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是这张大网竟似长了眼睛一样,只罩向顾瑶和奚长峰二人。
奚长峰并不长于使毒和暗器功夫,眼见势危,身子一滚,已经缩到了明柱之后。倒是毒不死顾瑶怪里怪气的骂了一声,忽然回手自背后取下一件黑黝黝的物事,横挥竖扫,一通疾舞,身前的万千暗器登时被那东西“吸”了过去。水若清眼见那东西象是一张铁锅的模样,知道是百药门专克暗器的奇兵“无底锅”,就暗自吸了一口冷气。
这几大高手一动,亭内立时就是腾起阵阵杀气,郑凌风眼望何竞我,发出沉沉一笑:“好,好高的养气功夫!”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整个人已经如一只大鸟一般倒纵出亭,直向怪石绝阵掠了过去。“堂主,亭内难以尽兴,请来外面一展身手!”郑凌风在倒纵的途中自始至终却都面向何竞我微笑,那好整以暇的笑声未落,他潇洒的身影已经稳稳立在一根孤耸如棒的巨石之上。何竞我目送他起身、回跃、落足,一连串的动作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破绽,也不由心折。他忽然回过身来,大袖一拂,喝道:“此亭若是毁了,未免焚琴煮鹤,大伙外面打去!”两股疾风猛向水若清、阳流云击了过去。水、阳二人听得风中发出丝丝怪响,不知这疾风内蕴了什么怪异暗器,只得纵身跃出毕公亭。
啪啪两响,两串水珠击在明柱上荡起片片银光,何竞我大笑声中,已飞身向郑凌风纵去。郑凌风适才那一跃如行云流水,轻灵洒脱,何竞我这一纵身却快若电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的身影已经停在郑凌风立足的那棒孤石之下。这时二人相距不过丈余,郑凌风脸上那抹故作轻松的笑意已经烟消云散了,代之而起的却是一脸的凝重。
雨越下越大,远天雷声轰鸣,似乎是老天发了狂,暗青色的还带着热意的雨点暴躁地倾泻在还有些微湿的土地上,双龙口前立时就给一张让人窒息的水网紧紧笼罩起来。
袁青山眼见双方动手,急命寨兵压住阵脚。但这时呼哨四起,却见四面八方陡然涌出无数的青蚨帮众。他霍地拔出如意钩,喝道:“青蚨鬼卒来得倒是不少!”一旁的怒娘子柳淑娴却道:“没咱们人多,慌什么!”青蚨帮众人数果然不多,但十人成队,阵势俨然,又自四面八方疾扑而到,就显得声势浩大。好在鸣凤山人马都是在边关久经战阵的老兵,倒也凛然不惧,双方在暴雨之中乍一交手便火星四射,六七个青蚨帮众冲得稍急,立时死在一串乱箭之下,但鸣凤山的阵势也被青蚨帮冲得四分五裂。
双龙口前混浊的雨水中就飘起一团团绛红色的血流。
才过了四五招,阳流云已经踢中了顽石和尚两脚,击中他一肘。但顽石浑若无事,阳流云那两脚却如同踢在了铁柱子上一般,反震得他脚板发麻。奚长峰见顽石势窘,飞步奔来相助。顽石和尚却喝道:“谁要你来乱插一手!”横扫一拳,反先把奚长峰逼得远远的。这顽石和尚狂吼如雷,越战越勇,他的手、脚、膝、肘,甚至一颗光头都是兵刃,头上的雨疾,他的招式却比暴雨还疾,将阳流云紧紧围住。
阳流云心下惊慌,眼见不易取胜,便哈哈一笑:“胖石头,有种便和我到石头上斗个痛快!”身子一起,便向石阵掠去。顽石打得兴发,叫道:“到哪里都是洒家的手下败将!”拔步便追。袁青山大惊,叫道:“大师,回来!”顽石和尚哪里理会,几步之间便随着阳流云冲入了石阵。
水若清独对顾瑶和奚长峰却丝毫不落下风。
她的兵刃也怪,右手挽着一根长逾五尺的奇门兵刃龙血鞭,这鞭猩红如血,密布毒汁,鞭身上更逆生无数鳞片,舞动之间,铃铃作响。她左手五指上却缠着无数细长红线,线挂银针,每一屈指弹出,便有一根银针飞刺过来,当真是防不胜防。这两样兵刃一长一短,一狠一毒,她却能分进合击,得心应手。饶是奚长峰顾瑶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却从未见过这两样怪异兵刃。最要命的是她那勾魂慑魄的迷人风姿。倾泻的疾雨将她的一身红装淋得尽透,她这身打扮本就窄紧薄露,这时湿淋淋的紧裹在她浮凸有致的娇躯上,更显得曲线分明,妙相毕呈。若是别的女子弄得这般模样,不知会如何羞惭难堪,但水若清似乎从来都没有难堪的时候。暴雨越急,她的笑靥越是迷人,狂风越大,她的身法越是曼妙,举动之间恍若仙子起舞,似乎那满天疾雨就是为她而下,而她正要在暴雨中起舞。
