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川-飞云惊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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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晴川-飞云惊澜录-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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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杀气才侵到水若清身前三尺,不知给什么劲气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淡淡的闷响,忽然消逝得无影无踪。众人这才瞧见一个青衣矮汉已稳稳立在了水若清身后。适才正是他骤然出手,以自身杀气挡下了阎东来所发的紫烟剑气。 

唤晴、任笑云等人都识得来人正是四邪神中的怪人钟舟奇。众豪眼见青蚨帮和厂卫互不买帐,争执之下便要兵戎相见,心中倒是多了一分希望。 

阎东来眼见对面的矮汉以奇诡身法杀出,而那劲气修为几乎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才是一凛:“青蚨帮素来难缠,郑凌风竟搜罗了这许多奇人异士,老夫何苦跟他们多生争执。”他转头对金秋影,道:“圣上早有谕旨,听命厂卫一同勘查曾铣一案。可陆九霄几次独断专行,更放走了贼首沈炼石,才使祸端越出越大。老夫今日既然来了,就断不能袖手旁观,这一群反贼我要亲自押回京师审问!” 

“宗主,”金秋影也知不得不开口了,“人是缇骑所擒,理应由卑职押回去。”阎东来嘿嘿冷笑:“这么说,老夫便白来一趟了么?”金秋影虽阴骘内敛,这时也是针锋相对:“宗主披坚持锐,不辞劳苦,卑职自然佩服得紧。但宗主当真提走人犯,让我回去如何向陆大人复命?” 

阎东来冷冷道:“你是只知有陆九霄不知有圣上了?”金秋影也一扬眉:“宗主开口闭口圣上,不知可否请得圣旨来?” 这话一语中的,嘉靖皇上专在西苑修道事玄,十余年间不曾上朝,哪里领得来圣旨?阎东来那张孩儿脸一红,终于恼羞成怒:“金秋影,你这卖身贩艺之辈,以为做了陆九霄的家奴便可目无尊卑了么?老夫今日要代陆九霄教训你一番!” 

饶是金秋影涵养不错,听了这等尖刻言语,也不禁怒发冲冠,踏上一步,亢声道:“六不铁卫金秋影候教了!”他将自己“六不铁卫”之名喝出,摆明了是要以“不闻、不问、不手软”的气概和阎东来干上一仗!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水若清却又嗤嗤一笑:“阎宗主、金大人,你这当世两大高人若是动上手来,天下谁能分得开?二虎相争,任是哪知老虎掉下一两根虎须咱们青蚨帮也担待不起呀!奴家倒有个主意,咱们不妨公公正正的赌上一场,赢者自可将人犯提走!” 

阎东来双目一亮,道:“赌什么?”水若清道:“听说陆大人和严大人最操心的就是军饷下落。如今人犯虽在,但军饷下落却无人得知。咱们不如各施手段,瞧瞧谁能先将军饷问出,谁便提走人犯!”其实嘉靖帝反复无常,杀人委过对于他已经是极为寻常之事,大帅曾铣他杀了也就杀了,根本不留意什么军饷之事。倒是陆九霄、严嵩和阎东来看出便宜,要藉擒捉“反贼余孽”之名,侵吞这笔来自民间巨饷。所以擒拿人犯为次,翘开曾淳之口、问出军饷下落才是主。 

阎东来一听水若清之言,才发觉这女人心思机敏,实在是不同寻常。他知道当真动手,金秋影有青蚨帮之助,自己未必能占上便宜,当即白眉一展:“好,老夫素来好赌!便这么着了。”金秋影素知水若清之能,当下也一笑:“好,这一场比试也算别开生面!” 

任笑云见他们适才怒目恶语,不由心下窃喜,正待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哪知水若清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这一场几乎就要倾泻下来的暴风骤雨,非但如此,自己一众人还成了他们的赌注。他知道只怕片刻之间厂卫中人就要将诸般酷刑向自己这些人身上施展,他口中不敢言语,心底早将水若清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身旁却响起一声大喝:“金秋影、阎东来,你们若真是个汉子,就放了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这么偷施暗算,再烂施酷刑,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却是袁青山开口怒斥。一众聚合堂与鸣凤山的豪杰跟着纷纷叫嚷,一时间骂声四起。 

阎东来见了众豪愤激无奈之状,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老夫就喜欢猫玩耗子,赌了一辈子,以这一场最有趣味!水门主,咱们这赌这就开始罢,”蓦地大喝一声,“看座!” 

