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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似乎闻到了生人的味道,嘶吼著,无声的想要朝我们靠近,只是不知为何,这怪物的移动速度比一般的僵尸慢得多,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匡当」的金属碰撞声。
枪响,这位徘徊了十多年来的尸体倒地,终於彻底死去。
「夜不语,你看,它腿上居然被人绑了铁球,难怪没办法快速移动!」宫茹雅惊讶的指了指僵尸的腿部。
我在心里冷笑。果然那组织早就有所准备,为了让我及早得到孔士辉身上的资讯,真是用心良苦,就连它的行动都阻碍住了。看来一直以来的猜测,百分之九十都是对的。
不出意外,孔士辉破旧的西装中真的搜出了一卷被修复后的竹简。从质地和模样分析,确实来自里耶镇那口古井。我让其余三人警戒,自己就著灯光阅读起来。
字数寥寥,只花了一分钟就看完了,可是读到了其中的资讯后,自己却整个人石化在原地,震惊得难以自拔。
「夜先生,快点,那些散乱的僵尸开始回来了。」老枪焦急的催促。
我强压下惊讶的心绪,本想挤出笑脸,可最终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上边写了什麼?」宫茹雅好奇的问,「怎麼你脸色都变了?」
「快,上祭台,边走边说。」
我环顾四周几眼,果然僵尸们如同涌回大海的潮水,正在不断地往祭台缓缓聚拢。恐怕是感受到了这里人的味道最旺盛。
四人匆忙朝祭台上跑。抽空往下看去,只见灯光照射的尽头有无数僵尸的身影攒动,黑压压的将地面都覆盖起来。祭台已经被彻彻底底的包围了,怪物与怪物之间根本没有空隙,再也没可能像上次那样逃离。
老枪被下方的骇人景象吓得手脚发抖,险些滚下去,「夜先生,竹简上究竟写了什麼?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死定了。」
我苦笑:「竹简上说,当初设计时确实有一条唯一的逃生通道。」
「真有?」汉点一喜,「难道就在祭坛附近?」
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清楚,既然我让大家朝祭台上跑,就意味著逃生的路就在祭台。他猜得没错,只可惜,常人很难实现逃生的目标。
「不错,通道,就在祭台正中央,石雕的下方。」我笑得更苦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你在开什麼玩笑!」老枪绝望道,「那个诡异的石像根本没办法靠近,哪怕稍微接近一丁点,我都觉得灵魂快要像被吹灭的蜡烛般熄掉。」
「通常情况下,确实如此。」我的脚踩在了祭台最顶端,再次看向下方的尸群。
最当先的僵尸已经开始爬祭台的阶梯了,密密麻麻的头在涌动,惊心动魄。
「不过很巧的是,竹简上有关闭血菩萨的方法。更巧的是,这个方法,只有我能办到。」
总算明白雅心的组织为什麼将我逼到了这里,让我陷入绝路,因为我真的有能力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许可以自大的说,全世界,只有我能做到。
我不再犹豫,也不再考虑后果,这次是被彻底算计了,不过谁笑到最后,哼,还有待商榷。
从身上掏出一个形状奇怪的小玉佩,这个玉佩古朴又冰冷,完全没有一般玉石温润的感觉,内行的人还能看出这肯定是秦朝的东西。秦时期的祭祀,以玉事天地、诸神、先祖,是玉最原始的作用。
这枚玉佩其实并不是佩戴用的,而是祭祀神明。
「这玉佩,能救我们?」宫茹雅疑惑的问。
「不错。根据竹简上记载,只要将玉佩含在嘴里,就能抵抗石像的诡异能量。靠近它后,挖下它的双眼,再将玉佩塞进石像血红色的嘴巴中,地道就会被开敔!」我点头。