奚长峰明知对手心狠手辣冠绝江湖,但眼见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绝色尤物在眼前翩然舞动,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生绮念。交手之中,奚长峰有两回无意中触到那双诱人的明眸和红艳的樱唇,心便一颤,若非老友顾瑶拼力相救,只怕早已伤在她的龙血鞭下。
四周杀声动地,头上电闪雷鸣,但凝神对峙的郑凌风与何竞我的精气心魂却不敢有一丝疏忽。郑凌风的眼神在雷雨中渐渐锐利起来,灼灼的光芒有如天神闪烁。此时他全身劲气鼓荡,弥漫的真气如待射之弓,呼啸的雨点到不了他身前三尺便会给这张无形的弓射出去。相反何竞我的双眼却愈发沉静,静得象一座要吞噬一切的深湖。最奇的是那雨水哗哗的浇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水滴不停地顺着他明净宽广的额头流下,缓缓流过他白皙清瘦的面庞,流过他那身洁白如霜的长袍,但他的肌肤和衣裳却始终不见一丝水迹。
刀剑还在二人的身上没有拔出。郑凌风在耐心地等待何竞我崩溃的一瞬。他自信自己已经将对手引入石阵,此刻除了自己落脚的这块孤石,四处都是凶、困、厄、绝之地,七绝石阵调动的天地戾气已经开始对这位号称“刀神”的聚合堂主进行牵引和挤压,自己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对手神气一馁的那一刻,拔剑一击,一击致命!
这时最急的还是袁青山,双方已经搅杀一处,虽然他时时发出阵阵招呼,但青蚨帮众显是别有用心,边战边退,竟将数股鸣凤山人马引入了石阵。自己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举目一望,却见师尊正和郑凌风全力相峙,顾奚二人合斗水若清未占便宜,顽石和大批兄弟已经给引入阵中,袁青山不禁心急如焚:“陈将军统领大军随后接应,但这接应的人马怎地还是不到?”
偏偏就在这时,只闻蹄声滚滚由远而近,隆隆的蹄声震得每一个人都是心头发颤。袁青山昂首望去,心内更是一沉。雨中奔来的全是铁色蓑衣的东厂人马,当中一面玄色锦盖下的乌骓马上端坐一人,白眉红脸,傲气十足,可不正是“剑神”阎公公。这数百名东厂剑士头戴斗笠,蓑衣铁甲,却并不出手,只是静静在一旁静观双方厮杀。远远望去,黑压压的剑士便如一团乌云静静地凝在河岸一旁,这些人越是这么冷眼旁观,就愈发显得阴沉可怖,便连厮杀中的青蚨帮众心中都浮上一层阴影。
袁青山心中更是焦躁难耐,青蚨帮人数虽少,但其中却有三四个人武功精湛,显是分舵舵主一流,给他们这一往来冲杀,鸣凤山人马阵势更见散乱。一回身间,又见奚长峰和顾瑶一前一后,随着水若清进了一片乱石。眼见众兄弟给青蚨帮众团团逼入了阵中,他的心不由一沉:“师尊屡次嘱咐不可妄自进阵,但此时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失陷阵中?”
便在此时,天上又闪过一道闪电。怪石之后忽然传出一声嘶哑的呼喝:“大哥,兄弟们已然进阵了,咱们速去救人!”一人疾步掠来,正是叶灵山。惨白的闪电光芒下,只见他双目凹陷,神情困顿,好似数夜未眠一般。袁青山蓦然见了二弟,心中惊喜交集,叫道:“二弟,原来你在这里,咱们该冲向哪里?”叶灵山拾起一双密布血丝的眼睛,道:“我在此遭困几日才看出些门道来,大家随我来。”袁青山知道万万不能丢下山寨弟兄不管,长钩一挥,便率着身边几十名聚合堂弟子冲入了七绝石阵。
阎公公率领剑楼人马一到,郑凌风的心中也是一震,阎东来这老东西来此作甚?
