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奶渥印
这些神秘诡谲的事情,有些是我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惊魂一刻,有些则是我从居住在老长江道口的老一辈的人口中听来的传说。虽然未必句句都是箴言,但是那些匪夷所思、诡异莫名的事件、地域和人物,直到现在,也依旧深深烙印在我脑海的最深处,再也无法从我的记忆中抹掉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这些在常人眼中如同天方夜谭的事情,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你永远也不可能知晓,在我们脚下生活的这个世界,在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波涛下,原来还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就如同小房屋一般大小的绿毛巨龟、大鼋,永镇在长江河道中的古老石碑,暴雨后河床里的可怕的走蛟痕迹,卡车头大小的长江大鲤鱼,被十八根铁链锁在河床深处的青铜巨棺,象征财富的落宝金蟾,横贯在河床之上千年的龙鳞、龙骨……时间永远是磨灭一切的最好方式,但总会在历史的尘埃中留下那么一星半爪的痕迹,供后人以瞻仰!
生命中包含着太多的未知,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而那些骇然莫名的传说,则更像是一个个难以想象的梦魇一般,在长江流域这个自古就笼罩在一层神秘色彩的文明起源地中,不断地衍生一个又一个古老传奇。
第一章 鬼推磨:专属于“阎王钩”行当的特殊水陀螺
1966年5月,一场在中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浩劫席卷了整个中国,文革的政治运动在中华大地上掀起了一场寒流。
而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作为滞留在城市的2000万知识青年大军中的一员,在知青办的安排下进入湘西土家族所在山区插队。
我所插队的那个小山沟,具体的位置已经很难分的清楚了,只记得分布在现在湖北鄂西土家族所在的山区,就在长江边上,是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
所以,虽然当年文革的洪峰,也波及到了这里,但是山沟沟的人们,总是还保持着一两分山民固有的淳朴和安逸。虽然也响应着党的号召,也开始大生产,大战斗,但也只不过是扒拉了村东头那不知道荒废了几十年的土地庙,砍了几颗上了年纪的老槐树罢了!
管他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山沟沟里的村民依旧还是遵循着维持了上百年的生活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进山打猎,下江摸鱼,日子过得倒也还算是安稳。
只是像我们这群山外面来的知识青年,一个个哪里是能够坐得住的主?刚来的前几天,表现得倒还算是中规中矩,但是日子一长了,和当地的老乡也混熟了,这本性也就逐渐地暴露了出来。
和城市里相比,山里面的生活毕竟是枯燥乏味,一个山坳坳里总共也只有三四十户人家,除此之外,就是村西头那不知道荒废了几百年的长江古渡口,以及身后连绵数百公里的原始老林。
不过,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山里头别的娱乐设施没有,但就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我们这群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尝到了在城里已经几年都没有尝到的肉腥味了。山里的土地贫瘠,又大多是荒林,能够开垦的土地也就是那巴掌大的地方,连养活一半的人口都不够。所以自古以来,整个山坳坳中的老山民,家家都是猎户,户户都是捕鱼的能手。
又因为毗邻长江古渡口,这里的水利资源和地理位置也十分优越,鱼类资源丰富,刀鱼、鳗鱼、大青头、草鲢子、长江大鲤鱼等淡水鱼和一些海洋回游鱼类都有,而有关捕鱼这一行当的故事、传说、信仰和习俗,都十分悠久和丰富。
不过,要想捕到大鱼,就必须到江中心撒滚钩大网!
