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实际行动能力,他没办法完成这么残忍又复杂的谋杀。我已经知道筷子的事了,有可能是他把筷子插进去的,但他的力度肯定不足以杀死一个人。”
司徒云康以为钟思慧会像强薇一样提起陈奇那惹人怜爱的平衡能力,想不到她却对陈奇来了个人格大总结,要得出这样的结论,必然得经过多次的揣摩,陈奇的一举一动一定在这女孩的心里上演过无数遍吧。司徒想到这里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个面貌平凡的女孩。
“关于筷子的细节,是陈奇自己承认的。”司徒云康提醒道。
钟思慧笑了笑,问道:“那为什么还没有正式逮捕他?”
“……”
“既然他说得那么准确,那么让警方信服,为什么那个胖警察还要找我们问东问西?为什么要带陈奇到强薇家里去,一会儿开门,一会儿开灯?在那之前我们可都已经接受过警方的盘问了,那为什么有人自首后,还要问?而且问的都是新问题?为什么?”钟思慧的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芒。
“好,那你说是为什么?”他笑着问。
“警方一定觉得他说的话里有疑点,他虽然说了很多,也的确有很多地方跟警方掌握的资料相符,但是肯定还有破绽。而这些,他自己可能还没意识到。我以前做过很多次‘测测你的眼力’的游戏。一幅画看上去就是个女人头型,实际上里面却藏了好几个小人,但是粗心的人可能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陈奇可能也被自己的眼睛骗了。”钟思慧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司徒云康。
“思慧,人家是律师,你不要乱说话。”钟秦在旁边插嘴了。接着又跟司徒云康道歉,“对不起啊,律师先生,我家女儿从小在家里是个拿主意的人,这么说话都说惯了。”
“啊,没关系,我觉得思慧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司徒云康客气地说。
钟思慧笑起来。
“我也是随便分析一下,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说。我愿意帮忙。”钟思慧快人快语。
“谢谢你,思慧。”强薇拉拉钟思慧的手。
“嗨,没事,大家都是朋友。”
司徒云康很喜欢钟思慧的爽朗,他问道:“你那天是什么时候离开李家的?”
“生日宴结束就离开了,大约9点15分吧。”
“生日宴结束,你去了哪里?”
钟思慧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跟方智闻、陈奇一起走到花坛,这时候,方智闻接了个电话,我妈妈恰好也在那时候来了个电话,我们就跟陈奇告别了。我跟方智闻一起在花坛里打电话。这个电话通了十分钟吧,我后来就走出了小区,准备乘车,但是……”钟思慧说到这里,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钟秦接着把话说下去:“律师先生,这实在是件丢脸的事,那天我打电话给思慧,是想让她上我朋友家去借钱,因为我正在使用一个自费的新药。第二天就得去配药了,可没到我脑子那么糊涂,记错了定期存款的到期时间。如果没到期就把钱取出来,就会损失很多利息,别人家可能不在意这点钱,可是对我们家来说,那点钱也是钱,实在不想让它白白溜走,所以,我让思慧去借一万块钱周转一下,我跟一个朋友都说好了。
司徒云康看了一眼钟思慧,后者的表情略显尴尬。
“我本来想找方智闻借钱的,但是他没来。我等半天也没等到他,就只好到我妈的朋友家去了。还好她上中班,晚上10点左右才到家,要不然我那么晚去,人家一定觉得我很没礼貌。”
钟秦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都说好了,她等着你呢。”
“不过这么晚去,是有点不合适啊,呵呵。”司徒云康打着哈哈,又问钟秦,“你怎么会那么晚打电话给思慧,是临时想到的吗?”
“是啊,我想整理一下明天去医院看病要带的东西,这就发现了存折的日期,以前我没那么糊涂,最近,脑子就是不好使,身体不好啊。”钟秦清了清喉咙。
司徒云康换了个问题。
“听说你跟强薇的妈妈是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问道。
“我们啊,认识很多年了,我以前在医院工作的时候,她就经常来我这里补牙,后来我搬到这里开牙医诊所,她又是我的病人,不熟也不可能啊,你们不了解她,她这个人热情起来还是很热情的。”
“那你跟李继文是不是通过她认识的?”司徒云康婉转地问道。
钟秦点了点头。
“素芬来了几次后,就带她丈夫一起来了。我们这才认识。”
“我想问个冒昧的问题。”司徒云康觉得这个问题终究还是要问的。
“什么问题?”
“李继文留财产给你女儿,是不是因为你跟他的关系?”
“你说什么?”钟思慧面露愠色。
钟秦却笑笑。
“呵呵,律师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素芬昨天来大吵大闹也是这意思,可是李继文怎么可能看上我这又病又丑的老太婆呀!”
