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萧之杰的母亲熟睡着。她的年龄并不大,只有四十多岁,可看上去是如此的苍老,像超过了六十岁,头发隐隐花白。她受了太多的苦,现在还生活在痛苦不堪的回忆中,回忆着自己死去的丈夫。
沈晓叶暗暗发誓,她要好好地照顾这可怜的老人,让她感觉到温暖。
是啊,温暖是种多么好的感觉啊……
06
沈建国满面冷汗地走进了办公室,心脏紧缩着,扑通扑通直跳得厉害。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冷冷地盯着他。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周渊易的助手王力。
在周渊易调查案件的同时,王力也没有闲着,他去了很多地方调查了一番,最后终于来到了沈建国的国风医药公司。
王力一见沈建国,就开门见山地问:“沈总,请教一下,吴庆生他有滴眼药水的习惯吗?”
“眼药水?”沈建国怔了一下,说,“是的,我和老吴都有滴眼药水的习惯。当年我们在内蒙古的时候,眼睛被雪刺伤了,见风见光都会流泪。
“有意思。”王力笑道。
“什么?什么有意思?”沈建国不解。
“吴庆生在外环高速上发生车祸后,我们的技术科进行了很细致的调查,发现了很有意思的线索,沈总,你想听一听吗?”
“什么有意思的线索?”
“吴庆生用的眼药水被人调换了,他开车时滴的,根本就不是眼药水,而是散瞳药水。知道什么意思吗?当他滴了药水后,眼前就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所以才会发生这么一起不可思议的车祸。”王力答道。
“啊?!这么可怕?谁会害他?老吴是个老好人,从来没有树过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沈建国大叫。
“呵呵……”王力一笑,说,“除了这事,还有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呢,你想听吗?”
“还有什么事?”
“事实上,吴庆生发生车祸时,如果帕萨特的安全气囊可以顺利打开,那他也可以逃过一劫的。可惜了,那天安全气囊并没有打开。”王力直勾勾地盯着沈建国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
“安全气囊被人破坏了!”王力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沈建国不由得一声惊呼。
技术科的人干得很不错,在对帕萨特的残骸进行恢复后,终于发现,安全气囊是被人为破坏的。破坏的方式很简单,只是更换了车厢内汽车音响的位置,割断了一根电线,令安全气囊的传导失去了灵敏。这样的方法只有专业的汽车修理工才知道,一般的人听都没有听说过。
王力对这点线索很感兴趣,他又了解到吴庆生本来是开一辆普桑,而普桑据说在同一天因为闯红灯被交警扣押了。王力来到了交警队,找到了这辆被扣押的普桑,仔细检查后,意外发现这辆车的安全气囊也被破坏了。破坏的方式与帕萨特一模一样,也是汽车音响的位置被调换了,一根电线被刀片划断。
这说明了什么?
有人在暗中做手脚。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既在吴庆生的眼药水里做手脚,加进了可以散瞳的A物质,又在吴庆生与沈建国的车上做手脚,破坏了安全气囊。他想干什么?
毫无疑问,这个人既想杀死吴庆生,又想杀死沈建国。
现在吴庆生已经死了,那么,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沈建国本人。
现在的沈建国,正处于极度危险中!
沈建国听完王力的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会有人想杀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
沈建国自认为在这一生中,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得罪的也只有一些生意上的人,而这些仇家也绝对做不出如此卑鄙下流的事。毕竟生意上的恩怨不值得取人性命这般大动干戈。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想问王力如何防范时,王力已经站起身来,说:“沈总,你也别担心,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
说完,王力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了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与冷冷的一句话:
“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听了这句话,沈建国的心微微颤了一下。自己果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他扪心自问。也许,自己真的做错过什么事,所以招来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对他进行疯狂的报复。
可是,自己得罪的到底是谁呢?
他闭上了眼睛,头枕在柔软的皮沙发靠背上,皮沙发轻轻摇晃中,他陷入了沉思……
朦胧中,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帘中,有些模糊,看不清是谁,却听到这个人在对着他冷冷地笑。这笑声充满了讥讽,仿佛一只正在玩弄垂死的老鼠的老猫一般。
他嘿嘿嘿嘿地笑,呵呵呵呵地笑,哈哈哈哈地笑。笑得癫狂,笑得歇斯底里,笑得不由自主,笑得情不自禁。
他是谁?
沈建国一个激灵,从幻觉里苏醒过来,他猛然想起了在幻觉里对他笑着的人是谁。
是那个人!是那个人!是那个人!
