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东路交叉的鸡皮街进入了情韵小区对面的一片老居民区时,我看到路边紫丁香洗头店的洗头妹朱雀儿坐在里面磨指甲,紫丁香洗头店里生意很淡,另外一个洗头妹趴在那里瘟鸡一样,矮马心想她一定睡着了。
洗头店里放着刺耳的音乐,那是一个男人在唱什么《2002年的第一场雪》。朱雀儿在磨指甲的间隙中抬起了头,她的媚眼往店外扫了一下就发现了矮马。
朱雀儿的瓜子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她朝他说,矮马,今天捡到金元宝没有?
矮马没好气地冲她说,捡到你妈个x了!
朱雀儿听矮马的骂声,清脆地甩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笑完后就说,我妈的X可是宝贝呀,要让你捡到你就发财了!
矮马觉得朱雀儿比自己还无耻。她见到矮马总是拿他开涮,她总是说矮马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在垃圾中捡到一块金元宝,过上幸福的生活。矮马明白她压根就不了解自己。矮马没心思和她搞笑,他得去寻找他需要的东西,尽管他的内心堵得慌。
朱雀儿看矮马不理她,她走出了店门,对他说,矮马,你回来,我免费给你洗头,就算我今天开个利市。
矮马头也不回地走了,洗头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诱惑。
朱雀儿在后面笑着说,矮马,你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矮马走出了一段路。矮马看见街边上坐着一个黑脸老头,他的前面放着一张用小石块压着的白纸,白纸上面写着摸骨算命四个潦草的字。凡人东路在矮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在赤板市火车站周围倒是不少,这样的人一般靠骗钱为生。
矮马正觉着奇怪,那个黑脸老头站起了身,走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矮马心里说,我和你这个黑脸老头没有什么关系,你堵住我干吗?
矮马还没开口说话,黑脸老头就先开了口。他审视着矮马,他的目光不亚于民警黄小初的目光,那么锐利,不过,黑脸老头的眼中似乎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光芒。黑脸老头的声音十分低沉,他说,你是属马的吧,今年37岁。
矮马心里颤抖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年龄?
黑脸老头接着又说,你的印堂发黑,有邪气入侵,你在今年的三伏天有事哟?
矮马身上的汗水从毛孔中漫了出来,黑脸老头的话中带着一股子直逼矮马心脏的锐气。
矮马胆战心惊地说,有什么事?
黑脸老头摇了摇头,扭头而去,地上的那张白纸也没有收起。
他边走边喃喃地说,这是我见过的运道最差的一个人,罢,罢,赶快离开的好。
矮马又急又惊,他冲着黑脸老头的背影叫道,你别走,你告诉我我会有什么事!
黑脸老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会就走出了老远。
矮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沮丧到了极点,难道真的有什么不测的事情要发生,难道自己真的无法逃脱?
12
紫丁香洗头店里,刀郎还在尽情地唱着他的西部歌谣。朱雀儿已经剪完了指甲,她百无聊赖,她说了声,凡人东路的那些王八蛋都死去哪了,咋连一个鬼影都不见。
趴在那里睡觉的洗头妹突然发出了声音,你刚才不是看到矮马了么?
朱雀儿骂了她一声,睡你妈的觉吧,少啰嗦?
朱雀儿的话音刚落,走进来了一个人。
朱雀儿眼睛一亮,叫了声,三哥,您来啦,请坐,请坐。
进来的是个高挑个的年轻小伙子,他的脸上有三道刀疤,这条街上的人都管他叫阿三。这家伙原先在一个印刷厂里上班,后来不知怎的被厂里开除了,现在凡人东路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只知道他母亲是古美菜市场里卖菜的吴肥婆。
阿三一进门就在朱雀儿的屁股上捏了一下,朱雀儿怪叫了一声说,三哥,轻点,你捏的可是肉呀!
