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迷宫蛛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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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迷宫蛛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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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想叫陆劲死,没那么容易!我一定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她恶狠狠地说,“我已经设计好调查表了,等我一回来就发给他们去做。”
“小心点,最好来个女扮男装,别让人认出你来!”他提醒她。
没想到她反驳道:“我去见他,怎么能扮成个男人?”
“真受不了你!干脆你一见到他,就把岳程打昏,然后拉着陆老师去宾馆大干一场,说不定来年还能给他生个宝宝。”他嘲笑她。
“哈哈哈。主意不错,James。”邱元元大笑。
“我是开玩笑的。”
“知道吗,你的玩笑让我流眼泪了!混蛋!”她骂道,随后又轻声说,“我不知道这一生还能见他几次,所以,能见几次,就几次吧。”
“我真的只是开玩笑,元元。你别太冲动。”他觉得心里非常难过,但这时他又想起了那句印在野营俱乐部章程首页的箴言——人生重在体验,是啊,哪怕时间再短,曾经体验过就是一种收获。现在他发现这句话用在邱元元和陆劲的身上,也挺合适,于是他说:“得了,憋着也不好,你想冲动就冲动吧,我也不劝你了,总之,注意安全。当然我说的可不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时的那种安全。”
“我知道安全的意义何在,哈哈哈。”邱元元又大笑,但简东平怀疑她在哭。
简东平挂了电话后,看了下手边的地址。接下去他要拜访的人名叫钟平,十一年前他的儿子、三岁的钟明辉被人杀害了。
“你上哪儿去?”岳程看见陆劲从那个杂物间里拿了根锄头走了出来,便问道。
“去找我要的东西。”陆劲一边答,一边快步走出院子,在出门的时候,他回头对那个惊慌不安的女人说,“这东西是我家的,就不还给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拿去吧,不就是根锄头吗?其实原来坏了,我们都修过了……”那女人说着已经走到了门边。
他们刚跨出院子,她就立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岳程还听到插上门闩的声音。
“那东西真的是你家的吗?”岳程问。
“那间屋子里大部分东西都是我家的。”陆劲道。
他们一路朝屋子后面的斜坡爬去,越过一片沼泽,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片草丛,岳程觉得这里真有点像《聊斋志异》里鬼魂出没的荒郊野岭,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也没种庄稼,野草长得都可以当裤子穿。
“这是哪儿?”岳程问
“我的墓地。”陆劲答道。
岳程跟着陆劲穿过这片茂密的草丛,在两块墓碑前停了下来,拨开杂草,岳程看见其中一块上写着“爱子陆劲之墓”,另一块上则没有写名字。
“这块是谁的?”岳程问道。
“是我妈的,但里面是空的,她的骨灰被我爸葬在公共墓地了。”陆劲漠然地说。他弯下身子,拔掉了墓碑旁边的杂草,然后抡起锄头朝自己的墓碑下面砸去。
难道那些信被他的母亲藏在了这个墓碑下面?岳程想了想,觉得这非常有可能,陆劲的母亲一定认为自己此生都见不到儿子了,所以她把儿子的随身物品放在这个假想的墓里寄托哀思,就好像有些人为没有骨灰的亲人建的衣冠冢一样。如果陆劲的母亲把那些信藏在这个墓里,“一号歹徒”是肯定找不到的。
墓穴并不深,他们轮流用锄头扒了几下,里面很快就露出一个印有嫦娥奔月图案的铁盒子。岳程看出那是个月饼盒子,看来入狱前,陆劲曾经在中秋节给母亲寄过月饼。
“她喜欢吃月饼。”陆劲无缘无故说了一句,好像在向他解释,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岳程没有说话,默默看着陆劲从泥土里扒出这个已经锈迹斑斑的月饼盒子。盒子里有一包用塑料袋层层包着的东西。岳程凑上去瞧了瞧,那包东西包括一叠信,几张陆劲小时候的照片,一双新袜子和一条还没拆封的男式内裤。为什么里面会有条内裤?把这个放在墓里好像不太体面啊,而且看样式和牌子都是很多年前的了。那是你的吗?他很想问陆劲,但想想没问,因为觉得这么问有点像在窥探别人的隐私,他觉得现在还是来关心一下“一号歹徒”的信更为明智。
