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还有那个心情……随便吧。”敏希没有接过菜单,而是非常直接地问:“安先生,这次找我们出来,是因为你有了新的想法吗?”
“我认为……这世界上不存在幽灵和鬼魅,”蓦然也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所以不存在的人,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杀害,这从物理上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客观地说,我认为凶手可能是不存在于某个沈仰慕所处于的领域,而那个人没有进入这个领域,又或者……是你们家族中,具有着明显不合群的特质的人,又或者……是与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是啊,就和智力游戏一样,我过去玩过,画出了几个几何图形,然后区分其不同于其他图形的地方,是这样吧?安先生?”
“的确如此,所以我想,你们家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敏希摇了摇头,她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家的每个人虽然都喜欢艺术,但涉及的领域都不太相同,所以也没有明显有着什么不同的地方……而且,如果是这样,仰慕应该会说,是某个与其他人不同的人,这样我们思考起来还比较容易点。一个将死的人,有必要拐弯抹角的吗?”
“没错,的确如此。我也考虑过其他的想法,我想问一下,他临死前,身边有哪些人呢?”
敏希回答:“所有人都在。”
这时候,紫夜突然急切地问蓦然:“安先生,仰慕生前,你和他见过面吗?”
“没有,”蓦然一听,顿时预感到她可能知道些什么,于是不失时机地问:“夏小姐,你知道些什么吗?”
“事实上,在他去上海之前的一段日子里,他曾经长期在电脑前工作,这是很不可思议的,因为他这个人很少接触电脑,连上网都很少见。可是,那段日子他却很认真地在使用电脑打字,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他也从来不告诉我。不过,有一天,我在他心情比较好的时候问他,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告诉我说:‘紫夜,你知道吗?我可是很希望安蓦然能够了解我’。”
“了解?他真这样说吗?”
“没错,他真的没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过。你有没有在他死后查看过他的电脑呢?”
“有啊,可是没有发现很特殊的东西,所以我才感觉到……这和他的死也许有关系,甚至可能与凶手的动机以及他的遗言有关系。”
蓦然感觉到抓住了一根重要的绳子,一根联系着真相的绳子。
“我知道了,”蓦然点了点头,说:“这件事情非常有价值。夏小姐,我会想办法查出凶手是谁的。”
“安先生,”敏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发问了:“冒昧地问一下,你说的那个叫李怀月的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呢?你是为了什么而介入调查的?是因为想查出她的死和我们这里发生的凶杀案件的联系吗?”
蓦然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告诉他们怀月的事情,但他认为也许是一条不错的线索,于是告诉他们:“事实上,李怀月是我表妹的朋友,她希望我调查她的死,而就在我帮助她展开调查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仰慕被杀的案件,所以我才……”
“我明白了,”敏希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时候,咖啡送到了,她拿起调羹,搅拌着杯中浑浊的液体,说:“看起来很好喝呢。”
究竟是谁呢?是谁杀了沈仰慕兄妹?蓦然抱着这个疑问,也把自己的咖啡端起,慢慢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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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家族(4)
更新时间2010…7…1 22:53:16 字数:5266
沈君慨逐渐开始有些被迷惑了。
徘徊在树影之中的那昨天的梦境,似乎又历历在目。他看到了那座桥,那座他曾经走过无数次的桥。即使在这闷热的酷暑天气,他也并不会对这一切景物有其他的感觉。
今天是仰琦被杀害的第三天,那别墅内浓重的血腥至今还是消除不掉。这天下午四点,沈君慨不知道怎么的,突发奇想,希望可以在这树林中漫步的过程中,忘却一些自己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可是,这树林却也让他陷入了另外一种境地中去,让人无法遁形,难以逃避。他突然开始回忆起一些当年和雅诗在一起时的情境。
那座桥,雅诗一向很喜欢来。她似乎很沉醉于这一带如画的风景之中。她是那么调皮,那么令人无法捉摸。记得她当年曾经站在那桥的另一端,对他喊着:“君慨,来追我啊!你追不到我!”现在,她就如同一个纯粹的幻影,让人无法追逐了。即使她真在桥的那一端,沈君慨也走不过去了。
记得带着已经怀了仰风的她来到这里,站在桥上,看着那别墅的时候,她曾经那么地兴奋,那么地孩子气地欢呼着。她说:“君慨,那是我们永久的天堂吗?”