阿三冷笑了一声,朱雀儿,你信不信,哪天老子不高兴了,我把你的皮给剥了。
朱雀儿把阿三按在洗头椅上,娇嗔道,三哥,你要舍得,我就让你剥了我,我写好遗书,就说是我愿意让你剥的。
阿三说,快洗头吧,废话那么多。
阿三进来后,趴在那里睡觉的洗头妹不能再睡了,她端过来一杯水放在阿三的面前,说,三哥,请喝水。
阿三斜着眼盯了她一下,说,去去去,看你就烦!
那洗头妹识趣地闪开了。
朱雀儿在镜子里看到阿三的脸色苍白,眼圈发青,他闭着眼睛,疲惫的样子。朱雀儿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她边给阿三洗头边说,三哥,好几天没见你来了,你到哪里发财了?
阿三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朱雀儿捉摸不透阿三,往常日,阿三会不停地和她调笑着,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朱雀儿只好不说什么,认认真真地给阿三洗头。头快洗完时,阿三突然开了口,朱雀儿,昨晚你们听到婴儿的哭声了么?
朱雀儿淡淡地说,听到了。
阿三吞了口唾沫,就再没问她什么。
朱雀儿自顾自地说,婴儿哭了很久,我们都不敢出去,半夜三更的,也许是什么脏东西在叫吧!
阿三洗完头后,朱雀儿附在他的耳边说,要不要上楼去。
阿三有点恼怒地说,老子今天没那个心情。
他说完就要走,朱雀儿说,三哥,你钱还没给呢!
阿三转过头,眼中露出凶光。朱雀儿有点害怕,她的目光躲闪着阿三的目光,她不知道今天十分反常的阿三会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来。阿三盯了她一会说,管我妈要去!说完就扬长而去,好像是要去做一件诡秘和要紧的事情。
阿三走后,朱雀儿说,这王八蛋今天撞鬼了,往常他给钱可痛快了。
另外那个洗头妹说,朱雀儿,你敢去管他妈要钱么?
朱雀儿扬起头说,我有什么不敢!不就是去向吴肥婆要点钱吗,她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朱雀儿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她知道吴肥婆的一些事情。吴肥婆在很久以前是医院妇产科的医生,因为偷偷地给人做人流,被医院开除了,然后她就在家里偷偷地帮助那些因为偷情怀上孩子的女人做人流。吴肥婆做人流做得多了,身上总是有一股怪怪的血腥味。她还经常在晚上做完人流后跑到街上透气,她经常说她喘不过气来,要她的儿子给她捶背,可她儿子也变得怪异,他躲着吴肥婆,死活也不愿意给她捶背,他说他害怕她身上的血腥味,害怕听到那些打胎妇女们的痛苦叫声。吴肥婆就流着泪对儿子说,你父亲死得早,我要不干这事,怎么养活你?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无论吴肥婆怎么骂他,他就是不愿意给母亲捶背。吴肥婆没有办法,她只好到外面去透气。她也有恐惧的时候,她经常深夜出门后惊恐地回到家里,然后一个人哭着,边哭边说,不要找我,你们不要找我,找你们的父母亲去,是他们不要你们的,你们不要找我。这个时候,吴肥婆显然情绪十分的反常。她儿子阿三会爬起来,递上一条毛巾给她,然后愣愣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里也发出一种绿光。吴肥婆就会把他搂在怀里,说,造孽呀——阿三还在小时候就偷看过母亲给女人做人流,他看得惊叫起来,那横流的鲜血让他的眼睛一片模糊。吴肥婆有时会十分反常,她一个人面对着窗外,浑身颤抖着,说一些阿三听不懂的话,那些好像是从地狱里飘来的语言让阿三充满了恐怖。有一次,阿三在睡梦中被吴肥婆的叫声惊醒。他看到吴肥婆把一双鲜血淋漓的手举过头顶,像个女巫那样张牙舞爪地叫着阿三听不懂的话……那都是阿三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些都是吴肥婆的儿子阿三在一次一次喝醉酒之后和朱雀儿单独在一起时告诉他的。阿三说他小时候很害怕听到女人的叫声,他也很害怕在家里闻到那血腥味。但是慢慢地,阿三习惯了那些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叫声,但是他很讨厌他母亲吴肥婆,他说他看见母亲吴肥婆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情绪。
阿三还对朱雀儿说,女人千万不要怀孕,那是一种罪!