“这些信是你要找的吗?”他问陆劲。
“就是它们。”陆劲从那叠信里抽出一封来交给他。
岳程看见信封上果然写着“陆劲收”的字样,他立刻想到可以把这些信送去刑侦研究室,到时候说不定能采集到凶手的指纹和别的生物样本。想到这些信也许会让他很快逮住凶手,他不禁心头一喜,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不安,不知道局里现在是什么情况,离开太久,会引起各方面猜疑的,所以他很想尽快把事情搞定后回S市,于是他说:“这个我们过后再研究,先把这儿填上吧。”岳程把信交还给了陆劲。
“好。”陆劲把信塞进了滑雪衫内部。
岳程想,这件衣服的内侧肯定有个巨大的口袋,否则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信?陆劲凝望着铁盒中的袜子和内裤,深吸了一气,然后他把铁盒盖好,放回坑里,接着把锄头递给了岳程。
“麻烦你。”他道。
意思是让我填坑了?!妈的,你算老几啊?还让我帮你修墓,那要不要我以后给你来扫墓啊?他恼火地想着,恨不得踹陆劲两脚,但一抬头看见陆劲的脸色,他又忍住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位连环杀人犯现在心情不佳,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去惹他。
陆劲在母亲的墓碑前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没有一个字的石头发呆,直到岳程把他的墓填好,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想到陆劲有可能此刻正在悼念亡母,岳程决定等一等,但过了五分钟,见陆劲仍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忍不住了,终于开口催促道:“喂,我们得走了吧。”
“好的。”陆劲低声答道,却没有马上起身,岳程看见陆劲伸出他那双瘦棱棱的手放在那块冰凉的石头上,那动作温柔而有力,就像是搭在某个朋友的肩膀上,他闭着眼睛,像在沉思,又像在用心里的眼睛凝视那块石头,接着他忽然俯身亲了一下石头的顶端,岳程看见他嘴唇嚅动,像是在说什么话,根据口型他猜想,那应该是——“安息吧”。
在之后的五分钟里,陆劲一直没有说话,岳程也没问,他只是不断回头去看陆劲的眼睛,虽然每次看到都是干的,但他从心底里肯定,这个人肯定哭过,而且还是放声大哭。
“你是……”那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身上穿着格子布睡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满怀狐疑地盯着简东平。
“我就是刚刚给你打过电话的简东平。”像以往一样,他显得彬彬有礼。
这个名叫钟平的男人挠了挠头,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就是那个美国华侨的儿子?”
“对,我就是。”
那人仿佛松了口气,他退后两步,让出条路来:“进来吧,进来吧,我正等你呢,你瞧,下午觉都没睡。进来吧。”他打了个哈欠。
这是一套很普通的旧式公房,两室一厅,一间朝南一间朝北,客厅仅八九平方,放着张铺了花布台布的方桌、几张椅子和一个旧柜子。
“来,这儿走。”那人说着,把简东平带进了那间朝北的卧室,这里看上去像是女孩子的闺房,床上有小熊图案的床罩和褐色的玩具熊,墙壁还挂着大幅的男明星照片。
根据简东平的了解,钟平是该有个女儿。
警方的资料显示,1997年,钟平的儿子、三岁的钟明辉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掉进了离家不远的一个未加盖的窨井内。据说,这次事件是因孩子的母亲疏忽大意造成的。因为当时她正在跟邻居闲聊,根本没注意到孩子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等她发现孩子不见时,悲剧已经酿成。
钟明辉去世后不久,钟平便以照看孩子不周为由与妻子离了婚,两个月后,他娶了邻家一个长相漂亮的离婚女人周艳,这个女人身边还带着一个上小学的女儿。据传,钟平的妻子听闻此消息后,犹如五雷轰顶,在离婚的头一年中,她曾经不断吵上门来,不仅当众在弄堂里与钟平大打出手,还戳着鼻子辱骂钟平是“杀死亲生儿子的凶手”,周艳是“勾引别人丈夫的贱货”。传言说,钟平早在离婚前就跟周艳关系暧昧。对此,钟平和周艳都矢口否认。但有人回忆,周艳离婚前,她的丈夫也曾经来她的住处闹过,虽然两人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皮,但好事的邻居还是听出了些端倪,周艳的丈夫似乎是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才提出的离婚。