司徒云康打量钟秦,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不是个漂亮女人,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而纯粹是的长相问题,司徒云康相信,即使20年前,她也同样相貌平平,毫无吸引力,钟思慧跟母亲有七分相似。
见他在看自己,钟秦又笑了笑。
“他留钱给思慧,我也没想到,我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惜他已经死了。我跟李继文的关系就是最普通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当然时间长了也就变朋友了。律师先生,我说的是实话,但你要我拿出证明,我可拿不出。信不信就随你了。”钟秦道。
司徒云康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我相信你说的,能跟我说说李继文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吗?强薇跟我已经说了一些,但我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李继文嘛,是个很有风度的人,出手很大方,给的诊费总比应该给的多一点。别笑我俗气,一旦你开店做起了生意,马上就会变得很势利。你没办法一视同仁,就是会奉承那些慷慨的客人。李继文就是我奉承的对象。”钟秦颤颤巍巍地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怎么奉承?”司徒云康随口问道,但他马上看出思慧对他的问题很不满,连忙解释,“我只是随口问问,想多了解一些他这个人的事。”
“他就是个恶心的老色魔!”钟思慧恨恨地说。
强薇轻声劝道:“你让司徒律师问嘛,不要这么凶。”
“他不是老色魔,也是个诡计多端的老家伙!哼。”
“别乱说话。”钟秦想制止她。
“我怎么乱说?有一次我一打开门,竟然发现他在诊所里,喔,他怎么进来的?你又不在,他怎么能进来?”这时候的钟思慧的口气又像小孩了。
司徒云康把脸转向钟秦。
“你还没忘记这件事啊。”钟秦笑道。
“这事我可忘不了。”钟思慧扭头看着司徒云康,说道,“有一次我妈身体不舒服,中午关了诊所就回家休息了。我放学回家后,她想起了什么东西,让我去诊所拿,啊,你们猜我看见什么,李继文在诊所里,而且还在动手翻抽屉,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问他怎么在那里,他说他来的时候,门就开着。我才不信,我妈一向都特别在意门户安全,怎么会忘记锁门?”
这事很有意思。是钟秦真的忘了锁门?假如不是,李继文又为什么要贸然闯入?看起来他也不像是对钟秦本人有意思,那他这么做目的何在?
“那后来呢?”司徒云康问道。
“后来啊。他就走了呗。我当然把这事告诉我妈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妈说的?他说因为在网上看见一篇报道说,很多私人牙科诊所里用的物品都是没有商标的,所以那天看见门开着,他就灵机一动,想进来查查诊所的用品商标。如果真的没有商标,他就打算以后不来了。这算什么理由啊。”钟思慧从鼻子里又发出“哼”的一声。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强薇惊讶地问。
“我告诉过你,是你自己没注意听,那时候你刚刚跟陈奇好没多久,脑子里全是他,我说什么你都是心不在焉的。”钟思慧白了她一眼。
“我才没有。”强薇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但她马上又抬起头问道,“那次是不是他第一次知道你是阿姨的女儿?”
“应该是的,我们这是第一次在诊所碰头。哼,真是不期而遇!”
“可是他看到你后,就好像很关心你喔。”强薇道。
“哼,你都不知道,他还来学校找过我呢。老色魔。”
“真的吗?”强薇很吃惊,这次就连坐在床上的钟秦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是吗,你怎么没说起过?”钟秦问女儿。
“我懒得说。他想请我吃饭,被我拒绝了,我不想人家误会我跟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后来他跟在我屁股后头,跟我说了几句话。”
“他跟你说了什么?”强薇问道。
“他问我是不是小时候生过重病,是不是因为这个父母才离的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我懒得理他,后来他缠着我,我就回答他的问题了。我不想说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妈,你不是也不想提过去的事吗?”
“是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那些。”钟秦皱起眉头,低声说。
“他可真怪。”强薇道。
司徒云康觉得李继文的行为很耐人寻味,但现在再问。肯定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于是他他又继续刚才的问题。
“请问,关于他闯进诊所的事,你后来有没有跟他提过?”他问钟秦。
“我问过,他说门开着他就进来了,他的那套理由。刚才思慧已经说了,我后来把我使用的器具都拿给他看了。律师先生,虽然他这么做,我不太高兴,但是他是个好顾客,我想留住他,再说,诊所里也没缺东西。所以我当然不会跟他计较了。”
“也是,为了这样的事跟好顾客翻脸不值得。”
“还是律师先生能理解我,不像思慧就知道抓住这件事不放,小孩子真不懂事啊。李继文是个好客人。”钟秦叹了口气。
“凌素芬是你的好朋友,她有没有邀请你去过她家?”司徒云康又问。
“她请过我几次,但我只去过一次,平时忙,哪有时间去陪她聊天。她请我去也是想向我显摆一下她家的阔气。我头一次去她家,她向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我看件件都是值钱货,结果倒上来的茶却是次货,上个厕所吧,连个像样的卫生纸都找不到,后来她才告诉我,她怕钟点工偷卫生纸,所以钟点工在的时候,她就把卫生纸都藏了起来了。”
“我妈就这脾气,阿姨,您别怪她。其实我家也不算阔气。”强薇为母亲行为感到羞愧。
钟秦宽容地笑了笑。
“没什么,小薇,我跟你妈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她这个人就是爱显摆。”
“听说那天晚上,她跟你通了一个好长的电话,是不是这样?”这是司徒云康从强薇那里知道的。
“她就爱煲电话粥,我几次想挂电话,她都没感觉。我也没办法,其实我根本说不动话,光听她在那边说了。”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司徒云康问道。
“她跟我东拉西扯,主要是说她老公的坏话,又跟我抱怨她的身体,她有神经痛的毛病,最近一直不舒服。她其实也蛮可怜的,除了我,可能也没人听她说这些了。”
“电话有没有断过,她中途有没有离开?”
