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淑女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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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淑女之家-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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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周丽丽房间剩下的东西都搬走了,这样你也可以把房间租给别人,我给你留个电话,如果她回来了,或者跟你联系了,就叫她给我打电话。好吗?”简东平向菜饭店老板递上一张名片。
“简——东——平,《信周刊》,编辑部主任。”菜饭店老板咬着香烟,念了一遍名片上的字,随后挥挥那张名片说,“行,我知道了,到时候通知你。”
按照菜饭店老板的说法,周谨很可能是提了两个大箱子上了一列开往广州的火车。
但是,她真的走了吗?如果赶上了火车,她至少应该回一个电话给他吧,她曾经答应要交稿的,而且她曾经是那么迫切想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第一次刊出她的文章时,她还特地打电话来致谢。
“我看到了,好棒啊!谢谢你,简编辑!……哇,好棒啊!”简东平还清楚地记得她在电话里兴奋的声音,就像一个小孩子刚刚获得了一支她盼望已久的棒棒糖,她真的显得好高兴,拼命地感谢他,第二天还给他送来了礼物,一个热气腾腾的台湾烧肉粽,后来小肉圆凌戈消灭了它,她还吧嗒吧嗒舔着粽叶直夸好吃。周谨给他写稿之初就承诺不会拖稿,在她失踪前,她是从来没拖过稿,她甚至还总是多给他几篇文章备选。这样的周谨真的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吗?难说。简东平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周谨。
也许她真的上了一列开往广州的火车,一去不复返。但是她真的上了那列火车了吗?如果她没赶上会怎么样?她还跟她的箱子在一起吗?如果在一起,她会在哪里?如果她跟她的箱子分开了,那箱子又去了哪里?
简东平想了想,周谨最有可能存放箱子的地方就是火车站的寄存处和火车站附近的某家小旅馆。当然也不排除她把箱子放在某位朋友那里,但像她这样防备心重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做?除非这个朋友跟她有很不一般的交情。
她把箱子先放在火车站附近,然后穿着男装,去辛程路附近赶赴一个陌生人的约会。回想一下,她5月7日那天是怎么说的?“我本来乘车到同一站换乘57路就行了,但到了之后才发现车站已经搬走了。”简东平记不完全,好像是这么说的,至少在同一站换乘57路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简东平决定接下来去两个地方,一个是蜜糖巷的“小蜜蜂”网吧,另一个是上次跟周谨相遇的便利店。他想看看原先的57路车站上是否有开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首先应该去“小蜜蜂”网吧。
网吧老板向他提供了三条颇有价值的线索:一、周谨也曾经提起过自己想去广州,说自己从来没去过那里;二、网吧长假休息了5天,直到6日才正常营业,周谨在5月7日上午曾经去网吧上过网,她在网上查找广州的旅馆信息和交通信息;三、周谨提起自己前段时间曾经在一户有钱人家当过一个星期的临时保姆。
简东平在“小蜜蜂”网吧逗留了差不多20分钟,电话响了,是凌戈。
“你到了吗?”他问道。
“我在望春路2号那家便利店门口,你在哪里?”凌戈的心情好像仍旧不好,他理解她,首先举白旗,该有多丢脸。好吧,哥哥来安慰你了,小肉圆。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他把自己的声调控制平稳。他挂了电话,向网吧老板告辞,匆匆向几十步之遥的便利店赶去。他很想快点见到她,但一旦远远看见她了,他又立刻把步伐调整到“闲庭信步”的速度。
凌戈站在店门口等他,今天她没扎辫子,一头乌黑的浓密长发披在肩上,看上去还蛮有风情的。怎么回事?心情恶劣到连辫子也懒得扎了?他想想就要笑。
凌戈穿着一件颇为土气的红格子布连衣裙,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看见他走过来,原先一脸忧伤的她似乎重振了一下自己的士气。
“凌戈。你来啦。”他走到她面前,首先跟她打招呼。
“东西我带来了。”她平淡地说,从包里取出一沓复印件交给他,然后干巴巴地问道,“我的账本呢?”
“在车里。”他快步走在她前面,她马上跟了上来。
他们一起穿过马路,他的车就停在对面的一块空地上。他拉开车门,从包里掏出小账本递给她。
她伸手去接的时候,他本想顺势握住她的手,但忍住了。他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
“睡袋在后车厢,体积很大,我帮你送回去吧。”他说。
“不用了,我自己拿。”她低声说。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平静地说:“凌戈,我送你回去只是因为我体谅你是个女性,并不代表我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如果你是我的女同事,我也会这么做。我记得我们已经绝交了,我记得的。我记性很好。”
凌戈抬头看看他,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那好吧。”她说。
在车上,两人起初都一言不发。后来还是简东平打破了沉默。
“你给我的是苏志文那案子的资料?”他明知故问。
“是的。我自己也复印了一份。”她不看他,一副坚决要跟他划清界限的表情。
“我可能明天或后天要出门。”他平静地说。
“是吗?”她立刻别过头来看着他,“这次又要去哪里?”