“你爸跟我哥是什么关系?”钟平给简东平倒了杯水,然后摇着身子坐到一个软趴趴的沙发上。简东平发现钟平虽然打扮得邋遢,但身材和外形却保持得不错,1952年出生的他,现在也该是五十六岁的年纪了,可看上去顶多四十出头。
“他们以前是高中同学,我爸现在在美国,特别想见见钟叔叔,可惜我到公安局查了下,发现他已经不在了。”简东平一边说,一边观察钟平的表情。
“是啊,你来得不巧,他早就不在了。”钟平满不在乎地说,“对了,你爸住在美国什么地方?”
“纽约。”简东平随口答道。
“好地方啊,发达的大城市”钟平又挠了挠头,过了会儿,他说,“……其实我女儿一直想去美国,可惜没人介绍,你看,那就是她。”钟平指了指简东平身后的一个相架,那里面放着一张长发女孩的照片,女孩侧着脸似在做沉思状。
“是吗,她想去美国念书?那我几时帮她问问。”简东平道,他父亲有不少朋友在海外,他打算帮钟平打听一下。
钟平立刻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呵呵,那可太谢谢你了。没办法啊,谁叫我是她爸呢?”钟平亲热地拍了拍简东平的肩膀。
“没关系,举手之劳。”简东平道,说到这儿他觉得该切入正题了,于是他话锋一转,“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打听一下钟叔叔是怎么死的,他原来一直住在安徽吧?”
“没错,我们都住在安徽,我住芜湖,他住在黄山附近的鹿角镇。”
“你们老家一直在芜湖吧,他也是在那里上的学,为什么后来会去那个小镇?”
“这谁知道?我这哥,脑子有点问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以前我爸妈在世,就说他脑子有病。”钟平的手指在脑袋旁边转了转。
“据说他那个小镇的治安一直很不错啊,怎么会……”
“沾了霉气了呗!嗨!”钟平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们家也不知道是碰到什么晦气了,先是我哥,后来又是我儿子。霉运啊。”
“这案子其实我也去公安局查过,但因为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怕当时的记录不完全。遗漏了什么,所以特地想再打听一下。”看见钟平面露疑惑,他连忙说,“主要是我父亲很想知道,年纪大了,好奇心重,毕竟他们是老同学嘛。”
“哦。”钟平点了点头。
“我记得他的死因是上门抢劫,是不是这样?”
“就是上门抢劫。我哥是做古董生意的,警察说,家里都被翻过了,抽屉里能拿得动的小古董都被拿走了。”
“那后来找到凶手了吗?”钟平摇了摇头。
“有几个邻居说,看见两个男人那天晚上八点钟左右进了我哥的屋子,但天太黑,他们楼道里路灯又正巧坏了,没人看清那两人的长相。”
钟平的叙述跟简东平手里的警方档案几乎如出一辙。中午他大致浏览过一遍“钟乔于家中被杀案”的资料,没有从中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人见过两名嫌疑人的脸,没人听到他们说话,虽然有人看见他们进入钟乔的家,但没人看见他们离开,邻居们也没听到钟乔的惨叫,在钟乔家的楼下也没人看见过可疑的车辆,那时候是1988年,在那样一个偏僻的小镇,根本就没有出租车、私家车、摩托车或助动车。
在整个案件的侦讯过程中,唯一对警方来说,稍微有点价值的线索是钟乔楼下的邻居提供的。这位邻居说,那天晚上大约九点半左右,他到阳台上去吸烟,听到住在上面的钟乔大叫了两声:“流氓!臭流氓!”这句话后来被警方看做是钟乔临死前的挣扎和反抗,也因为这句话,警方后来把案发时间确定为当天晚上的九点半左右。
但是简东平却对此产生了两个疑问,第一,为什么只有这个邻居听到钟乔说这句话,别的邻居却什么都没听见,而这个人还是住在钟乔的楼下;第二,按理说垂死的挣扎应该叫的是救命,而不是“流氓,臭流氓!”。
“我知道那天晚上曾经有邻居听见钟叔叔喊过两声‘流氓’,我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叫救命呢?会不会他叫了但别人没听见?”简东平做出想跟对方探讨的姿态。
“就那个人听见,这事我后来也挨家挨户问过,但怪就怪在,就他一个人听见。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哥为什么喊那句话,按理说,他就应该喊救命。”钟平摇头叹息,“所以,我说他脑子有病!到死也还是有病!
