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死亡……”
沈建国听了,只觉得大脑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过了良久才问道:“是昨天什么时候?”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吧……”杨晓雯回答。
沈建国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感觉重心有些不稳,连忙用手扶住了电梯的墙壁。
上午十一点……桑塔纳……果山山脚不远的地方……返修的公共汽车……
莫非……正是自己看到的那起交通事故?
在沈建国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中年司机,墨镜掉到一旁,嘴里正爬出耀武扬威的蚯蚓,慢慢蠕动着丑陋的身体……
沈建国浑身战栗。
他感觉喉管正慢慢萎缩、干枯,气流无法顺畅排出。
——这是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萧之杰家里的秘密
01
赶到李汉良家的时候,正是用晚饭的时间了,周渊易看了看表,觉得这个时候去打扰李教授不是一件很礼貌,也不是一件很聪明的事。他决定在法式老屋外等上一会儿再进去。
起了一点风,凉飕飕的,法国梧桐宽大的叶片随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响声忽高忽低,没有规律。周渊易摸出了一支白色的万宝路准备点上,这时,他的肩膀一震,身后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过头来,周渊易看到了一张明媚的笑脸。
“周队长,怎么,不认识我了?”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女孩,年约二十来岁,眼睛大大的,眸子里闪着像水一般的东西。
“你是……”周渊易还真想不起这女孩是谁了。
“嘻,你还真认不出我了?我是徐婷婷啊。”
周渊易这才想起,徐婷婷就是他去电信局了解谢依雪家电话清单时协助他工作的那个女孩。
“咦?!周队,你到学院教师宿舍区来做什么?你找谁呢?”徐婷婷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哦,我是来找李教授的,李汉良教授。”周渊易有些局促地回答,在漂亮女孩的面前,他总是有几分局促。
“你现在来找他呀?怎么你不早来几分钟呢?李教授刚走,附属医院来了个急诊病人要动开颅手术,临时一个电话就叫走了他。”徐婷婷笑嘻嘻地说。
“哦?!你怎么知道呢?”周渊易言语里有些淡淡的失望。
“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刚把李教授送上专车的。”
“是吗?怎么是你送李教授上车的?”周渊易有些不解。
“呵呵,因为李教授是我的大舅,我和妈妈都住在这里。”徐婷婷一边说,一边捂着嘴笑。
周渊易不禁感叹,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啊,怎么这个案子里牵涉到的人物总是有着各种关联呢?就连工作中遇到的一个协作人员,竟也和自己想要请教问题的李教授是亲戚。真是巧合啊!
“周队长,你还没吃饭吧?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看你在这里待着,一定是想等大舅吃完饭再去找他。这样好了,反正你也等不到舅舅了,就到我家去顺便吃顿饭吧。”不等周渊易回答,徐婷婷就拉着周渊易的衣袖往那幢红砖法式两层楼的大屋走去。
长餐桌上摆着一盘鱼香肉丝,一盘桂花肉片,一碟清炒菠菜,一钵花生猪手汤,汤还微微冒着热气。
“随便吃点吧,真是不好意思,没什么菜。”徐婷婷热情地招呼着。
“这么多菜,还说没什么菜?”周渊易没刚才这么局促了。
“呵呵,今天我妈妈和她中学同学去农家乐了,就我和大舅两个人吃饭,谁知道我一做好菜他就走了。我正愁一个人没办法解决这些菜呢,幸好你来了。来,吃饭吧,帮我把所有的菜全消灭。”徐婷婷举起了手中的筷子,高声说道。
周渊易吃了一口菜,味道真不错,鱼香肉丝咸鲜适度,桂花肉片滑嫩爽口,猪手汤煲成了奶油般的乳白色,菠菜绿油油的,像是刚从地里摘下来。
周渊易一边吃,一边环顾着整间屋。李汉良的家里布置得典雅大方,就连客厅的一隅也放了一个巨大的书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医学专科书。一台二十九英寸的长虹电视放在黑色皮质沙发对面,没有俗气的电视墙。几株绿色热带植物摆在电视两侧,令屋里生出几分盎然的情趣。果然是教授的家,不管怎么布置,都显出了浓厚的文化氛围。
忽然,徐婷婷抬起头来,问:“周队长,你来找我大舅干什么呢?”
“哦,是为了一点案子上的事……”周渊易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案子?”徐婷婷猛然大叫,“怎么,你怀疑大舅?有没有搞错?”
