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义不由点头叹道:“我明白了,这哪是什么游戏?这分明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做的一个约定!怪不得那些亡灵愿意签订这复活的契约了。若它们真的是冤死的,玩游戏的必死无疑。”
那妇女道:“这个游戏本就不是乱玩的,只对自己的亲人,也有那一等一的孝子,情愿为自己父母冤屈偿命的。”
“等等,”一直听得出神的王芳燕突然问道:“你如果是为了延续你自己的生命而预先签订了这么一个复活的契约,那么只需要付出你同伴一人的性命就已足够,为什么还会诞生这么恐怖的传说,每年不断的残害人命,成为缠绕不绝的狰狞呢?”
那妇女低头道:“因为这游戏没有成功,当中出了差错……”
郭明义三人快速的对望一眼,郭明义接口道:“你不是说这个游戏不存在失败的情况,是百分百成功的吗?”
那妇女抬起头,早已泪落如雨:“是的,如果这个游戏能玩下去,是不会失败的,我也不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所惊恐的,畏惧的,害怕的这个从不消止的传说也不会出现。可是……可是,可是中间出了差错,这个游戏没能玩下去。”
郭明义忙问道:“是什么差错?”
那妇女道:“这个游戏要复活人,必须要以付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我既然是为了让我复活而玩的,那我当然不能一个人去玩,必须要叫上另外一个人。于是我鬼迷心窍的叫上了英儿,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舍不得她,可是除了她我叫不动别人去玩这个恐怖的游戏了。在自己的生命和姐妹面前,我可耻的选择了前者。”
“我找了个借口骗她去,上个月我们一个很好的同伴在旧操场上体育课的时候,篮球架出了点意外,整个篮框都倒了下来,刚好压住她,她的脖子被压断了,头颅飞出去好远,英儿说,她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一直睁得大大的,死死的望住她。她吓坏了,几个星期都睡不着,晚上做恶梦都梦见她来喊冤索命。我听她这样说,就有了主意,跟她说玩这个游戏能让人复活,她一听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我跟你们说过,如果有特定的目标,玩游戏之前是要焚烧一张写有名字的纸的,我担心召唤上来的鬼魂法力不够,万一不能将我复活,就没得挽救了。于是,我就在纸上偷偷写了‘校园里最强大的鬼’,烧了。我让英儿先敲门,我跟着后敲,这样她就能念出代表契约结成的最后一句了。没想到,刚念完第二句,在我的背后就突然嗖嗖起了一阵冷风。那风比我之前的玩的那么多次还要冷,好像钻进了我的毛孔里,让我瑟瑟发抖。”
“我忍着刺骨的寒冷,心里却很欢喜,知道这次请对了,必定是法力很强大的鬼魂,所以风才会跟以前的不一般。我赶紧往前面走了一个角落,等了很久很久,结果并没有听到有任何的敲门声。我觉得很奇怪,冷风都出来了,照理肯定有什么东西已经上来了,跟我们在同一个屋子里,它既然接受游戏听从召唤上来,为什么却不遵守游戏的规则呢?我想回过头去看怎么回事,可我又不敢,游戏里面没说可以回头去看,也没说不可以,但我一步都不敢多走,这是事关我性命的一场交换,来不得半点马虎。”
“我忍住了没回头,选择继续等待。但是英儿她忍不住了,她不是很懂游戏的禁忌,她纯粹是因为害怕所以一直没回头,可是在这么寂静又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呆上这么久,她吓坏了,也顾不上了,就回头看了一眼。只那一眼,我看到她那好奇的神情已在瞬间凝结在脸上,瞳孔急速地放大,嘴唇剧烈的颤抖着,但一句话都说不出,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一点,目光里充满了惊骇的悲伤和绝望。”
“我一看就知道不对了,英儿的神色不能叫做害怕,应该叫做惊诧,震惊到极点的惊诧。这不应该是见到厉鬼的表情,而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的表情。我终于也忍不住了,赶紧回头一看,这一看不打紧,我也彻底吓坏了,四肢冰凉的站在那里。我们死的那个同伴血淋淋的站在我们的后方,脖子上空空的,头颅提在手里,眼睛就像死的那天那样,死死的看着我们,不同的是嘴角上带着笑。”
“我几乎要晕倒过去了,在空前的恐惧压迫下,我大脑一片空白,居然忘了在玩游戏当中是绝对不能破坏规矩的,脚上一软,竟然踉跄退了两步,离开了自己站的方位。见我动了,英儿尖叫一声,拔腿就跑。那一刹那,蜡烛上的火苗彻底熄灭了。我知道坏了,蜡烛熄灭了代表游戏失败,而谁破坏游戏的规矩就必须受到惩罚。”
“见英儿和我都动了,那无头鬼大喜,先向英儿冲了过来,直接撕了她一只手下来。英儿痛得当场晕了过去,我挣扎着想跑,被她发现了,转而向我冲了过来。我整个人瘫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哭求她放过自己,她不肯,冷冰冰的指责我说我和英儿见死不救让她身首分离,她心中满是怨恨,觉得过早离开了这个人世。”
“我连忙向她和盘托出这个游戏的奥秘,说能让她复活,求她放过我一命,另找一人来替换她。她冷笑说,早就向其它的厉鬼打听过,这种游戏必须要在人的头七之前玩才能复活,她都死了一个月,神仙来都没办法了。我真不是有心骗她,我奶奶教我的时候,从来没传这个规矩给我听。我以为必死无疑,几乎昏死过去。她在吃我之前,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我,愿不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那种情况下,我还有得选择么?我只有拼命点头,她就笑了,是阴森森的笑,她说她杀了好几个人,下面派人来抓她了,可她才不想去地狱受苦,于是她想壮大自己的法力,想永远存留在这个校园里,用残忍的掠夺去用另外一种方式延续自己的存在。”
