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是我堂姐,奇怪了,我看过好几次叫魂仪式,这一次最怪异,为什么明明是叫苏青姐姐的魂,却让我堂姐躺着?”苏琴有些不解。
“因为这次的叫魂仪式不简单。孕妇在古代中国一直代表着很复杂的双面象徽。一方面觉得孕妇进家有些不祥,会被她吸走运气,一方面,道家又认为孕妇带有先天之气,所以许多祭祀上,都会让孕妇做替身,施以法术。”我在一旁解释道,“这次苏青失踪得连人影都没了,所以需要一个媒介,你怀孕的堂姐就是最好的媒介。”
说话间,道士将我带来的苏青的长发拿了出来,苏家的长者捧上一个碗,里面盛着红壳鸡蛋。其中一个道士把红壳鸡蛋拿起来,然后用苏青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缠绕着鸡蛋,最后绕着缠着,变成了个十字模样。道士用手提了提头发,鸡蛋被头发吊起,看起来很牢固。
“他们现在又在干嘛?”苏琴问。
“这是占卜的一种,科学点的说法,便是法事之前问吉凶,看看成功率。”我撇撇嘴。
苏青的母亲早就在院子准备好大灶台,临时用砖头堆砌而成。灶台里塞满了可燃物,看到道士点头后,她连忙生火。
火光将周围照亮,带着一阵浓烟冲向天空,等到炭火烧到红通通的,火苗足足往上窜起半米多高后,道士这才将红壳鸡蛋扔进火堆中,然后嘱咐老者围着孕妇转圈,他们继续手拿桃木剑和八卦镜,敲锣打鼓的跳起大神来。
我看看手表,已经凌晨十二点四十五分了,圆圈中间的孕妇,也就是苏琴的常姐闭上眼睛,睡起了懒觉。一个孕妇愿意被这么折腾,看来她跟苏青的关系不错,或者不如说苏家的亲戚关系挺团结,至少苏琴死了父母、姐姐失踪后,也被人照顾得很好,除了偶尔悲伤外,就没有真正失去家人的那种悲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直到一点整,月亮悄然爬上天幕后,道士们才停下脚步,其中一个道士将桃木剑探入仍旧燃烧箸的火堆,轻轻一挑,就将红壳鸡蛋给挑了出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本胜该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鸡蛋,仍旧完好无损,就连遇到高温就会碳化的头发也没有断,甚至没有烧融过的痕迹,依然好好的纠缠在鸡蛋表面,但是从鸡蛋附近的扭曲空气可以看出,鸡蛋上绝对保持着高温。
道士们并没有作假,可是头发和鸡蛋怎么可能在几百度的火焰里安然无损呢?就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鸡蛋是怎么回事,还有头发?”苏琴眨巴着眼,脑袋有些混乱。
“别问我,有些东西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弄明白。”我摊开手,“民间确实有作秘术,或许是用了某种神秘化学物质,保护了火中的东西不受损坏,这是巫术与法术常用的伎俩,或许眼前的一幕也是透过同样的手段处理过。”
道士将火中取出的鸡蛋放在孕妇的左耳侧,在她右手上绑上了苏青的长发。
苏琴偷偷溜过去,将鸡蛋上剩余的一截头发偷了过来。她得意的看着我,然后扔到火里,但头发一接触到火焰顶端时,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已化为了灰烬。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截消失没影的头发,又转头望着我,“不对啊,如果头发受过处理,那应该我偷来的那些也烧不断,可现在明明就是一烧就完蛋了。”
“所以那才叫做秘术嘛,我们轻易都能弄清楚,他们就白活了。”我努努嘴。突然看到那两个道士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彷佛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头发和鸡蛋居然都能从火里捞出来。
回忆了片刻,自己突然想起这场特殊的叫魂仪式,风俗中,确实是用头发缠住鸡蛋, 然后扔进火里。鸡蛋是完好的,因为蛋壳表面被用上了特殊的结构,而头发却应该被烧掉, 想到这里,我猛的打了个冷颤,心里却有些忐忑,总觉得今晚会出大事。
两个道士整双手都在发抖,费力的把孕妇的手缠住,然后看着鸡蛋发怔。隔了半个小时,这才用剪刀剪断头发,将红壳鸡蛋敲碎,鸡蛋已经完全烤熟了,蛋黄呈现诱人的金黄色,一股芳香味向四面八方扩散,没几秒窜入周围人的鼻孔里,还没等人陶醉,味道已经变了。
芳香和臭鸡蛋味交替,只用了三秒钟,腐烂的味道从鸡蛋中散发出,弥漫在四周,臭到让人不停地用手掮动附近的空气。
苏青的父亲一边挥动手,一边憋闷的问:“这是怎么回事,谁拿了一个臭鸡蛋过来做法事?”
