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狠狠地酸了,很想为自己哭一场。
她慢慢掏出手机,想给他发个短信,最后又把手机装了起来。她想试试,万一昨天夜里她和他的魂儿真的在一起了呢。
她来到酒吧的时候,离八点还差十几分钟。
她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一个帅帅的服务员走过来,问:“小姐,你需要点什么?”
她说:“我等人。”
如果八点汉哥不出现,她就回学校了。她才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东西,那多凄凉。
一个熟悉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了她面前。
是汉哥!
他来了!
碎花小鳄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天哪,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伴侣?
汉哥接下来说的话,让她一下清醒了。
他说:“怎么这么巧!”
巧合?
今天,汉哥穿着一件很随意的白背心,一条黑色大裤衩,白运动鞋,根本不像是约会的装束,更像是去健身,正好路过这里。
碎花小鳄警觉地看了看他的胳膊,并没有被挠伤的痕迹。
如果说这是巧合,碎花小鳄就更害怕了。近来,她生活中的巧合太多了,比如,那瓶可乐不停地中奖,那张床单总是毁不掉……
汉哥坐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笑了:“我认错人了?”
碎花小鳄喃喃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汉哥低声说:“不是约好的吗?”
碎花小鳄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汉哥挥了挥手,那个帅帅的服务员就跑了过来。汉哥问碎花小鳄:“你喝什么?”
碎花小鳄回过神来,说:“随便吧。”
汉哥就点了两杯饮品。
接着,他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碎花小鳄说:“明白什么?”
汉哥压低了声音:“灵魂……”
碎花小鳄想补充另外两个字,却忍住了。
汉哥见她不说话,又说:“伴侣……”
碎花小鳄彻底呆了。
是的,昨夜的对话绝不是碎花小鳄单方的想象,她根本没听过“灵魂伴侣”这个说法,不可能凭空想出来。
汉哥说:“这种关系很神秘,很难用语言表达清楚。现在你肯定明白了。”
碎花小鳄说:“是,我明白了……”
汉哥说:“你不喜欢吗?”
碎花小鳄说:“我有点儿怕。”
汉哥说:“你怕什么?”
碎花小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汉哥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碎花小鳄说:“任何一对男女都可以做灵魂伴侣吗?”
汉哥摇了摇头:“不,他们上辈子是情人,这辈子由于各种人为的原因不能在一起,他们的灵魂才可以相会。”
碎花小鳄的心中生出了惊喜:“就是说我们前生有缘了?”
汉哥点了点头:“没错儿。不然,我们的灵魂无法对话。”
碎花小鳄有些沮丧,这辈子自己为什么迟到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停了一会儿,碎花小鳄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汉哥说:“我遇到过一个高人,他点拨了我。实际上,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的灵魂伴侣,你离开6S店之后,我天天晚上都会想你,那天终于等到你想我了,于是我们的灵魂就相聚了。当然,那也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想象,直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你,我才彻底肯定了。”
碎花小鳄有些悲戚地问:“那是不是说,我们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汉哥说:“灵魂比身体更长久,不是吗?”
碎花小鳄想了想,突然说:“你去过我们学校吗?”
汉哥说:“你知道的,去过两次,因为有你的灵魂呼应我。”
碎花小鳄说:“我是说,你在现实中去过吗?”
汉哥说:“去过。”
碎花小鳄说:“你是不是给我送过一瓶可乐?”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那你有没有给我送过一根棒球棒?”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床单呢?”
汉哥说:“没有。”
碎花小鳄非常失望,不再说话了。
服务生送来了饮品,都是凉的。在这种场合,碎花小鳄最不喜欢热气腾腾的东西了。她有个同学,和一个男孩初次见面,两个人竟然去吃火锅了……那叫一个傻。
汉哥说:“我只想送给你一辆两轮轿车,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干,已经快成形了。我专门在车身上设计了一个‘鳄’字,那是你专属的。”
碎花小鳄被感动了。汉哥只是个汽车经销商,为了送给碎花小鳄一个惊喜,他竟然开始制造汽车了。碎花小鳄多希望那几样莫名其妙的东西也是汉哥送的啊,那样的话,生活中所有的恐怖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浓浓的爱情。
碎花小鳄的思维突然转了个弯儿,冷不丁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事实上,顿时头晕目眩——她隐约看到汉哥的背后影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影着”是东北的说法,碎花小鳄觉得比“挡着”准确多了,而且更令人害怕。
是她。
就是她!