「可是这玉佩究竟从哪里来的?」宫茹雅依旧不解,「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直到你到了这鬼地方,才知道石像和洞穴都是秦朝建造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里耶镇的发掘工作我二伯父夜轩也有参与吗?其实古井里的文物早在挖掘前就已经大量遗失了,多数是专业的窃贼和本地村民干的,相当一部分流入了附近的古玩市场。」我强自笑了笑,「这枚秦朝玉佩,就是当时二伯父在一个地摊买来的。因为是真货,所以乾脆送给了我。」
「你一直都戴在身上?」宫茹雅惊讶了,她和我相处不久,但还是清楚我并不太习惯佩戴饰品。
「我也觉得奇怪,总之鬼使神差的,十多年我一直都放在身边。」我挠了挠头,「刚才看了竹简,顿时便明白了。既然是关系到眼前诡异的石像,恐怕它本身也有怪异的地方,若有似无的吸引到我的注意,也没什麼好奇怪的。有了竹简对其的描述,我才醒悟原来它居然有这个功能。」
这番话相当的苦涩,我甚至怀疑许多年来一直莫名其妙的一只运,会不会就是玉佩的「功劳」。
僵尸已经爬了祭台一半多的高度,情况刻不容缓。
我把十多年都没怎麼在乎的玉佩随意的在手臂上擦了擦,然后含入嘴中。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不远处的血菩萨万年难变的脸居然抽摇了一下,不知道嘴上用的是哪种涂料,两千多年都保持鲜红如血的嘴缓缓张开,彷佛有感应似的发出一阵轻吟,整个洞穴顿时在轻吟中颤抖了一下。
就连僵尸的行动,也变得缓慢不堪起来。
我按照竹简上的方法,一步一步的朝石像走去,越是靠近,石像那唯一剩下的红色眼睛就越是瞪著我看,我甚至能从它身上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愤怒和阴冷的恐吓。
石像,难道有生命?
我摇摇头,打消了这可笑的念头。将它的眼睛抠下来塞进贴身衣物内之后,我将玉佩塞入石像大张的嘴里。瞬间,彷佛地震般,传来了地动山摇的震撼波动,石像缓缓沉了下去,一条地道露了出来。
「快,往下跑。」我招呼一声,头也不回的朝地道深处跑去。
电影里主要目标得手后,陵墓和遗迹什麼的总是会崩塌,虽然这些大部分是作家以及编剧为求视觉效果而杜撰的必要剧情,可现实世界往往同样如此。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著石像离开祭台,下方所有的僵尸都失去了动力源,变为最普通的尸体,一边往下滚,一边腐烂风化,不一会儿,恶臭味就满布整个空问。而洞穴空间,也确实在崩塌。
不过一切都不关我屁事了,宫茹雅以及汉点等三人机警无比,见我消失在通道里,连忙跟了过来。但老枪迟了一步,眼看一块大石头砸中了洞口,最终被堵在通道外,生死不知。
不知道往前跑了多久,一丝明亮的光线出现在眼前,我努力爬出去,气喘吁吁的倒在蓝天白云之下,这里是个小山谷,不知离石菩萨村有多远的距离,不过应该不是太远,地下不断传来颤动,地震似的抖个不停。
宫茹雅和汉点也顺利活著出来了,他们俩脸色苍白,不比我好看多少。
「活下来了!」汉点兴奋地看著头顶的天空。
白云飘浮在蓝天上,显得那麼色彩艳丽、婀娜多姿,被困在地底深处三天多,再次见到阳光的感觉足够让人热泪盈眶。
女孩也打量著四周,视线突然接触到一样东西,猛的就尖叫起来:「那石雕,石雕也跑出来了!」
我一边喘气,一边跟著看过去。果然,诡异的秦朝女性石雕正安安静静的站在草地上,一丝阳光照射在它头顶,没有温暖的感觉,只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彻骨阴冷。
这被本地人误称为血菩萨的玩意儿,果然通体都是秘密,看来要想个办法联系熟人将它运回去。我盘算著,打开卫星电话。
「你接下来准备干嘛?」宫茹雅绕著石像,饶有兴致的打量著。
「当然是回人类的地盘。」我调侃道。
女孩踌躇片刻,突然问:「我能继续跟著你吗?」
「跟我,干嘛?」我诧异摇头,「肯定不行。」
「可我老爹就这样吩咐我,要我跟你一辈子,免得有危险。」女孩撇撇嘴,随即不再言语。似乎她也清楚,这几乎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一通来电急促的响起,我看了看号码,居然是卜算子。