那个人早就死了!沈建国对自己大声叫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了!他已经死了!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可是,那个人仍像一个冤魂不散的阴影,固执地在沈建国的脑海里盘旋着。
沈建国使劲拽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拉扯着,想让自己清醒。可他仍然觉得头像爆炸了一般疼痛。
他站了起来,可双膝却忽地一软,跪在了地上。两只脚麻木了,仿佛不再属于他,自己如同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不受控制。
仿佛窒息了,用力呼吸,也吸不到新鲜的空气。
沈建国拍着自己的脑袋,宽敞的办公室里传出了砰砰砰的声响。
过了良久,他才平静下来。
他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在他的脑海里,不停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画面。在他的脸上,也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阴郁,一会儿狰狞。
他在想些什么?在他的脑海里,到底在浮现什么样的画面?
又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坐在了沙发上。
他想起了长得很像那个人的年轻人,他曾经两次看到这个年轻人。一次是在吴庆生的车祸现场,这个年轻人正和自己的女儿晓叶手牵手站在一起。还有一次是在深夜的水晶洗浴宫外,看到他走出网吧,似乎还诡异地朝自己望了一眼。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难道是那个人的儿子?或者,是那个人托生的寄主?这次是想要来索自己的命?
沈建国不敢想了,他浑身战栗着。
他紧咬牙关,咬肌隆起。
他大声地念叨着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萧之杰!
他果然是故人之子
01
按照在医院里刘斯仁那里拿到的名单,周渊易开始了详尽而细致的调查。当然,这些事是不用他亲自出马的,只要一早交给刑警队的手下们就行了。到了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出门调查的同事纷纷打回了汇报的电话。
名单上的八个人,包括李汉良在内,周渊易都要求手下们进行最精确的调查。不知道为什么,在周渊易布置任务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特意要求手下对李汉良的行踪做一个最细致的调查,要精确到每一分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也许是因为在医院里看到他时,李汉良显露出的不配合,让他有点本能的怀疑吧。
赵伟与欧阳梅被杀的那天,李汉良正在江都大学附属医院的六号手术室里做一个急诊脑部膜外血肿引流术,从晚上十点一直做到凌晨三点,然后就直接回家睡觉。而魏灵儿与吴庆生被杀的那天,李汉良在江都大学医学院给本科生大合班讲外科学的课程,几乎有一百多个学生可以为他做出不在场证明。而事实上,除了附属医院与吴庆生所在的国风医药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根本找不到丁点死者与他之间的联系,看来是没有理由怀疑李汉良了。
凶手到底是谁呢?
周渊易垂头看了看名单,赵伟已经死了,剩下的六个人中,有五个已经确定了当时的踪迹,他们有三个是在和各自的异性朋友约会同居,一个是在上班,还有一个躺在有夫之妇的床上温存。他们都有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只剩下最后一个,因为没有找到联系方式,而且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无从知晓案发的时候他到底在哪里。
周渊易看了看这个人的名字——萧之杰,然后用粗笔在名字上画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圆圈。
有点奇怪,这个萧之杰只是一名上大三的医学院本科生,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A物质呢?是不是刘斯仁搞错了?
周渊易连忙挂了个电话去询问刘医师。
刘斯仁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古怪,大概是因为他案发当时是躺在一个有夫之妇的床上的事实,在不得已为了证明清白的时候被警方知道了,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吧。
他沙哑着嗓音,急匆匆地说:“这件事说奇怪,也不奇怪的。是李教授叫萧之杰来做药库保管员的。听说萧之杰的家境不好,父亲死了,还有个疯了的母亲,就连读医学院的学费生活费也是好心人资助的。李教授知道了,就提供了这么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给他。不过,学校里家境不好的人也不止萧之杰一个人,还有很多农村来的学生家境更差,不知道为什么李教授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莫非李汉良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挂上电话,周渊易沉思片刻,然后又挂了个电话给李汉良,他想亲耳听听为什么李教授会把看守药库的事交给萧之杰。不过,家里电话没人接。打到附属医院,医院的人说他也许在江都大学医学院。打到医学院,却说根本没看到李教授。他去哪里了?周渊易有点后悔,居然忘记了找李汉良要一个手机号码。
哦,对了,可以问徐婷婷。周渊易一拍脑门,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竟微微有点发烫。
徐婷婷在电话里很快就告诉了周渊易她大舅的手机号码,然后飞快地挂上了电话。她大概很忙吧?周渊易有点失落地按了按电话上的叉簧,在电流声中拨出了李汉良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出了虽然热情,但却依旧显得冷冰冰的女声。
周渊易不禁在想,李汉良到底去了哪里?
