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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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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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蓉没有理她。电梯很快地哐当一声把安蓉吸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前,柳朝阳老太太看到的依然是安容苗条的背影。 

柳朝阳老太太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那么像呢,从背后看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她回了一下头,我还真以为是她。 

安蓉走出小区大门时,那两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大盖帽的保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安蓉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在安蓉眼里形同虚设的两个保安的目光一直粘着安蓉的背影,直到她消失。 

一个保安说,美女总是旁若无人。 

另一个保安说,再美也是属于男人的。 

他们俩相视一下,笑了起来。 

83 

安蓉前脚刚走,兰芳后脚就来了,她来向安蓉道别的。 

她发现安蓉不在家,知道她有事出去了。或者是和那个伪君子王子洋在一起。 

她从包里找出一个采访本,在上面刷刷地写了一页纸,从门底下的缝隙中塞了进去,然后就匆匆离去。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一离去后会发生许多令她预想不到的事情。 

安蓉一直沿着东方路往东走,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圈光环。 

她往前约摸走了一站地,然后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条小街。 

小街上很是热闹。街两旁各色各样的小食店林立。就在那些小食店的中间,有一家店面很小,看上去古旧的中药铺子,上面黑色的招牌上写着这几个烫金的大字:王守常中药店。那几个烫金的大字写得风流倜傥,落款就是王守常。安蓉来到了王守常中药店,抬头望了一下上面的牌匾,然后就走了进去。 

店里充满了浓郁的中药气味。 

一个老头坐在柜台后面的靠椅上看一张《赤板晚报》。 

安蓉进来了,他也没有看见。 

安蓉一声不吭,她站在柜台前,看着看报的老头。老头偶尔的抬动一下眼皮,他看见了安蓉,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看了一会报纸后才收起报纸,慢条丝理地站了起来,把报纸放在了柜台的一边,看了看安蓉,说,小姐,要点什么药么? 

老头的眼睛炯炯有神,和他悠长的白胡子很不相称,这应该是一个老眼昏花的人。 

安蓉没有说话,她从包里拿出了那张字条,递给了老头。 

老头接过那张纸条,展开,看了看,他又抬眼看了看安蓉,说,这个方子已有年月了吧,怎么,你也用? 

安蓉没有回答他。 

老头嘟囔了一声,今天碰到一个哑巴了,这姑娘要真是个哑巴就太可惜了,如果她点的药是她自己用的话,那这姑娘就更可惜了。 

安蓉的脸上毫无表情。 

老头就自顾自地点起了中药,他一味一味地用小厘称称着,然后把称好的药放在报纸上,他的动作缓慢,时光在他点药的过程中变得悠长,没有一点声音。安蓉也挺有耐心,她一直无言地等着。 

好不容易点完了药。 

安蓉没有等老头拨弄算盘算好帐,就把钱放在柜台上,提着那几包中药出了药店的门,老头这下惊讶了,他算了一下安蓉放在柜台上的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十八块八。 

他抬起头,搜寻安蓉的背影,安蓉已经不见了。 

他喃喃自语道,这姑娘怎么和三年前那个来抓药的姑娘那么相似呢。一样的白连衣裙,点一样的药,就连她头上的发夹也是一模一样的,这事邪门哪!我这辈子破到的邪门事还算少吗! 

说完,他又拿起了《赤板晚报》,坐在靠椅上,有模有样地看起了报纸,他竟读出了声,本市汽车的购买率有大幅度提高,据业内中士透露,在秋天来临之前,还会掀起一个购车的新高潮…… 

兰芳休息了
七喜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

86 
七喜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 

他边喝酒边把酒倒在女人的照片上。 

照片被酒泡湿了,慢慢的裂开,就像一具慢慢溶化的尸体。 

窗外的阳光灿烂。 

谁能与七喜一同享受阳光和烈酒? 

只有照片上的这个女人。 

对这个女人,他的爱胜过了恨。 

只要爱多过恨那么一点点,恨就不成为恨了,爱包容了它,在那里女人去和别人偷欢的夜里,七喜人抓住自己的头发,企图把自己从一个巨大的泥沼里拔出来。他用烈酒浇着自己的忧怨和愤怒。愤怒是隐藏在体内的巨大的魔鬼,几乎要撕裂他的肉体。 

他喝得双眼血红,等待着女人的回归。 

女人是只喂不饱的母狗,她不可能从七喜身上得到满足,但当她从别的男人身上得到片刻的满足之后,她就会回家。迎接她的是七喜的鞭子。狂怒的七喜剥光了她,把她绑在床上疯狂地抽打着她。 

女人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尽管她被抽打得伤痕累累,她口里发出快乐的呻吟,打呀,使劲地抽呀,真爽呀,爽呆了…女人的情欲又一次被七喜的鞭子激发起来,她还不停地扭动着蛇一样的身子。 

看到这种情景,七喜泪流满面,他扔掉手中的鞭子,扑上去,松开了绑住女人的绳索。女人把泪流满面的七喜接倒在床上,疯狂地吮吸着七喜的腋下,鼻子像狗一样地嗅吸着。七喜轻声地说,不要,不要,不要喜欢我腋下的气味,连我自己也讨厌它,连我妈也讨厌它。 