“哈……”周渊易醒悟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只是遇到了一点医学专业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他。”
“讨厌,吓我一跳呢。”徐婷婷娇嗔道。
听到徐婷婷的娇嗔,一刹那间,周渊易的脸竟涨得通红,几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你的事急吗?”徐婷婷突然问道。
“有点急。”
“这样吧,我们到医院去,现在大舅正在动开颅手术,这个手术大约会做五个小时左右,你去医院的手术室外等他吧。”
“可是,他在哪个手术室呢?听说江都大学附属医院的手术室有七个,二十四小时都排满了的。”周渊易问。
“咳……干脆这样,吃完了饭,我带你去吧。”徐婷婷赶紧拨动着筷子,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江都大学附属医院,是江都市最大的一家医院,三幢二十多层的高楼设计成了帆状矗立在市区中央,像是正准备扬帆进发的舰队。最高的一幢是外科大楼,左边稍矮的是内科大楼,右边的是门诊部。门诊部占了六层楼,楼上是检验部。
周渊易与徐婷婷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离手术完毕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不过手术的时间很难确定,常常都会因为突发情况而延长。
空荡荡的走廊上灯火通明,到处漂浮着来苏水的味道,除了几个等待手术完毕的病人家属,再也没有其他人。
徐婷婷拉了拉周渊易的衬衫袖子,说:“我们去找找神经外科的值班医生吧,今天是刘医生值班,他是我大舅的得意门生,你有什么问题,问他也是可以的。”
“好。”周渊易答道。
推开值班室的门,这个叫刘斯仁的医生正噼里啪啦敲着电脑,一看到进来的徐婷婷,马上就站起身来让出了座位,眸子里闪动着光芒,连声说道:“婷婷,好久没见你了,真是稀客啊,请坐请坐。”
这刘医生二十七八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长得蛮斯文。当他看到徐婷婷身后的周渊易,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阴霾。
“刘医生,你了解A物质这药物吗?”一坐下,周渊易就直接进入了主题。
“A物质?”刘斯仁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说,“知道,当然知道,这是李教授发现的一种药物,我们也只了解了这物质的一小部分性状特征,还有很多东西不被我们所了解。”
“那你了解它的数量管理吗?”
“这个……”刘斯仁犹豫地看了看周渊易,又看了看徐婷婷,却说不出话来……
02
黑暗的角落中,萧之杰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中一支香烟升腾起袅袅的烟雾。他陷入了沉思,却没有去吸一口手指间的香烟,只是任凭它随意地燃烧。直到香烟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才一个激灵,将烟头扔到了一边。
他在沉思什么?
屋外响起了嘈杂声,有人在大声呼喊:“萧……萧……快来……”
萧之杰皱了皱眉头,慌忙站起了身,一个箭步冲出了黑暗的小屋。
是谁在呼喊他?
一大早,见父亲出了门,沈晓叶也跟着下了楼。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不想待在家里,这个死气沉沉的家里。
下了楼,有点冷,天空也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一片像要垮下来的样子。
沈晓叶急冲冲地从楼下走过,来到了马路上,正巧一辆公共汽车驶到了她的面前,打开了门。沈晓叶什么也没管,就自顾自地上了车。她不知道这车开向哪里,她只知道,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比家里更让人感到压抑与痛苦。
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右侧的玻璃窗关不严实,不管怎么都留了一个缝隙,冷风不住地从这缝隙灌了进来,令车厢里像个寒窖一般。今年的天气真是诡异到了极点,现在可是九月哦,居然就冷得这个样子了,让人从心里深处感到阵阵寒意。
沈晓叶瑟缩了一会儿后,决定在下一站就下车,不管是哪里。
车终于停下来了,晓叶第一个跳下了车。
这里还是市中心,一下车,晓叶就看到正对的街市上一盏霓虹灯,上面写着水晶洗浴宫五个色彩斑斓的字样。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可这霓虹灯还是没有消失,还残存着昨夜的旖旎与繁华。
沈晓叶知道,这种洗浴宫肯定是与色情有关的场所,她不想再待在这里染上一身晦气,于是转过身来向街的另一面走去。当然,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几天前死在后校门外情人滩上的那个女子曾经是这么一个污秽场所里的红小姐,她更想不到,这个女子竟和自己的父亲沈建国有着不可言喻的关系。
在街的另一头,沈晓叶看到了一个还开着门的网吧,卷帘门半开半合,一块肮脏的蓝色布条挡住了视线。
晓叶平时最讨厌网吧这类地方,在她的心目里,只有不良少年与小屁孩才在网吧里厮混,高声呼喊着打CS,或是咒骂着玩传奇。烟味、汗味、脚臭味混杂其间,键盘旁堆满烟头与吃过的方便面空碗。想一想都觉得恶心,沈晓叶决定快步走过这间网吧。
网吧的左边是一条窄巷,只能容两人并排走过。在江都市,即使是市区,也常常有这样的窄巷,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平民与下岗职工。远远的就可以嗅到一股馊臭味。
沈晓叶捂着鼻子转过了脸,背对着这巷子口。这时,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得好快,跑得好急。
晓叶还来不及转过身来,已经被一个人撞倒在了地上。
她的膝盖撞击在冰冷的地面,好疼,一块紫色的青淤马上就浮在了腿上。
好个冒失鬼!沈晓叶转过身来正要发怒,一看到面前的人,愣住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婆,一身黑衣黑裤,就连布鞋也是黑色的。脸上布满沟壑,皱纹像一条条沟渠纵横在苍老的面庞上。她干枯的眼睛里尽是浑浊的颜色,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大的年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年龄一定不小了,眼珠里全是藐视一切的神色。她直勾勾地盯着晓叶,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地狱里逃出来的黑巫婆。
这老太婆死死地瞪着沈晓叶,良久,然后猛地发出了尖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是神经病吗?晓叶对自己说。怎么自己运气这么差,想要出来散散心,偏偏这么不巧,碰到了一个古怪的老太婆。
这身着黑衣的老太婆使劲地笑着,猖狂地笑着,不顾一切地笑着,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手扶着肚子,笑得浑身不住战栗。她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她似乎可以体味到世界上别人所不能觉察到的快乐。她是个疯子!疯子!疯子!
