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了。”
“那到时候下手就对我客气点吧,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陆劲笑着说。
他是在说纽扣的事吗?
“那你看时间上……”
“再约吧。”陆劲说。
“好。”
“再见。”陆劲挂了电话。
好奇怪,他真的一点都不心急。
半小时后,刘毅仁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我说,老邱的女婿,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啊,呵呵。”刘毅仁仍然笑哈哈,不过这笑声里听不出快乐,也听不出诚意。
“有事吗?刘叔叔。”他客气地问道。
“别装蒜,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
“我不知道。”
“呵呵,不愧是老邱的女婿,真会装!”刘毅仁笑着说,“难道别人没来找过你?不可能吧,我离开老邱家的时候听见张守震给你打电话了。”
“对,他打过。”
张守震是第一个给他打电话的人。
“他是不是想买你手里的纽扣?”
“他只说想见个面。”
“你们约在什么时候?”
“我今晚正好有点事……”他顿了一顿,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刚才不是都说那纽扣是假的吗?”
“啊,哈哈哈,假的就不能买了吗?坦白说吧,我想买你手里那两个小玩意儿,怎么样?见个面吧。”刘毅仁口气又轻松起来。
“在哪儿?什么时间?”
“今晚怎么样?”
“跟你说了,我今晚有事……”
“你不会忙到半夜吧,妈的,就算到半夜,我也等你。”
在这几个人中,刘毅仁显得最急不可待。
“好吧,在哪里?”他问。
刘毅仁压低嗓门问:“你认识忘生桥吗?”
忘生桥,简东平感觉刮过一股冷风。
“我认识。”他道。
“就在桥上等吧。”刘毅仁说。
“什么时间?”
“你那边什么时候完事?”
“10点以后。”
“11点前能赶到吗?10点45分怎么样?”
“为什么单单挑那儿?”他问道,忽然听见手机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他知道刚刚收进了一条短信。
“我们说话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嘛,那地方我熟,没什么人,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听说那边常死人:
“死人的地方不是在桥上,呵呵。”刘毅仁像开玩笑似地问,“害怕了?”
“那倒不会。”
“那就说定了。”刘毅仁临挂电话前,又叮嘱了一句,“带好那东西,让我再看看,刚刚他们在,我没看仔细。”
“OK。”
挂了电话,简东平赶紧查看那条短信,果然又是那个神秘人发来的,短信内容是:“今晚12点以前,不要去四河路12号,那里有个圈套等着你。”
忘生桥就在四河路附近,难道短信是刘毅仁发来的?
别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约在忘生桥见面?难道只是巧合?
会不会是刘毅仁趁打电话的空儿用另一个手机给他发了短信,假意10点45分约他在忘生桥碰头,这样如果两人在12点前分手,他就能很快赶到附近的四河路。
但是,真的是他吗?
假设凶手是刘毅仁,他的心里会不会是这样想的:
“我约这臭小子十一点前在忘生桥上见面,跟他随便谈点什么,反正不管价格是否谈得拢,只要谈得愉快就行了,谈判本来就不可能一次完成,我慢慢跟他磨一阵,然后跟他拜拜,我到四河路去等他。这臭小子一定没料到,今天晚上,在同一个区域会遇到我两次,再说我只要稍微化下装,他就更认不出我来了。到时候,我只要在他背后,咔嚓一下,不就行了?当然,原则上,我要先在忘生桥那边看过纽扣才能算数,不能确保纽扣在他身上,我就给他来个按兵不动,呵呵……”
还有一种可能,陆劲发的短信。假设陆劲是凶手,他的心里也许是这么想的:
“我发这样的短信给简东平,换作别人,可能会置之不理,但是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去的。因为通过几次谈话,我发现他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喜欢刨根问底,对不明白的亊会穷追不舍,所以,我这条短信一定会吸引他的注意。他会在12点前赶到四河路12号,看看究竟有什么圈套等着他。他虽然很聪明,但未必会想到是我,因为从表面上看,我一点都不急,而且,我还跟他说过,晚上要去看雅真妈妈,这花不了多少时间,我有足够的时间在12点前赶到四河路,在12号附近守株待兔。之前,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最佳的藏身之处,非常隐蔽,方便攻击,又容易全身而退。我的计划很周全,简东平死定了,我相信利用他的性格来制造谋杀是最高明的手段。所谓好奇害死猫,大概就是如此吧。”
简东平设想了两个嫌疑人可能有的心理活动,接着又想到凶手如果打算伏击他,将要面临的两个难题:第一,他未必随身带着那两颗纽扣;第二,也许,他不是单独赴约。
凶手是一个人,即便在暗处,伏击一个人的风险也已经很大,更别说是伏击两个以上的人,所以照这样推理,凶手的下一条短信,应该是首先确保他身上带着纽扣,第二确保他会单独赴约。现在,刘毅仁已经在电话里叮嘱他带上纽扣了,那么就剩下第二条了,真不知道凶手会怎么写下面这条短信。他决定耐心地等待。他相信凶手很快会给他答案。但是,令他很意外,他再也没收到奇怪的短信。
晚上10点45分,简东平走上忘生桥,刘毅仁已经等在那里了。
“东西带来了吗?”一看见他,刘毅仁就迫不及待地跑了上来。
“带来了。”简东平四下望望,不仅桥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桥下面也是一片死寂。之前为了找王木,他曾经在这一带转过,知道因为有个大垃圾场的缘故,附近的居民和商店都很少,10点45分,这里周围静悄悄的。
“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刘毅仁急迫地凑到他面前,他闻到一股油腻腻的味道。
“你白天不是看过了吗?”他从口袋里掏出纽扣的时候,一抬头,正好接触到刘毅仁鬼火般闪烁的目光。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如果短信只是个烟雾弹怎么办?如果一切都是刘毅仁设计的圈套怎么办?如果短信的目的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怎么办?