这野观之内也无桌椅,倒是偏殿两侧供有道家二十八宿的神像。众剑士如狼似虎地扑进殿内,将一人多高的几尊神像推倒了,扯了几张石椅搬了过来。阎东来居中坐了,这时候金秋影也不客气,大咧咧坐在他身侧。 

水若清在金秋影下首的一张石椅上稳稳坐定,才轻启朱唇道:“阎宗主既然喜欢猫玩耗子,便请先选一只耗子罢!”阎东来呵呵一笑:“既是审问军饷埋藏之地,正主自然是曾淳了!但老夫赌场之上素来后发制人。也罢,曾淳这只肥肥的大耗子就交给你们吧!”水若清双目一亮:“果然姜是老的辣!阎宗主如此大方,曾淳待会若是服输,宗主可不要反悔哟?” 

阎东来将头缓缓仰起:“你不知老夫选哪只耗子,又怎知我一定会输!”金秋影眉头一皱:“阎宗主要选谁?”到底他出身孤苦,心内还是不愿将曾淳等人称作“耗子”。阎东来双目一张:“听说有个女子,对那曾淳大有情义,先是独抗我剑楼的十三名剑,后来更是费尽心机,在你青蚨帮手下救下了曾淳。哈哈,老夫选的就是这一只母耗子。” 

这话一出,聚合堂、鸣凤山一众豪杰一起破口大骂。但众人越是骂得激愤,阎东来就越是兴高,将手一摆,叫道:“咱们手中都握了一副好牌,谁胜谁负,可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几个剑士蜂拥而上,先将曾淳揪出,再向唤晴扑来。 

任笑云的心跳成一个:“沈老头说要跑到鸣凤山布置,要发大队人马来老君庙与金秋影一场好斗,怎地这时还不见人影?我……我要不要先救了唤晴逃走?他奶奶的若是这时老子跟他们强攻,那是鸡蛋碰石头。但若是这些孙子真敢对唤晴下手,老子也就只好跟他们拼上一拼了。”正自胡思乱想,那几个剑士已经将他掀了一个大筋斗,将唤晴从他身旁扯了起来。 

唤晴一出,曾淳的面色果然一变。金秋影微微一震:“阎宗主果然厉害!但阎宗主既然先选了人,便让咱们先动手如何?”阎东来见了金秋影的神色,不由一笑:“秋影,还未开赌,你脑袋上就见了汗啦,这回子怎地说起糊涂话来?耗子是你们先选的,动手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奇能了。不过曾公子将门虎子,若是和他老爹一般铁骨铮铮,你们水门主的毒物便再厉害百倍,也奈何他不得,”他又皱了一下眉,问:“水门主,你最厉害的毒物是什么来着?” 

水若清倒是自若如常:“这天下没有最厉害的毒物,只有最管用的毒物。好钢用在刀刃上,用作逼供的毒物,有十七八种宝贝可以一试,但用什么宝贝能一击奏效,可就让我费些思量了!”说着伸出一支皓白如玉的纤指不住敲击额头。任笑云听得水若清要用毒物逼供,又开始为曾淳心惊肉跳。
 

  

  

飞云惊澜录 第十一章 古庙昏烟困群龙(3)
 
第十一章 古庙昏烟困群龙(3)
金秋影听得水若清成竹在胸的语气,一直紧巴巴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不知阎宗主是什么手段,要不要将水门主的毒物借给宗主一用?” 
阎东来面现红光:“我的手段简单得紧,”说着双手一拍,喝道:“宋十三!”“属下在!”殿下龙骧虎步地走上一个精瘦的青年汉子,“宋无争听候大人吩咐!”正是十三名剑中年纪最轻的宋十三。 

“那日你和范老大明明已经堵住了这沈小姐,却还是让她从你们手下逃脱了,是不是,” 阎东来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宋十三脸色一变,低声道:“属下无能!”阎东来道:“听说你自称剑法在剑楼中排行十三,软鞭功夫却是第一。我一会和水门主斗法时,你就听我号令,头三十鞭抽去她身上的衣服,却不可伤着她的肌肤,你能么?” 