“我得逃离这里。”沈晓叶对自己说,可她在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全身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两只手浑然没有半点力气,两只脚也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不能移动哪怕是一公分的距离。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像是身处梦魇一般?晓叶被恐惧笼罩,刹那间,她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咽喉,令她无法呼吸。
是的,无法呼吸!
突然,老太婆停止了狂笑,这笑声消失得那么突然,仿佛一瞬间就刹住了车。四周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她面无表情,郑重其事地望着沈晓叶,缓缓抬起了手,竖起食指放在嘴唇边,仿佛在说:“姑娘,别说话,安静!安静!安静!”
晓叶像是被妖孽缠身,一动不动,连话也不会说了。她的喉头如被枯枝缠绕,勒得透不过气来。
老太婆脸颊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放下枯枝一般的手指,指向了沈小叶。她的喉头涌动,干瘪的嘴里发出了漏风的声音。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言语里没有一点感情,恰似一个巫婆,念着她的咒语。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不等晓叶反应过来,老太婆转过身来,抬起头望着天,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荡气回肠。
晓叶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包围着,全身瑟瑟发抖,战栗不已。正当她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她看到老太婆的肩膀抖了一下,然后又转过了身,死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眸子里什么神采也没有,就像两个通向未知目的地的隧道一般,黑洞洞的,又像两口张开的大嘴,想要吞噬掉晓叶。
沈晓叶受不了这巨大的惊悸,张开嘴,大声地尖叫起来。
“啊——救救我——救、救命啊——”
03
谢依雪起床的时候,看到沈建国与沈晓叶都出了门,何姐还在厨房里忙碌着,但已经是在忙着做午饭了。谢依雪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得捂着肚子叹了一口气。
昨天一晚上她都没有睡着,她分明听到防盗门响了一下,沈建国回来了。可他却没有进房睡觉,而是不停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他在想什么?他为了什么彻夜不眠?是为了那个叫欧阳梅的贱人吗?
一想到这里,谢依雪就感觉心里一阵隐隐的疼痛,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划过心窝。
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随手从身边拿起了一本杂志翻开。鬼使神差地翻开了一页,上面的黑色粗体标题赫然写着:怀孕期,别让你的丈夫有外遇。
这是一本妇女时尚杂志,这个标题让谢依雪触目惊心,不寒而栗。她慌忙合上杂志,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演一个电视购物节目,是推销健身器的。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人正在跑步机上慢跑着,一边跑,一边说:“只有保持最好的身材,才可以留住男人的心。”
谢依雪颓然地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糟糕透顶的身材,她不禁想哭。
她按了按遥控板,电视换了个频道。
电视就有这么个好处,当你需要听到一点声音的时候,它就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为屋子里增添一丝人气。而当你不想听的时候,只需一按,它就会闭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电视比男人更可靠,因为它听话!
可是哪里去找一个听话的男人呢?沈建国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个强势的男人,谢依雪是不可能让他变成一个听话的男人。
谢依雪无聊地关上了电视,现在她只想让房间里稍稍安静一会儿。
随意抓起身边一本时尚杂志,翻开一页,谢依雪看到这页刊登的是分类小广告,有一则巴掌大的分类广告被涂上了醒目的黑色框边。谢依雪百无聊赖地拾起了杂志,浏览着这则小广告。
“邦德事务所,竭诚为您提供调查业务,专业精神,保密至上。”几句广告词文理不通,但却深深吸引住了谢依雪的眼球。她看了看上面的联系电话,正是本市的区号,她心念一动,左右瞧了瞧,就拾起了电话,拨了出去。
谢依雪约这个叫吴畏的男人在卡萨布兰卡咖啡厅里见面,当她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在热带植物的掩映中,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吴畏长得并不像想象中侦探的模样,没有穿黑色的风衣,更没有戴一副酷得没边的墨镜。他三十来岁,身材微胖,腆出了啤酒肚,脸有些浮肿,眼圈发黑,眸子中闪烁着历练风霜的沧桑与生活压力的困顿。他长得太普通了,普通得就像小巷里的下岗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