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卷，卷起面口袋，犹豫片刻，抓起一把碎银子塞进挎包。
“魔界自会找书生的麻烦，途中多加小心，尽快协助他面见当朝皇帝。”
“是，对了师父，书生万一发现我们是妖，会不会吓破胆？”
“你未看清书生的介绍吗？他体质偏阴，自小体弱多病常见鬼怪。不过，多半是无知无觉的孤魂野鬼，所以比起鬼神他更惧怕人。”
初小药放下心，“好，那我和霸翎翎出发了师父。”说着，她从挎包里摸出一小把东西，快速放在文案之上，继而跑走。
印天池眯眼望去，无奈一笑，竟然是些果汁制成的糖块。
走到窗边，遥望她们即将消失在云雾中的渺小身影……霸翎翎只要感到初小药靠近便推远。
初小药先是走开几步，又偷摸靠近，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与此同时，其余四位弟子也陆续下山，为获得新法术完成印天池所分配的任务。
47、衰命书生（二）
偏远的小山村的村口处，只见一位白面书生牵着一头干瘦的小毛驴走在最前方，身后跟随一行百姓，不论男女老少，神态皆凝重。
“乡亲们就送到这里吧！李某定会照料好全村最后一头驴！定将一干贪官拉下马！”
他利落地跳上毛驴，噗通！还未坐稳又从驴背另一侧掉下来，众百姓赶忙上前搀扶，因为装不起马鞍之类的护具确实有点滑臀。
霸翎翎与初小药隐藏在山包后方等待百姓退散。初小药注意到书生身背的箱笼，书生居然在笼面上贴着一张宣纸，纸上写有三个大字——告御状。
“他这般大张旗鼓上京状告贪官真的对么？”初小药纠结了。
“笨死笨死，你以为这词是怎么来的？”
“……”初小药再次看向书生。书生一副展现宏图大志的伟岸模样，刚欲斗志昂扬的宣言，轰隆哗啦！天降大雨，顷刻将他浇成落汤鸡。百姓则是纷纷抱头躲雨，就这么散场了。
李梁笨拙地爬上驴背，迎着瓢泼大雨向天抱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晚生了解！”
“……”下雨天不躲雨反抒情的都是神经病。
毛驴踩踏青草缓缓前行，李梁坐在驴背上吹笛子，萧萧笛声蔓延在山野之间，恰有一番苦中作乐的逍遥劲儿。
猛然间，初小药被霸翎翎从山包后方推出来。惊得驴！……上的李梁吓一跳。
“敢问姑娘为何拦住李某去路？”
“我，我姐妹俩迷失于此，可否请先生指引方向？”
李梁伫立风雨中细细打量初小药，断然拒绝，“不可！”
“为何不可？”
李梁镇定一笑，“荒山野岭怎会跑来你这般花容月貌的小女子？哼哼！你定是妖精的化身，企图将我骗进妖精洞之后再强迫我娶你！”
“……”想太多。
倏地，霸翎翎跃身而出，宝剑脱鞘指向李梁的咽喉，“我们要进京，你，给老娘带路！”
李梁吞了吞口水，“哦，顺路顺路。”点头如捣蒜。
就这样，霸翎翎独自骑在毛驴之上修剪指甲，李梁牵着缰绳带路，初小药在旁跟随，一行三人便赶往京城的方向。
途中经过交谈，初小药发现李梁懂得知识特别多，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本朝有规定，首先要在当地考上举人才获得进京赶考的机会，但当地官员只认银子不认人，倘若没银子疏通，这辈子就别想出人头地。
于是，经村长投票选举，推举孤儿李梁上京状告贪官。
赶鸭子上架吧这是？初小药将一块糖递给李梁。不过好在他天性乐观，认为那是乡亲们对他的信任与重视。所以他宁可舍弃生命也要告御状。
李梁含着糖块一脸幸福，悄声问，“你姐她为何总是黑着脸，心情不好？”
“当然不是，马上要进山了，她在考虑如何保护我们。”
“我们？鄙人不需要保护啊。”李梁不解道。
“不保护你肯定死在山里，过来。”霸翎翎勾勾手指，李梁按照指示走上前抬起双手，只见霸翎翎取出麻绳，捆在他的一双手腕之上。
不等李梁反抗，她跳下驴背，拉起李梁进入山林。
初小药则牵起小毛驴，走在他们后方，与小毛驴一起吃了点青草。
☆、第二十四章
48、衰命书生（三）
要起说李梁这人吧，还真是衰人一个，打个比方，譬如大家都是从同一条路上走过去，他路过之时不是踩到动物粪便就是天降鸟屎。
“霸姑娘，为何我们不走康庄大道？！”
霸翎翎边走边砍断荆棘斩杀毒蛇，像个入侵森林的女杀手。