宋十三躬身道:“待会若是沈小姐身上起了一道血痕,小人就甘愿受罚一百鞭!” 

唤晴听了这话忍不住浑身发抖,道:“你、你们还是杀了我最好!”她素来性情刚烈,乍见这等阵势,又羞又恼,几乎要昏了过去。“你们这些禽兽!”袁青山厉声咆哮起来。曾淳喝道:“阎东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如此行事哪里还象一点朝廷命官?” 

水若清却扭过了头,抚掌一笑,道:“曾公子,不要急。伺候你的宝贝奴家已经想好了!就先用‘百爪挠心’和美人蝎试上一试了!”金秋影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水若清取出一只金盒,揭开盖子,一支红色的小蝎立时张牙舞爪地爬了出来,只听水若清道:“这宝贝身子细长如美人,咬起人来也温柔如美人,就得了美人蝎这个绰号。别看它身细嘴小,可厉害得紧,挨咬的人初时不觉,但一柱香之后就会同时体会到疼酸麻涨四种滋味,再过一会就会忽冷忽热,最后就是痒了,痒得他恨不得一头撞死!这滋味便如同恋上一位美女,初时百味俱全,如痴如醉,到后来求之不得,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金秋影倒是来了兴味,叫了一声:“妙!那百爪挠心又是什么呢?”“这个可就费些功夫了,”水若清道:“那要用青溟山产的粒子蜘蛛,外面用天麻丝包住,裹成小丸。逼他吞下十几只小丸后,再灌服独门药酒,天麻丝遇酒立化,粒子蜘蛛就会爬出来,这东西命大,一时三刻决不会死,十几只蜘蛛,百多条腿在人腹中乱爬一阵,你说那不是百爪挠心是什么?”听她说到这里,别说曾淳和鸣凤山众豪,就是那些肃立一侧的缇骑和青蚨帮众都觉头皮发麻浑身发紧。 

金秋影探起身来:“曾公子,金某敬重你是个好汉,只要你答应将埋宝之处说出,金某自会以礼相待!”曾淳面色发白,却呸的一声,向地上吐出一口痰。 

阎东来却哈哈大笑:“你那些宝贝唬不倒曾公子,还是看我的神鞭!宋十三,还不动手,且看你的神鞭和水门主的宝贝哪个先得手!”啪的一声,宋十三的鞭子已经挥出。 

唤晴又羞又怒,眼见鞭子灵蛇一般向自己飞来,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 

陡然间青影一闪,一个人疾扑而上,挡在唤晴身前。啪的一声,鞭子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身上,跟着砰然一响,那鞭子竟似是给沸水烫着的灵蛇一般,倒飞了起来。宋十三只觉手中一股大力荡来,软鞭拿捏不住,直飞起来,竟卷在了大殿的梁上。 

唤晴这才瞧清,这扑上来之人正是任笑云。任笑云不会拳脚功夫,眼见软鞭挥出,惊急之下展出“平步青云”的轻功合身扑上,替唤晴挡了一鞭。而他自身内气反震过来,却将宋十三手中软鞭震飞。 

任笑云左手一揽,已将唤晴拦腰抱起,右手将披云刀一横,叫道:“他奶奶的,咱们跟他们拼了!” 

金秋影、水若清见聚合堂人中竟然有人能自解“锁魂烟”之毒,已经吃了一惊,待见这人一招之间便震飞了宋十三的软鞭,更是震惊非常。阎东来面色一变,他知道宋十三的功底,自度便是自己运起十成功力,也无法单以背上之力震飞宋十三手中一根软绵绵的长鞭。这少年扑上来那一下毛手毛脚,好似不会武功,但震飞宋十三手中软鞭,却又是实实在在的高深内力。阎东来等人心下均是一阵迷惑。 

唤晴见任笑云竟未中毒,不禁又惊又喜,叫道:“笑云,你不要管我们,先冲出报信!”任笑云情急之下,只得揽住了唤晴纤腰,叫道:“我任笑云不会做那贪生怕死的行径。若是我一走,这群王八蛋只怕又要找你麻烦!” 

唤晴听他说得情真意切,眼中也忍不住有清泪涌出,轻声道:“笑云,你……你这是何苦?”忽然一转脸,正瞧见曾淳的目光也向自己望来,眼中神色又是担忧,又有几分伤痛。唤晴的玉面登时羞得连耳朵也红了,急忙低唤一声:“笑云,快放下我来!” 