靠近江面中心的流域中,有些大鱼,很凶猛,有的甚至吃水蛇、水鸟之类的动物,而且力气极大。
有人就曾经在长江的河道口中,见到过像解放牌卡车头那样大得恐怖的大鱼。
那年据说就是长江汛期,刚刚发过一场大洪水,在距离古渡口下游二十里地的交汇处一带,有一个村子经常有牛、羊等牲畜丢失,人们也不知道这些大型的牲畜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丢失了,开始还怀疑是被什么山里来的熊瞎子之类的野兽给拖走吃了。直到有一天夜里,有一名放牛的老汉早起来喂牛,却听到小牛犊子叫声凄惨,这一看,才发现拴在草棚里的老水牛不见了。
老汉顺着牛蹄子的足迹追到了江边,就看见一条从来没见过的,像是小屋子那样大得吓人的黑鳞大鲤鱼咬住了牛头,正使劲往江里拖。
老水牛四腿扎地,拼死不让黑鲤鱼往江里拉,正僵持着,老汉赶来了。接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赶来看热闹,老汉和屯里的其他人一起打死了大黑鲤鱼,扒开鱼膛才发现,在鱼肚子里还有一些未消化完的农用的叉子、衣服和头发。
众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把那整个压在河道中的黑鳞大鲤鱼抬回了村子,当时正值梅雨季节,天气又潮又热,那大鱼很快就腐败发臭,整个村子内都被一股臭腥气包裹。
不过,这鱼疑似吃过人,也没有人敢吃它的肉,又怕还有什么避讳,就凑钱请了一个当地的神婆子谋算谋算。神婆掐指一算,说这大鱼是长江龙王的九子之一,专管兴风作浪,现在村民杀了它恐怕会引起长江龙王震怒,发大水。于是就让人把大黑鲤鱼架火给烧了,剩余的骨头架子给埋在了村外十里地的一处大青山下,说是让山神爷镇压这大黑鲤鱼的鬼魂,让它不能够出来再兴风作浪。这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时,我所插队的这个村子里有老人正好在那个村子走亲戚,才见到了那一幕。据他后来回忆,那大黑鲤鱼长得的确和一般的鱼不同,而且头上被鳞片覆着的位置上还鼓鼓囊囊地长了两个肉包,大家也都怀疑这大黑鱼确实是和长江龙王有什么关系,怕讲了有什么避讳,所以渐渐地也就闭口不谈这件事情了。
常年居住在大江大河旁边的老人都知道,在这些地方,最神秘的就莫过于江底下面隐藏的东西了。尤其是像长江这种奔腾了几百万年的龙脉,你永远不知道,在那滚滚浑浊的大江中心的波涛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古怪玩意……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对于这些老事情,一个个都记忆犹新。
所以,在闲暇的时候,在村头那株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榆树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工夫,也会忍不住给我们这些外面来的伢子唠叨唠叨在这条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长江里发生的怪事。
老人们都说,大山里面的熊、野猪虽然吓人,但到底还是些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真正能让长江人感到敬畏的东西,永远都是那奔腾不息的浑浊江水,以及在那滚滚江水中,沉积在那水底淤泥下,一件件早已经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古怪物件!
这其中,有隐栖在江中心与河道口的“潜蛟”,也就是俗土虺(huǐ),大蟒,只是却大得出奇,能一口吞下水牛。
有早已经死去的巨鼋,骨肉腐烂殆尽,只剩下小屋子那么大的,遍布奇异花纹的大龟、大鳖的巨壳。
有江中心隐隐传来的歌声,飘荡的女人头发。有偶尔被冲上岸边的金银元宝,有满满一箱子的古代钱币。有埋在淤泥中,重达一两吨的木头佛像,甚至是棺材、墓碑、大匾、青铜古剑,甚至是一座座巨大的古墓和沉船……
据村子里的老人说,他自幼在长江边上长大,在他九岁那年,鄂西地界上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在村子下游一里地的有段水域几乎完全干涸了,断了水源,里面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冒了出来。
当时,十里八乡的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都来凑热闹,人们赤着脚在沉淀了几百年的河泥中捞,打捞出许多东西!有脸盆大小的,刻着篆字花纹的青铜镜,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骷髅架子,有玉石板,有零散的铜钱,有古代打仗用的长矛、青铜剑、盔甲,只不过大部分东西都已经锈迹斑斑,腐蚀得厉害。
尤其是在整条河道最中心的位置上的河床上,那片区域干涸后,一面巨大的,足有三四米高的古碑就露了出来。几个胆大的人,蹚了过去,剔掉上面的污泥,发现在石碑的正面上刻着几个古老的大字,歪歪扭扭的,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那时候,生产力低下,住在长江岸边的老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有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又有几个能识字的?但是架不住众人的好奇心,就有好事者把字拓印了下来,找到了几里地外的一个教私塾的老学究辨认。老学究鼓弄了大半天,又翻书,又临摹的,最后才确定,说这是几千年前的古篆文。
石碑上刻着的那四个古老的大字是:永镇江底!
“永镇江底?!什么东西会被永镇在长江的江底呢?”