他闷闷不乐地搁下电话。这时,他腰间别着的手机响起了二十四和弦的“快使用双截棍”。
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徐婷婷打来的。
“周队,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这边事蛮多的,只给你说完大舅的手机号码就挂了电话,多不礼貌。”
“没关系,没关系。”周渊易连忙答道,语气里有点局促。在女孩子面前,他总是显得有那么一点局促,特别是在漂亮的女孩面前。
徐婷婷在电话那边呵呵笑了一下,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她继续说:“真是的,我刚才又想了起来,如果大舅在上课或者是在动手术,他的手机都是关机的。”
周渊易“嗯”了一声,说:“是的,现在他的手机是关着的,但是他既没有在医学院给学生上课,也没有在医院。不知道现在他去哪里了。”
“呵呵,你们做警察的人真有意思,尼采的那句话,怀疑一切,是你们的信条吧?”徐婷婷调侃着说,“说实话,你是在怀疑我大舅吧?嘿嘿,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们一定猜错了。我大舅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你能相信一个长期资助贫困学生的老教授会是杀人凶手吗?大舅他几年如一日地资助着一个学生,听说那个学生就在江都大学医学院里读书,父亲病死了,母亲疯了……”
周渊易这时明白了为什么李汉良会让萧之杰来药库值班,他也不由得对李教授陡生敬佩之情。他沉默了片刻,才想起手里还拿着电话听筒,连忙对着电话说:“徐小姐,真是感谢你提供的情况。你的大舅是个好人,但是你也要理解我们,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线索,哪怕这条线索在以后被证实是错误的。”
“呵呵……”徐婷婷又笑了,“原来你还真怀疑过我大舅啊?”
周渊易不好意思,局促地答道:“现在已经没怀疑了。”
“哈……”徐婷婷调侃着说,“可是你已经怀疑过了,你得为你的草率付出代价!”
“代价?”周渊易有些不解。
“你必须得请我吃顿饭,为你的胡乱怀疑付出一点代价。”徐婷婷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没问题。”周渊易也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答道。言语间,他已经没刚才那么局促了。
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在今天晚上的伊莎坦布尔咖啡厅。放下电话,周渊易轻轻吐了一口气,他此刻的心情竟然特别的好。
这时,他腰间的手机响起了二十四和弦的“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又是谁打来的?不会又是徐婷婷吧?看了看显示,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
在周渊易的手机里,只有重要人物来电才会响起“双截棍”的铃声,但这个号码却很陌生,大概是以前案子的关系人吧。周渊易有把案件关系人的号码输为重要联系人的习惯,但却常常忘记了在案件结束后调整号码群组。不过也很少有关系人会在案件结束后再打电话给他,这个打来电话的人是谁?
嘶嘶的电流声中,一个沙哑的声音缓慢地说:“周队,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周渊易的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他已经听出了是谁打来的电话。在他的瞳孔里,放出异样的光芒。
02
沈建国先去了一趟交警队,取回了吴庆生被扣押的桑塔纳。虽然这辆车旧了一点,但是总比没有车好。
在取车的时候,沈建国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他。背上始终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热乎乎的,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那是一辆挂地方牌照的切诺基,驾车的是一个高大的剃平头的年轻人。沈建国知道,这是警方在保护他。他已经成了隐藏着的凶手的目标。下一个被杀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跟踪虽然是件令人讨厌的事,但是这最起码可以让他感到安全。在这个时候,安全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依旧是件麻烦的事,因为中午与李汉良约好了在果山的鱼庄里见面。李汉良是个谨慎的人,特别是现在这段时间,卫生局正在大抓医德医风,要是被警察发现他与李汉良见面,嘴风不严随随便便把这事说了出去,传进卫生局的耳朵里,那就麻烦大了。
沈建国想打个电话跟李汉良说一声约会改期,可李汉良的手机不管怎么打都打不通。沈建国知道,李汉良一定是已经赶往了果山,他很看重与沈建国的会面,特别是吃完饭后为他安排的那个美女。李汉良只要出了门,就会关上手机,免得医院又有急诊手术一个电话就把他叫回去了。
看来是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去见李汉良了。
沈建国熟练地驾驶着桑塔纳在城区里拐来拐去,想要摆脱为了保护他而跟踪的警车。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与李汉良的交往。虽然这样会带来某种程度上的危险,但是他猜想不会这么巧吧?凶手偏偏会选择这一天来对他不利。
沈建国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轻易地摆脱跟踪。他缓慢地把车开往了水晶洗浴宫附近,他知道旁边有一条很狭窄的胡同,正好只能让一辆轿车勉强通过,而宽大的切诺基通过不了。他一拐进那条胡同就猛然加速,进了另一条车水马龙的主路。他惬意地开着车,透过后视镜望去,已经看不到后面的那辆切诺基了。沈建国冷冷一笑,在嘴上叼了一根香烟,一踩油门,向果山开去。
沈建国把车开到了果山的鱼庄外,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在那里,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跟踪到了这果山上。
大约一刻钟后,沈建国确定没有人跟踪,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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