接通后,他那特有的尖酸刻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夜,最近怎麼联系不上你?」
「最近确实有些忙。」我耸耸肩膀。
「也是,你是有名的大忙人。」
卜算子沉默了一下,顿时我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宫家全族被灭了。」
我叹口气:「早知道了。」
「前段时间你让我调查宫家的次女宫茹雅。可是,我就有些奇怪。」卜算子犹豫道,「就我所知,宫雄只有一个女儿,叫做宫茹琴,根本就没有人叫宫茹雅。」
「怎麼可能,那女孩你也见过,在你的摊子上。」我惊讶得大脑发懵。
「那就是宫茹琴,或者说,和宫茹琴长得很像的人。宫家将消息掩盖得很好,知道家族被灭亡后,我才收到消息,其实宫茹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喂,小夜,事情有些怪异,你自己当心点。喂……」
后面的话,我根本没有力气听下去。艰难的转过脑袋,只见宫茹雅正用自己那对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她满脸苦涩,眼中也饱含著难过与抱歉,美丽的双眼水盈盈的,不知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球,还是泪水。
地上,探险队唯一活著出来的汉点,已经倒在了地上,喉咙被利刃划破,生命流逝得一乾二净。
「唉,我早就该猜到了。」我叹了口气。
「是啊,以你的才智,早就应该猜到了。」宫茹雅也苦笑,「你不该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的。」
「但是我没有选择。你们的组织很厉害,算无遗策。」我摊开手,「接下来你想干嘛,杀了我?」
宫茹雅轻轻摇摇头,答非所问的望著天空:「其实,我是谁,至今我也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你是我遇到的唯一算朋友的人吧。曾经我也有过幻想,希望自己有限的一生能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不再让我惊,不再让我苦,不会让我四下流离,不会令我无枝可栖。」
她又看向我,「曾经我以为,你会是那个人。」
「我不是。」我看著她清澈的眸子,那里,全是旁人难以理解的痛楚。这个女孩究竟经历过什麼,令她如此难受和绝望?
「是啊,可惜你不是。」宫茹雅点点头,又摇摇头,「幸好你不是。」
她猛的从身上掏出利刃,冲著我背过身去:「快逃!」
我彻底懵了,她不杀我,还要我逃?
「快逃,他们就要来了。」
女孩见我傻呆呆的,乾脆抓住我的胳膊,朝著西方扔去。
我倒在地上,挠了挠头,这才一边回头,一边跑入密林深处,身后女孩依旧站在原地,妙目盯著我消失的方向,终於微微松了口气。
几秒后,女孩的脊背突然一僵,脸色惨澹的转过头颅。一刹那间,眼中只剩下唯一的一种颜色。
血色。
我不知道逃了多久,老男人打来了卫星电话,声音激动:「小夜,我总算抓住了那个神秘组织的尾巴。不过所有被抓住的人全都自杀了!你在哪?」
我的嘴里全是血腥味,牙关紧紧的咬著,就连舌头破了、流了满嘴的血,也没有在意。说出座标后,我颓然的坐在原地。
设下天罗地网的陷阱,引诱那个神秘组织出来,这便是我最初的计画。故意不让老男人派齐阳,故意不让守护女过来,然后在我进入石菩萨村后,整个侦探社倾巢而出,将雅心的组织一网打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计画成功了一半,却败在宫茹雅身上。
宫茹琴没有妹妹,杨俊飞的资讯管道完全被欺骗,只不过因为卜算子是土生土长的春城人,所以对宫家了解得更加详细。
这一刻,我总算清楚宫茹雅的性格为什麼四不像,甚至个性如同水面上的油水般变幻莫测,因为她谁都不是,她只是在模仿别人的性格罢了。
宫茹雅,她真正的身分究竟是谁?