我默不作声的凑过去,看了几眼,然后迅速后退。鸡蛋绝对没有问题,蛋黄和蛋白颜色正常,可那股腐烂犹如尸臭的味道,究竟是怎么混合出来的?事出,总会有原因才对。
两道士为难的看着众人,“按照接下来的流程,鸡蛋应该被直系亲戚吃掉。你们看,谁愿意吃?”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好几步,苏家团结是一回事,但是吞下那团明显有问题、 臭不可闻的鸡蛋,大概大多数人宁愿吃大便。
见大家都在犹豫,道士急了,“鸡蛋必须在味道散去、变冷之前吃掉,否则就没用处了,法事也算是失败了!”
“堂姐妹算是直系亲戚吗?”苏琴挣扎了 一下,往前走了几步。
道士点头,“没问题,血缘不超过三代都没问题。”
苏琴没再犹豫,她从道士手里接过奇臭无比的蛋,凝视了一秒,然后鼓足勇气塞进嘴里,没敢多咀嚼,用力吞了下去。
苏青的父亲感激的递了一杯水给她,苏琴一口气喝完,咂吧着嘴巴,“挺好吃的,香喷喷的,没想象中那么恶心!”
“侄女,辛苦你了。”伯父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没什么,自从我父母死后,一直受您家照顾,早就想替大伯做些事情了。”苏琴一副知恩图报的模样,我玻ё叛劬Γ晒Φ拇铀成喜蹲降揭凰拷器铩U庑∧葑樱圆皇潜ǘ髂敲醇虻ィ兰剖怯惺裁床豢筛嫒说募苹
我没有点破她。
叫魂仪式在鸡蛋被吃进苏琴肚子里后,就完全结束了,苏家的人开始收拾东西,我也被安排在客房里居住。
没有睡觉,也不怎么睡得着,我熄了灯, 一直在窗户边上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有个窃窕的影子偷偷摸摸的穿过四合院的大院子,朝正门溜去。
我披上外套,悄无声息的跟着她。那人打开大门,尽量掩盖着声音,正当她快要出门时,我快步上前,一把攀上她的胳膊。
女孩吓得险些叫出声来,我用力捂住她的嘴,女孩使劲挣扎,用大眼睛扫过我的脸。月色清凉,将院子照得一地如水,借着月光,她勉强看清了我的模样。
“嗯,嗯!”女孩拨开我的手,怒视道,“你跟踪我干嘛?”
“你的行踪太有趣了,本帅哥情不自禁就跟了上来。”我露出无辜的表情,“能跟我说说,你干嘛故意吃掉那臭味熏天的鸡蛋,又在凌晨三点钟偷溜出门呢?”
