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仙记- 第2部分

　　　　眼神落在刚起锅的泡饭碗里，两条好看的眉毛便微微皱起，没有下饭的小菜可怎么办？

　　　　环视四周，终于在碗橱的最里面找到一小罐白糖，心下便是一喜，虽然她并不是喜爱吃甜甜的饭菜之类，但总比淡而无味的要好。

　　　　加了一勺糖以后，顾西锦小心的搅拌了几下，紧接着用筷子扒了一筷想要尝尝味道，“嘶～”舌头被小小的烫了一下，顾西锦便明白此时还不能立即吃，肚子再饿也只能在等等，因为她不想舌头再次被烫到。

　　　　索性先将泡饭放置于一边，待锅子洗净，其他的也一一复原好后，才慢慢的从凳子上下来，端起凉了一些的碗放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爬上高高的凳子坐好，开始食用。

　　　　“稀里哗啦”的一阵，肚子终于有了饱腹感，其实还能吃更多。

　　　　但顾西锦知道，此刻的胃并不能接受太多的食物，否则她肯定是会受不住的。

　　　　抬手伸了伸懒腰，便小心的从凳子上跳了下去，拿起用过的碗筷往土灶那边走去，三两下的就冲洗干净，接着又把土灶前的凳子回归原位，还不忘拿抹布擦拭一遍。

　　　　做完一切的顾西锦，这下总算有时间静下来继续去想先前的事情。

　　　　没错，她重生了，回到了童年时光，挂在眼前的日历正明明白白的在告诉她今日是2000年9月9日，也就是星期六，算算年龄应该是六岁，是她刚上小学的年纪。

　　　　撇了撇嘴，这年纪确实比她预料的还要小，也难怪她没多少记忆。

　　　　不过，呕吐的事她还是记得的，记忆与现实重合了起来，因为当年对她的影响太过深刻，以至于在幼小的心灵中落下一个深深的烙印，一直到多年以后，她都无法忘怀。

　　　　恍惚中记得，在那一段日子里，似乎饭桌上除了一碗猪肝就再无其他荤菜，一连不知道吃了多少天，身心终于忍不住的开始排斥。可是，年纪小小的她懂些什么，为了不让自己饿肚子，再讨厌还是只能皱着眉头吃，因为她明白，如果不吃猪肝的话，她恐怕也没有其他的可以吃。

　　　　悲剧终究还是发生，因为猪肝的侵蚀，吐的她差点丢了半条命，而她的爷爷奶奶却把她独自丢在屋子里。明明村卫生站就离的那么近，中间不过隔了三户人家，见她吐成那样任是不肯送去瞧一下。

　　　　想到这儿，顾西锦的心里就是一阵发冷，也幸亏她小时候命大，被这么折腾还没把胃折腾坏，但对猪肝却是真的反胃上了，那怕只是看一眼，她都会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连带着食欲都会降下去。

　　　　其实，这个时候家里不是没有吃肉的能力，即便不能天天吃肉，隔三差五的还是有的，但是，这得是她堂哥在家的情况下才有，因为她的爷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买了肉，能给她留口肉汤都是天大的恩赐。

　　　　在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买肉的钱还是出自她的身上的，那是爸妈给爷奶照顾她的钱，就是为了让她可以得到好的照顾，谁能想到爷奶会偏心至此。

　　　　可笑的是，她那堂哥吃她的，用她的，可谓是靠着她家照顾到大的，却只要一逮着机会就会使劲的欺负她，可想她的那段日子有多么的难过。

　　　　爸妈知道事情的始末后，直接关了县城里的小饭馆，一个去外面讨生活，一个则是留在家里照顾她。

　　　　边想，边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屋檐下，感受着炙热的阳光落在身上，似乎一下子就驱走了她心中的阴霾。

　　　　几分钟过去，皮肤就被晒了红红的，额头、脸颊都忍不住的流下一串薄薄的汗珠来，但此刻的顾西锦却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感受，因为这样让她感觉特别的真实！