“接下来……你们就全都知道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同意。她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只要我好好帮她,她就可以罩住我,让我不死,然后就消失了。她立即将这里的房子拆毁,在旧操场那里伪造了现场,英儿也是被她拖到那个地方才吃掉的。我逃出去之后,曾经想过偷偷的逃跑,但只要一离开校门,就立即全身痛入骨髓,满地打滚,我受不了这种疼痛,只好又回来了。我开始按照她的要求,在学校里散播这个游戏,当然,是不完全版本的,只传出了前两句,方法也做了一些变动,吸引了很多好奇的想复活人的都来玩,她就在旁窥视,只要一念出前两句,请鬼游戏成立,她就立刻跳出来,吃掉那些人,契约之地的传说于是终于成形并且生生不息。”
故事讲完了,现场陷于一片沉默当中,没有人想说话,也没有人想得出话来说。
终于,良久,郭明义才开口道:“我们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这句话一说完,朱若云和王芳燕同时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王芳燕看他的眼神是带着万分的惊异,而朱若云却是带了点不满。
那妇女听说放她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肯放我走?那……那这传说怎么办?”
郭明义不置可否道:“这传说怎么解决,已经不是你的范畴了。我放你走,还是最开始我告诉你的话,天道常在,报应不爽,自己种下的因,必然要自己去承受将来的果。我不罚你,自然有天罚你。”说着,他深深的看着那妇女,一字一句道:“永远不要妄想逃得过!”
那妇女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变得惨白,怔怔的看着他,蓦地双目一跳,已然慌张逃走了。
那妇女一走,王芳燕就忍不住抢道:“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她明显是在谎话连篇!”
郭明义接道:“我都知道,从她说什么在白纸上写最厉害的鬼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在编谎了,向来烧白纸都是向冥界烧的,那冤魂既然躲着冥界,不受六道管辖,不受孟婆灌汤,烧一堆白纸也是叫不上来的。而且,什么叫最厉害?谁来评最厉害?冥界才没有功夫管这个事情,这简直就是在骗三岁小孩。”
王芳燕颇为激动的道:“还有,她说鬼撕了英儿的一条手下来,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鬼只有实体化了或者借尸还魂才能对人类的躯体造成物理上的伤害,但是一旦实体化了,就不能从地底下召唤出来了,这些常识连我这种行外人都懂,她居然大言不惭的说了一大堆,破绽百出,她简直就是没把我们当回事,这是挑衅!”
郭明义无奈的道:“那我能怎么办?我把她杀了?大姐,她是人好不好?我只能杀鬼,不能杀人,她就算不编谎,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我也拿她没办法。”
王芳燕失望道:“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她一定是传说的重要知情人,这条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
郭明义一摊手道:“目前来说没有,我们只能跟踪她,继续劝说她,甚至利诱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王芳燕极度失望,眼见错综复杂的迷局总算露出了一点曙光,却在这里被残忍的切断,而一干人等,只能束手无策的彷徨。
郭明义过去踢了一脚潘旻:“喂,起来了!”
潘旻醒来之后摸摸头,悚然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了那些白影之后,才对郭明义道:“师兄,这里是地狱还是人间?”
郭明义的脸黑得象暴雨天:“我数到三,你走了,是人间,没走,就是地狱。一!”
潘旻忙起身一溜烟的就跑了。
郭明义呼口气,对王芳燕道:“王姑娘,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王芳燕点点头,无精打采的回去了。
见王芳燕的背影消失在这条小路上,朱若云这才生气的对郭明义道:“我同意王芳燕说的那句话,你不能就这样放这个人走,在她的身上,系着解开传说之谜的所有钥匙。”
郭明义斩钉截铁的道:“我说了,我对她没有办法,她是人!”
朱若云语气生硬的顶了回去:“办法多得是,是你不想用而已。”
郭明义不解道:“办法多得是?什么办法?”
“酷刑,下蛊,降头,或者用法器折磨她的魂魄,实在不行就出动灭魂杖。”朱若云噼里啪啦立即数出一大串方法。
郭明义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你居然怂恿我杀人??”
朱若云的口气里不带一点波动:“我说的没有错,杀了人,她就成了鬼,对付鬼你会有更多的法子,你箱子里的法器轮着用一遍,我不相信她还受得了,还不肯说真话。”
“胡扯!”郭明义也有点生气了:“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杀人,如果这样,我与那些魔物何异?”