便在此时,一大滴雨点啪的击打在何竞我的额头,这一滴水珠并没有随着水流淌下,而是迅即在何竞我白净的脸上飞散开来一丝水迹。郑凌风眼中光芒一炸:原来何竞我在体内自然流转的惊雷刀气这时竟然出了一丝纰漏,看来阎东来在一旁的虎视眈眈对他的震撼和威慑更大!
一声龙吟,郑凌风的长剑已经劈到。数十年的苦修,这柄掩日神剑几已和他心意相通,旁人几乎没有瞧见他拔剑、扬臂、运剑的姿势,剑光一闪,那剑已到了何竞我的头顶。这一剑居高临下,霸气十足。
当的一声,何竞我反腕挥出了布雨刀,他的招式看似不急不徐,却也快得突破了人的目力所及,布雨刀似是早在那里等着一样,堪堪封住了掩日神剑。
飞云惊澜录 第十九章 夜雨楼船演奇阵(4)
第十九章 夜雨楼船演奇阵(4)
双刃一交,何竞我发出声闷哼,一步退出,正踩到一沤浅洼上,片片泥水便飞溅到他的长袍之上。郑凌风脸上浮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掩日神剑上光芒陡灿,登时发出九层劲力,直向何竞我撞了过来。这一招“九重天火”是他力斩“剑佛”行空上人之后新悟出的绝杀之招,九层劲气一层强于一层,有如长江后浪摧前浪,前一层劲力未休,后一层已经汹涌而至,当真有如烈焰腾空,直卷九重。
大凡绝顶高手之间过招之后,获胜的一方必会促发极大的信心和霸气。郑凌风自信此时便是自己与行空上人再战一场,也会胜券稳操。这也是他认为必能力胜何竞我的缘由之一。何况还有无形无相却又威力奇大的七绝大阵,何况还有一旁让何竞我心存忌惮的剑楼主人“紫气东来”阎公公。
呼啸如潮的剑气面前,何竞我果然只有再退。他的身形霍然滴溜溜的一阵疾转,一晃之间,已经接连退出七步,每一步退出都伴着一次疾转。劲急的剑气便在这看似鱼游浅草般的七步疾转中消散无形。
“好身法,”阎东来阴森森的叫声针一般扎入二人耳中,“何堂主,我可不想你死得太早,莫忘了咱们当初之约!”何竞我脸上登时涌上一层红光,却又一闪而逝,适才看似潇洒无比的七步实是用尽了他的平生之力,地下似是有一层粘腻的牵引之力,附在自己脚上,让自己寸步难行。这石阵果然古怪无比,何况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阎东来!
郑凌风身形一晃,疾向何竞我眼前的一块丈高巨石上扑到。何竞我双目一亮,飞身而起,抢在郑凌风之前上了大石。石上便腾起一层恢弘的刀光,惊雷刀法今日还是头一次出手。一出手便是那一招刚猛无俦的“断流”,左右两道刀气交互撕扯,疾向郑凌风挤压过来。郑凌风哼了一声,长剑一跳,从两道刀气之间破中宫直入。这一剑居然后发先至。
何竞我迫不得已挥刀一搅,掩日剑和布雨刀再次咬合在一处。两团激越的火星飞出,何竞我的身子如遭电击,一晃便落下了巨石,好在他虽退不乱,疾退一步,立时稳如泰山般地横刀而立。
两个人凛然的目光穿过重重雨幕再次相遇,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震惊和激奋。
“哈哈,”阎东来的笑声再起,“郑凌风,原来你是凭了阵势中的奇门五行之力!嘿嘿,这石阵看似奇奥,在咱家瞧来,要破它却也容易得紧。”郑凌风脸上怒气一闪,心中也不明白这老怪物是敌是友。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何竞我蓦然一声清啸,再次挥刀而出,这一刀不是劈向郑凌风,而是他脚下的巨石。砰然一声巨响,那巨石登时四分五裂。何竞我却觉虎口剧震,实在想不到石上生出的天地戾气居然如此霸道!与此同时,双龙口前骤然一亮,郑凌风的剑光伴着熠熠的电光疾闪而落,四面八方居然全是郑凌风的剑光。何竞我急将真气提至十成,大刀展开,将郑凌风连绵而至的一十三剑尽数挡了出去。
刀剑相交,发出一十三声穿云裂石的劲响。
锐响一顿,何竞我的口角已经有一丝鲜血流出,郑凌风剑上劲气之大委实不似是人力所为。巨石已碎,脚下的阵势大不如前,为何他还能如此得心应手地调动地气?