汉哥肯定有太太,不然,为什么他只能和碎花小鳄做灵魂伴侣?
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无疑就是他的太太啊!
碎花小鳄在6S店工作的那些天,汉哥一直带着她四处游玩,店里很多人都眼红。他太太不可能没有耳闻。碎花小鳄离开6S店之后,汉哥天天鬼迷心窍地制造两轮轿车,上面还有个“鳄”字,那是送给谁的,他太太肯定心知肚明。还有,汉哥天天晚上魂不守舍,思念碎花小鳄,他太太不是傻子,肯定有所察觉……
她对碎花小鳄能不怀恨在心吗?
她找到了碎花小鳄的学校,藏在暗处,给她送可乐,给她送棒球棒,给她换床单……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她太了解恐怖的原理了,她最终的目的是把情敌吓疯。现在刚刚开始,她的计划肯定长着呢。
碎花小鳄说:“你……结婚了?”
汉哥愣了愣,说:“没有。”
碎花小鳄说:“你生活中有女人吧?”
汉哥说:“有。”
碎花小鳄说:“她不年轻了。”
汉哥说:“你怎么知道?”
碎花小鳄说:“我猜的。”
汉哥说:“她是个普通女人,不过很贤淑。她爱我,爱得太深了。虽然我们到现在都没有举行婚礼,但是跟夫妻没什么两样,同居着,也有了亲情。我不能抛弃她,就像不能抛弃自己的母亲和女儿。”
普通。贤淑。
碎花小鳄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词。
汉哥说:“你不高兴了?”
碎花小鳄说:“要是我们的灵魂相伴久了,互相也有了亲情呢?”
汉哥愣了愣,没说出话来。
碎花小鳄笑了笑:“我不会跟她争的,现在我很满足。”
汉哥也笑了,低声说:“下次,你不要再挠我了,疼。”
碎花小鳄和汉哥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晚上。
离开“这地方”,那个红色出租车又出现了,194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看着碎花小鳄,似乎在问:“坐车吗?”
碎花小鳄已经不怎么怕他了,只是感觉他很烦人,像个无赖。
汉哥的车竟然是花的,甲壳虫一样的形状,碎花小鳄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她感到好笑,他自己卖汽车,却开了这么小一辆车,弱爆了。
汉哥一直把碎花小鳄送到弗林学校门口。停车之后,碎花小鳄说:“今天晚上……你还来吗?”
汉哥说:“我今天要加班,估计会很晚。你早点睡吧。”
碎花小鳄有点失落,又说:“我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汉哥说:“你是说像今天这样见面?”
碎花小鳄说:“我想看到你。”
汉哥说:“等明天晚上我来的时候,我们再约吧。”
碎花小鳄点了点头:“那我等你。”
汉哥朝校门口看了看,没人,他轻轻把碎花小鳄的脑袋搂过来,亲了她一下。这样的接触在冥想中已经有过了,但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碎花小鳄的身体一下僵住了,她再次闻到了他那股熟悉的雄性气息,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地离开了,说:“拜拜,小鳄。”
碎花小鳄也低低说了句:“拜拜……”然后赶紧下了车。
汉哥把车掉个头,开走了。两个尾灯是蜥蜴形状的,半红半绿。碎花小鳄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越来越远。他从车窗伸出手来,一直摇动着。碎花小鳄也举起胳膊挥动起来。
终于,他拐了弯儿,不见了。
碎花小鳄慢慢走进校门,心里在想着今夜该怎么度过。
就算汉哥不来,她也会一个人进入冥想状态,想象他来了,在床上抱着她,陪她说话,轻轻地爱她,狠狠地爱她。
这样说来,所谓灵魂相聚和她一个人想象有什么区别呢?她怅惘了。
她说了,她不会跟汉哥生活中的那个女人争什么,其实,她心里想的正好相反。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汉哥拿下。汉哥之所以不愿意抛弃那个女人,完全是出于同情。如果他们生活一辈子,汉哥会很委屈。
碎花小鳄开始琢磨那个不知姓名的女人了。
毫无疑问,她是碎花小鳄的敌人,碎花小鳄一定要掂掂她的分量。
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本身就是一种敌对关系。不过,碎花小鳄觉得,她并没有主动出击,是对方先出手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伤害,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无比狠毒。
那个女人是怎么进入弗林学校和她们寝室的呢?
