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义现在有点后悔不该选半夜来了,但是这么回去,以后白天不但无法向朱若云和潘旻交代,甚至会被他们耻笑。
而耻笑是郭明义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比要他的命还不能忍受。
所以郭明义硬着头皮,以自己怀有佛家至宝七色舍利为安慰,一步一步胆颤心惊的挪进了操场。
操场里面静得出奇,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各式各样的鬼魂游荡,唯独这里干净得仿佛是圣地一般。
越是这样,郭明义越如临大敌,全神戒备,因为多年来斩妖杀鬼的丰富经验告诉他,除非这里隐藏着极其恐怖可怕的厉鬼,才有可能让其他鬼魂对这里噤若寒蝉,不敢踏入一步。
四周围摆着的器械和桌椅已经破烂得几乎不成样子,静静的躺在操场上,每一个都如同不屈的魂魄,在诉说着自己曾经辉煌的历史。
郭明义小心翼翼的穿过这些器械和桌椅,时刻关注着玉佩和舍利的反应,同时不断的到处转头四周察看,以免自己被偷袭。
“嘶!”玉佩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像发疯一样拼命的往前冲去,郭明义只觉得脖子上一股大力一扯,一下没防备,向前一个踉跄,幸亏他及时反应过来,以手撑地,翻了一个跟斗稳住了身形。
玉佩依旧保持向前狂冲的状态,拴住玉佩的红绳已经变成了两道与下巴平行的直线,绳子勒进肉中,在脖子上刻出一道深深的红色血痕。
与此同时,怀中的七色舍利也跟玉佩一样仿佛丧失了理智,躁狂的拼命撞击,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甚至不断击打郭明义的胸膛,要不是郭明义及时按住,只怕全部已经飞奔出来。
就连一向无动于衷的灭魂杖也兴奋了,那感觉就像回到老家冥界一样,左右轻轻的摆动,杖尖直指前方。
郭明义悚然抬起头来,只见操场上的东南角孤零零的伫立着一件正方形尖顶的房屋,这个房屋四面无窗,只有一扇小得仅能容一人出入的铁门。
然而,最诡异的并不在于此,而在于这所房屋的屋顶最高处,竖立着一头张牙舞爪仰天长啸的怪兽雕塑。
郭明义只觉得一股寒流快速的从脚底猛地蹿升到头顶,毛孔象被炸开了,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他不认得这个怪兽叫什么,但是他却清晰的记得他在哪里曾经见到过它。
它在这个世上存在的另外一个地方————九转轮回大印!
看着那所房子,郭明义犹豫了好久,才慢慢的走了过去。
铁门没有上锁,只需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里面由于没有窗户,所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郭明义晃了晃手中的灭魂杖,一阵强烈的光芒射进了屋子,里面简陋得几乎就是水泥铺就的地板和粗糙的墙壁,要说里面唯一放着的东西,就是在正中央有一个铜制的烛台,上面有一些已经稀烂的烛泥,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郭明义看了看脖子上还在拼命拖曳的玉佩,已经怀里被自己死死压住仍在蠢蠢欲动的七色舍利,眉间有一丝为难,想了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般,转身将铁门重重的关上,松了一口气。
“大老远的跑来,决定半途而废吗?”一个幽幽的女声从侧边悄无声息的突然传来,吓得郭明义一蹦离地,猛地一挥灭魂杖:“是谁?”
在那所房子的另外一侧墙上,静静的依靠着一袭白裙,不同于白天的冷艳,晚上的王芳燕仿佛少了些九天仙女的清冷,多了些凡人闺秀的风华。
郭明义脸上有些微不快:“你跟踪我?”
王芳燕一抿嘴道:“错了,我一直守候在此,你觉得我的智力低下到了需要跟踪你才知道你要去哪里的地步吗?白天我才跟你讲了那个故事,你今晚难道按捺得住不来一看究竟吗?”