　　　　当然，顾西锦只待了一会儿，九月的太阳依然毒辣，她那虚弱的身子根本就承受不住。

　　　　回到屋内以后，顾西锦便想起那个房间里还留有自己制造的呕吐物，于是就找了扫把抹布等工具上楼，紧闭着呼吸，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些呕吐物都处理干净，最后才趴在窗口大大的呼了一口气。

　　　　本欲抬手抹额头上的汗，瞥了眼以后便嫌弃的放下，这手才拿抹布擦过那些呕吐物，她又如何能忍受这样的触碰。

　　　　再次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顾西锦就把地上放着的扫把之类的慢慢搬下去，清理干净以后归置在一边，然后才是大概的清理一遍自己，总算是没了那股子味道。

　　　　外面，太阳开始慢慢西斜，下地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回家，老房子就坐落在路边，她能清楚的看到来来往往的过路人。

第4章　负债累累（）　
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小心的避开地上的鸡屎，一步一步的走出篱笆围成的院门。

　　　　左手边住的那户人家，她应该叫人一声舅婆，是活在她记忆中的老人，记得小时候待她是极不错，有什么好东西也总会念着她几分。

　　　　“小锦，站在哪儿做什么呢？”出来倒水的舅婆看到顾西锦，笑的一脸和蔼的问道。

　　　　“舅、舅婆！”顾西锦闻言转过身去，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舅婆细看着脸色不佳的顾西锦，匆匆来到她的身边，一脸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顾西锦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见舅婆伸手就要过来摸她的额头，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惊恐之色。

　　　　天哪，这都已经是逝去十多年的老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能不感到害怕吗？

　　　　然而，在扑捉到舅婆眼里藏着的伤心和失落之后，顾西锦心里一紧，连忙开口解释道，“舅婆，我没事，就是今天吃坏了肚子，所以有些站不住。”

　　　　听顾西锦这么说，舅婆便误认为是她吃坏了肚子，人拉的虚脱了，所以才会出现眼前这一幕，关切的嘱咐道，“那就别在外面站着，回去好好在床上躺一会儿，还有多喝点热水。”

　　　　“舅婆，我知道了。”顾西锦佯装乖巧的回答，如同记忆中小时候的她一样，只是此刻做起来有一点儿难度。

　　　　舅婆在顾西锦走后，在原地继续站了一会儿，低低的叹了口气道，“好好的丫头，才这么一段日子，就让老顾家养成了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正新两口子回来看到后会有多心疼！”

　　　　进了院子的顾西锦不知道舅婆嘴上的感叹，只知道自个儿此刻的心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想到才见到的舅婆，只怕今后还会见到更多在记忆中早已逝去的老人们，得好好的压下心中的恐惧，不然她只怕是不能坦然面对爷奶，若是被看出什么来就不好。

　　　　深呼吸几口，顾西锦才觉得自己好了许多，继而又重新转出院子，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个时候她家似乎是起了新房子的，她不想同奶睡在一起，便打算先过去看看。

　　　　出了院门右拐，第一户人家就是顾大爷爷家，门是关着的，大概也是在地里干活。顾大爷爷倒是个还算公正的人，只不过顾大嬷嬷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整日里闲来挑拨是非，让人特别的讨厌。大概值得一说的就是这二人的高寿，嗯，比她前世活的还要长，起码她出事的时候，他们老两口还是生龙活虎的。

　　　　再过去的那一户，可以说是村子里的大户，也就是所谓的老板人家，开着个布匹纺织的厂子，路过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机器声响，不过，后来倒闭了。

　　　　再继续往前面走，一拐两拐的就来到自家新房子前，看着黄砖头外墙，只有一楼有两扇大木门锁着，窗子是被木板勉强遮挡住，而二楼和三楼的窗子皆是空荡荡，让顾西锦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