碎花小鳄想着想着,心突然哆嗦了一下——那个女人并没有来过弗林学校,她只是在冥想中来过,换句话说,她的魂儿来了!
碎花小鳄和汉哥是前世的情人,今生他们的魂儿可以相会。而那个女人是汉哥生活中的伴侣,她和汉哥肯定也有着某种缘分。可以说,碎花小鳄、汉哥、那个女人,他们的三角关系是天定的,那么,既然汉哥和碎花小鳄的魂儿可以交往,那个女人的魂儿也肯定能掺和进来。
碎花小鳄害怕了。假如,她和汉哥的魂儿正在一起亲昵的时候,那个女人的魂儿突然闯进来怎么办?
她一定会大吵大闹,寝室里的人会不会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形体呢?
接下来碎花小鳄又疑惑了,既然那个女人只是一个魂儿,她怎么可能给碎花小鳄送来真实的可乐,真实的棒球棒,真实的床单?
比如,碎花小鳄和汉哥在冥想中相会的时候,她挠过他,可是现实中他的胳膊并没有伤痕。
碎花小鳄想到了一个说法:有人用意念可以移动物体。她一直不相信,认为那是魔术。可是,既然魂儿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而且还可以自由来去,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意念可以移动物体呢?
难道那些东西都是那个女人的魂儿送来的?不然,为什么那瓶可乐持续中奖?为什么那张床单总是毁不掉?
那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能做到的,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的。
那么,出现在凉亭里的长发女人,是那个女人的真身还是她的魂儿呢?
碎花小鳄想不清楚。不过,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必须要加强灵魂的力量,用来和这个情敌抗衡。
碎花小鳄还没有回到寝室,校园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巧啊,又到了熄灯时间。
风“呼呼”地吹过,路旁的草抖起来,天上的星星抖起来,唯有刻在楼房外墙上的那些名字一动不动。
碎花小鳄不希望再遇到那个侯先赞,她快步朝寝室跑过去。
那天,饭饭说她和侯先赞老师很像,晚上碎花小鳄特意照了照镜子,最后她承认饭饭的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侯先赞小眼睛,碎花小鳄也是小眼睛;侯先赞细鼻梁,碎花小鳄也是细鼻梁;侯先赞厚嘴唇,碎花小鳄也是厚嘴唇……最后,她“啪”一下把镜子摔了。
回到寝室,碎花小鳄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躺下来。
饭饭和季之末应该还没有睡着,碎花小鳄想等她们睡熟之后,打开电脑,跟父亲聊聊,问问他自己该怎么办。
碎花小鳄的心思转移到了电脑里的父亲身上,冷不丁想到一个问题:也许,电脑里的“父亲”其实是他的魂儿。爱情关系的魂儿可以交流,亲情关系的魂儿就更应该可以交流了。
这样想着,碎花小鳄的心里涌上了一阵温暖。她不希望“父亲”仅仅是一个程序。
翻个身,碎花小鳄又想起了汉哥背后的那个女人。
今夜,她会来吗?
