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闻言一怔,浑浊的眼睛盯着阿豪半天,脸色旋即阴沉下来。
老头说:“东西你已经买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第13节:第二章 慈济堂老号药铺(2)
阿豪涎着脸笑:“其实能买走您一样藏品,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是,我这两位朋友见了那盏五鬼夜行灯后,非要让我带他们来拜访您。我跟他们说,您是世外高人,一般的凡夫俗子,岂是想见就能见的。谁知我越这样说,他们俩对您老就越是崇敬,后来盛情难却,我便只能硬着头皮,带他们俩来见您。”
我跟臭鱼不住点头,满脸诚惶诚恐,心里把老头想成刘德华。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陈姓老者纵算一肚子气,但也不能用冷屁股贴我们的笑脸蛋。他脸色舒缓了一下,但语气仍然透着冷峻:“别以为我岁数大人也糊涂了,你们安的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们三个一起露出谄媚的笑,我还作羞涩状。
阿豪说:“您老慧眼,我们肚里这点花花肠子,哪能瞒得过您老人家。您这样的世外高人,早就视富贵如粪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再怎么进化也不能免俗。所以,您老看在我们冒着这么大雨,长途跋涉好几百里路的份上,就把您那些宝贝儿,随便让我们挑两件吧。”
老头无语,却用凌厉的眼神逐个扫视我们三个。老头的样子太怪了,根本就不像是现代社会里的人,穿着半长不短的蓝布袍,头发老长,后面用根小木棍扎起来,乍一看有点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电影里的落魄道士。也许这老头本来就是道士,道士分两种,一种可以结婚生孩子,所以有孙子也不稀奇。
这会儿,在他凌厉眼神的逼视下,我心跳加快,忽然有种想逃的欲望。
也许,我们跟着阿豪到这鬼地方来,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大凡那种为了追求外财而煞费苦心的人,大多不得善终。这道理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但偏偏当外财摆在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那种诱惑。我们三个当然就是受不得诱惑的人,而且,如今坐在陈姓老头对面,已经如在弦之箭,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老头过了半晌,才轻哼一声,对阿豪道:“既然你已经来过我这里,规矩当不用我再多说。我这里古物不少,大多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它们的身价,但看你们这些人,如扑火之蝶往我这里涌,我就猜到它们必定价值不菲。钱财对我这老头来说真是身外之物,如果你们要,给你们也无妨。但是,我有个规矩,来此买我古物的人,必须给我讲一个恐怖故事,讲得好了,我便卖一件古物于你,讲得不好,对不起,哪里来回哪里去,就算你再求我,也没有用。”
我忍不住插嘴道:“故事好坏是否有一个评判的标准?”
老头摇头:“我又不是考官,只是个听众,哪里来的评判标准?我听得高兴,那就是好。我听得无趣,就算你再巧舌如簧,也是枉然。”
这老头也忒不讲理了,故事好坏全都由他两片嘴皮子碰。如果他不想卖宝贝给我们,只消说句不好,便能把我们全打发了。我跟臭鱼苦着脸,都有些愤愤不平,但阿豪却已经连连点头,显然他早就知道老头的怪癖。
老头道:“快到半夜了,如果你们准备好现在就可以开始讲了。”
我们三个六只眼睛一齐眨巴了几下,最后还是阿豪首先开口:“他们是我带来的,还是由我抛砖引玉,先给您老人家讲个故事吧。”
第14节:第三章 无头男尸(1)
第三章 无头男尸
阿豪的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个家庭,父亲早亡,只剩下母亲王氏带着十七八岁年纪的儿子。王氏靠给人缝缝洗洗赚些微薄的工钱供儿子读书,虽然日子过得寒酸,但是母慈子孝,母亲勤劳贤德,儿子用功读书,倒也苦中有乐。
王氏为了便于儿子进京赶考,便在京郊租了一所房子。里外两间,外带一个小院。
住了约有半月,这日夜里天气闷热,母子二人坐在院子里,王氏缝衣服,书生借着月光读书。忽然从大门外冲一个男人,身穿大红色的袍服,面上蒙一块油布,进得门来,一言不发,抢过儿子正在读的书本就冲进里屋。
母子俩大惊失色,以为有歹人抢劫,但是家贫如洗,哪有值得抢的东西?但是那红袍人进了里屋久久也不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进屋观看。
但是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家里只有里外两间小房,并无后门窗户。王氏发现里屋床下露出一角红布,那人莫非躲在床下不成?