“啊,是的,雅诗。我为你准备了这一切。这个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是叫仰风,如果是女孩,就叫仰琦,怎么样啊?”沈君慨依然记得当年那份激情。和雅诗在那里面生活,一同抚养那个孩子长大,看着他(她)健康快乐地成长,这原本是他的希望。
每当他抱着这样的憧憬时,雅诗就会孩子气地说:“君慨,你就是我的天堂,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一直陪伴着你的!从现在,到未来,再到永恒!”
可是,那只是人类愚蠢的妄想而已。再强烈的愿望,也敌不过现实的摧残。雅诗她始终是一朵凋零的鲜花,她根本就接触不了永恒,她只是被时间轻易地背叛,就连原本也可以拥有的未来都消失了,人类敌不过时间,也不可能战胜现实。
君慨在她死后,就没有任何可以寄托的事物了,他开始渐渐明白,世俗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改变,永恒是人类最肤浅的认识而已。他开始期望超脱时间,即使让自己活在永远的空虚中,他也不想继续让自己去面临时间的流逝所带来的改变。那么,静静地在这里腐烂就可以了,只是要在这世界上留下一些不会被时间夺走,可以留下来的东西,他要反抗时间所带来的改变。
路走得长了,始终会感觉疲劳。沈君慨在一块地面凸起的岩石上坐了下来,上面有树荫遮住阳光,还不算太热。沈君慨总是喜欢在阴暗的地方呆着,如果在阳光之下,就会有一种重新回到过去的感觉,那段曾经是著名音乐家,和雅诗在一起的日子。他决定完全地抛开一切,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渐渐地,他感觉到有风刮来,稍微让他去除掉一些酷暑的闷热。
摩胜市的郊外,空气实在是非常新鲜的,而在夜晚的时候,星空也就会显得格外明亮和迷人。因此,当初雅诗无论如何也想到郊外来生活,在搬来这里以后,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带着君慨来到这树林中看星星。雅诗一向很喜欢给星星取名,她时常对沈君慨说:“这些星星都是我们的邻居呢,你可不能够忘记它们的名字。这颗是雨织星,那颗是飞龙星,那颗是……”雅诗一向都是那么孩子气,对她来说,再平凡的事物也可以成为快乐的源泉,更何况是在这个地方呢?
那么多年过去了,沈君慨依然还记得那些星星的名字,一颗也没有忘记,在月光皎洁的夜晚,他偶尔也会眺望星空,和那些老朋友再会。他房间里的窗户,无论在任何季节和天气,他都不会关闭,更不用谈锁住了。也许是年轻时看过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的缘故吧,他依稀记得那流浪的亡灵凯瑟琳·欧肖曾经在窗户外呼喊着,渴望回到她昔日爱人的身边。因此,沈君慨开始渴望有一天她能通过他房间的窗户,进入他的房间。他只是多少还抱着一点希望,即使那是多么荒诞可笑的,他还是相信着。他还是等待着雅诗的灵魂归来。
他的嘴唇感到非常干涩,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双唇。这个时候,他总感觉有些东西正在接近着他。他感到似乎有什么在降临,立刻屏住了呼吸环顾四周。可是,怎么会有人呢?那只是树木的影子和风而已。他知道,那只是他一份不切实际的妄想而已。可是,那林子的深处,仿佛有些东西在召唤着他一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在那幽邃的意境之中,语言所能表达出来的感觉太薄弱了。或者,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吗?
