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南,顾振涛得知我娶的是施为律女儿的时候就不对劲,我让季林去查,顾振涛和施为律背地里有什么勾当。”
纪遇南听着。
躺在躺椅里的男人,他的笑容裂了缝:“七年前你说过,顾宅有个佣人说姆妈是从三楼掉下来昏迷的,当是顾珏和顾振涛都不在,推姆妈摔下来的那个人,”
“施为律?!”纪遇南睁大眼。
“季林查到,施为律还没混出来很年轻的时候,是顾振涛的跟班,负责处理顾振涛不方便处理的见不得人的事。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姆妈受伤和施为律有关的?有一次我和姆妈聊天,无意中聊到施润的姓,姆妈听见姓施很不对劲,问我施润的父亲叫什么,我说了后,姆妈就沉默了,眼神里的惊恐她想遮掩也没遮掩住。我去洗手间,她躲在被子里哭了,说了句,孽缘,还提到了三十一年前,但那之后施润去看姆妈,姆妈没表现出不对劲,对施润一如之初。”
萧雪政说到这里,神色悲伤无底,捂着眼睛发笑,嗓音里鼻音那么重:“我那善良的姆妈,遇南你知道她一直在忍吗?她见我爱着施润,什么也不说,当年施为律害她至此惨烈的地步她不说,三十一年前极有可能我生母跳楼也是施为律帮顾振涛处理的,姆妈也不说,恨打碎了往肚子吞。她觉得润润是个好姑娘,我好不容易幸福了,那些过去的滔天恨意,她一个人默默的吞下。”
“却还是想不到,最后的命,葬送在施家人手里。”
纪遇南说:“雪政,润儿是听信了叶离的话,润儿肯定不知道她爸在后面尾随她,从她拿协议那会儿就在和顾振涛顾珏盘算,八年前没解决掉的姆妈,这次一并解决了让你家破人亡。”
“无所谓了。”
萧雪政闭上眼,状如死灰:“姆妈没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怪不到施润头上,但今生今世,我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姆妈的死永远是一道裂缝。我的生母死在施为律手里,我的养母最终还是死在施为律手里,施为律为谁办事我不管,施为律和施润有没有关系我也不管。放她走,我和顾珏顾振涛叶离同归于尽,孩子不能要,生下来或许爸爸已不在这个世上。孩子不要之后,她余生会过的很安全,即便我死在顾珏他们手里,之后顾珏也不会再动她。小唯的死,顾珏顾振涛恨我入骨,如果她带着我的孩子生活,总有一天孩子和她都会丧命。”
纪遇南一口气憋在喉咙深处,沉沉扼腕。
姆妈的死对雪政打击太大,姆妈对不起三个字,让雪政再也站不起来。
润儿说的话让姆妈生了轻生的念头,施为律拔掉姆妈的救命管子,还录了像,录下姆妈活生生从生到死的全部过程。
这道坎,雪政永远永远过不去。
他现在了无生念,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放弃了,把润儿推的远远的,是凭着一股永远不会再见她要她的意志。
决断,决然两断。
他一心求死,求一场生死战斗,不想活在姆妈去世带来的悲痛中。
……**……
施润回到菜菜家是傍晚五点。
她神色如常,路上到家之前,强自镇定再镇定,整理好所有情绪,不想让菜菜担心。
这件事上,菜菜出不上力。
照常帮菜菜出了夜市,晚上十点,收摊,回到简陋的小区。
菜菜要去A大给正在做项目连夜加班的江州送夜宵。
施润一个人躺在卧室床上,用手指的温热捂住肚子,弓起身体,黑夜中呜呜地小声哭出来。
他要她打掉孩子,不是开玩笑,明天一早季林会在楼下堵住她,如果她不配合,季林想必会强行绑着她去医院。
看见他和叶离苟且,听他说要打掉孩子,某个时刻施润一了百了也想过不要宝宝。
她冲动悲愤地想,是他的种,当爸爸的当着肚子里孩子的面说了不要这种话,她还死皮赖脸生下来干什么?
可是……
宝宝也融合了她的骨血,在她肚子里安安稳稳地已经两个月了,宝宝很辛苦,投在她这个悲惨的妈妈肚子里,一直在受波折,却没有流产,证明是一个健康的小生命,一个很想生下来见见这个世界的顽强生命。
还有两个月就能做唐氏筛查了
,就能知道宝宝发育健全不健全了,她没办法做主,就让老天做主,如果宝宝不健全,她想生也不能生。
施润抱着脑袋哭了一会儿,为宝宝克制着情绪,反反复复思量,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他说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她带着孩子离开远远的,去异地他乡,这个世界那么大,隔得远了,一辈子真的也就碰不上。
他和叶离生活他们的。
她会把宝宝养大成人,相依为命。
现在问题是,怎样保住宝宝又能骗过季林骗过他骗过所有人?
医院方面给钱打点医生能合作吗?
流产掉的宝宝,季林会不会要见尸体证实?