郭明义只好在心里暗暗咒骂:奶奶的,世风日下,这年头的女生怎么一个比一个聪明?
见郭明义无言以对,王芳燕的语气放缓和一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打算看瞬间现场了?”
郭明义摆了摆手道:“不好意思,社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的确就是好奇过来看看,这里太阴森了,我没胆量继续看下去,先回去了,拜拜。”
“站住!”王芳燕有点气恼的大声喝道:“我说过,你不要当我是白痴。我知道你就是法术界的人,你白天来我房间的时候,那里面有法器监测装置,监测到了你身上的灵气波动,而且能量还不低,想必你在法术界是个有头脸的人物。”
“随便你怎么说。”郭明义没心情继续和她绕弯子:“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这么聪明的话,不如猜猜我在那栋宿舍。”说完,转身就走。
“你若再是这么不配合,我就对外宣扬你是法术界的人。”王芳燕没想到郭明义软硬不吃,逼不得已使出了杀手锏。
郭明义的身形顿了一顿,回过头来铁青着脸道:“你既然自称不是白痴,就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你现在幡然醒悟,就该一言不发,否则我就用手中这根东西取你性命。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说着,他缓缓抬起灭魂杖,将杖尖对准了王芳燕那弱柳扶风的身形。
王芳燕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你不敢,法术界中人决不允许滥杀无辜……”
郭明义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我不是法术界的人,只是跟法术界有渊源,你非要不信,可以用生命做赌注来实践一下。”
“你……”王芳燕全身微微颤抖,她看得出郭明义眼神里的认真,对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也未必做不出,但她无论如何想不通,何以对方可以无所顾忌,视法术界规矩如无物,直接以杀戮相胁迫。
“嘻嘻,你们在干什么啊?”半空中传来飘渺的一声笑声,如铃,随风飘散,如莺,婉转即逝。
两人都不由一惊,往周围望去的时候,四周毫无异样,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只有如水的冰凉漫过身躯,柔柔流动。
郭明义心底一凉:果然动作太大,把瞬间现场给启动了。
周围破旧的器械和桌椅在渐渐的失去轮廓,破旧的操场被整饰的焕然一新,时间依旧是晚上,月光安静的俯瞰着大地。
两个女生背对着郭明义和王芳燕拉着手站着,一个高一点,扎两条辫子,一个是齐耳的短发,柔顺垂直,两人站在那所房子面前,抬头望着屋顶最高处的那尊怪兽。
“嘻嘻,我好想你们呀,你们说过来看过,却不来看,我好寂寞哦,呜呜呜呜——”两个女生纹丝不动,空气中却依旧传来那断断续续的诡异的笑声。
短发女生有些害怕的抓紧了辫子女生的手,语气中有点哽咽:“你听,她在抱怨我们,是我们害死了她。她肯定很恨我们,她又是那么害怕寂寞的人,我想她肯定是要来带走我们的。”说到最后,她已经呜咽起来。
辫子女生明显镇定得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害怕,她是有点误会,我们大家都看到的,是那器械不小心掉下来压中了她的脑袋,纯属意外。不过也没关系了,今晚之后,她就会重新回到这个世上。”
短发女生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个游戏真的能有复活的功效吗?既然这样,你奶奶死了那么不开心,你为什么不用这个游戏复活她啊?”
辫子女生顿了一下,才道:“傻瓜,我奶奶是阳寿到了,怎么也复活不了,但是她不一样,她是意外,还那么年轻,我们肯定可以复活她的,来吧,别磨蹭了,到天亮就不好了。”
说着,辫子女生强行将短发女生拉进了那所屋子,铁门重重的关上了,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只是,那些生锈的器械和惨败的桌椅仍然没有出现,脚下的草坪生机盎然,昭示着瞬间现场并未离去,深知其中利害的郭明义不敢乱动,王芳燕自然更不敢动。
郭明义的思想剧烈斗争着是否要走过去拉开铁门看看,瞬间现场的精华肯定藏在这所屋子里,这就是王芳燕说的最后一次玩的游戏,更重要的是能听见后两句失传的咒语。
但谁知道达成这种可以颠覆生死逆转轮回的契约会不会引发天怒,房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毫无头绪,贸然闯入会不会白白丧命?