　　　　从衣服里摸出两把挂在脖子间的钥匙，走近踮起脚尖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嚓”一声就打开了一扇大门，一路走去都是空荡荡的，二楼、三楼无一不例外。

　　　　顾西锦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虽说前后左右的几户人家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但还是有高低之分的。

　　　　落在来自十几年后的顾西锦眼里，只觉得此时此刻的家里不是一般的穷，哪怕是建了新房子，可家里不还背负着一身的债，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说起债务问题，顾西锦眯了眯眼，从前不知道，但在爷奶过世后，她无意中听到了不少可笑的事情，也就她爸妈太好欺负，才会着了这些恶人的道。

　　　　按说子承父债是作为子女应该负担的责任和义务，但是爷奶的儿子可不止一个，凭什么把债务都压到她父亲头上？

　　　　可笑的是债务内容，她爷奶一共有四个儿女，二女二儿，但在嫁娶之事上发生的一切债务都让小儿子给背负了，也就是顾西锦的父亲，顾正新。

　　　　此外，顾爷顾奶在养儿育女上欠下的债务也一同压在了顾父身上，再加上顾父自家起新房子欠下的债务，竟有二十万之多，在这个时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巨额负债。

　　　　老人偏心的没边，手足亦是白眼狼之辈，顾西锦真心为自家父母感到不值得。

　　　　再说说眼前的新房子，本来分家时就分出来这么多的债务，顾父顾母根本不会急着起房子的，实在是被那一家子逼的没有办法。舆论攻击永远是那么的可怕，为了争一口气，同时也是为了耳根子清静一下，哪怕是重重债务压身，他们也只能匍匐前行。

　　　　此时，顾西锦难免想起了大伯家和小姑家做下的荒唐事，说话永远都是嘴巴一张一合，上嘴唇皮搭着下嘴唇皮的，但实际行动就呵呵

　　　　甩了甩脑袋，顾西锦不愿意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和事费心，如今她既然已经回来，要做的就是改变现状，想办法清债，还有就是让父母早点清醒过来，认清羊皮包裹之下的狼身。

　　　　只是，她如今还是太过弱小。

　　　　赚钱？

　　　　凭着她一个六岁的娃，这并不实际的，顾西锦否定的摇摇头。

　　　　她目前能做的不过就是充实自己，然后抓住一切有利机会去改变，相信总有那么一个机会的，不然就罔顾了她这个活了二十多岁的灵魂。

　　　　抬步往二楼装了门的房间走去，正好用上脖子间挂着的另一个钥匙，环视一圈，顾西锦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起码住的地方是有了，现在应该解决是怎么和奶说这事。

　　　　说真的，对于顾爷顾奶，顾西锦的心情有些复杂，说恨不是没有，但随着老人埋进黄土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若说不恨，那也是不可能的。

　　　　再次面对，她唯能做到就是视若无睹，但是也绝对不会再任人欺负。

第5章　一个人睡（）　
太阳落下，余晖布满天际。

　　　　眼瞧着外面的天色就要暗下来，顾西锦舒缓了一下心中的郁闷之气，知道有些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便锁门回了老房子那边。

　　　　院子门口，顾爷子在清理农耕的工具，见到顾西锦进来，头都不曾抬一下。

　　　　顾西锦见此也不在意，活了二十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从前不敢奢望，现在也不会去奢望，以后就更加不会，兀自的叫了声“爷爷”便走开。

　　　　厨房内，顾奶奶正在淘米，见顾西锦进来，朝她笑了笑说道，“小锦，你回来了。”只是眼中的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也只字未提小孙女的身体状况如何。

　　　　顾西锦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嗯”，对眼前的这位奶奶，她并没有多少记忆，如果她没有记错，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情，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道是表面比顾爷爷更会做人一些，至于背后

　　　　隐下心头的想法，比起处境更差的孩子来说，她如今不知道要好多少，起码她还算是自由，也无需干什么重活，不是吗？

　　　　默默的坐在火灶口烧火，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吃完晚饭，才跟顾奶奶提出，“奶奶，我可以去新房子睡吗？”