书生抄起拴门栓用的木棍,和母亲合力把床揭开,床下却不见有人,露出的那一角红布原来是埋在床底的地下。王氏用手一探埋有红布的地面,发现仅有一层浮土,便命儿子把土刨开,看看那红布究竟是何事物。
书生只挖了片刻就挖出一个红布包裹的大木箱子,箱子被一把铜锁牢牢锁住,无法开启。书生年轻性急,用锤子把锁砸开,箱子里面金光闪闪,竟是满满一大箱金元宝。
母亲王氏大喜,认为这是上天可怜她母子二人孤苦,赐下这一大桩富贵来。只是这笔财太大太横,母子二人都不免心惊肉跳。王氏生来迷信,便从箱中拿出一锭元宝,让儿子去城里买上一个猪头,作为供品祭祀天地祖先。又把箱子按原样埋回床下。
如此折腾了一夜,此时天已将明,城门刚开,书生拿了金子,便去城里买猪头。到了城内马屠户的肉铺,见刚好宰杀了一口大肥猪,血淋淋的猪头挂在肉案钩子上。儿子拿出金元宝交于马屠户说要买猪头祭祖。
马屠户见这么一个穿着破旧的年轻书生拿出好大一锭元宝,觉得十分古怪。但是古代人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人纵然穷酸落迫,但是到哪里仍然都被劳动阶层高看一眼。马屠户虽然奇怪,但是并没有认为他这钱来路不正。便把猪头摘下来递给他。
书生出来得匆忙,并未带东西包猪头,血淋淋的不知如何下手。马屠户见他束手无策,觉得好笑,便拿了自家用的一块油布把猪头包上。书生谢过屠户,抱了猪头便往家里赶。
那京城重地,做公差的最多,有几名公差起得早,要去衙门里戍职,见一个穷秀才抱着一个血淋淋的油布包,神色慌张,急匆匆地在街上行走。
公差眼毒,一看此人就有事。于是过去将他拦住,喝问:“这天刚蒙蒙亮,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书生昨夜得了一大桩富贵,正自心惊,被公差一问,顿时惊得呆了,支支吾吾地说是赶早进城买个猪头回家祭祖。
公差见是如此老实年轻的读书人,就想放他走路。书生正要离去,一个年老的公差突然说道:“你这包裹里既然是猪头,不妨打开来让我等看看。”
书生心想猪头有什么好看,你们既然要看,就打开给你们看好了,不想打开油布,却哪里有什么猪头,里面包的是血肉模糊的一颗人头。
众公差大怒,稍微有些大意,险些被这厮骗过了。不由分说,将书生锁了带回府衙。
京畿府尹得知情由,向书生取了口供。把卖肉的马屠户和王氏都抓来讯问。
马屠户一口咬定,从未见过这个年轻书生,而且今日身体不适准备休市一日,不曾杀猪开张。
又差人把书生家中床下埋的箱子取出来,里面也没有什么金珠宝贝,上面满满地装着很多烧给死人用的纸钱纸元宝,在箱子底下是一具身穿红袍的无头男尸,男尸手中紧握一本书,正是昨晚书生在院子里读的那本。
经杵作勘验,无头男尸同书生所抱的人头系同一人。死者口鼻中满是黑血,应为中毒而死。
府尹见此案蹊跷异常,便反复验证口供,察言观色,发现那王氏母子并不似奸诈说谎之徒,反而马屠户看似神闲气定,置身事外,却隐隐显得紧张焦急。
府尹按口供述,盘问马屠户:“书生说用一锭金元宝向你买猪头,你说早上刚开市,没有散碎银两找钱。于是他便把金元宝留在你处,约定过两日来取买猪头剩余的银两。可有此事?”