“谁都知道你傻会走大路，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低调行事？！就你这样的还想告御状？还未走到下一个城镇便叫追兵乱箭射死了！”
李梁怔了怔，“原来霸姑娘看出我进京的目的，姑娘言之有理，不过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能否给在下松个绑，在下想去方便一下。”
霸翎翎不耐烦地给他解开绳子，“速去速回，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翻过这座山。”
李梁钻入树丛解手，初小药将水囊递给霸翎翎，随手提起几条毒蛇晃了晃，“这都是你沿途宰杀的，我烤给你吃？”
“吃什么吃？叫你走在后面不是捡垃圾而是窥视是否有尾随者！”
“……”初小药提着死蛇坐到远处，默默拔掉蛇的毒牙放入储备药材的小瓷瓶中。
一时三刻，霸翎翎忽然感到不对劲，提起剑猛然起身，连喊李梁的名讳却得不到回应。
“槽糕！那傻子跑了。”
她们双双化作梅花鹿，奔向两个方向急速搜找。
与此同时，李梁撒开丫子在密林间狂奔。离开村庄前村长曾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轻信陌生人的话，因为李梁即没貌又穷，世间没人会想与“穷丑笨”做朋友。
两位女子貌若天仙，他李梁何德何能受到她们的保护？哼！肯定是想拿他煮汤的坏女人！
狂奔狂奔，只见两头梅花鹿从两个方向朝他跑来。他读万卷书当然知晓梅花鹿是胆小害羞的动物，所以并未慌张，站在原地大喊一声企图吓跑梅花鹿。
然而，他哪里知晓此鹿非彼鹿，只见其中一头梅花鹿非但未停下脚步还将一双鹿角直向前方，待李梁反映过味儿，已被鹿角高高挑起又狠狠地甩入河中！
“救命啊救命啊——”
一只芊芊玉手向他伸出来，李梁仓皇抓住，惊见此人正是初小药。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我我我……”
“我看到了，你被一只梅花鹿像死狗一样甩进池塘，然后我正在救你。”初小药微笑眨眼。
霸翎翎则躲在树后化作人形，捋了捋发辫，恐吓道，“再敢逃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李梁缩下肩膀爬上岸，自言自语道，“梅花鹿不该伤人啊，书中不是这样写的。”
初小药故作天真地反问，“或许梅花鹿不伤害听话的人？”
“……”李梁倒抽口气，梅花鹿还能分辨这个？！
霸翎翎暗自吐气，幸好只是虚惊一场，还是快些赶路为妙。
………………
一刻不停歇，终于在天黑之前翻过山峰，再往前走是一片平原，虽然也不算安全，但至少对于四面八方一览无遗。
初小药架起篝火，将洗净的蛇肉穿在树杈上烘烤。
李梁从未吃过蛇肉，也不愿尝试，掏出馒头腌菜慢慢啃。
霸翎翎耳鼓一动，顿时抽出叮咚剑，面朝一块山石方位喊去，“出来！——”
49、衰命书生（四）
猝然之间，十几个黑衣人赫然显身。
“初小药，护好书生！”
“噢！”初小药将李梁拦在身后，手举挂着蛇肉的树杈当武器。
前方刀光剑影，初小药将李梁托上毛驴，待毛驴奔跑起来，她先咬住缰绳，继而化作梅花鹿，带领毛驴狂奔起来。
“啊啊啊！方才在树林里撞我的梅花鹿就是你们！你们果然是妖精！”李梁鼻孔朝天，就知道写在书本上的内容是不会骗人的！
初小药索性摊牌，“惹上凡间杀手倒无妨，惹上魔界才是大麻烦。否则我们也不必护送你上京。你无需追问原委，我和翎翎会尽全力保护你。”
李梁回望那群穷凶极恶的黑衣杀手，沉了沉气，只有他自己清楚体质异于常人，遇到这种事似乎也不必大惊小怪，抱拳致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们跑到一小片树林，拴好毛驴钻入树丛，耐心等待霸翎翎在此地碰头。
这时，有人敲了敲初小药的肩膀，初小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再敲，初小药不耐烦地转过身，惊见李梁已被倒吊在树杆高处，而触碰她的，正是树妖的另一个触手。