笑云素来对她言听计从,知她性情端淑,这般在大庭广众之前让自己拦腰横抱,必然羞涩无比。急忙将唤晴放下,让她倚坐在在大殿内的一根明柱旁,然后他将刀一横,转向水若清叫道:“水门主,适才你和曾公子打赌,说是青蚨帮不费一刀一枪,就可将咱们一股脑的生擒活捉。可这时我却是生龙活虎,贵帮这时便是动手擒下了我,也不能算做不费一刀一枪了。这个赌你可是输了的!” 

水若清一愣,随即嫣然一笑:“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便是我们输了又怎样?” 

任笑云道:“门主既然输了,便该大大方方的将我们放了,日后江湖中人说起青蚨帮,才能赞贵帮拿得起放得下!”水若清俏脸一寒:“我们若是不放呢?”任笑云道:“便是不放咱们,也不该用那些毒虫折磨曾公子,不然日后江湖中的朋友们提起,便该说青蚨帮的人说话如同放那个什么一般,全没有一分大丈夫的气概!”东扯西拉原本就是任笑云的拿手功夫,这时抓住水若清适才说过的一句话便滔滔不绝的辩将起来。 

水若清笑颜如花:“小兄弟,你倒是生得一张好嘴!不过如此形势,我青蚨帮能饶你,金大人、阎宗主却饶你不得。便是我们都饶了你,这位宋少侠也饶你不得吧!” 说着美目流转,竟然幽幽地瞟了一眼宋十三。宋十三适才给任笑云肩不动膀不摇的震飞软鞭,早觉大没面子,这时一见水若清递过来那如怨如诉的眼神,忽觉心神澎湃,怒意勃发,虎吼声中,便即拔剑扑上。 

阎东来知道水若清那一眼之中,必是运上了移魂慑魄一类的邪功,但任笑云的武功实在太怪,他也正要宋十三再去试试深浅,便未加拦阻。 

任笑云眼见宋十三扑到,却不敢离开唤晴半步,牢牢挡在她身前,右手展开观澜九势御敌。宋十三的剑法以快见长,瞬息之间便攻出连环七剑。任笑云展开披云刀,以兼攻带守的“听风势”御敌,只听得当当当三声响,宋十三的起首三剑全撞在了刀上。宋十三只觉这三下一下比一下反击的力量大,第一刀震得他虎口出血,第二刀将他长剑震作两段,第三刀击来,他再也拿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 

宋十三面色惨白,回手从一名剑士手中接过长剑,又再扑上。任笑云瞧他势若疯虎,忍不住叫道:“唤晴,这小子要拼命,可如何是好?”口中似是怕得要命,手上丝毫不软,蓦然运劲劈出一刀“听风势”,呛的一声,将宋十三长剑再次震飞。 

躺在地上的袁青山忍不住大声喝彩:“好!任兄弟,好利落的刀法!”鸣凤山众豪也是随声呼喊,宋十三的长剑每震飞一次,殿内便爆出一片喝彩之声。片刻之间,殿内响起五次彩声,宋十三便在这一次比一次响亮的彩声中,将手中的长剑换了五把。他的双手虎口都给震裂,但他打发了性,仍是缠斗不休。 

这一来青蚨帮和厂卫中人更觉骇异,只见任笑云半步不退地挡在唤晴身前,每一次使出的招式都似曾相识,却能一下子攻破宋十三那眼花缭乱的剑招,震飞他的长剑。水若清、金秋影诸人面面相觑,均觉这人像是个丝毫没有学过武功的莽汉,又似是已趋大巧若拙的极高境界的高手,这人的武功当真称得上是“高深莫测”这四个字了。 

厂卫众人中只有钟舟奇领教过任笑云的厉害,急在水若清耳边低语了几声。水若清面色一变,使个眼色,司空花、常机子怪啸连连,一同窜出。这两人依稀认得任笑云,只觉这小子数日前给自己撵得团团乱跑的,这时怎地来充起英雄来了,多半是剑楼的宋十三太过不济。 

唤晴急唤一声:“笑云,这两大鬼王可是不好对付,你不要顾念我,若是不敌便速速突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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