这些,都是问题。
都是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无法解决的问题。
身边除了他和他的那些朋友,没有手眼通天的人物……
施润在床上辗转反侧,几近绝望,忽然的,眼前闪过一串号码,那串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很好记的号码。
她陡然翻身而起,拿出手机,双手紧紧抓着屏幕,犹豫再三,拨下了那串号码……
……**……
翌日一早。
施润无眠起床,走到小窗边一看,小区楼底下,果然停泊一辆黑色商务车,醒目地早早等在那里。
楼下季林神色和心情都极端复杂。
萧总交代的事,没办法不做,可是太太这边,他理智上情感上都不想做这样残忍的事。
季林一直抬着头,施润人影往窗边站的时候,季林便看到了。
五分钟后,施润挂上洗脸的毛巾,手机便响。
她整个人僵了一下,脸孔苍白,按下接听:“……马上下来。”
挂断电话,手机界面停留在通讯录上,施润盯着昨晚38秒的那条通话记录,闭了闭眼睛,深喘一口气。
上午十点,抵达妇科医院。
季林下车,左右看过,为施润开车门。
施润迅速收起手机,下车。
事先预约过,本来要检查身体之后再做流产,萧雪政没有给予时间宽限,当天来,当天做,请最好的手术医生。
手术在一个小时后,施润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数着时间,心跳砰砰地等。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手机里却杳无音讯。
手术室那边的护。士过来叫人了,施润面色惨白地站起。
她的书包不能进手术室,手机自然也不行,并且衣服换成了手术服,被护。士推搡着进了手术室外的隔间。
进进出出好几个护。士,手术医生也来了,让她躺到床上。
施润不合作,那几个护。士想必有季林的吩咐,强行按着她把她按到了床上,并且捆住。
“你们放开!我再等一等,等十分钟,就十分钟……”
施润哭着哀求,看来,昨晚那通电话没起作用,她真可笑,一面之缘而已,他说帮她,是不是开玩笑随口一说呢。
她把宝宝的命赌给一个陌生的连姓名都不知的男人。
手术床上,施润绝望地挣扎痛苦,手脚被捆住,麻醉医生调好了麻醉剂,针头扎进了她的手背。
眼前慢慢的白起来,施润惊惶,眼睛无力合上。
宝宝……
医院后门隐蔽处一辆沃尔沃里,下了雨的天气,车窗半降,穿着深灰色棒球夹克的男人车里接听电话。
电波彼端在说:“老板,麻醉师说已经注入麻药了。”
“恩,给我准备一套手术服,马上就到。”
收线后的手机在形态十分漂亮的手里打了个转,修长的腿迈下车,雨中的薄荷味,一时浓郁。
男人下车时,清越的视线不经意地一扫,与六七米远处同样停泊的车里,后座半降车窗里露出的男人狭长视线对上。
顾珏在抽烟,看见一道穿棒球夹克的修长侧影,形如男模,顾珏眯了下眼睛。
——
今天就这一更,五千。
206。206:永不相见,好过……相思无望
顾珏在抽烟,看见一道穿棒球夹克的修长侧影,形如男模,顾珏眯了下眼睛。
一是医院后门这块十分偏僻,停着的车包括他坐的这辆,统共两辆车,视线来回自然免不了扫到那辆沃尔沃。
二是,顾珏看这道一晃而过的男人身影,觉得,似乎像一个人。
当年参与玩叶离的人中,顾珏叫了朋友,朋友叫了朋友的朋友,其中有个负责摄像的胆小男孩,从始至终没碰叶离,不论怎么揍他嘲笑他,都没碰,只负责了摄像犬。
顾珏对那个男孩印象不深,此时却突然想起来。
他们这些参与八年前事件的人,都遭了萧雪政的毒手,其中,顾珏是下场最痛不欲生的一个。
再回神,深灰色棒球夹克的高俊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顾珏掸了下烟灰,敛回阴暗的视线,错觉吧,他并不认识沃尔沃车里出来的这个男人踺。
现在的全部注意力和兴奋点,都在等着看萧雪政流产掉的胎儿尸体上。
小唯死在萧雪政手里,今天他就要看着萧雪政的种从她女人的肚子里剥出来!
……**……
行至医院后门大门口的男人,视线幽沉地注视着如镜子般的玻璃大门。
可以看到身后那辆黑色车后座,微微探出半个脑袋在盯着他背影抽烟的男人。
清雅的薄唇缓缓一勾,不似笑容,弧度峭冷。
顾珏。
……**……
二十分钟后,冰冷的手术室,青灰的无影灯下。
施润心口蓦地一窒!
宝宝……
一口气从胸腔气管抽出来,她细弱的身子一弹,双手往空中猛地一抓!
抓到了什么,温热修长的男性手指。
施润睁开眼,脑袋昏沉视野白茫。
戴口罩和手术帽的男人,只露出一双清越深邃的黑眸望着她。
见她喘息哭泣,那双干燥的男人大手指引她往腹部摸过去。
两个月其实肚子平平的,但身为妈妈,施润感觉得到的,宝宝在,宝宝没有流掉!