阿三还威胁过朱雀儿,你他妈的小心点,要是不小心怀上孩子了,我就把你送到吴肥婆那里,让她把你的底下掏烂,把你的肠子也掏出来!
朱雀儿听得毛骨悚然。
朱雀儿从来没有把阿三告诉她的话告诉给别人,好像谁也不知道这事,朱雀儿也从来没有听他人说过这事。她不明白为什么吴肥婆后来就不干那个营生了,而是靠卖菜为生。她也不明白吴肥婆为什么会生那场大病,让她变成一个瘦弱的老太婆。
尽管如此,朱雀儿还是害怕吴肥婆的那双手,每次她看到吴肥婆,朱雀儿就会感觉到吴肥婆会从她的肚子里掏出什么来。
她夸下了海口,但敢不敢去找吴肥婆要钱呢?如果她去找吴肥婆了,又会发生什么样让她想不到的事情?此时,她不知道矮马也在一种状态中担心着未来要发生的什么事情。
第三章 你勾起了我体内那个魔鬼的欲望
13
矮马又梦见了唐娜,和以前不一样的唐娜,往昔他梦中的唐娜是那么的美丽和柔情,让他心动。矮马曾无数次在梦中抚摸她,亲吻她,满足着自己对她的苦恋。可这次不一样,矮马梦见的唐娜浑身是血,她的肚子高高地穹起,像是怀孕了,她在绿荧荧的光中站在矮马的面前。他浑身在抽搐,她这种样子让矮马害怕。
矮马的声音在抖动,你,你要干什么,唐娜?
唐娜的脸上漾起了一股笑意,她的话语像是结在他心湖上的一层薄冰,矮马,你怕了,是么?你不是真爱我的,矮马,我知道我这种样子吓着你了,矮马。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不会这种表情的,你的眼中没有爱,你的心不痛,而是恐惧。
矮马的嘴唇嚅动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浑身是血的唐娜会对他怎么样。矮马觉得很无助,他的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他喜欢的是阳光下优雅地行走的唐娜,而不是绿光中浑身是血的女人。
唐娜手上好像紧攥着一件东西,她又说,矮马,你把我遗忘吧,我不是你想要的女人,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就爱你自己,把我从你心里放下吧,那样你活得会好些。
像有人扼住了矮马的喉咙,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唐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伸出了手,她的手掌向上在我的眼皮底下展开,他看清了,唐娜手掌上把着的是一只美丽的童鞋,和他那个早晨在垃圾桶里捡到的一模一样的红色童鞋……
矮马从梦中醒来,发现一只红色的童鞋放在他的胸口,他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把这只童鞋放在了胸口。这只童鞋难道是一种暗示,死去的唐娜难道和这只童鞋有密切的关系?矮马想,是不是应该去寻找另外一只童鞋,解开一个谜?