第15节:第三章 无头男尸(2)
马屠户把头连连摇头:“绝无此事,自昨晚以来小人一直在家睡觉,小人老婆可以作证。”
府尹命办差官前去马屠户家里仔细搜查,在其家肉铺中搜出一锭金元宝。府尹再问,马屠户无言以对,只是摇头,连呼:“冤枉。”
当日办差官又从王氏家不远的河边找到一柄屠刀,杵作检验死尸,确认人头就是用此刀割下,经马屠户邻里辨认,确为马屠户所有。府尹命给马屠户施以酷刑,马屠户承受不住,只得招认:
一月前,马屠户去城郊采购生猪,因为回来得晚了,城门关了进不了城,只得与一山西客商共同借宿于一处空宅之中。马屠户见财其意,便下毒谋害了山西客商,又用杀猪刀割下了山西客商的人头,把死尸埋在屋里床下,凶器与人头扔在房后河中。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冥冥中却有天网恢恢。
阿豪故事讲完,陈姓老者稳当当坐那儿,眼睛微闭,似乎还在玩味阿豪故事中的情节。他不吱声,阿豪便只能眼巴巴等着他说出判定的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阿豪忍不住了,怯生生地问:“您老觉得怎么样,刚才那故事。”
老头睁开眼,神情呆板,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老头对着我跟臭鱼道:“你们俩觉得怎么样?”
我跟臭鱼面面相觑,这老头既然问,我们肯定不能不说。其实我觉得阿豪这故事挺一般的,稍微看过一点古代探案小说的人,都能随口说上一大堆来。而且,阿豪的这个故事让我觉得怪怪的,他上回单独前来,故事说得又长又有趣,但这回,简直就像小学生交作业一般,敷衍了事。难道他这趟来,纯粹是学雷锋,替我和臭鱼带路,自己压根就没打算再从怪老头那里买点什么?
我还没开口,臭鱼先说了:“我觉得这故事挺有趣的,相当于死者自己想办法报案,而且自己还给自己准备了多半箱子纸钱。以前看过京剧《乌盆记》,也是说谋财害命,受害者的尸体被碾碎做成了瓦盆,瓦盆中的冤魂求人带他去找包公告状。跟阿豪讲的故事差不多。”
我接过来说:“这个案子我好像以前也听过,是在包公案的评书里讲的,和阿豪所说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是包公最后用阴阳枕审问了受害者的亡魂,才查得水落石出。其实这种公案故事多半是后人演绎出来的,为的是突出官员的英明,宣扬因果报应,好让老百姓不办坏事,也是政府愚民的一种手段,当不得真的。”
阿豪转头问什么是阴阳枕,我说:“传说包龙图日断阳,夜断阴。晚上睡觉枕在阴阳枕上,就可以到阴曹地府断案了。如果真是这样,能让死人开口说话,这世上也就没有悬案了。”
阿豪说:“这种奇案还是有的,只是古代办案技术手段落后,有些案件无法自圆其说。所以扯上些神鬼显灵的事,以便服众。在当时冤魂显灵也是一种重要的呈堂证供。”
臭鱼说:“我听老一辈的人讲,凡是命案,不管过多少年,没有破不了的。”
阿豪总喜欢和臭鱼开玩笑,他们俩人一向以互相贬低对方为乐趣,就算当着外人面也不例外。阿豪不屑地冲着臭鱼道:“那倒也是屁话,我还是那个观点,这些都是为了让人们不要杀人,在道德上把人约束住了。不过从古到今也不知道发生了几千万起凶杀案,看来这些与人为善的价值观对人类的影响不大。人性的原则在财色的诱惑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没有结果的凶杀案多了,更有些恶人光明正大地乱杀无辜,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报应。”
臭鱼问我的观点,我说:“杀了人不一定有报应的,不过我很愿意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世人如果没有了道德观念的束缚,连因果报应都不能相信,那这社会和地狱就没什么区别了,那就该人吃人了。”
臭鱼点头说:“听你们这么讲,我也突然想起以前曾经看过一件悬案的记载,悬案就是没有结果的命案,这件公案在清代野史笔记中多有记载,看来绝对是确有其事,不然不会流传这么广,这比阿豪那演绎小说里出来的案件真实得多,我讲给你们听听”
我没吱声,阿豪冲他翻个白眼:“你着什么急呀,你总得让我知道我那故事过关没有吧。”
我们三个一齐再度盯着陈老头。
陈老头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在听我们三个刚才说的那些话。这会儿他摇摇头,叹口气:“说这样的故事,根本就是在唬弄我老头子。”
阿豪听完立刻沮丧地向后仰坐到椅子上。
臭鱼身子往前倾了倾,脸上堆着笑冲陈老头说:“现在轮到我讲了吧?”