施润颤抖,泪如雨下:“我以为你不来了,谢谢,谢谢你……”
“给你打麻醉是为了逼真,麻醉药醒后你的状态会很虚弱空洞,旁人眼里,你就是个真正做了流产的人。”他如此解释着,摘掉口罩,露出一张线条明晰深刻的英俊脸廓。
施润能够勉强站稳,下了手术床,手术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眼前是他极为修长的身影,薄荷的味道别样好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穿棒球夹克,黑色长裤,白色休闲皮鞋,年轻英俊,矜贵却有些随意的尔雅,是个极好看的男人。
施润低下头,“昨晚给你打电话是走投无路,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做什么,来感谢你救我宝宝的命之恩。”
他望她,“没见过你笑,先笑一个。”
施润愣住,跟不上他的思维,非常认真地说:“我该怎么感谢你?”
素不相识,但施润惊觉这个男人和萧雪政一样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能让医生配合,能肆无忌惮地潜入手术室。
经历萧雪政,经历捐肾的事,施润再也不会单纯到认为这世上有无条件助人为乐的事,何况,流产作假,是要联系医院动用权力财力的费劲事情,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费这劲帮她瞒天过海?
男人瞧着她戒备和不欲欠人情的苍白小脸,他清越的眉峰淡淡一挑。
从棒球夹克口袋里拿出两颗糖,长指递给施润一颗。
施润愣愣地接住,薄荷味的,之前在酒店,他也吃糖,爱吃糖?
男人拆开包装,动作优雅地把糖果往嘴里放,清缓幽幽地开腔:“人情你毫无疑问欠下了,日后还。”
“什么方式还?”
这人闻言淡静一笑,漆黑的视线带了热度般,往施润身上慢慢地扫。
她还穿着宽大的手术服,但她觉得他好像看到了她的身体般,是那种视线,施润不舒服,皱了眉。
男人笑意加深,一个玩笑开得她如此紧张。
施润问:“先生为什么帮我?”
他抬了抬眼皮:“女人哭,男人就帮忙,逻辑有什么问题?”
施润觉得这答案太随意:“先生……”
“四十五分钟,你不出去外面的人以为你死在手术室了。”
施润:“……”
在护。士的搀扶下出了手术室,显然这场谈话被他掐断,不过施润想,自己有他的联系方式,这件事他花的钱,还有这个人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日后她慢慢还上。
手术室厚重的大门关上,男人双手插进黑色长裤的口袋,清雅卓绝伫立在无影灯下。
想起她问他为什么肯帮忙?
这个问题难回答,也不难回答,其实跟顾珏萧雪
政之流无多大关系。
两次遇见,两次她都在哭,留下她的手机,加了她的QQ,一切行为都是莫名其妙,这个眼睛生的很大很漂亮但眼里总是带着水痕的姑娘,很简单的,他不愿她再哭泣而已。
生活辛苦的女人总是引起男人的保护之心,男人生了怜悯,一颗冷硬的心会相应变软。
这和她是不是萧雪政的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
施润被眼眶通红的季林背出医院,上车离开。
黑色车里,顾珏接到电话:“少爷,萧雪政的女人离开了,面目惨白,给人抱着离开的。”
顾珏挑眉收线,问身旁的张警卫员:“医院里我们买通的人怎么还不出来?”
说时,玻璃门里出现一道白大褂身影,走过来敲车门:“顾先生,这是施小姐流产的各项检查单,这是婴儿的遗体。”
顾珏兴趣盎然地接过医用器皿,盯着玻璃瓶里的血肉模糊,眼角嗜血猩热,大声笑了出来。
“一个月前我和老头子逼迫施为律去杀叶静芳这步棋走的绝妙!萧雪政恨施润吧,恨她爸杀了他的养母,恨到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要了。”
张警卫员问:“二少爷,那施润这边,我们还用不用下功夫?”
“一个萧雪政弃之不顾的女人值得我下什么功夫?不用管她了,留着精力和老头一起弄死他萧雪政!”
……**……
季林把施润送回小区,开车往独栋别墅。
阴暗大雨的天气,别墅在一片坟寂中。
二楼卧室,季林站在躺椅后,交代今天的事,说到玻璃器皿内孩子的尸体,躺椅上的身形消瘦的男人缓缓闭上眼,因瘦下去而极度凸出的喉结,颤动了一下,他再无别的动静,死过去般。
季林说:“我们的人告诉我,说顾珏拿着孩子的遗体,笑着看了许久。”
字字如尖针,戳进萧雪政的灵魂,身体每一寸每一寸都在仇恨和侮辱中,但是无所谓,能换来顾珏放下她,不再去打她的主意就行。
今生今世不会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总是夫妻一场,欠她许多,最后也要护她周全。
……**……
一周后。
施润妥善处理了学校休学的事,和菜菜成天黏在一起,短短一周的友情亲密,面对的是不知道几年或者几十年的不相见。
是,她要离开了。
宝宝瞒着萧雪政活在她肚子里,再呆在A市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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