女人就抱住了七喜的头,把他的头压在她鼓鼓的胸脯上;动情地说;孩子,妈妈不嫌弃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七喜就呜咽起来,他抱住了女人,把女人的乳头咬在了嘴里,咬出了血。女人说,孩子,咬吧,这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你使劲咬吧。七喜疯狂地进入了女人的身体,他在波峰浪谷者的颠簸中到达了天堂。 

女人在他完事后,去放好了水,和他一起泡着澡。 

七喜恢复了正常;他对女人央求道,亲爱的,你答应我,你再也不要去他那里了,他可以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 

女人温顺地答应了他。 

他帮女人洗着身子;那一刻他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来得那么的快,那么的真实。洗完澡后,他躺在床上,女人帮他的腋下涂着她从法国带回来的香体露,这种香体露有神奇的功效,涂上后,他的狐臭就消失了,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他的幸福感达到了颠峰的状态。 

女人的外遇就像月经一样,总会在一段时间后来临,又消失。 

七喜曾有段时间对爱情失去了兴趣。 

他在黑夜里,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尸体,用自己出色的手艺倾诉着心底的爱。 

那些尸体不会折磨他,尸体不再多变,尸体是他最诚实的爱人,他的付出踏实而有力。他把一些支离破碎的各色各样的尸体打扮好,送上天堂。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尸体变化而成,在黑夜里为他指引着道路。 

七喜又猛地喝了一口烈酒。 

女人消失了,就像说过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没有人让他愤怒。 

没有人让他鞭怠。 

没有人让他抚摸做爱。 

没有人喜欢他的狐臭,没有人给他涂上香体露,没有人抱着他的头,说声,孩子,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七喜疯狂地把酒瓶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不一会,他听到了门铃的声音。 

他用毛巾摸了一把脸,开了门,他只开了一条缝。 

一个男人对他说,兄弟,我是你楼下的邻居,麻烦你照顾点好不好,孩子刚满月,你这样老是弄出地震一样的声音,孩子会受惊吓的。就算我对不住你,为了下一代的健康成长,我求你高抬贵手,安静些好不好。要不,我跪下给你磕头。 

七喜一副和善的笑容,对不住了,我以后注意,以后注意。 

那男人说,如果这样,那就烧高香了,我感激你,我代表我的祖宗八代,代表我的千秋万代感谢你。我天天把你当活菩萨供着,给你烧香跪拜,兄弟。 

七喜关上了门。 

他把玻璃的碎片一点一点地捡起来,轻轻地放在篓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做完这一切,他又拿起了那张裂开了的照片,轻轻地说,林丹,亲爱的,你如果真的离不开王子洋,你真的爱他,请不要照顾我的情绪,不必要对我委曲求全,我会让他和你一起去的,嗳,亲爱的林丹。 

七喜的眼中流动着水的波光。 

是什么东西把七喜给惊醒了。他睁开眼茫然四顾。但细小的老鼠眼中透出一种迷惘。他知道这是阳光明媚的正午,他家里是一片黑暗。他觉得今天要去做些什么事情。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起了床。七喜觉得有些渴,如果女人在家的时候,女人会给他送来一杯水或者一杯咖啡。女人知道他在起床时会渴,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可现在,对他十分了解的那个女人也不在了。他今天要去做的事情就是要为女人画一张像,他要拿着那张被他撕碎的照片让人为女人画一张像。 

阳光刺得他的双眼疼痛,他已经习惯了黑夜。此时的七喜的确像只过街的老鼠。但没有人在意他,在街上的人流中,他是一个极普通的人,有谁会在意他呢?也许,在人流中,你一个不在意的人会突然消失掉,这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有谁会在意一个人的突然消亡呢?比如他是怎么死的,死后又怎么样?七喜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也没有让人从人流中把他区别出来,只有当他走进一家画像店时,他身上的香味才引起了正在画像的老画师的注意,老画师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他抬起头,从鼻梁上面取下了老花眼镜。他看到七喜的小眼睛正在门口和自己对视,他呼吸了两下,眉头皱了皱。老画师说,先生,你要画像么? 

七喜好像没有听见老画师的话,他走进了店门,这店不大,两面的墙上都挂满了画像,大都是黑白的画像,也有些上彩的,上彩的那些画像看上去十分虚假,脸蛋和嘴唇的颜色搭配得古怪而死气沉沉。 

老画师低声说,这是个怪人,他把眼镜又戴上,然后继续画他的画。 

七喜边看着画边走近了老画师。 

七喜突然用他的娘娘腔问老画师,你墙上挂这些像都是死去的人么? 

老画师抬起头,凝视着他。七喜身上散发出的香味让老画师的呼吸有些紧张,老画师说,你说呢? 

