终同化了他。
这是堕落的初始,但这也是胜利的开端。
两人讨论了半天,对于到底是谁出手削弱魔物的实力依旧毫无端倪,但是可以肯定的人,此幕后之人必定是魔物的对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法术界的朋友。
因此而延伸出的另外一个好消息就是,如果菩提用的是传统法力而不是魔物之力,那他们就还有得打,毕竟他们俩也是从法术界的血雨腥风里出来的,论天赋和威力,确实比不上菩提,但要论实战和狡诈,就不好说了。
从鉴印大师的所在到达天山有一段非常漫长的路途要走,如果不出意外,如果菩提不是傻瓜,那么这一路上至少有几十处险要的地点足可以把他们暗杀掉,而且还不留痕迹。
所以二人精心策划了一条险峻异常、绝无仅有的路,更准确的说,是山路。
也就是说,他们将专门寻找有高山的地方,不断地穿越过一个又一个艰险挺拔的山顶,走一条跟上天最接近的道路。
按照莫陵的算计,既然魔物最大的本事就是附在人的身上,通过蛊惑人心甚至于夺取魂魄来行龌龊不义之事,那就远远的避开他们,到人迹罕至、渺无人烟的山顶上去,那里只有善良和本能驱使的走兽虫鱼。
远离人烟,就能远离人心,不会被黑暗和光明察觉,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暗度陈仓,到达天山。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也将校园里那块唯一能识别魔物真面目的镜子碎片带上了。
就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他们收到了来自山下的潘旻的密报:天下已经开始渐渐被魔物笼罩,人们失去内心原本的道德和信仰,提倡所谓的人性解放,崇拜私欲,并且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不要说在原本就是勾心斗角波谲云诡的政府,为一己私利和权欲置天下于不顾,就算是在民间,这种状况也开始恶化,大家怀揣着险恶的用心去揣度身边的每一个人,用利益这唯一的天平去衡量曲折是非。
菩提果然出手了,在他的完美计划中,最后天下就变成私欲膨胀的俗世,大家醉心于互相的争斗和践踏,而彻底忘记了原有的善良和公德,正义的天平永远失去扶持乾坤的力量,而魔物将永远得以生生不息的繁衍和壮大。
只是,这个完美的计划里还有两个不和谐的音符,作为第九世轮回转世而生的郭明义和当世法术天才莫陵。
菩提作为光明魔物的首领并没有参加那场契约的签订,其一是因为自己当时并不够壮大,古代的人相对比较淳朴,他们心中的光明往往要纯粹的多,甚至出现了很多不顾一切只为尽忠报国的名臣名将,这些人的能量太大,不仅死死地压制住了光明魔物的力量,还辐射到了民间,教化了百姓;其二则是因为他从始至终认为那个契约是个可笑的产物,从来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斗争中,不会有你进我退的妥协,只要足够强大,就立刻征服天下。
眼下这个时机终于到来了,金钱的洗刷和道德体系的崩溃提供了最好的机会,加上贪腐横行,使得人们对现世充斥了不满,进而让善念也掺入了杂质,极大地壮大了光明魔物的力量,并最终帮助他们一步步地夺取天下。
心有光明,可以驱逐黑暗。若光明成魔,便无人可敌!
菩提也曾经这样认为自己终将不可一世,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郭明义作为最后一世赢了那个契约,打败了黑暗魔物。
但那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叫莫陵。此人先郭明义一步抵御住了黑暗魔物的疯狂如潮水般的进攻。
但他并不是用心中纯粹的光明去实现这个驱逐黑暗的传统定义,他注定是一个心存私欲的人,并且从来不畏惧承认自己的不伟大,所以他用了另外一招,菩提最担心的一招————光明的强大。
光明的强弱其实并不在于它的多少,而在于它是否坚定。
这也是为什么菩提一直惧怕现世会出几个象古代那样的名臣名将,因为那帮人完美的诠释了这个真理,我可以贪腐排挤暗杀,也可以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惜尸骨累积,但我心中最深处始终保有光明,且这光明磐石不移。
莫陵不会去做名臣名将,但他有这个危险的趋势;他现在没意识到这一点,未必将来不会意识到。
他手中那根透明的棍子,也就是玉虚杏黄伞的真身,当年曾经流落到菩提的手中,但他穷极智慧,也未能逼它现出原形。
但莫陵做到了,这立刻使菩提不寒而栗。
菩提绝顶的智慧敏锐地发现了大局中这个可以致命的危险点,这迫使他放弃了整个天下的布局,而亲自出手,专心致志地追杀二人。
但他因此也犯下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他放过了郭明义,转而硬攻心智坚定的莫陵,这样一来,就给郭明义提供了足够的时机去悟化。
因为真正的突破点,并不是莫陵,而是郭明义。
不过总的说来,莫陵这条计策还是比较成功的。因为没有人,就没有人心,就没有魔物,在开始的两天里,菩提穷尽一切手段,都没能发现二人的踪迹,只知道他们下了山,离开了鉴印大师。
但菩提毕竟要比莫陵聪明,两天后,他终于识破了这个诡计,但高山顶上凡人之躯很难爬上,即便强令自己的手下去爬,估计爬上去之后也就只剩半条命了,就等着被莫陵收拾了。
人海战术已经用不了了,只能用精英战术,菩提原本想自己上,后来转念一想,他不相信莫陵这个人会毫无弱点,他想再在暗处好好的呆一呆,认真地看一看。
郭明义和莫陵平静的好日子也终于到头了,第三天他们在攀爬麓山的时候,遇到了第一件事。
一大群大概有三四十名老人和小孩衣衫褴褛目光悲戚,正费力地爬着那陡峭的台阶,他们当中有的已经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但很快就有人扶起,继续前行。
登山的人前两天见得也多了,但问题是这群人是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爬山的,一点也不像去登高望远,郭明义觉得奇怪,就多口问了旁边的一个老人:“大爷,你们上山做什么?”