　　　　稚嫩的声音一出，顾奶奶干活的动作明显一顿，不解的望向顾西锦，然后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小锦，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新房子睡觉，和奶奶睡不好吗？”

　　　　顾西锦低头不语，她倒是想明明白白说出来，我就是不想同你睡一起，也不想同你们住一个屋檐下，可她并不能这么说。

　　　　顾奶奶见小孙女低垂着脑袋，也看不出这个小孙女到底在想些什么，心里暗暗地有些吃惊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小孙女与平日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看着还是同平日里一样的安静听话，要她做什么都会乖乖地去做，除了想小儿子和小儿媳妇的时候会哭着要爸爸妈妈，闹起来让人十分不喜。

　　　　但今日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哭闹着要爸爸妈妈，还冷静的跟她提出要去新房子住，这就怪不得她多想。

　　　　难不成这个小丫头片子心里有什么想法？

　　　　按理说不该啊，才多大的年纪，懂个什么？

　　　　许是被今天的事情闹的，小丫头片子觉得委屈，可如此不应该更会闹着要爸爸妈妈才是，怎么会

　　　　仔细的端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孙女，见她脸色苍白如纸，仍是一副虚弱的样子，想来是闹不动，所以才会这么安分的吧。

　　　　这么想着就放缓语气道，“小锦啊，你真的要去新房子睡觉吗？”见顾西锦固执的点头，只好说道，“那奶奶今晚就陪你去新房子睡觉吧。”

　　　　顾爷爷听了两人的对话，瞪了顾西锦一眼，不高兴的说道，“不就是小丫头片子一个，你惯着她做什么。”

　　　　顾奶奶无奈的瞧了眼顾爷爷，赔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你同她计较些什么。”

　　　　孩子虽小，但也会学舌，这些个话要是让小儿子夫妻俩知道，哪能眼巴巴的送钱给他们老两口用，还有她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孙子，可都是爱吃肉的，少谁的那一口肉也不能少了他们的。

　　　　这么一想，脸上的笑意就更甚，老头子也真是的，过几天小儿媳妇该是回来一趟，就又有不小的一笔钱财进账，所以这个时候怎么着都应该好生待着。接下去的日子得好好的敲打敲打小孙女，省的她告状，到时候那小儿媳妇还不乖乖的把钱送到她的手上来。

　　　　顾西锦看着两个老人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一股悲愤从心底钻了上来，她到底不是身体的六岁，这样卑劣的演技，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试图压下心底的怒气，平静的说道，“奶奶，我想一个人去新房子睡觉。”同时在心中暗暗的发誓，她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在这么算计自己的爸妈，绝对不会！

　　　　爸爸妈妈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凭什么喂了这些个白眼狼？

　　　　盯着顾西锦的顾奶奶，被她小孙女身上那陡然散发出来的怒气吓得一愣，眨眨眼睛再看时，仿佛先前看到的是错觉，暗道，六岁的小丫头片子而已，怎么可能会发出那样吓人的气势，定然是她看错了。

　　　　“小锦”顾奶奶还想说点什么劝劝眼前的小丫头片子，整理被窝也是麻烦的事情，好在天气还热，但麻烦的还不是她。

　　　　“奶奶，我就想一个人睡觉，我想爸爸妈妈了”顾西锦努力的从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水来，想着这应该能搞定这个表面慈祥的奶奶了吧。

　　　　顾奶奶顿了顿，只好无奈的出声道，“那好吧，等我收拾好就带你去新房子，给你把睡觉的地方倒腾出来。”

　　　　“嗯！”顾西锦含泪的点点头，从眼睛里散发出晶亮的光芒，显然是小孩子得到满足的样子。

　　　　见此，顾奶奶便不在怀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容易打发的很，便笑着继续去干手头上的活。

　　　　顾西锦在两个老人看不见的地方，鄙夷的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