不过郭明义很快发现自己不用再斗争了,因为铁门开了,出来的只有一个人,辫子女生神情有点黯然的关上了铁门,怔怔的看着那所房子,最终掩面而泣:“英儿,对不起……我……对不起……”
哭到最后,辫子女生掩面跑开,一路留下她伤心欲绝的哭泣。
身边又是一阵柔柔的波动,破旧的器械和桌椅又开始占据了这个操场,郭明义松了一口气,换上一副严厉的神色盯着王芳燕:“你骗我!说是四个人玩的游戏,但两个人也可以玩。”
王芳燕有些慌张:“不可能的,我查阅过典籍,而且做过大量的调查,都说必须要四个人玩,否则不可能完成整个游戏。”
郭明义一扬头:“你的意思是说,房子里面原本就有两个人?那房子连窗户都没有,呆里面那么久不会闷死吗?”
说完这句话,郭明义忽然心中一动,这种可能未必没有,如果房子里呆着的是两个“人”的话。
王芳燕又气又急:“我没有骗你!至于为什么瞬间现场会展现两个人玩游戏的场面,我也不知道,或许方法有所变通。”
“算了。”郭明义没有心情的一挥手:“我真的要回去了,你最好收回威胁我的那句话。”
“我收回!”王芳燕快跑两步拦住了郭明义的去路:“但是我想提一个要求。”
郭明义皱眉道:“我也不跟人讨价还价。”
王芳燕坚持道:“这件事只有利没有弊,我只是要求跟着你一起调查这个游戏,一旦这个游戏得到破解,我们就一拍两散,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你要是不答应,我拼死也会宣扬出去。”
郭明义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为什么你对这个游戏那么执着?我要知道原因。”
王芳燕紧紧咬着下嘴唇,半晌才勉强道:“这个契约之地的传说流传了二十年,期间失踪的人无数,当中有一个叫袁明的人,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邻居。”
郭明义怀疑的打量了王芳燕几眼,道:“就为了邻居你肯这么拼命?你可真比佛祖还要大爱啊。”
王芳燕道:“那年,我七岁,掉在了池塘里,他救了我上来,自己却因为喝了太多浑浊的水,导致肺炎,一度濒临死亡。我跟他说,我欠他一命,他一笑而过。他后来读了这所大学,就在这个地方丧的命,我欠他的已经没法还了。后来我了解到,但凡在这里失踪的人,不但踪影全无,甚至连魂魄也找不到,我就怀疑它们被永远禁锢在了这个地方,所以我来了这里,想着哪怕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轮回。”
郭明义不说话了,他找不到任何正当的理由来拒绝这个女生孤注一掷的感恩之行,良久,他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只能旁观,这个游戏太危险,未得我允许,绝不能涉足。”
“好!”王芳燕爽快的答应,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珠:“谢谢你。”
第二天,当郭明义带着王芳燕出现在朱若云和潘旻面前的时候,潘旻高兴得跟什么一样,对着王芳燕两眼放出爱慕的亮光,而朱若云则万分惊讶的看向郭明义。
郭明义言简意赅的道:“她只跟到传说真相出来的时候。”言下之意没把魔物的事情跟她说。
朱若云松了一口气,王芳燕看了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女生,道:“这位是……”
“我表妹。”早有预谋的郭明义抢先在朱若云嘴唇张开之际把关系给定死了。
朱若云白了他一眼,道:“那个有英字的女孩查出来了吗?”