不料这一问,那老人当即老泪纵横:“作孽啊,我们原本守着几亩地,种种田,日子过得可好了,谁知道来了个流氓,说要办公司,把我们的地全部拆迁了去,一分钱也不陪,我们没有田地,活不下去了,只好搬来山上住着。”
郭明义问道:“怎么只有老人和小孩?你们的儿女呢?”
老人答道:“都去打工了,几年才难得回来一次,在外面也艰难,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呢。”转眼看着郭明义面有震惊之色,忍不住道:“年轻人,我们想翻过这座山找儿子女儿,你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一直在后方冷眼旁观的莫陵这时终于迫不得已出手了,猛地拉了一下郭明义的衣服,郭明义回头低声道:“我知道,但他们实在太可怜了,这里又有猛兽出没,我只护送他们安全过山,就马上回来,绝无错失。”
莫陵坚持道:“不,我担心的并不是他们会走漏消息。菩提他们是光明滋生的魔物,你我只要善念一动,他们就会知道我们的踪迹。”
郭明义一怔,怒道:“你是说我们以后从此见死不救,寡情薄欲,这他娘的跟魔物又有什么区别?”
莫陵一愣,他的嘴唇颤了颤,但最终颓然闭上了,只是无力地吐出一句话:“总之现在没找到朱若云之前,不能旁生枝节,否则只怕她有危险。”
朱若云是郭明义的软肋,一提到她,郭明义的态度立即有所软化,可漠视危困而不施以援手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犹豫了片刻,才勉强道:“好吧,我听你的,不管他们了。”
莫陵神色一松,道:“那赶紧走吧。”
他刚刚背转身去,手上用布裹着的玉虚杏黄伞突然开始泛起金黄色的光芒,莫陵大惊失色,大叫一声:“不好!”
郭明义那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不好,就已经被莫陵狠狠地推倒在地,狼狈地翻了个跟头,等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时,蓦然发现周围青翠的景色和崎岖的小路已经全然不见踪迹,四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在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一道深达三尺的裂痕触目惊心地嵌在巨大的冰块上,就在这道裂缝的旁边,一人衣袖袂袂,长身挺立,一双眼深深地望着站在对面的莫陵。
“菩提?!”郭明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搞不清楚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这幅场景,还有菩提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太迟了,他已动了善念,我立时就发现了你们。”清秀男生轻启皓齿,笑语吟吟,那一挑眉眼的柔和中却迸发出凌厉的俾睨天下的霸气,直逼莫陵:“其实你一个人动身,不带这个累赘,岂不更好?或许我还真的找不到你。”
莫陵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前俯后仰的大笑,只是微微扯动嘴角的浅笑,那一笑,俨然是跟清秀男生完全不同的别样风情。
清秀男生的脸色微微一变,千百年来,在他的重压之下,还能笑出来的没有一个,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完全臣服和畏惧于自己威势之下的平庸天才!
鉴印那老秃驴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此人在短短十几天内就能涅槃重生,焕然一新?
清秀男生想不通,也没有时间想通,那边厢莫陵已经开口了:“你以为此行必然大功告成,能取我们二人性命?”
清秀男生即时反问:“难道不能?”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忽然朝自己抛了过来,清秀男生本能地抓在手里一看,脸色大变,原来正是由玉虚杏黄伞幻化而成的那根透明棍子。
“这东西你认识,你曾是它的主人。”莫陵定定地看着清秀男生道。
清秀男生不可思议道:“你莫非真是想送死?连这唯一有可能保命的法器都白给我了。”
莫陵坦然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有更好的去处,我不阻拦,仙器就应该跟着对的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