七喜笑了一下,他的笑让老画师的心颤抖了一下,老画师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他脸上古怪的笑容描绘出来。七喜说,我说他们都是死人了,我可以从画像中闻出他们死亡的味道,阴冷灰暗还夹杂着一股丧气。 

老画师的嘴巴张了张,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他认为七喜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这种与众不同让他恐惧。老画师一生阅人无数,为多少故去的人画过像,就是没见过七喜这样古怪的人。 

七喜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照片,放在了老画师的面前。他说,请你给这个人画一张像,要黑白的,因为这人也是个死人了。 

老画师接过了照片,他的手有些颤抖。 

七喜说完,就飘然而去了,留下了让老画师久久回味的那种气味。 
 
兰芳休息了
也许死亡是快乐的

87 
安蓉泡进了浴桶里。她身体上的所有毛孔全部张开了。 

中药浸泡的水是暗褐色的。 

水渐渐地凉了。 

卫生间里的水蒸汽也消失了,白瓷砖贴成的墙壁上往下面流着水,安蓉的脸色红润,她紧闭着双眼,身体一动不动。 

她听到有人在风中歌唱。 

那是一支乡村的民谣,唱歌的人底气很足,歌声又有些凄凉。 

从歌声中可以感受到旷野的气息,水曲柳乡村旷野的气息。 

歌声在风中传送着。 

我吃了一只鸡 

拉出了一根鸡毛 

鸡毛被水冲走 

从此一只鸡消失 

歌声在风中消失了。安蓉睁开了眼,她发现墙上白色的瓷砖上,每一颗水珠都有一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一些眼睛诡秘而阴险。安蓉还听到了嘤嘤的哭声,这哭声从何而来,为什么渗透着自己的生命。安蓉仿佛听到了女人哭声以外的笑声,那是些什么样的笑声?嘲讽、侮辱、伤害、欺凌……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善良,真诚和爱。安蓉在哭声和笑声中站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片云。 

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她飘了出去。 

她来到了衣柜上的落地镜前。 

她看见自己只剩下了一个美丽的头颅,脖子以下的地方没皮没肉了,是一具干枯的白骨。 

是什么侵蚀了她的身体。 

一片丰腴的土地变成了荒漠,原本的河流、草地、森林……一切都消失了。她抬起自己的手,她看着自己的手,那没有血肉的白骨森森的手。安蓉听到一阵尖叫,叫声似乎是从她自己的嘴中发出的。 

在尖叫声平息下来之后,她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说,没有任何药可以治你心中的病,肉体消失后,一切才归于平静,世间万像都是虚幻的,只有死亡最为真实。 

也许死亡是快乐的。 

安蓉希望母亲在天国快乐。 

89 

 安蓉在一种声音的召唤下走出了家门,她要往何处去? 

 夜晚的风无拘无束,把她的头发扬起来。她一直朝医院的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在她走过去后总是要回头看看她飘动的背影。他们觉得安蓉身上有一种怪异的味道。安蓉好像他们都不存在,她走着自己的路,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是她一个在夜晚行走的人。 

 大街上的汽车像一片一片的叶子,在不停地飘过。 

 安蓉也仿佛那些汽车不存在似的,她也听不到汽车的声音,这些平常让她恐惧的声音好像离她很远。 

 安蓉的身体其实也像一片叶子,在夜风中飘着。 

 呼唤她的声音从何而来? 

 安蓉一直朝那声音飘过去。 

 声音是细密的轻柔的还带着一种童稚。 

 那声音该不是自己的声音吧,安蓉想,她童年时代的声音也是这样的细密和轻柔带着一种天真的童稚,母亲喜欢她的声音,母亲经常捧起她的小脸说,蓉儿的声音真好听,长大了要当个歌唱家。然后,她就真的唱起了歌,是妈妈教她唱的儿歌。可是,自从母亲离开她后,她就一直没有唱过歌,就是在孤儿院里,大家一起歌唱时,她也闭着嘴,听着其他的小朋友们在唱。 

 不知不觉地,安蓉飘到了医院的门口。 

 那呼唤她的声音原来来自她工作的医院。 

 她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她朝里面张望着,她突然觉得她工作了几年的医院是如此的陌生。 

 那个年轻的保安在门房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安蓉轻飘飘地进入医院的门他一无所知,也许他正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 

 安蓉飘进了医院,那呼唤她的声音消失了。 

安蓉往住院部大楼走去,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 

 她正要走进住院部大楼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突然看到在昏红的路灯下的树边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头光光的,她的一双眼睛黑黑的,看不到她的眼珠子,小姑娘的手上拎着一个布娃娃。 

 安蓉的心颤抖了一下,她说了声,小白玲,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白玲没有回答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安蓉,一动不动的。 

 安蓉朝小白玲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此时,有一股冷风吹过来。 

 小白玲把那个布娃娃举了起来,高高地举过了头。 

 安蓉说,小白玲,我带你回病房里睡觉,你该睡觉了。 

 小白玲没有回答她,她说的什么小白玲好像也没有听见。 

 小白玲突然把那布娃娃扔在了地上。 

 安蓉眼看要走到小白玲面前时,她看着小白玲突然消失了,那个布娃娃还留在地上。 

 安蓉悠长地叫了声,小白玲—— 

 小白玲没有再出现。 

 安蓉从地上拣起了那个布娃娃一转身朝住院部大楼走去。 

 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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