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村民都认为这是天降神碑,保佑两岸风调雨顺,以确保长江水患不再反复。所以,自石碑从长江江心的河床上显露开始,每日都会有十里八村的信徒前来烧香礼拜。
只是,随着干涸越来越严重,情形似乎也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逆转,在石碑的背面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刻痕,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没人认识,只是中间的刻图讲的似乎是一个人被五马分尸……村民们虽然不清楚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所以一个个也就不敢再祭拜了。
果然就在石碑自长江江心显露的第七天,一个被十八根铁链锁在河床深处的青铜巨棺逐渐露出水面一二公分,那棺椁极其巨大,足有四五米,被泥沙覆盖着,看得并不太真切。所有的村民都认为那是不详的征兆,一个个的再也不敢靠的太近。
直到半个月之后,原本干燥的大旱天却突然急转直下,连下了三天暴雨,长江水域河水暴涨,那永镇长江的石碑,连同那巨大的被锁链锁着的青铜巨棺再次沉入河底,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又有有心人潜入江底寻找,甚至雇佣了渔船打捞,一连几个月都没有任何的收获。似乎就在那场暴雨之后,就在当年相同的位置上,一种神秘的力量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掩盖,再也不复存在于人间。
就在我们这些个知青还在为那遥远的年代,永远沉入了江底的永镇石碑和青铜古棺内的秘密而感到不胜唏嘘的时候,那坐在树荫下乘凉的老人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话。
他只是淡淡地说:“沉了就沉了,没什么可惜的。古老长江里的东西太过邪性,它们本就只属于长江,带出来只会惹祸上身,还是让它沉下去吧……”
这句话,我曾一度表示不理解,直到命运的手掌将我推入一个个常人难以想象的人和事中,一路走来,蓦然回首,那老人当初的话偶尔也会浮上心头,使得我对这个世界越发地看不清楚。
有些东西,既然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滚滚长江东逝水,这奔腾咆哮了数百万年浑浊不堪的江水中,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诡异,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给您介绍一下老长江上的三门手艺人了。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长江浑浊的江水奔腾不息,千百年来,不知道吞没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因此,什么邪性诡异的玩意儿,都尽数聚集到了长江河道厚厚的淤泥下,渐渐地便衍生出了一些以此为生的老行当中的手艺人,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三斗一门”。所谓的“淘河、鬼斗、阎王钩”,指的便是古老长江代代流传下来的三门手艺——盗河墓、采金和捞尸人。
剩下的还有一门叫做“龙抬头”,据说是和老长江的风水有关,到了现在早已经失传了,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而在这三门手艺中,又以“淘河”的历史最为悠久,说得明白点,其实就是盗河墓。
万里长江蜿蜒流长,水土深厚,从某种程度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最大的一条龙脉。源起于青海省的唐古拉山脉,沿途所有的支流、山脉几乎横贯了中国五分之一的土地面积。所以自古以来,长江边上便是一个安冢立穴的风水宝地。历代帝王将相、门庭大阀,多以长江周边地带作为安寝长眠之所。
久而久之,长江边上一带的区域古墓巨冢遍地,多有王室贵胄、大商巨贾的阴宅陵寝,甚至形成了一条囊括了中国封建社会几千年来,不同层级、不同朝代的巨大墓葬群。
历年来长江洪水泛滥,淹没掉两岸的土地,被埋在长江河床淤泥里的好东西,可谓是难以计数。
仅仅是汉江的一段支流,文化层就有好几个断代。被浑浊长江水埋葬的古墓巨冢、亭台楼阁和府邸宅院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些东西深深陷在长江河床的淤泥下,一直沉睡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只有懂得老长江风水秘术,知晓水脉流向的手艺人才能够找得到。
在解放以前,盗河墓的行径更是猖獗到了极点,往往一段古墓埋葬密集的水域,就不知道有多少艘淘河的盗墓船昼夜运行。
这些还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打主意的人更多。
从江底的淤泥里打捞出来的青铜器、古沉剑、青花瓷器以及唐三彩,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从古至今,就专门有人从事这个行当,有些地方,沿着长江两岸的一些村子甚至就是以此谋生。
不过,淘河斗毕竟是在和死人抢东西,本身就有着很大的风险和禁忌。有时候从江底河床淤泥中捞出来的东西更是匪夷所思,诡异可怕得难以想象。
所以每年老长江手艺人在淘河的时候,最怕挖到什么不干净的邪性物件,期间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往往会死掉很多的人。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时候,长江上游赤水河曾被人打捞出一口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石棺材。
石棺内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甚至连一件青铜器都没有,因为在里面躺着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条巨大的长江大鲤鱼。
满身钱币大小的红色鳞片,额头上有微微的凸起,一人多高,躺在石棺里一动不动。
那时候敢淘河的人胆子都非常大,这伙人见棺材内的红鳞大鲤鱼虽然活着,但似乎并不能够活动,只是两颗鱼眼珠子睁得老大,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一刀便把鱼头剁了下来。随即开膛破肚,剔除鱼骨架,把那条大鲤鱼给炖了吃了。
当天夜里,就出事了。在那伙人居住的地方,整个晚上,都有莫名的女人凄厉的啼哭声传出来。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无人敢靠近。
这群人被吓得只剩下一口气,一连坚持了好几天,期间又发生了各种古怪的事情,连他们的本家兄弟都被吓死了好几个。
最后,所有人都在一个夜里离奇失踪了,只留下了一具男性的尸体,就是那个之前提议把石棺内大鲤鱼吃了的男子。尸体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最可怕的是,他的皮肤皲裂成片片鱼鳞状,脸上、手上和身上都爬满了锈迹斑斑的青铜色,活像是个被扒了皮的大鲤鱼。
后来又有人查看了那口沉江的石棺,只是这一眼,就差点给吓个半死。棺材内哪里有什么大鱼的鱼骨?分明是一个被剁了头的红衣女尸,身上的血肉都被分割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的人皮还贴在棺材底部……
住在长江两岸的老一辈人都知道,在长江上行事,最重要的便是要谨言慎行,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那滚滚江水的浑浊下面,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死亡与禁忌。
再来说说这采金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