“要你管!”偷偷摸摸的女孩自然是苏琴无疑,她傲娇的使劲用脚踩在我的脚背上,趁我吃痛的时候,拔腿就跑。
我抱着左脚原地乱跳了一阵,眼巴巴的看着女孩骑着早就准备好的自行车扬长而去,消失在了街角。无奈的摸摸头发,我坐进汽车,发动引擎,朝她追过去。没几分钟,就看到苏琴的自行车遥遥在望。
我越过她,按了几下喇叭,然后横停在路中央,截断了女孩前进的路,苏琴狠狠的将自行车扔到一边,气鼓鼓的犹豫了一番,最后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朝西郊开。”苏琴指了指方向。
“你是不是应该替我解释一下?”我对她神神秘秘的举动很感兴趣。
“到了你就知道了。”女孩“哼哼”了几声,再也没兴趣跟我啰嗦。
我沉默的开着车,直到她大叫“停”为止。
车被停在了土薛镇的郊区,离镇上大约有十公里远。四处一片荒芜,远远看去,除了一人多高的杂草外,就剩下冰冷的月光了。
苏琴自顾自的下车,走入了路旁的草丛里。
我好奇的跟上去,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艰难的穿行在荒野里,几分钟后,我看到一片断壁残垣。
就在这时,苏琴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神怪异的望着那片废墟发呆。
第七章 往事再演
见地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每个人都被掐断了脖子,挖开了胸膛,血流满了一地,完全看不出头和身体究竟属于谁。
“这里就是我姐姐撒野尿的地方。”苏琴一眨不眨的看着废墟,神色恍惚。
“你怎么知道?”我问。
废墟很大,应该是个大宅院,就算是眼见寥寥几眼,也能看出它在鼎盛时期至少也有几十间房子,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了。砖瓦掉了一地,从断掉的屋檐以及门廊判断,应该是清代建筑。
“姐姐也有清醒的时候,她跟我说过,说她自己怀疑是在这儿撒尿,冒犯了先人,所以被鬼俯身,受到惩罚。”苏琴叹了口气。
“那你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干嘛,你姐姐的话不是说明这儿在闹鬼,非常危险吗?”我逗趣道。
“白痴,几个小时前在那个有贞节牌坊的房间里,你不是说杨氏被迎娶到张家后遭到不幸,在张家自杀了吗?”苏琴皱着眉头,一边组织话题,一边说:“我当时怀疑姐姐是被杨氏附身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然后突然就联想到了这儿。夜不语,你知道这块地方叫什么名字吗?”
“我又不是本地人。”我摆摆头,心里大概知道这小妮子究竟想要说什么了。
“这儿是张家林。土薛镇上的张家在古代很出名,只是随着时代改变,因为城镇化的原因变得偏远,然后荒废罢了。”苏琴激动地道,“我敢断言,张家林肯定就是杨氏自缢的地方。我姐姐或许因为偶然又或者必然,在这里撒尿时,不小心被阴魂不散的杨氏闻到了自己家的问道,然后附身在她身上。”
“你灵异电影看多了。”我不置可否。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解释?”苏琴望向我。
“我在客厅偶然看过你姐姐的大学文凭,她专修古文学。”我耸了耸肩膀,“说不定你姐姐早就知道贞节牌坊的秘密,毕竟那么大一个牌坊耸立在房间里,是人都知道。从工厂回家时,你姐姐在这儿遇到了意外,精神受到了挫折打击,然后臆想自己是杨氏,做出了疯疯癫癫的事情。”
“什么意外?”苏琴横着眼睛瞪我。
我往前走了几步,在偏僻的地方捡起一块明显被撕烂的破布片,“例如被暴徒强暴什么的。”
女孩瞪大了双眼,一把将我手中的布片抢了回去,“这确实是姐姐的东西。可我姐当天回家,并没有太多异样,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却也不像是被强暴过,就是脸色发白,受到惊吓罢了。”
“你是坚持觉得姐姐被鬼附身了?”我问。
“废话,如果不是被怨鬼附身,她能有那么大力气杀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算是出其不意,也不可能。”苏琴愤怒道,“更何况同一个院子住着苏家四个家庭,将近二十多人,姐姐杀了三个人后消失得一干二净,居然没有闹出任何响动,这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要知道,她被附身后,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一蹦一跳就爬上了四合院三米高的围墙。”
“你说的讯息,我没有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所以无法评判。”我苦笑,“只是很多事情哪怕是亲眼看到,或许也不是真相。”
“我只相信自己眼睛能看到的。”苏琴不满的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一步一步的走入废墟里,似乎在寻找什么。
突然,我明白了这个小妮子为什么要吃那个奇臭无比的鸡蛋。
“你吃那个鸡蛋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姐姐?”我跟在她身后,猛地问道。
“你居然猜到了!”苏琴肩膀一抖。
“很明显,土薛镇的叫魂仪式我略有耳闻。从火中取出的鸡蛋,是应该直系亲戚分吃的,一位内法事后的鸡蛋封印了邪恶的能量,会令人身体上出现短暂的变异,例如看到本来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所以多人分吃,分摊了能量后,才容易减少风险。”我语气一顿,“你,那么想见到鬼吗?”