他已经把短信内容和今晚的约会全都告诉了林仲杰警官。
“我们会派人守在那里,也会派人跟踪他们。”林警官接到电话后,马上作出了保证,但是两小时前,林警官又在电话里告诉他,“警方已经把主要人马安插在四河路一带,在忘生桥也安排了人,但由于忘生桥附近实在太冷僻,隐蔽起来非常困难,所以警方的人不得不撤到离忘生桥有段距离的居民楼里”……可是这样一来,假如刘毅仁在桥上就对他下手的话,警方就来不及赶过来保护他了,再看看对方的身材,体重至少190斤的刘厨师要对付不到140斤的他,绝对是易如反掌,一想到这儿,他的心不禁缩成了一团,浑身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喂,你磨蹭什么?!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刘厨师焦躁地催促道。
“好吧。”他摊开手,让刘毅仁看清楚他手里的纽扣。
刘毅仁刚想伸手来抓,他就把掌心一合。
“你不是想单独跟我谈谈吗?谈吧。”他把纽扣又塞回了口袋,决定见机行事。
“你出个价吧。”刘毅仁说。
“五万一颗。”
“太贵了吧。”
“如果想买,就这价,你看着办吧。”
“一万一颗就差不多了吧。”
“那不行。”简东平扭头就走。
刘毅仁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他觉得厨师的手像铁钳一样坚硬,夹得他骨头发痛,这个人一定徒手劈死过无数只鸡,他心想。
“你想干吗?!”他嚷了一句,挣扎着甩开了刘毅仁的手。
“没什么,再谈谈。”刘毅仁笑了笑。
“有什么好谈的,一万一颗不可能。”他没好气地说,因为害怕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再谈谈,再谈谈,那我加点,一万二怎么样?”刘毅仁掏出手绢擦了擦脸,看上去他感觉很热,但简东平却觉得冷。
“不行。”
“再谈谈,再谈谈。”
“我们谈不拢,别再谈了。”他不想在这里久留,准备走了。
“两万怎么样?”刘毅仁坚持不懈地问道。
“不行,五万就五万。”他态度强硬地说。
刘毅仁看着他,脸部肥肉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接着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一边笑,一边倾身过来用手勾住了他的肩膀,他立刻又闻到一股令他恶心的油腻味。
“刘毅仁!你想干什么?!”他想甩脱,后者却加大了力度。
“臭小子!如果你把那东西卖给别人,我就宰了你!”刘毅仁气喘吁吁凑近他的耳朵威胁道,忽然松开了捏着他肩膀的手,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就在刘毅仁的手准备伸进他裤袋抢那两颗纽扣的时候,他朝前跨出一步,闪身避开了对方,随后猛一拳朝后挥过去,正巧打在刘毅仁的胖脸上。
刘毅仁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他那奋力一拳只是在他脸上拍死个苍蝇。
“力气不小啊,哈哈。”他摸了摸被打到的那地方,笑嘻嘻地说。
简东平不说话,他想知道这个家伙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我心脏不好,你这样会要了我的命。”刘毅仁嘟哝了一句。
“你不该抢劫。”
“我承认我刚刚激动了点,呵呵,小子,我是真心想要那两个小玩意,你就再降点吧。”刘毅仁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你看,我只开个小餐馆,你不知道现在生意有多难做啊……”
他不想听这些废话,只想知道对方会不会再次攻击他。
上一次是面对面,下一次会不会在他的背后呢?