朱若云冷冷的道:“郭明义,你别忘了,杀人这件事你是做过的,在那宿舍楼,你为了救出梁孟群……”
郭明义恼羞成怒的打断道:“闭嘴!你不要再给我提起这件事!我那时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朱若云一声冷笑:“危及你的生命你就是迫不得已,危及别人的生命就不是迫不得已了?佛说众生平等,你却为你自己的生命筑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墙,在墙之外,万骨枯荣,全不在意。郭明义,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杀599个人和杀600个人有区别吗?”
“朱若云!”郭明义这次是真的发怒了,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里倔强的蹦出来,犹如一把把尖利的刀:“你是在逼迫我变成魔,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魔!如果我都成了魔,我还用得着去降魔吗?”
朱若云不说话了,她怔怔的看着出离愤怒的郭明义,眼眶渐渐浮上泪花,轻轻抿了抿嘴唇,幽幽的道:“大印既破,众生成魔。大印得封,独我为魔。”
郭明义一愣:“你说什么?”
朱若云却不接下去说了,她转过身子,任凭泪珠无遮无掩的落下,伤感的道:“我想,是我太急了,我应该给多点时间给你,但是,时间不够了……”说完,掩面哭泣着跑开。
郭明义惊骇的站在当地,心里寻思朱若云是不是最近精神有点不正常,自己千万不要被一个疯子给牵动了情绪。
郭明义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收拾案台上的东西,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那个被朱若云浇熄蜡烛的烛台上,湿湿的蜡烛斜插在地上,心中不由一动,许久之前的某个画面如同泛黄的画卷,悄然翻开,降临脑海。
那时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小孩,拿不动法器,念不出法术,只有屁颠屁颠的跟在师父的后面帮忙搬点轻的东西,亲眼目睹了师父多次出生入死勇入险境将一众妖鬼斩杀的惊心动魄。他不解:“师父,为什么不查清楚一点再过去?”皿溯大师摸着他的头乐呵呵的道:“傻孩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有些东西,不身临其境是永远无法猜透的。”
身临其境?这四个如同一道霹雳闪电照亮了郭明义的心田。
一个大胆而奇怪的念头突然浮上心头,原本就是艺高人胆大,郭明义禁不住走到了烛台的面前,换上了一根新的蜡烛,用火柴点燃了它。
随即,郭明义走到其中一棵大树的前面,轻轻的说了声:“一烧纸钱同掩埋。”
四周围一片寂静,蜡烛静静的燃烧着,没有任何变化。
郭明义有点困惑,他想了想之前看到的瞬间场景,突然醒起自己听到马尾女生念的是第二句,难道说一个人请的话要念完两句才能生效?
“二拨坟土两无猜。”想通这点之后,郭明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念出了第二句。
“呼”一阵微微的冷风吹过,蜡烛的火苗摇曳了一下,但是没有熄,但烛台却开始有了轻轻的晃动。
“噌”胸前的玉佩发出低沉的鸣音,放出了微弱的光华,并不刺眼,显然来者冤力并不强。
郭明义缓缓转身,一个短发的女生背对着自己,穿着灰格子的旗袍,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出现在和郭明义对角的另外一棵树前。
郭明义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开口道:“那天小琴对着大树指着说‘你’,应该是指你吧?”
短发女生点了点头,却仍然没有转身。
郭明义道:“刚才我们第一次玩游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
短发女生没有说话,肩膀开始微微耸动,看样子似乎在无声哭泣。
郭明义皱皱眉,道:“是因为她还在吗?”
短发女生再度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郭明义叹了口气,道:“是她害死你的对吗?呆在地底下,终日暗无天日,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嚎哭痛泣却不得轮回的滋味不好受吧?明知道凶手却无可奈何,我心里也不好受,原谅我,英儿。”
短发女生突然发出很大的哭声,她蹲下身去,由嚎啕大哭最后到无声抽泣,纵然背对着,仍然让郭明义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伤痛与委屈。
“原来……原来你知道……知道我是谁。”短发女生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带着点你侬我侬的缠绵。
郭明义沉重的道:“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的,小琴指着大树的方向说‘你’,我一直以为她是在和另外的东西在玩游戏,等着下一个说出下面的咒语。可是我忽视了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她当时并没有在玩游戏,她无意中召唤出了你,惊喜的她赶紧向你了解游戏的真实内容。那句‘你’应该是催你在说下面的故事吧。”
“是我害了她……”短发女生哭着道:“我死之后,冤魂一直在这边徘徊,可是我轻易不敢出来,因为恶灵就在身边窥视。那天凑巧她不知道为什么出去了,恰好小琴来了,在这里研究玩游戏的方法,她点燃了蜡烛,注视着火光,口里不知不觉的就念出了前两句,借助那两句咒语的力量,我出现了。她很惊讶,但并不害怕,因为她感觉出了我不会害她。我和她说,我是因为这个游戏牺牲的最后一人,我希望她能终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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