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敲了旁边的一号门,结果,人家也说没有顾美这个人!
我沮丧地回到了旅店,我站在窗前,再次观察顾美家的窗子,原来不挂窗帘的地方已经挂上了窗帘,挂得严严实实,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我在花前旅店一夜未眠,第二天,我一早便去了黑雾村。
我站在黑雾村村口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熟悉而陌生。
横贯东西的村路上,村民们正在修路。
我到了村委会,里面一片热闹景象。
老王衣着光鲜地坐在桌子中间抽烟,两边坐满了村民,他被簇拥着,和我以前见过后那个神经病判若两人。
“你找谁?”一个正的抽烟的村民问我。
“我找王主任!”
老王眯着眼,向我这边望了过来,“找我?您是?”
“我是肖达克监狱的警察,我们半年前见过面的。”我对老王说。
他看了看身边的村民,非常疑惑,尔后又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你们笑什么?”
“监狱的?狱警?找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劳改犯。”一个村民咧着嘴笑了起来。
“我找王主任,我有事要和他说。”
老王轻蔑地望着我,“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半年前,我监狱服刑人员马干心脏病突发死亡,一时联系不上家属,我到村里来找他的家属,当时,你是打更的,还有林主任,亲自带我们去的他家。”
“你搞错了吧!我根本就没见过你,我也没当过什么打更的,他竟然说我是打更的?”屋子里的人又大笑起来。
“你们赶快去打镇政府,把土地测量的情况向镇长汇报,工业园的事最重要。”老王对身边一个年轻人说。
“徐主任,修路的事要抓紧,马上就要入冬了,误了工期,老百姓会骂我们的。”老王又对另一个中年男子说。
这两个人各自出去了,老王挪着官步向我走了过来,“小伙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印象里,从来就没有你这么个人。还有,你说什么马干?谁是马干?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没听说过。”屋里的其他人附和道。
“怎么可能,我上次来就住在村里,而且,我来了两次,都是您接待的我。”
“小伙子,怎么年纪轻轻的,记忆力却下降了呢,是不是失恋了,可别搞得精神崩溃啊!”老王揶揄道,之后,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大门,双手叉腰,站在路边指手划脚起来,因为这个村子现在是他的天下。
我追了出去,“老王,你不能这样,我们明明见过面的,而且我还在马干家住了一夜,你怎么能忘记呢?”
他突然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说:“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好,你说你来过,你说你在这里住过,那你给我找出你住的房子?”
我按照记忆的方向,找到了马干家原来的位置,可是,那里却是一座两层小楼。
“就是这里,我当天晚上在这儿住的,可是,当时是平房,现在怎么变成楼房了呢?”
我感觉这个村子非常诡异,每个人都非常怪。
我又找了黑月亮超市,可是名字却变了,变了“阳光仓买”。
我被这个村子愚弄了!
站在仓买里,我的头非常的疼,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我蹲在了地上,这时,一高一矮两个村民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们两个用身子顶住了我,把我顶到了墙上。
“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精神病,以后不要再来黑雾村。”说完,高个男村民一拳打到了我肚子上,另一个矮个村民,一拳打到了我头上,我被打倒在地……我想站起还手,可是,我没有力气,我是警察。
他们打我可以,我打他们,事情就大了。
我不能给单位抹黑,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败坏警察的形象。
我从仓买爬出来的时候,路边站了几个村民,对我指指点点。
我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我已经满脸是血,衣服被撕破了,也许本来我就不该来这里,我是没事找事,我到底要寻找什么真相呢?马干全家都死了,虽然警方认定他们母女死了,因为DNA说明一切。
我却不相信他们死了。
可我却没有证据,我甚至连他们的照片都没有。
“你们看看,这就是个精神病!来村里,找什么叫马干的!咱们村里有这么个人吗?”
高个子的男人说。
“没有!这人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村民们七嘴八舌。
太阳下,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决定离开这里。
这时,一个歪着头的中年女人向我走了过来,她的双眼直直的看着我,她穿着一件粉色睡衣,佩散着头发,鼻子流着鼻涕,满身污点和臭味,光着脚。
她很眼熟,我记得好像以前见过她。
她是谁?我突然想起来了,她是林风的老婆,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蹲下来,摸着我的头,说:“小猫,快跑吧。再不跑,就有人会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了!”
她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疯跑着骚扰这些围观的村民,“你们也回家吧,再不回家,就要被人抓起来,烤着吃!哈哈哈!!!”