王芳燕答道:“因为不知道是哪个字,所以我将近三十年来失踪或者意外死亡的带英字音姓名的女生全部查找出来了,有三十多位,我对比了她们的相片,排除了一些长头发的,身材高挑的,还剩下十三位,我从中又挑出了三位作为重点。”
朱若云打断她道:“你选为重点的凭据是什么?”
王芳燕毫不迟疑的答道:“这三位当中有两位曾经提到过校园存在请鬼游戏,另外一位是因为她在临死之前留下一封意义不明的遗嘱。”
潘旻听得张口结舌,偷偷跟郭明义道:“你找来的这两个女的都很强啊,我看好像没我们什么事了。”
郭明义瞥了他一眼:“是没你什么事。”
王芳燕继续道:“第一位叫秦怀瑛,21岁在契约之地失踪,在她生前发表过一篇文章刊登在校刊上,上面有一句话提到过‘校园里请鬼游戏盛行,我也曾经玩过两次,感觉并不十分刺激,那些也许都是骗人的,如果要玩,我只玩那些厉害的。’。第二位叫班榆英,22岁在契约之地下落不明,和第一位类似,她在自己的日志中也提到过请鬼游戏,说的是‘请鬼游戏流传着无数种形式,数也数不清,但那些都是假的,说来自己也不相信,玩过一次真的之后不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按捺不住继续尝试的好奇心。”
潘旻插嘴道:“这两位确实很有嫌疑。”说完,讨好的看着王芳燕。
王芳燕直接当他不存在,接着道:“最后一位叫刘志莺,20岁失踪于旧操场一带,曾一度被认为自杀,原因是她留下一封疑似遗书的信,信上称:‘我于月圆之夜,必当起舞,与你达成永存的协议,纵使徘徊不定,也绝无悔意。’”
朱若云低头想了一会,问郭明义道:“你觉得呢?”
郭明义不快道:“你都已经有主意了,何必还问我?我若答了,不是刚好被你用来驳斥?我才没那么傻。”
朱若云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的想法是,这这三位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可以排除。”
王芳燕吃了一惊:“为什么?”
朱若云微微一笑:“从你们描述的瞬间现场来看,首先,这两个女生是因为对另外一个意外死去的同伴感到愧疚所以才决定玩那个游戏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个游戏复活她。由此可见,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说不定已经玩了很多次,所以可以排除说想玩厉害的请鬼游戏的第一位嫌疑人。”
“其次,短发女生对于玩这个游戏还是有点迟疑的,尽管她非常想通过游戏达到复活同伴的效果。如果她们玩过很多次游戏都是安全的,那么迟疑就显得没有理由,除非她对于这些非人类的东西本能的感到害怕。一个害怕鬼的人是不可能还有好奇心去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的。因此,也排除掉了第二位嫌疑人。”
“最后,从短发女生的表现来看,她是绝对意料不到这次玩游戏会一去不回,因此她也更加不可能事先留下什么遗书。”朱若云笑眯眯的道,虽然脸对着王芳燕,眼光却瞟着郭明义。
郭明义暗地里叹了口气,此女的心智如此厉害,将来自己未必没有与她对敌的一天,看来战斗会非常的辛苦。
王芳燕从小也是伶俐聪明出了名的,来到这所学校之后更是所向披靡,爱慕者无数,以至于养成了恃才清高孤芳自赏的性格,猛然间得见一位比自己更加厉害的同性,不由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幸好她容貌不怎么样,否则必是我的最大劲敌,王芳燕心里暗暗忖度道。
潘旻失望道:“全部都不对?那么说我没还要一个个的排查?天啊,这得费时多久啊。”
郭明义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复杂,朱小姐,麻烦你今天晚上到那个契约之地转一圈不就完了?”
朱若云愠怒道:“你拿我当诱饵?”
郭明义道:“你挺身而出为普罗大众当一回诱饵也不白委屈了你,再说我在后面跟着呢,有什么事我会援手。”
正说着,“砰!”房间的门突然被人重重的撞开,把四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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