“雅诗,是不是你?你在这里对吗?”沈君慨似乎又被那幻觉征服了,可那真是幻觉吗?他站起身来,渐渐地朝树林深处走去。刚一走出树荫,刺眼的阳光不断射了下来,沈君慨挡着眼睛,对着天空咆哮着:“让这阳光减弱些吧!幽灵是恐惧阳光的,这个样子让雅诗怎么敢出来见我?”
“雅诗,雅诗!”沈君慨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身体,路也逐渐变得高低不平起来,突然他脚下一个滑,接着一只手抓住了他,若非如此,他整个人立刻会摔倒在一个陡坡下面。沈君慨回头一看,是仰风来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是你啊,仰风。”
“爸,你刚才似乎在叫妈妈的名字,你没事吧?”仰风看起来一脸的惊恐,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他小心搀扶着父亲在一个树桩上坐下,蹲下来对他说:“爸,你怎么来这里了?现在外面最高温度是三十五度啊!您衣着又那么整齐,一定很热吧?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我不热,”虽然沈君慨那么说,但他此刻的额头上也不断地涌出汗水来,仰风连忙劝解他:“爸,你就别固执了,和我回去吧,先帮你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好了。天气那么热,还是别随便出来的好。”
“不,我还要去找雅诗,我还要去找她……仰风,你没有感觉到吗?这林子里隐藏着你母亲,我感觉得出来!一切都和三十年前一样,也是这样晴朗的日子里,这林子深处……”
这附近的树荫比较浓密,遮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所以说也会给人幽深的感觉。他知道父亲又开始思念母亲了,于是对他说:“爸,别说了好不好?听我说,还是和我回去吧,一直在这里待着的话,对您身体不好,您回去后,我让严今帮您看看好了。”
“雅诗,她在等着我啊……”沈君慨依然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尽管那声音中已经不再像当年那么洪亮有力,可是仰风还是听出了他言语中包含着的对母亲的思念。接着,他把头转向了仰风,问他:“仰风,和我一起去,一起去找你妈妈吧!”
对这个情况,其实仰风已经见怪不怪了,父亲基本上隔两三年就会突然说出这些古怪的话,而每次子女们都要耗费很长时间来让他平静下来。仰风只能耐心地劝说:“爸,妈她……她不会回来了,不是吗?既然你那么思念妈妈,那你……”仰风真想对他说“那你何必还要娶梅姨”,可是他现在不忍心说出口了。他抚慰着父亲:“爸爸,妈妈她不存在了,她已经不再存在了!你无论如何呼唤,她也不会再度回到这个家的!那你何苦还要这样呢?爸,回去吧……”
沈君慨没有发疯,他知道雅诗不会再回来了,他纯粹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现在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一切才好。只能够让自己陷入一个虚幻的境地,在现实的认知基础上,涂抹着欺骗的色彩。他现在差不多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渐渐冷静下来,对仰风说:“是,她回不来了。仰风,我们走吧。”
晚上九点左右,阿守和敏希的儿子俊生在一楼的过道上玩耍着。俊生今年十一岁,比阿守大一岁,他的性格还算外向,和阿守也比较合得来。二人追逐打闹着,跑到了走廊的尽头时,二人也跑累了,干脆直接坐下来休息了。
“阿,阿守啊,”俊生问他:“我,我听说姨妈(指紫夜)很会折纸啊,你能拿一个给我看看吗?哪种类型都可以。”
“好,好啊,我妈妈房间里放满了折纸,给你一个也没关系。”阿守爽快地答应了他。
接着,他很快来到妈妈的房间门口,一推门,紫夜正在里面折纸。她似乎正在折一朵玫瑰,看起来非常全神贯注,就连阿守走进来也不知道。阿守轻轻喊了声:“妈妈……”
紫夜立刻回过头来,看见了阿守,笑容可掬地走过来说:“怎么了,阿守?有事情吗?”