村民们十分厌烦她,像驱赶苍蝇一样驱赶她。
我出了村子,我眼前一片茫然,眼前一黑,我就晕倒了。
十四 我不了解的她
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正在给倒水,“你醒了?”
“这是哪里?”
“县医院,我是开货车的,在路边看到了你,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我去了黑雾村。”
“没事,你去那里干什么?”
“那里怎么了?”
“那里的人牛得很,现在在搞工业园区开发,他们那里的人都会得到很多赔偿款,据说,村里还养了很多打手,如果谁敢在拆迁征地方面有反对意见,拉出去就是一顿毒打,有的人,甚至差点丧命。我看,他们对你还行?”
“这话怎讲?”
“能活着出来就是万幸了。”男孩这样说着,把水杯递给了我,“看工作证,你是狱警,怎么会到这里?”
“我只是想调查一件事,如果我不是警察,我非教训他们不可。”
“算了吧,村民的事,谁也管不了。只有法律才能制裁他们,有时法不责众。”
“他们怎么嚣张到这种地步?”
“换了个村主任,那个姓王的家伙,不知是什么来头,当上村主任后,就纠结一伙地痞流氓,充当他的打手,村民对他也服服帖帖,整个村子似乎都成了他一个人,”
“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他又没有犯罪,而且还给村民实惠,又是征地,又是新农村,又是工业园区,村民的腰包都鼓了,虽然说受点气,但是,村民都情绪都还稳定;况且,他的做法还适应形势,受到了政府的认可,发展的领路人嘛!”
我想,我再回黑雾村是回不去,马干妈和马师的房子被他夷为平地,又盖了新的房子。
两天后,我坐上了回省城的火车。
火车上,列车员推着食品车在过道里走来走去。
我在车厢中来回走动,我希望可以看到顾美的身影,却即始终没有看到。
这时,正好有一个列车员过来了,我问她:“顾美,在吗?”
“顾美?早就辞职了!”
“什么时候辞的?”
“有一个多月了吧!”
“她去了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据说,她的家里出了变故,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也没说。”
列车员推着车子走了,我望着窗外快速移动的秋色,心里蓦地忧伤起来。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林蓝。
“你好,林蓝。”
“喂,喂,喂……”她在电话那边装作听不见。
“我在火车上。”
“啊?在火车上,我刚下班,又是连值了两个夜班。”
“我去看一个亲戚,怎么连值两个?”
“监区民警不足,女人嘛,事儿就是多,有怀孕的,有结婚的,有已经生孩子的。你不知道,我们女子监狱生孩子要排队。”
“排队?那不是要剥夺人的生育权?”
“这和生育权是两马事,你说说,一个监区,有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女民警,如果这些人同一时间结婚,同一时间怀孕,同一时间生孩子,那谁来值班,谁来面对那些整天不是怀疑自己得子宫癌,就是怀疑乳房有肿块,或者天天因一点小事就与其他犯人大吵大闹,大打出手的女犯人。”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来,令我们羡慕的女警察,每天竟然遭受这样痛苦的折磨,真是辛苦了。”
“怎么能说是痛苦,而应该说是非人,犯人有期,民警无期,这话你听过吧?”
“略有耳闻!”我说着,听到她那边传来躁杂车水马龙的声音,“你在开车?”
“是的,不过,别担心,我开车没问题的。”她爽朗地笑了起来,“鉴于人民警察这么辛苦,你就陪本警官共尽晚餐吧!”
“求之不得。”
“爽快,晚上我去火车站接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她挂掉了电话。
我还没走到火车站出站口的时候,我就看到在接站的人群中,鹤立鸡群地站着一位穿着白色上衣美丽女孩,她带着茶色眼镜,高高地举起双手,向我打招呼,不像接站,倒像是在拦车。
“你又出去追捕了?”她摘下眼镜,对我亲切地微笑着。
“哪有,只是擦破点皮而已。”
“那怎么看着像刚刚经历过战火洗礼一般。”
“应该是战火中永生才对。”
“如果你想凤凰涅磐,我也不拦你。那样,我只有另辟蹊径了。”
“你这么容貌出众,气质优雅,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女孩,追求者不趋之若鹜才怪。”
“难道你不知道曲高和寡的道理吗?”她发动汽车,汽车卫星导航屏幕打开,发出贴心的引路声音。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我坐在她的副驾驶位置,“我请你吃西餐吧!”