“有啊,先是她老公叫她开电视,后来又好像来客人了,她走开过几次。”
“那你知道不知道,在9点20分左右,李继文曾经打过电话给你?”司徒云康问道。在来钟思慧家前,他要来了李继文被警方发还的手机,他没费什么工夫就查出李继文生前最后打的两个电话,第一个是9点20分打给钟秦的,第二个是10点10分,打给陈奇的。打给钟秦的电话没有通,第二个电话的通话时间则为4分半钟。
“他给我打过电话?”钟秦皱了下眉头,“喔,我不知道,可能是那个时候,我在给思慧打电话吧。”
“你知道他找你什么事吗?”
钟秦摇摇头。
“应该也是普通的问候吧,他本来要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的,但是我身体不好,走不动路。”钟秦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倦意。
司徒云康明白,他是不能再问了。
走出钟思慧的家后,司徒云康首先打电话给朋友王汉阳,请他把“李教授筷子案”的案件简报再传一份到他家的传真机上。这份简报,之前他只是匆匆瞥过两眼,现在他打算好好研究一番。刚才思慧的话提醒了他,不错,既然陈奇已经坦白得如此彻底,为什么警方还没有逮捕他,还要继续调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交待的案情里的确还有疑点?
他本想在回家之前再去见见方智闻,谁料方智闻当天不在本市,于是两人只好在强薇的介绍下,通了个电话,方智闻显然对他很防备,而且言语中对强薇有强烈的敌意。
“你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方智闻听说他是律师后生硬地说。
“对这案子你怎么看?”
“我的观点很明确,凶手不是阿奇,也不是我和思慧。”
方智闻的指向很明确。
“这么说,你认为凶手是凌素芬和强薇中的一个?”
“也可能是他们两个,”方智闻停顿片刻道,“律师先生,不知道你到底是代表谁,如果你是代表陈奇,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说一说,如果你是代表那个女人,我很忙。”
“看来你不喜欢强薇,我本来还以为你跟她也是朋友。”
“她是我女朋友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朋友。尤其是当我的哥们遇到这样的事后,还让我像以前那样看她,很难。”
“我不代表任何人,因为这个官司还不知道是否有得打。相比之下,我只是先认识强薇而已,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司徒云康觉得方智闻其实有很强的说话意愿。
方智闻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
“那好吧,我们长话短说。”
“行。”
“司徒律师,出事后,我把整个事情前前后后都想过一遍,我发现这个案子最大的受益人是强薇。你同意吗?”
“仅仅从经济角度看是这样。”
“经济可以决定一切。”方智闻斩钉截铁地说。
司徒云康不想跟他争辩,便道:“也没错。”
“那个女人一年前就开始跟踪陈奇了,她了解陈奇,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唯一的女朋友对他很冷淡,于是她就趁虚而入,爬上了陈奇的床。律师先生,我跟陈奇做了很多年兄弟了,他想什么我很清楚,他太寂寞了,说难听点,那时候随便有个什么女人跟他发生关系,他都会投降的。何况强薇还很漂亮。所以他栽进去很正常。”
司徒云康听出了方智闻的意思。
“你认为他们的相识是强薇设的圈套?”他一边说,一边朝站在不远处的强薇看了一眼,她正在街口的便利店买东西,他是故意把她支开的。
“她的计划里需要一个替罪羊,一个愿意为她拼命的人,陈奇就是这样的人。他是真的爱这个女人,我知道。而且,这个主意有可能还是凌素芬出的,要知道凌素芬可是在强薇之前就知道阿奇了,她是阿奇奶奶的牌友。对凌素芬来说,女儿的贞操根本不算什么,利用一下也无所谓。”
凌素芬确实是这样的女人,不过就这么武断地认为凌素芬策划一切,似乎还言之过早。
“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司徒云康问道。
方智闻沉默了两秒钟才开口。
“那天,凌素芬本来是要去机场接她的朋友的,但是在我们吃饭时,她的朋友突然打电话来说飞机因为风暴延误了,她得第二天下午才到。”
“她是没去机场。她留了下来。”司徒云康道。
“打完这个电话,凌素芬就向所有人说了这个消息,其实我们也都听见了,她想瞒也瞒不住。她刚说完,强薇立刻就宣布,她这个月要跟陈奇订婚,并且准备下周就搬过去跟阿奇同住,还当众握阿奇的手,把我那兄弟感动的,都傻了。这时候,李老师就说,他同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