“我要去一次周谨的故乡。”他道。
她望着他的侧面憋了一会儿没说话。简东平隐隐觉得她有意跟他同往,但她没说。
“我习惯独来独往。”他决定把话说在前头。
“噢。”她把头转了回去。今天没扎辫子,长发飘飘,神情有些黯然的小肉圆看上去倒颇有几分女人味。
“凌戈,我们谈谈吧。”他道。
她不答话。
“你真的想跟我绝交吗?”他问道。
“对,我昨晚已经说过了。”她平静地说。
“我昨天晚上回去差点出车祸。”
她一惊,马上回头看着他,“简东平,你没事吧?对不起,我应该在你没开车的时候说这事。不过,我以为你很潇洒的,你不会骗我吧?你真的差点出车祸?”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好像在寻找受伤的地方。
她关切的语调让他感到舒心。
“凌戈,我找到周谨的住处了。”他说。
“真的?”她瞪圆了眼睛,“你怎么找到的?”
他把自己通过钥匙找到周谨住处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真聪明。”她笑着赞叹道。
他别过头去看了她一眼,蓦然发现她额头的发根处有一个血印,怎么回事?她受伤了?昨天晚上她不是好好的?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凌戈,你今天怎么没把头发扎起来?”
“我懒呀。我这样好看吗?”她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哦,我不小心撞在柜子上了,大概后来酒劲发了吧。”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谁让你喝那么多!”听她这么回答,他才安下心来。
几分钟后,凌戈的家到了,她迫不及待地下车,奔到他的后车箱前。简东平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打开后车箱,从里面拎出了他的睡袋包
“走吧。”他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给我就行了,我又不是拎不动。”听上去,她不想让他去她家。
“我有话要跟你说。”他不由分说地向她家走去。
她脸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简东平,我们已经绝交了,我不要你上我家,不要!你没这个权利!”
咦?她不想让他进门,为什么?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去看看。
“你家藏了什么?野男人?”他反问。
“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在我家看到你!”她理屈词穷地追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嚷道。
不对劲!她越是这样,简东平就越想去她家了。
他本来以为她会一路嚷到她家门口,却不料一进走道,她就没了声音,并且动作飞快地躲到了楼梯背后。
“你怎么啦?”他满怀狐疑地看着她。
这时候,他听到一男一女正从楼上下来,好像还在大声说话。
“那是谁?”他悄声问她。
“就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和我那个好朋友,他们住4楼,我好朋友妈妈的房子。”
原来凌戈还跟这对狗男女住在同一幢楼里,真是难为她了。
“那你躲什么?”她的软弱让他有些恼火。
“见面好尴尬啊。他们会跟我打招呼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她可怜巴巴地说。
难道你准备永远躲着他们吗?简东平看了她一眼,拽着她的胳膊硬是把她从楼梯下面拉了出来。
“你干什么?!”她生气地悄声抗议。
他把睡袋拎包扔在脚边,然后双手搭在她肩上,将她像耶稣受难一样固定在她家门口的那堵白墙上。
“下来了吗?”他悄声问她。
“还没有……啊,下来了,下来了,我们赶快进去吧。”她着急地催促道。
“别动!”他低声喝了一句,加大了放在她肩膀上的力量,“小戈,别跟我分手,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他相信自己的音量已经足以引起那两位的注意。凌戈吃惊且恶心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往后让了让,这时候,她的眼神飘向了他背后。
“嗨,凌戈。”那个女孩首先打了招呼,简东平一手搭在凌戈的肩上,转过身来,就看见一个衣着比凌戈时髦、五官不及凌戈漂亮的女孩,正用一种三分好奇、七分嘲弄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俩,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子。
“嗯,好久不见了。”凌戈勉强笑了笑。
“这位是……”男子说话了。这就是当初抛弃小戈的四眼田鸡了,他到底有什么资本可以抛弃小戈?按理说应该小戈先说分手才对,分手的台词可以这样说,你有斜视眼吗?为什么我说话的时候你一直看旁边?对不起,我不能跟一个有残疾的男人交往。拜拜!……
“他是我的……”凌戈刚想搭腔,就被简东平打断了。
“未婚夫。”他说,接着把头转过去看着她,一边用手撩动她的头发,赞叹道,“好了,小戈,别生气了,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说不去欧洲,那我们去日本怎么样?去吃正宗的萨西米,再买你喜欢的资生堂回来,其实你的皮肤,不用任何化妆品也一样嫩得像面团,你们说呢?”他笑嘻嘻地回头问那对男女。
“呵呵,凌戈,你男朋友真爱你啊,恭喜你了。”那个女孩言不由衷地说。
他用再自然不过的语调问凌戈:“对了,我的手表和戒指呢?”
