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亲立刻否定了他的猜想。
“邱源早就问过那女孩一百遍了,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提供不出来。”说到这儿,简其明忽然眼睛一亮,“对了,这女孩我刚刚还在走廊里见过,她今天大概去隔壁找他们家的律师了。好像刚走。”简其明指指窗外。
“是吗?”简东平马上走到窗前,问道,“哪个?”
简律师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就那个,穿白衣服,长头发的,看见没有?正在穿马路的那个。”
顺着父亲的指引,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江璇今天见的朋友吗?跟江璇约会半道溜走的那个?说起来,还应该好好感谢她呢,要不是她今天突然离去,他还没机会跟江璇走得这么近。既然她是江璇的好朋友,那就好办了。他已经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老爸,真的会有人收藏人血纽扣吗?”他回过头来问道。
“当然。”
“我本来以为只有那些美丽的东西才有人收藏呢。他们就不嫌太血腥?”
“儿子,奇货可居这个成语你听说过吧?就是要收藏别人没有的,那以后才有升值空间。对这些收藏家来说,越是稀有就越是珍贵,管它什么血腥不血腥。”
被父亲这么一说,简东平突然觉得收藏家跟食肉老鼠没什么区别,既贪婪又没有人性。
晚上8点,江璇刚吃完晚饭,简东平就来了。
“啊,你来了!”她很惊喜,本来以为他只会打个电话来,自他走后,她一直都在等他的电话,想不到最后等来的却是他的人。
“好点了吗?”他关切地问。
“我好多了。你那边没什么事吧?”他一提这事,她就觉得脸上发烫,但又喜欢他这么问,显得两人好亲近啊。
“没事,只是警察的例行査问。”他笑了笑说。
江璇很想知道他的朋友到底怎么了,警察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但又怕问得太多惹他讨厌,所以她决定另外找些话来说:
“我刚刚吃完你带来的菜,真好吃,尤其是那个乳鸽,谢谢你,东平。”这样直呼其名,她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璇,你喜欢就好。”他叫她璇,叫得好自然。
她心情好起来,兴致勃勃地说:“也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我中午的那个朋友还记得吧,她来了,她跟我一起吃的饭,她也说好吃。”
他仿佛眼睛一亮。
“你说她来过?就刚才?”他问道,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看,好像准备追出去。
真怪。
为什么他的表情好像很失望?江璇觉得有点不舒服:他只见过依依一次而已,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是的,她来过。我们一起吃的饭。”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她中午是怎么回事?你说她看到了一个熟人,是什么熟人?”他问道。
“她的双胞胎姐姐三年前失踪了,她今天中午看见了跟她姐姐一起失踪的那个女孩,所以就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但最后还是没追上。”她不太情愿地吐出这段话来,心里越发疑惑和不安,他为什么那么关心依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他又问,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情绪。
“她叫赵依依,怎么啦?”她有些不高兴了。
“她父亲叫邱源,她失踪的姐姐叫邱元元,是不是?”
“是,你怎么知道?”她很诧异。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接着问道:“她为什么不姓邱?”
“依依跟她姐姐元元是双胞胎,依依跟的是母姓。”江璇有些不耐烦了,说完这句便转身进了厨房。其实去厨房也没事可做,可她就是不想回答他那堆以赵依依为中心的问题,同时也想以行动告诉他,她生气了!她希望他能及时注意到亊情的严重性,可是今天他好像有点笨,他跟着她来到厨房,劈头就给了她一句:“江璇,我想见见她,能帮我约她出来吗?”