治安亭外一片沉寂,矮马坐起来,把手放在胸口,企图让自己的心平息下来。此时,矮马担心唐娜就站在治安亭的外面,他真渴望天亮,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夜晚。矮马还怕听到婴儿的哭声,尽管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出现那种声音。矮马还想起了宋正文在昨天傍晚对他说的一句话,想起那句话,他的头皮有些发麻。昨天傍晚,矮马又碰见宋正文了,宋正文还是用针尖一样的目光盯着他,对他说,矮马,你小心点。矮马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是他会想起他被关进派出所拘留室那两天的情景,那地方让他做噩梦。对宋正文,他仇恨之余还提心吊胆的,他和宋正文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他不得而知。这个夏天的开始,对矮马是祸还是福,他内心毫无准备。
14
宋正文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此时,妻子王芹还在沉睡,他们的新生儿也还在那漂亮的婴儿床上香甜地睡着,他想像着孩子的梦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像他童年的梦是黑色的一样,他不敢往这方面想,他一想就头痛。宋正文的妹妹宋雅文听见宋正文起来走进了厨房,她也起来了,她穿着睡衣也走进了厨房。宋雅文对正在淘米准备熬粥的宋正文说,哥,你身体不好,还要上班,你再去睡一会吧,我来做早饭。
宋正文笑了笑,雅文,你再去睡一会吧,这一天也够你忙的了,我没事,况且,我熬的粥好吃,你嫂子喜欢吃。
雅文站在那里,哥还是我来吧,瞧你都瘦了。
宋正文把淘好的米放进了锅里,快去再睡一会,听话,咹?雅文。
宋雅文知道自己拗不过哥哥,只好出了厨房,回她住的那个小房间去了。宋正文在妹妹出门的那一瞬间,瞥了妹妹的背部一眼,他心里突然想,妹妹是怎么长大的,长成了一个身材秀美的大姑娘了,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青春气息。
宋正文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那是积压在他心中很久很久了的阴霾。宋正文在厨房里忙碌着,俨然是一付贤淑的家庭主妇的样子。宋正文可不是因为妻子生孩子才这样争表现的,一直以来,做饭等家务活他都主动承担,在这方面他干得有条不紊,而且任劳任怨,他的岳父岳母常对女儿说,能找到这样一位能干的丈夫是她的福分,不光是他的岳父岳母这样认为,连小区里外的知情人也经常夸宋正文,很多女人还把他当作样榜对自己的丈夫提出一些要求。
宋正文在煮粥的过程中,把豆干切成丝,炒了,接着,他又是煎鸡蛋又是煎火腿肠,把小小的厨房弄得香气扑鼻,充满了生活的甜味。他弄好早餐后,他也该收拾自己,准备上班了。这时,雅文已经起来了,妻子王芹也已经醒了。只有婴儿还在做着香甜的梦。宋正文解下了围裙,他轻轻地走进了卧室,看了看婴儿床上的儿子,然后眼神慌乱地避开,接着走到妻子王芹的床头,俯下身,在王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温柔地轻声说,亲爱的,你好好躺着,我给你把早餐端进来。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王芹甜蜜的样子,她微笑着轻轻说,老公,我一会自己出去吃,你快去收拾收拾,时间不早了,一会上班又要迟到了。
宋正文嗯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他对着镜子刮着胡子,他边刮胡子面对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笑。刮完胡子,他突然低声说,我的心在流血!他的眼中像是带上了一层水雾,镜子中的那张英俊的脸顿时模糊起来。他手上的吉列牌刮胡刀从他下垂的手中划落,掉在了地上。宋正文的嘴唇嚅动着,他的脸在微微地抽搐。
这时,妻子王芹推门进来了,看到了这个细节。王芹说,亲爱的,你怎么啦?
宋正文眨了眨眼,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他弯腰捡起了那把刮胡刀,放在了台盆上面的架子上。
王芹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王芹的手抚摸着宋正文的后背,轻轻地说,亲爱的,放松些,放松些。
宋正文闭上了眼,两行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王芹的抚摸让他的身体轻轻地颤抖起来,王芹继续说,亲爱的,放松,放松,我永远爱你,你是我的唯一。
王芹知道,她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丈夫正常。丈夫反常的时候让他害怕,特别是她提到孩子,和他得知她怀孕的时候。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对她而语是陌生的男人。有一次,王芹和宋正文在一阵翻云覆雨后,王芹趴在宋正文的胸膛上,她轻轻地对丈夫说,正文,我们以后不要用套了,好吗?宋正文抚摸着王芹光溜溜的背问,为什么?王芹就娇柔地说,我想给你生一个孩子。听了王芹的这话,宋正文的手停止了在她背上的抚摸,他没有说话。王芹没有看他渐渐变化的脸,只是自顾自地说,正文,我想个个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那样该有多好呀,我们的生活会增添很多乐趣的,我每次看到小区里玩耍的可爱的孩子们,我就有一钟生个孩子的欲望。王芹说到这里时,她打住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背部的疼痛,宋正文刚刚还温情地抚摸她是手此时狠狠地抓在了她的背上。她听到了丈夫大口大口的喘息,她挣脱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