“我能拿一个折纸吗?就是放在你书柜里的折纸,俊生他想看一看。”
“可以啊,你拿吧。要不我帮你拿也可以啊。”紫夜打开书柜,取出了一只纸鹤,说:“拿去吧。”
“恩,妈妈,好的,谢谢你!”阿守兴高采烈地接过紫夜递过来的折纸,就拿了出去。跑到楼下,发现俊生正等在楼下饭厅内的沙发上。阿守坐到他旁边,拿出那纸鹤,对他说:“不错吧?”
“是,是不错,”俊生接过纸鹤,爱不释手地看了起来,他赞许地说:“这折纸还真是不错啊,真是不错。阿守,不如你再去拿一个纸鹤,我们比赛谁的纸鹤飞得远,怎么样啊?”
紫夜此刻在房间内,又拿出一个新的纸人,她对着那纸人看了半天,冰冷的笑容再度在脸上浮现。她又拿出了一根缝衣针,猛地刺了下去。而同一时间,阿守来到了房门口,手刚接触到门把手,就听到里面传来母亲的冷笑,接着,只听到她一遍又一遍阴沉地低喊着:“死吧!死吧!我诅咒死你!我诅咒死你们所有人!”
阿守顿时惊恐万分,向后退了一步,结果脚正好碰到后面的一个花瓶,发出了非常响的声音。他顿时非常害怕,夺路就逃,他沿着走廊迅速跑到了盥洗室内,刚要关上门,一只手硬是抵住了门,接着,紫夜的脸伸了进来。
“阿守啊,”她的舌头伸出来舔着嘴唇,露出阴冷的笑容,说:“你往哪里逃啊?”接着,她就走了进来,迅速把门关上。阿守从来也没有看见母亲如此恐怖的神情,不断地向头退着。
“你何必逃呢?阿守,告诉妈妈,你听到什么了没有啊?”紫夜一步步凑近他,蹲下身子,把脸凑近他,问:“说谎话的话,可不是好孩子啊!”
“妈,妈,我……”阿守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自己的母亲,他也没想到母亲会用那么可怕的表情对自己说话,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算了啦。”紫夜皮笑肉不笑地说:“妈妈最喜欢阿守了,不是吗?阿守啊,只要你不告诉别人,妈妈会比以前更爱你啊!可是,如果你对爷爷或者是伯父说不该说的话……那就要被扎针啊,被扎针很痛的!”
“是,是,”汗水不断地从阿守的额头上流下,他感到异常的恐惧,可是他不敢反抗母亲。
“果然是好孩子,说吧,找我有事么?”
“啊,俊、俊生要我再给他一个纸鹤,好,好玩游戏……”
“这样啊,和我回房间拿吧。”紫夜的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此刻的阿守,多少有点明白父亲生前总是说这个家庭的人戴着面具生活的涵义了。他这才意识到,他平日里认识的那个和蔼可亲的母亲,只是眼前这个人所戴的面具而已。
俊生见等了那么久,阿守也不来,便主动地去找他。来到了紫夜的房间里面,只见紫夜正在往阿守的手心里塞了一只纸鹤。他连忙走进去,说:“姨妈,你的纸鹤好漂亮,多谢你了。”
“去玩吧。”紫夜刚才那可怕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可是阿守已经不敢再亲近她了。他连忙拉着俊生,就冲了出去,仿佛晚出去一秒,这里就会爆炸一般。
来到楼下,他哪里还有心情玩耍,他想把一切说出去,可母亲那恐怖的神情让他实在害怕。不明内情的俊生问他:“你怎么了呀?和我一起玩啊!阿守,莫非是怕输给我不成?这样,你如果赢了我,下次我教你做数学题怎么样啊?”
阿守支支吾吾地说:“啊,我,我……”
“爽气一点嘛,像个男子汉才行!阿守,这样如何呢?你要是打败我,上次你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