凌戈低头从包里取出他的手表和戒指交给他,他快速给自己戴上。
“早上忘了戴了,”他笑嘻嘻地说,“宝贝,你今天真美,眼睛像巧克力,鼻子像雪糕,嘴唇像番茄,看得我好馋,我们快进屋吧……”
凌戈露出想吐的表情,是好肉麻啊,简东平想不到自己也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想想都快笑破肚皮
“噢,不打扰你们了,再见。”女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看出凌戈想要跟对方告别,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别理他们!看着我!”他低声命令道。
“这……不太好吧?”她悄声道。
“这代表你没把他们当人看。以后跟他们见面,只能用单音节跟他们说话。比如嗯、啊、哦、嗨……看着我!”他低声道。
“我看着你哪……”她紧张地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瞄他身后,“他们走了。”
于是他放开了她。
“我帮你出气了吧。”他道。
她用明亮的眼睛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么,我可以吃番茄吗?”他含笑问道。
“什么……番茄?”她吃了一惊,脸立刻红了。
“要不啃猪蹄也行啊。”他觉得真好笑,其实他更想吃番茄。
“谁是猪蹄!去你的!”她背过身去掏出了钥匙,开门进去。
她已经忘记阻止他进门了,所以他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屋,他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电视机变成了一堆黑炭,墙上到处都是被熏黑烧焦的痕迹,床和家具上到处是乌黑的焦屑,两床被子被扔在地上,已经烧掉了一半。怪不得她要睡袋呢!
“这里遭到恐怖袭击了吗?”他愕然地问她。
“昨天晚上,电视机……忽然爆炸了……”她轻声说。
电视机爆炸?这种事好像只有电视新闻里才会看到。
“什么时候?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你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的?”他不耐烦地问道,忽然又想起了她额头上的伤,立刻走上去撩开了她的头发,他看见好几块明显的伤痕。“这是昨天晚上弄的吗?”他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顿了一顿问道:“真的是电视机爆炸?”
“我干吗要骗你啊。”她沮丧地说。
在确定她没开玩笑后,他问道:“请问你家电视机高寿啊?”
“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她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哽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突然会爆炸,我动都没动它。”
“活该!”他骂道,“过分的节约就是浪费,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什么烂电视!”他想到她不扎辫子就是为了掩饰伤口不让他知道,就心里冒火,她对他可真是见外啊。看来是真的想分手,他的心往下一沉。他本来想扔下睡袋转身就走的,但正当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他看见她哭了。
“一个电视机要几千元呢!”她抽泣着争辩道,“而且我爸爸说,过去生产的东西质量很好的。以前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一直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买新电视机?!”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问道。
“我不想事事依靠别人。”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只要你的睡袋就好了。过几天等我把这里收拾干净,再去买新被子。到时候,我再还你,如果……如果你还要的话。”
她的最后那半句话让他的心软了下来。不过又微微有些失望,原来她是真的想用睡袋,这次他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走了上去。想到她昨天晚上独自面对这场灾难时的孤立无援和惊慌,他不免有些心疼。
“……好了好了,谁叫你提出跟我绝交,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你呢。”他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安慰道,“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飞出来两块砸到我了。”
“幸亏火还不算大,没烧到隔壁吧?”
“嗯。”她点点头。
“出那么大的响动怎么没惊动邻居?”
“他们应该听到了响声。但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很多人都睡了,而且我又很快就用被子把火灭了,所以,大概他们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是猜不出来。毕竟电视机爆炸的几率很小。
“存折没事吧?”他相信这句话问到了她的心坎上。
“存折,我拼死也会抢下来的。”提到存折,她马上就停住了哭泣,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回答他,看起来她要跟她的存折共存亡。
“想保护你的钱,只要记下账号,到时候去银行挂失就行了。”他笑了出来。
“我都记下了。”她用手抹去眼角的眼泪,委屈地说,“它是突然炸的,我根本没动它,一点都没碰它,这不能怪我。”
现在,他觉得她有点把他当老爸了。她小时候一定也经常这么向她父亲申辩。
“爸,我一点都没动,我什么都没干,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好吧,既然你这么尊重我,我就帮你考虑一下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
“凌戈,你这属于突发事件。你应该告诉你所在的居委会和你的单位,这样他们就会给你提供实际的帮助,比如,送你些慰问金,资助你新的被褥和家具,也许还会为你安排免费的临时住处。”
“不,我不想让单位里的人知道。我现在被停职了,如果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会更加看不起我,他们一定觉得我什么都干不好,还会冤枉我,说是我把电视机搞爆炸的。”凌戈倔强地抬起了下巴。
“你不要慰问金啦?说不定还不少呢。”
“我不在乎。”
“那你总该通知居委会吧?”
“我不要通知居委会。今天一早,有人来问我,我都装不知道,我说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不想让邻居知道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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