“好,我考虑一下。”他决定尽快结束这场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谈判,毕竟,他不是真想卖纽扣,于是他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累了,过两天再说吧。”
“就明天吧,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他的松口似乎让刘毅仁很高兴。
“好吧,就明天,拜拜。”他爽快地应了一句,接着他假装打了个哈欠,朝桥下走去。
走出差不多只有十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里没别人,只有刘毅仁。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准备回头的时候,刘毅仁已经扑到了他身上,不过……好像不是攻击他。
“小子,千万不要卖给别人,千万不要。我真心想买。”刘毅仁伏在他背上,嘴凑近他的耳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接着马上又放开了他,讨好地笑笑:“刚才的事别往心里去啊。改天请你吃麻油鸡,给你赔不是。”
他盯着刘毅仁的脸,愣了两秒钟,最后终于意识到,忘生桥可能不是凶手事先设定的现场,看来下一局究竟如何,还是要去四河路12号。
“好吧,我会考虑的。”他朝刘毅仁点了点头。
两人在寒风中匆匆握了握手,便分道扬镳。
简东平看见刘毅仁朝桥的另一头走去。
他看看表,11点10分。
一下忘生桥,穿过马路,对面就是四河路。这条路全长不过一公里,被一条横马路拦腰截成了两段,前一段靠近忘生桥,居民较少,比较冷僻,后一段因为临近饭店街,所以相对热闹一些。四河路12号属于前一段。林警官得知短信内容后,立刻就派人去做了调查,传来的消息是,四河路12号是一家普通的小理发店,店主是个苏北女人,没有前科,做生意也本分。由于不清楚这个女人和凶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警方暂时按兵不动,没有直接跟她接触。
简东平到达理发店的时候,店已经打烊了,玻璃门拉得紧紧的,厚厚的窗帘里面黑沉沉的,一丝光都没有。
他敲了几下门,里面没反应。
看来店主已经回去了。
既然如此,短信里说的圈套在哪里?
难道只是个玩笑?
他正在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低头看见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停在小店的玻璃门旁边。自行车?!他曾经分析凶手是用自行车运尸的。自行车的后座上还夹着一张不太容易被发现的小纸条,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来,借着街灯,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骑车直走至忘生桥向西,左拐500米。”
动作好快!他什么时候到这里留的条子?
仔细一想,也不难。虽然警方派人分别跟踪了两个嫌疑人,但警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在两位嫌疑人跟他通过电话之后了,凶手说不定在这之前已经布好阵了。
一小时前,林警官给他的最新消息是,两人今晚都没异动。刘毅仁八点多从家里出发,搭车先到饭店街吃了夜宵,随后步行至忘生桥,等了他大约20分钟,期间也曾路过四河路12号,但并没有停留。至于陆劲,七点半左右到雅真妈妈家,谈了一个小时后离开,步行回家后再没出过门。
凶手到底是谁?
为什么给他留这样的纸条?是想戏弄他还是想杀他?
他决定按照凶手提供的路线跑一趟,同时,他迅速将纸条内容发短信给了林警官。
四河路跟忘生桥一样僻静,周围也没什么犄角旮旯可以藏人,他不知道林警官他们的人埋伏在哪里,至少现在他是一个也没看到。他骑上自行车,按照纸条上说的路线向指定地点前行,一边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
三个问题:为什么凶手没再发短信给他?凶手如何保证他会单独赴约?又如何保证他身上带着那两颗纽扣?纽扣的事暂且不提,先来想想前面两个问题。凶手如何保证他一个人来?一辆自行车。好聪明的点子。自行车的确只能一个人骑,这条路上非常僻静,如果有两辆自行车并行或者有人跑步跟进,马上就会被对方发现,所以,凶手给他一辆自行车,一来可以保证他单独赴约,二来还可以测试他身后是否有警察跟着。如此一来,的确不用再发短信了。而且,如果最终的目的地不是在四河路12号,凶手当然就更没必要发短信强调他必须一个人到那里了。
那么下一站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呢?
会不会是那个垃圾场?或许到了纸条上说的地方,他又会收到一张新的纸条,对方又会给他一些新的指令,反正凶手本来就喜欢设计复杂路线,这可以极大地满足他的控制欲。
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向前,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旧自行车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街灯的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他心神不宁地想,为什么这个人要放辆自行车在那里?假如我不会骑自行车呢?他凭什么认为我会按照他的计划骑车到那里?他怎么知道我会骑自行车?谁告诉他的?我之前从来没向他们透露过这点,说实在的,我只在大学时代骑过自行车,等一等,关于骑车的故事……关于骑车的故事,我好像只对一个人说起过,连蜜枣也没说过,那天晚上,当她在帐蓬里钉纽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了那件事,用自行车带着女同学上图书馆……
那么,那么只有他了!
只可能是他了!
雅真应该不会对另一个人说起这些!
忘生桥左拐500米,果然是垃圾场。远远的,他已经闻到一股恶臭了。
该死!为什么不选在浴室附近!偏选在垃圾场附近!他在心里骂道,但又琢磨,这人会在那里等着我吗?不知道林警官他们在哪里,什么时候能赶到,还是他们要等到凶手出现才动手呢?
他正一个人胡思乱想,车轮子忽然猛烈地向上一震,接着车子向左歪去,他企图握住车把,但还是完全失去了控制,整个人从车上翻了下来,摔出两米远。他感觉自行车是碰到了障碍物才摔下去的,向前一看,果然有个大东西躺在车子前面,难道是一块石头?不像。难道是凶手本人在做路障?也不像,他体积没那么小,就算是人,也应该是个小孩!这里的路灯坏了,光线太暗,他擦了擦眼睛,又朝前看去,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好像是个蛇皮袋!难道又有新的受害者?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想拿手机给林警官打电话,但刚握到手机,又停住了。他决定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