郑凌风眼中凶焰陡炽,长剑缓缓举起,眼前的刀神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奋剑一击,便能毕其功于一役!
便在此时,他却忽然听到了雷声。怒雷滚滚,有如天公发威,一个接一个的惊雷互相追逐着喧嚣着,似是要将双龙口的山河大地一起掀翻。
“不怕什么?”牢门便在这时忽然打开,现出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文士,正是林惜幽。斗笠摘下,林惜幽一眼瞧见了玉盈秀,忍不住哈哈笑道:“帮主所料不差,他老人家早知道你这逆贼会在这里!”玉盈秀心下一惊,急忙将腰间的单刀解下,塞到任笑云手中。任笑云刀一入手,不由一喜,叫道:“披云刀?好秀儿,还是你想得周到!”
林惜幽却没如往常一般骤然发难,只是紧盯着枯坐一边的灵照大师,沉声道:“大师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可不要忘了当初之言。”显见他对这老僧颇为忌惮。灵照双目微闭,静静道:“不错,老衲当初与郑帮主有言在先,决不与帮中兄弟动手。佛家有妄语之戒,老衲岂能食言?”
“好!”林惜幽的“好”字一出口,身子霍然一伏,疾向任笑云扑来。他自那次败在笑云刀下之后,终日苦思破解笑云刀招之法。但观澜九势何等精妙,林惜幽越想越觉这刀法深不可测,破解之法绝非自己资质能及,唯一的弱点便是这使刀的任笑云年少识浅,临阵畏缩,若以诡异身法暴然一击,逼得他手忙脚乱,便有了数分胜算。这一次一出手便是千变掌法中极罕见的“盘龙十八变”,这几势掌法如龙缠身,专攻下盘,诡谲阴狠,便连玉盈秀都未见他施展过。
笑云果然措手不及,眼见林惜幽一爪抓向自己小腹,急忙将一招“听风势”向下挥出,却不料林惜幽身子着地一滚,鬼爪竟然诡异绝伦地攻到了笑云背后。嘶的一声,笑云臀上衣襟给林惜幽一爪撕下,笑云气得破口大骂一声:“操你十大代祖宗的!”但他刀气回旋,却也割下了他的半幅衣袂。
林惜幽怪叫一声,顺势疾上,鬼爪只对着笑云的小腹、下阴招呼,招招狠辣得意想不到。笑云只觉屁股上凉风习习,登时又惊又窘,虽然他是个憨皮厚脸的人,但佳人在侧,这般赤身裸体,也觉面红过耳,偏偏这时激战正酣,又不是换衣整装的时候,只得咬紧牙关,奋力抵挡。观澜九势本来重在气势,但笑云这时面红耳赤,几招之后,便有些捉襟见肘。若非他已经洗心禅观粹炼过心性,此时早就胆气尽丧了。玉盈秀看得心惊胆战,但室内实在太过狭促,她不便出手,只得拔出剑来在一旁静待良机。
激战之中,忽听灵照老和尚沉声问道:“笑云,你还怕不怕失败?”
笑云眼前鬼爪重重,阴风飕飕,正自疲于奔命,陡然听得这句问话,忽然间心神一振,洗心禅境一下子又回复到了脑中,叫道:“自然不怕!”疾挥两刀,将眼前的鬼爪撞开。
“好,”灵照双目微垂,但眼前的恶斗似乎都在他心神的笼罩之内,“此时你进一步则生,退一步则死,怕与不怕,可还用一句话说说看么?”玉盈秀又气又急,这时候何等凶险,亏得这老和尚还有心思和云哥斗这机锋,但眼见灵照胸有成竹的一幅模样,只得将口边的一句埋怨咽下去。笑云与他相处多日,知他又以佛家机锋棒喝之法点化自己,手中披云刀舞得风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