风大了,窗户“啪啦啪啦”响起来,听起来真像有人在推。从力道上看,他并不想推开,只是一下下做着推的动作……
碎花小鳄慢慢爬起来,朝窗外看去。借着昏暗的夜色,能看到外面黑的树,并没有人。怪的是,这时候窗子不响了。
真巧,她一朝外看风就停了。
她躺下来,继续听,窗子没有再响。
她依然感觉窗外站着一个人,屏着呼吸在跟她对峙。
她的神经就像拉满的弓弦,不可能睡得着。她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这样好像跟外界隔离开了,但是她马上觉得更不安全了,假如窗外的人慢慢爬进来,她根本听不见。
她又把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枕头有点儿硌。她把手伸进去摸了摸,一下就摸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她一惊——是那根棒球棒!
它又回来了!
她就知道,它是扔不掉的!
她猛然坐起来,喊了声:“饭饭!”
寝室里太安静了,她的叫声突兀而吓人。饭饭没有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饭饭!饭饭!”
季之末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碎花小鳄说:“这根棒球棒是谁拿回来的?”
季之末说:“饭饭。傍晚她跟男生踢球的时候捡回来的。”
碎花小鳄不说话了,软软地躺下来。
她再次对这两个室友产生了不信任。凉亭下埋着一具女生的尸体,姓李。饭饭曾在梦里对碎花小鳄说,那个女生叫饭饭。而季之末总是戴着帽子,“季”摘下头上的帽子,也就成了“李”。那么,季之末和饭饭会不会是一个人呢……想到这儿,碎花小鳄的头皮一炸。
第十六章 那个女人出现在了照相机里
早晨的时候,碎花小鳄拎着那根棒球棒,冷冷地对饭饭说:“饭饭,这根棒球棒是我扔的,你想要的话,给你,不要再放我那儿了。”
饭饭正在叠被子,别人的被子叠起来像豆腐,她的被子叠起来像馒头。季之末洗漱完了,正要出门去,她在门口停了停,好像在密切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饭饭问:“为什么不要啊?”
碎花小鳄觉得她的大咧咧是装的。
碎花小鳄说:“硌脑袋。”
饭饭说:“那你把它塞到床下呗!”
碎花小鳄把棒球棒朝饭饭的床上一扔,说:“我就是不想要它了,可以吗?”
饭饭说:“好啊,你不要我要。”
说完,她就把那根棒球棒塞到了她的枕头下。
季之末这才出了门。
就这样,这根棒球棒留在了碎花小鳄她们寝室里。碎花小鳄很快就后悔了,她应该把它拎出去,送给哪个捡破烂的。现在饭饭要了它,它就属于饭饭了,碎花小鳄再想扔掉它,必须经过饭饭的同意……
碎花小鳄正要走出去,饭饭拉住了她:“嗨,你看我新买的裙子怎么样?”
碎花小鳄后退一步看了看,今天,饭饭穿上了一条蓝白相间的蛋糕裙。这颜色跟校服太像了,不知她买的时候怎么想的。
碎花小鳄说:“挺好的。”
饭饭说:“我表姐昨天来看我了,她给我买的。你的照相机有电吗?”
碎花小鳄说:“应该有。”
饭饭说:“你给我拍几张照片吧。”
碎花小鳄说:“我技术一般啊。”
饭饭说:“又不让你拍广告!”
碎花小鳄从床头柜里取出照相机,打开看了看,过去拍的照片和视频都传到电脑里了,已经删空。电只剩下了一点点。
去食堂要路过一个配电室,墙是乳白色的,很干净。她们打算在这里拍。饭饭站到了墙根下,说:“背景只要墙啊,不要拍到树和草。”
接着,饭饭开始摆各种pose,碎花小鳄给她“咔嚓咔嚓”拍了十四张,说:“好啦。”
饭饭说:“再拍几张呗。”
碎花小鳄说:“要没电了。”
饭饭离开了墙根,跑过来:“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碎花小鳄正要把照片调出来给她看,一下关机了。
碎花小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