“别破费了,我们还是经济实惠地吃点面条吧!”她把车停到了一家面馆,她回头向我微笑说,“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和谁在一起。”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两个相见甚欢,无话不谈,她时而妙语连珠,语不惊人死不休,针针见血;时而搞笑活泼,浪漫多情,小鸟依人,我发现自己被她深深地吸引,并为之着迷。
我把陪她一起回家,她家就住在市中心黄金地段一栋寸土寸金的高层,据说均价一米二万,我把她送到大厅,之后,我就离开了。
没走几步,她又追了出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在我的脸了吻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红着脸回去了。
我很高兴,兴奋激动。
回家后,我们又通了两个小时的电话,直到我迷迷糊糊,她仍然在喋喋不休,窃窃私语。
她的家境似乎很好,她的父母到底是做什么呢?
我想,终于有一天,他会告诉我一切的,现在还是不问为妙。
十五 危险犯的危险
我回到了监狱。
许多疑团需要解开,马干、蛇牙、林风、马干妈,马师的死……怎么死的这么突然,他们死亡的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
他们都有未说出的秘密,这些秘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还有黑雾村、王主任、顾美、林蓝,他们让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这些还不算什么,离我很远。
从近处来说吧,我也越来越发现,马干“五连保”中,除了江城以外的其他三名罪犯,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们越来越像马干了。
第一个,叫李志林,他想自杀,就像人要内急上厕所,饿了要吃饭,发情要女人一样,迫不急待地想死。
监区长看到我时,脸色阴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大队长,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目前,李志林,情绪非常不稳定,时刻都有自杀、自残的危险,一定要提高警惕。”
“明白,您放心吧。”我一口答应。
值班记录写道:
服刑人员李志林,男,48岁,籍贯山东,因拐卖妇女被判有期徒刑8年,19##年8月投入我监狱服刑,该犯自20##年开始出现自闭状态,不与同犯交流,也不向民警汇报思想,不参加三课学习和劳动。20##年12月初,医院诊断该犯患双肺结核,但该犯不配合治疗,母亲死后,情绪变化异常。
这天下午,我去监内看他,他正坐在床边看电视。
他身边坐着两个罪犯,这两个人监区安排对他进行监控的,防止他有异常行动。
说来也怪,几天前,他还是好好的,可是,怎么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事情发生三天前,那天,他给家里拨打亲情电话,得知他的母亲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就开始情绪失控,先是大哭大叫,晚上又在走廓里跑来跑去。
更奇怪的是,他喜欢把耳朵贴在地上,听着下面的声音,而且经常是听了一会儿,就一惊一乍的,他这动作和马干一模一样。
他嘴里还念叨着:“一、二一、一二一、小鬼快点滚出去,我跟妈妈一去,我跟妈妈一起去……”
我站在他的寝室门口,他刚开始没有看到我,我就一直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盯着他。他双腿摇晃,嘴里振振有词,浑身发抖,而且,他的眼神很惊恐,目光直直地投到了地上。
下午的监舍内静极了,能出工的犯人都出工了,昨晚的值星员还在梦中,几个重病犯和残疾犯还躺在床上,耳边时会传来他们零星的咳嗽声……我戴着口罩,穿着白大罩。
我嘱咐那两个罪犯要好好监控,有事情随时叫我。
之后,我出了监门,上锁,回到值班室,心情沉重。
翻开值班记录,上面记载昨天李志林以来闹了三次,每次都声称不想活了,要和找妈妈去。
我在值班室没坐一会儿,我就听到监门尽头的寝室,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发火。
我又打开监门进去,我看到李志林正在地上乱跳,而且要把头往墙上撞,两个罪犯拉着他,仍然吃力,最后没有办法,一个犯人用被子把李志林围上了,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被被子包着,躺在床上,这样,他仍然哭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他不哭了。
他平静下来,他突然说:“妈妈,你来了,别站在门口,进来吧!”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风,把门吹开了,门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那两个罪犯吓得脸都绿了。
再一看李志林,他已经睡着了。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十六 我妈在你身后
晚上,分监区依然是我自己值班,因为时间的原因,邓哥被排到和别人一个班,需要过至少四天,我才和他轮到一起。
晚六点,给犯人发药,吃药,打几个亲情电话,犯人收拾好监内卫生,清理厕所,锁好储物间(防止犯人单独跑进去实施自杀等行为)。
我心里一直在想着李志林,他让我坐立不安,睡前,我又加派了一个罪犯,负责监控李志林,事情安排妥当,七点半锁了监门。
监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偶尔会有一、二个犯人出来上厕所,或者洗衣服。
我回到值班室,拿出监狱自办的、面向民警和服刑人员的报纸《新生导报》。
那上面主要发表监狱新闻以及犯人自己写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