“钟叔叔家应该也有阳台吧?”
“有的。”
“他那房子的隔音效果怎么样?”
“他们那个房子造得早,质量好得很,那个墙比我这里的墙厚出那么多,隔音效果好得没话说,”钟平用手指比画出一个距离后,又跑去敲敲房间里的一堵墙,“哪像我这里,完全是偷工减料,隔壁吵架我听得一清二楚。”
简东平忽然想到,钟乔被杀时是那年的1月。那么会不会是这样?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新的猜想。
“有人看见两个人进了钟叔叔的房间,那么会不会这两人是钟叔叔认识的人?”他继续问道
钟平清了清喉咙,喝了口浓茶道,“警察觉得最有可能是他的两个客户,他们说这两人跟他约了第二天见面,交易什么字画,我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警察觉得这两人最可疑,但审问了一阵后,把人放了,也没下文了。”
“会不会有新的嫌疑人?你后来有没有去问过?”
“嘿,我说小阿弟,你大概在国外时间待得长了,不了解我们这儿的情况。我们这儿人多,警察忙不过来。再说,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没下文也就没下文了,还能怎么地?还能去吵?拉倒吧,还是过两天太平日子要紧。”
简东平记得资料上说,在钟乔出事后没多久,钟平就继承了哥哥的遗产,迁居S市了
“钟叔叔没有成家吧?”他问道。
“嗬,没有。”钟平掏出根牙签来一边剔牙,一边笑着说,“他没女人缘,以前我也给他介绍过,但都没成功,他这个人长得不怎么地,爱吹牛,又小气,哪个女人肯跟他。我估计他自己也早就死心了,打算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父亲说,钟叔叔在没出事前曾经给他写过信,说他挖到宝藏了,发了大财,还说等我父亲回国后,他请我父亲去云南旅游。您知道这宝藏的事吗?我父亲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简东平道。
“你爸还真了解他,他哪儿挖到什么宝藏啊。”
“这么说,他真的在吹牛?”
“他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什么挖到宝藏!屁!他死了之后,除了在他屋子里找到几个不太值钱的花瓶外,其他什么都没有,银行存款也没多少。那我只好认为他是在瞎吹了!”钟平又喝了口浓茶,“其实我平时住在芜湖,跟他接触很少,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只知道,忽然有一年他就搬到那个小镇去住了,然后没多久,他就做起古董生意来了。”
“他没说原因吗?”
“他说他觉得他的财运在那里,呵呵。”钟平笑了起来。“他原来在芜湖是干什么的?”
“他呀,就在一个街道工厂干活,你爸应该告诉你了,他是个独眼龙,残疾人,小时候太皮玩毛线针扎瞎了一只眼睛,所以中学毕业,他就在工厂当小工了。”
“那他是哪一年去的鹿角镇?”
“大概是1984年吧。就在那以后,他开始常常跟我吹什么古董、宝藏之类的破事。其实他懂个屁!”
“不懂怎么做生意啊?他肯定还是掌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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