陈老头好像连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摆摆手,示意臭鱼开始讲故事。
臭鱼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站了起来,开始讲他的那个故事。
第16节:第四章 古代疑案(1)
第四章 古代疑案
臭鱼讲的故事——
清朝的时候在山左县有个妇人,不知其名姓。有一日从娘家回来,丈夫因为有事在身,便使其弟去接嫂子。
妇人骑了一匹黑驴,弟步行在后。路过一处深山老林,妇人尿急,命弟牵驴,自己走到树林里去解手,没走几步,发现几株老松树和怪异嶙峋的岩石环绕着一处荒坟,很是僻静。
妇人憋不住了,就在坟边小解,解后束衣,发现里面穿的红裤衩没了,可是在解手时明明还在啊。
妇人大惊,在周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阿豪听了大笑:“清朝女人穿内裤吗?”臭鱼解释说:“我也不知女人内衣在古代怎么说,反正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太较真了。”我说:“古代人穿的那个好像叫肚兜。”阿豪臭鱼都连连点头称是。)
其弟在外边催促,妇人无奈只得放弃寻找,幸好衣服很长,不至于露了庐山真面目。出了树林骑上黑驴,匆匆而返。
回到家后,私下里把此事告诉她的丈夫,丈夫吓得面如土色对她说:“这件事你知我知,切不可再对其他人讲起。”
妇人不敢再说,但是始终不解其中缘故。
到了晚上熄灯睡觉,二人躺在床上,丈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鼾声如雷。妇人想起白天的遭遇,非常害怕,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忽然听到屋顶有物震响,声音很大,好像是一块大石落下。妇人害怕万分,连忙呼唤丈夫起来查看,但是连喊带推,丈夫始终一动不动。妇人点上灯烛观看,发现一把锋利如霜的刀插在其夫胸口,刀插得很深,拔都拔不出来。
妇人大惊,嚎啕大哭。家里人闻声赶至,发现房间门窗关闭得完好无损,都怀疑是妇人谋害亲夫。于是抓住妇人到官府告状。
官府讯问妇人,那妇人一时受惊过度,不能开口讲话。直到第二天才略微镇静了一些。妇人便把在林中丢失内裤一事禀告官府。
官府命令验看那处荒坟,只见磊磊高冢,松树俨然,没有任何挖开过的迹象。
把墓主招来质问,墓主说坟里埋的是家中的一个小女儿,年仅十一,因患病不治而亡,埋在此处已经十五年了。家里只是每年春秋时节派人来扫墓,其余的事则一概不知。
官府告之墓主人案情经过,要求挖坟开棺查看。
墓主坚决不肯,官府无奈,只得强行动手挖坟。
几名衙役杵作一起动手,把棺材挖了出来,打开一看,众人无不愕然。
那棺里并没有少女遗体,却有个少年和尚,赤身裸体躺在其中,头上正盖着妇女遗失的红色内裤。胸口上插了一柄锋利匕首,血迹殷然如新。
详细走访周围的寺庙,都说没有这个和尚,也无人报官有失踪的少年僧人。
案情重重疑难困苦,官府多次勘察无果,只能悬为疑案。
第17节:第四章 古代疑案(2)
我正听得投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