原来说那么多是想见她。
江璇低头把厨房案板上的杂物理理好,随后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手机。
“我给你电话号码,你自己约她吧。”她冷冷地说。
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心想,难道你跟我接近只是为了认识赵依依?你为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赵依依?好吧,你喜欢赵依依就自己去约她吧,我才没工夫为你们做红娘!我忙得很。她决定找些事来做,好显得自己真的很忙,可惜突然要找些事做还真不容易。
简东平站在那里看着她一会儿理理被子,一会儿拉拉床单,一会儿又把桌上的杂志和瓶瓶罐罐放放好,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正当她准备去拿门背后的扫帚时,他挡在了她面前。“我对她没那意思,我找她是为了别的事。”他笑着解释道。
“你不用跟我说的,这跟我没关系啊。”江璇争辩了一句,觉得自己很小心眼很没风度,但就是忍不住要这么说。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想说,不可以吗?”他反问她。
她不说话了。
“帮我约她好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她,我有些事想问她,是关于她姐姐的。”他神情严肃地说。
“你想问她姐姐的事?为什么?”她很意外。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江璇,我朋友被人杀了,现在警方把我当成了嫌疑人,她姐姐的事可能跟我朋友的案子有点关系,当然也可能没关系,但我想弄弄清楚。”
“你的朋友被杀了?警察把你当嫌疑人?”简东平的话让她非常吃惊,但是她相信他没说谎。她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他了,她为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小心眼而懊悔,同时又为他难过,警察把他当成了嫌疑人?那一定折磨过他了。
“他们打你了吗?是不是打你了?”她联想到电影里的刑讯逼供,心不禁颤抖了一下。
“什么?”他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他们是不是打你了?警察对嫌疑人不都这样吗?我朋友海东说上次他赌博被抓,警察用警棍戳他,把他的腰都弄伤了。”她难过地说。
“没有。他们只是问了我几个常规问题。”他笑着摇摇头,她的反应似乎让他很意外。
江璇怕他是在故意搪塞,便拨开他的头发仔细査看了一番,又把手伸进他的滑雪衫,隔着毛衣戳了戳他的腰,见他没反应,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如此大胆地触碰他的身体,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在勾引他?她抬头看看他,发现他眼睛亮亮的,嘴边带着笑,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打伤。”她解释道。
“我知道。”他的眼睛左右移动了两下,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又立刻打消了,“他们没打我,你放心吧。”他说。
但她仍然感到愤愤不平。
“警方怎么会把你当嫌疑人?他们有没有搞错?那个警察肯定是个只会冤枉人的大笨蛋!”她气呼呼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你是好人。”
“璇,谢谢你。”他说。
“没什么好谢的,信任朋友是应该的。”她笑着说。
他看着她,静默了几秒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真的杀了人?”他问道。
她一愣,接着站到他跟前,看着他,很坚定地说:“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才会这么做的,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就是相信你,没有二话。”
“可是你这样好像在帮坏人啊。”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
“你不是坏人,对我好的人,就不是坏人。就算是坏人,我也当他是好人。”她说。他的话勾起了她童年的回忆,她忽然很想说说一直憋在她心里的一些话,于是不等他开口,她就接着说了下去:“我小时候,我父母从来没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过一句话,无论什么事,都是我的错。老师告状肯定是我的错,同学家长来告状,又是我的错,我跟别人吵架,也是我的错。他们一直认为这样才能显出他们是懂道理的好父母,但我觉得,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如果你最亲的人都不能站在你这边,那还能算亲人吗?所以我发誓,等我有了孩子或者爱人,我就要百分百站在他这边,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站在他这边,因为我爱他,我是他的亲人,我没理由在别人打击他的时候,还站在别人那边。我对朋友也是一样的,我觉得这就是爱。”她说出这番话来,好像看见自己朝正在打麻将的母亲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就你还给我道貌岸然说什么人生的大道理!你不过是个不懂得感情的冷血女人罢了,你不配有亲人!
她的话好像让他很感动,他久久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最后,他声音低沉地说:“璇,我没杀人。”
她展颜一笑。
“我知道,我相信你。”
他双手插到口袋里,忽然缩了缩脖子说,“你家好冷啊。”
“是吗?你穿那么多还怕冷啊。”她扯了扯他身上那件厚厚的红色滑雪衫。
“我天生怕冷。”他笑着,忽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说,“这样我就不冷了。”
江璇觉得心里一阵狂跳,她感到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脸,软软的,暖暖的,她还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说不清的味道,好温暖的味道,她有点眩晕……
我也不冷了。她很想这么对他说:本来我没感觉,你抱我之后,我才发现我原来也是很怕冷的,我以前不知道温暖的感觉,所以没感觉,可是我怕有了惑觉就会一直找这感觉,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带来更好的感觉,也不知道这种好感觉会维持多久。
她伸出手臂毫不犹豫地环住了他的腰,立刻感觉他抱她更紧了,现在,她深深感到他那件滑雪衫实在太厚了。
“你一定要找一好人。璇。”她听到他忧心忡忡地说。
原来他在为她的将来担心,江璇觉得心里好温暖。
“我知道,我身边还是好人多。”她笑着说,接着打包票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约依依的。我等会儿就打电话。”一想到自己可以帮他干点实事,她就觉得非常兴奋。
“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保证我是个好人,这辈子都会是个守法公民。”他说。
“好。”她答应得自自然然,然后说,“就算你违法,我也跟着你。我当你的同谋。”
他紧紧抱着她,没说话。
“James”她叫了他一声,但没说下去。
“知道了,同谋,以后有事就叫上你。”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
纽扣杀人案 4、遗言收集者
早晨八点,简东平刚在餐桌前坐下,就被父亲调侃了一句。
“昨天回来得真晚啊,有女朋友了?”简律师一边吃蔬菜煎饼,一边笑着问道。
“我又不是第一天晚回来。”他昨晚在江璇的住所磨磨蹭蹭待到十二点才回家,他心想要不是时间不对,我可能今天早上才回来,也可能三天以后才回来,昨天回来算是早的了。
“可是你很少有哼着歌进门的。”简律师朝他挤挤眼。
“我哼歌了吗?”