“我想见到我姐姐。”苏琴撇撇嘴,“如果姐姐真的是被自杀的杨氏附身,她一定会回到夫家。”
“怎么肯定?”我有些不解。
“夜不语先生,你无疑是个聪明人,可再聪明的男人,也始终是男人,永远也不会瞭解女人。”女孩倔强的说,“你觉得杨氏只是因为羞愧难当觉得没了清白才会自杀?她的鬼魂想回家看看,结果看到了贞节牌坊上自己的姓氏,所以灵魂都彻底崩溃了,藉着叫魂,我的家人在她的暴怒下遭了殃,可不管她如何发泄,杨氏终归会带着姐姐回到夫家旧址的。”
我拍手道:“推理得很不错,可惜,你的论点全部建立在这个世界有鬼的基础上。无论你如何推崇唯心论,鬼怪,其实都是不存在的,哪怕是你吃了叫魂仪式上的红壳鸡蛋。”
“哼, 究竟结果怎么样,找找才清楚。”苏琴被我的言论气得跺脚,径直朝着废墟深处走。
今晚是少有的晴夜,月光洒在大地上,皎洁如同白霜。我们掏出手机,用手电筒功能在断壁残亘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动,绕过断掉的院墙,从前院走入,几十个房间一个一个的漫无目的的找齐了。
直到清晨五点半,当最后一个房间都搜索完后,苏琴才一屁股坐在石墩上,满脸的绝望。
“算了,回去吧。”女孩甩甩手,许久后才深呼吸一口。我点头,领着她回到车上,当车行经过四合院的菜市场时,突然将车停了下来。
“你干嘛?”苏琴一路上都很沮丧,见我没有将车听在家门口,郁闷的问道。
“苏青的梦里,曾经有许多次梦到梦中男人领着她逛菜市场,我觉得既然梦里有这个地方,说不定这里是一条线索。”我一边下车,一边走进了市场大门。接近六点了,却没有菜贩往来,整个菜市场都显得空荡荡的。
“今天有点奇怪哦,往常清晨五点过,买菜的贩子就会在菜市场门口聚拢了。”苏琴掏出手机确定了一下时间,“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怪了。”
我带着她进去溜达了一圈,觉得这里跟苏琴描述的梦中情况出入不大,毕竟这儿是苏青的老家,又是经常来的地方,在梦里映射的场景,真实性占比多些也实属正常。
“回去吧。”我挠挠头,一无所获的准备跟苏琴回到四合院。
菜市场确实离苏家很紧,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我们徒步走到那扇足足有百多年的雕花门口时,两人突然一愣。
院子门大开着。
“你跟踪我出门时,没关大门?”苏琴不满道,“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负责任?”
“我关了。”
我骤起眉头,总觉得门内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那股气息涌动得很厉害,带着惊人的寒意,那一瞬间,我甚至联想到了苏青春城租屋中浴池里那满浴缸的冰冷刺骨的水。
冷彻肌髓的空气缓缓流动,在濛濛亮的天际下,显得极为阴森。苏琴不由得裹了裹外衣,“怎么那么冷?明明都快夏天了说。昨天天气预报还提及温度高达三十四度,是百年来同期最高的一天!”
“出事了!”我脑袋一转,猛的几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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