和老男人一行会合后,在守护女的搀扶下,我回到了逃出洞穴的通道口,那里有战斗过的痕迹,逃走的一方很匆忙,只来得及运走石像。
奄奄一息的宫茹雅倒在地上,眼睛淡然的望著天空。
我来到她身旁,蹲下。她看到了我,笑了。
「能看到你最后一眼,真好。」她想要用手抚摸我的脸,「说实话,刚开始真的很讨厌你。自大狂、自恋狂、超级无趣的家伙。
「不过,有时候你真的很帅呢。」
老男人杨俊飞检查了她的伤势,缓缓摇头。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不过,死了也好,总算是解脱了。」宫茹雅吐出一口血,「不过,他们也不好受。雅心被我打成重伤,算是替你出了口气。她,是你最讨厌的人,对吧?」
「夜不语。」女孩挣扎著,艰难的说著话,「下辈子,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未嫁,你已婚,让你家儿子放学回家小心点。
「记住,本小姐真正的名字,我叫……」
女孩的话音犹自还徘徊在耳畔,可她的手已经颓然落下。她,终究没有力气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微风吹拂过整个草滩,落叶一地。
Epilogue
尾声
这世界,果然不存在宫茹雅这名女性,宫家没有宫茹雅,只有宫茹琴。至今,我也不知道假扮宫茹雅的女孩究竟叫什麼名字。於是我的人生又有了一个目标,挖出雅心的组织,替周芷婷报仇,也找到,女孩的名字。
为那块无名的墓碑,刻上她真正的名字。
翻看了从石菩萨村中找到的当地村志,从前这个村落本来称为温益村,取瘟疫的谐音,意思是将带来不祥和瘟疫的物品封印在了村中,直到宋朝时,才因为某种原因,改为了石菩萨。
或许秦始皇费大力气对这个石像进行封印,恐怕早就清楚了它会令死人复活,又或者,是秦始皇追求长生时,方士们意外弄出的恐怖产物。不过现在一切都说不清楚了。
石像本身已经被雅心所在的组织抢走,不过透过对血菩萨眼睛的分析,老男人杨俊飞倒是有了些发现。他觉得石像本体内一定藏著某种神秘的东西,透过那双眼睛辐射出未知能量,而这股能量能使尸体上的细菌变异,从而令死人复活。
他甚至断言,石像内部,很有可能就是陈老爷子尸体的某一部分。如果真是如此,神秘老爷子的身分,就更值得商榷了,而分尸的年代还要推演到二千二百年前的秦朝,甚至先秦时期。
他,真的还是人类吗?我无限怀疑。
当然,推测也只是推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
血菩萨的秘密,我毕竟没有真正解开,不过卜算子倒是给了我一条重要的资讯。
秦以前有焚侯国,秦灭六国后,焚侯国破家亡,被迫迁徙。就在不久前,有人在川蜀和云南交界的地方,发现了血菩萨的踪迹。
另一座血菩萨。
那有举世闻名的千古谜葬——僰人悬棺。
或许在那里,我能挖掘出最终的秘密。
——全文完
后记:
日前,脑袋抽筋了,很深奥的在想一个字究竟怎麼写,因为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我就大声问妻子:「包耳旁,再加上去掉危险的『险』字的包耳旁的那半,究竟是什麼字?」
结局很惨,被妻子嘲笑了好几天。
有时候觉得,今年成都的天气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单纯形容了。阴霾了两个多月,今天总算是久违的出了些太阳,赶紧拿了把躺椅出去晒了晒,顺便喝一杯红茶,让发霉的骨头稍微吸收一些紫外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