“你哼的是《社会主义好》,虽然有点像半夜鸡叫,但哼得没走调,对得起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国家。”
该死。我好像是哼了,只怪昨晚跟我一起上楼的那个邻居,他的手机铃声是这首歌,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就哼上了。简东平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于是只能装作没听见,问了个别的问题。
“我让你跟林叔叔打听李雅真的事,你打听了吗?”
“李雅真死的时候衣着干净整齐,经法医鉴定,她既没丢任何财物也没遭受性侵犯,当然也没在她身上找到那颗纽扣。她手里也没有,没——纽——扣。”简律师拖长音调说。
那这颗被李雅真当作命根子的纽扣到哪里去了?是被凶手拿走了?还是她临时找了个针线包缝在了自己身上?当然最大的可能是她回过家,把纽扣放好后又出去。当她再次回家时,遭遇了勒杀。重点是她有没有回过家。
“警方有没有查到她临死前到过哪里?”他连忙问道。
“你当我是他们局长吗?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嫌疑人。”简律师咬了一口煎饼说道。
“到底有没有查到?”
“还没査到。不过她没回过家,她楼下的门卫和她的隔壁邻居都可以证明这一点。所以,如果那天晚上她真的拿了你一颗纽扣,那它就是失踪了。”
“也许被凶手拿走了。”
“八九不离十。”简律师津津有味地吃着第三块煎饼,谋杀案的话题一点没影响他的好胃口。
“那你有没有把你的想法告诉叔叔?”
“当然告诉他了,但你也知道这老顽固不一定会相信我的话,毕竟纽扣太小了,人血纽扣的故事又太玄,邱源家保姆的案子也不是他负责的,又发生在另一个区,而李雅真死的时候身上也没有那颗红色纽扣,他们警察的脑子跟我们的自转周期不一样,他们缺乏想象力,只相信最直接的东西,所以要他把这些事全都连在一起还需要点时间。”
这倒也是,看来只好我自己先调査起来了。简东平想。
简东平发现赵依依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五官长得小巧圆润,虽然算不上漂亮,但俏皮可爱的模样还是可以勉强打到75分,至于小江璇,95分!
“你就是想见我的人?江的男朋友?”赵依依吃惊地上下打量他,又回头问坐在她对面的江璇,“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依依,我们昨天才成为男女朋友。”江璇略带羞涩,笑吟吟地说,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等待他的确定。
简东平连忙握住江璇的手,对她的闺中密友可怜巴巴地说:“是啊,我昨天求了好半天,她才同意做我的女朋友。”
赵依依捂嘴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这顿你请啊。”她大大咧咧地说。
“没问题,没问题。”简东平点头哈腰地应允。
“可是,你是江的男朋友,为什么要打听我姐姐的事?”赵依依忽然收住了笑问道。
江璇马上替他回答:“东平说,他朋友的事可能跟你姐姐的失踪有关,依依,你别卖关子了,都告诉他吧,有什么好隐瞒的,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没准他还能帮到你呢。”
“你说他有个朋友被杀了,临死前还问他要过一颗纽扣?”赵依依压低嗓门问江璇。
“对啊,一颗红色的玻璃纽扣。”江璇很确定地答道。
赵依依神色怪异地看了简东平一眼。
“你觉得你朋友的死跟我姐姐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她问。
“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感觉。我现在只想了解一些情况。如果不介意,就跟我说说你姐姐的事。”简东平停顿了一下,用异常沉稳的口吻说,“也许,我真的能帮你找到她。”
虽然他不确定邱元元是死是活,但这恐怕是现在最好的诱饵了。他知道对于一个失踪者的家属来说,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付出金钱、时间、精力,哪怕是生命,更何况,他现在只是让她开口说说话,她应该不会拒绝的。
果然,她马上干脆地说:“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一直想找人聊聊我姐姐的事,你知道很多事是没法跟父母说的,他们不能理解。”
“我明白。”简东平点了点头。
“从哪儿说起呢?”
“就从你姐姐的长相说起吧,她跟你长得像吗?”简东平一边问,一边偷偷打开了口袋里的录音笔。
赵依依连忙摇了摇头。
“我姐姐跟我长得一点都不像,她比我高,比我壮,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所以我才叫她姐姐,因为她看上去真的就像我的姐姐,虽然她只比我早出生几分钟。我有她的照片。”赵依依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女孩的半身照递给简东平,“你看,她就这样,你说那时候她像16岁吗?说她26岁也有人信。”
就16岁的年龄来说,照片上的女孩的确是显得太过成熟。也许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太旺盛的缘故,她看上去很丰满,虽然穿了一身少女装,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不太协调的少妇的味道;五官长得很普通,齐耳短发,皮肤不是很白,还架了副黑框眼镜,玻璃镜片后面的一对黑眼珠不太友善地注视着镜头。简东平一看便知,邱元元在哪里都不会是受欢迎的女生,这是性格使然,她并不开朗,而她的长相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