“树妖！放下李梁！”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贯彻于树林，“老妖我已等候多时，你们来得也太迟了吧！”
话音未落，树妖挥起粗壮的枝干，狠狠将初小药抽倒在地！
“初姑娘你快跑，别管我！咳咳……”一根软藤条缠上李梁的脖颈，正在急速收紧。
初小药岂能见死不救，化作梅花鹿，伸出仅有的一只鹿角，助跑撞向树妖。
树妖毕竟属于妖法较弱的邪灵，闷哼一声稍稍松开束紧李梁的软藤条。
初小药再次撞向树妖主杆，“魔界既然与李梁签署契约便应该按照章法执行，不得折其阳寿索其性命！”
树妖狞笑，“我是生在凡间的妖，凝聚花草树木对凡人的怨气而形成，不好意思啊小鹿精，老妖我就是对凡人痛恨至极不杀不快！”
一根尖利如刺的藤条蓦的向李梁心口袭去。
“初姑娘？！”
初小药奋不顾身地挡下来，藤条刺入鹿身。
她化作人形，拭去溢出嘴角的鲜血，一口咬在正在蠕动的藤条之上！
“呃……”老妖挥舞藤条企图将她甩出去，可她死死咬着就是不松口。
“死树精纳命来！”
伴随一道银光闪过，霸翎翎一剑劈断藤条，又砍断桎梏李梁的树枝，将他们及时救下。
“霸姑娘，初姑娘受伤了！”李梁掏出手帕捂住初小药受伤的肩膀。
“死得了不初小药？”霸翎翎与树妖交战之余询问道。
“我没事，你小心。”初小药取出一颗止血丸含在口中，看向与树妖势均力敌的霸翎翎，觉得自己很没用。
李梁似乎看到她的沮丧，边帮她包扎伤口边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凡人，有幸承蒙神仙姐姐舍命相救，李梁感激不尽。”
“神仙姐姐？”
李梁粲然一笑，“是啊，你们是最善良最可爱的仙子。衷心感谢你，否则我已命丧黄泉。你很勇敢也很厉害，日后会更厉害！”
☆、第二十五章
50、衰命书生（五）
初小药难为情地笑了笑，刚准备请李梁扶自己起身，顿感身上传来剧烈的震荡感。
于是他们快速跳上山石。
“翎翎小心！树妖好似又要耍花样！”
说时迟那时快，至少有百条树根拔地而起，疯狂翻搅着泥土向他们大举进军！
树妖摆动主杆猖狂大笑，“今日就让你们统统丧身于此！”
地面震荡起伏，霸翎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不等起身，几条树根已扣住她的四肢，将她牢牢地牵制在地，同时，叮咚剑不幸脱手。
“初小药！捡起剑！刺树妖主杆中央的位置！”霸翎翎疾声命令。
初小药应了声，李梁站在石块上先拉住她的左手，她再伸长右上抓宝剑。
可是即便拾起宝剑，仍旧无法对树妖进行近身攻击，除非？……
初小药仰视挥舞在半空中的树妖触角，一不做二不休，猛然一跳抓住触角。
树妖视野有限，基本靠感触回击，此刻察觉到沉坠感自然会上扬触角，于是将初小药甩上空中！
霸翎翎与李梁紧张相望，只见初小药抱住摇摆不定的枝干，算是暂时稳住。
“别着急，先保持平衡！”霸翎翎道。
高处风力十足，加上树杆剧烈摇曳，初小药感觉头晕脑胀双眼发花。
她攥紧剑柄，时刻等待着幅度最大的摇摆，由此便可以借助树杆的甩动力扑向树杆。
很快，她俯瞰渺小的地面，机会来了！
当枝干下摆之际，脱手而出，举起叮咚剑，直对树妖核心地带！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与树杆中央相撞之际，树妖甩出另一个藤条捆住她的腰部，随后对准山体的方向，准备摔死初小药！
初小药死死抱着藤条，努力伸长宝剑欲刺穿树妖的心脏！
但是就差那么一点，仅差半寸的距离。
眼瞅着要被甩飞，初小药突然大喊一声，顿感一股电流顺着剑柄流窜而出，电光延伸至剑尖，猛然伸出一根如绣花针般粗细的电流，“嘭”地一声！将主杆炸出一个洞。树洞中留出墨绿色的浓稠液体，紧接着，树妖仰天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连同整颗树，化为灰烬！
束缚消散，震荡消失，初小药噗通落地，李梁赶忙跳下石块搀扶两位姑娘。
这时，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初小药的肩头。
“干得好初小药！这一剑刺得够及时！”霸翎翎并不知曾有电光协助延伸，只看到剑尖刺向树妖救了大伙。初小药还不算太废物啊！
李梁笑着赞许道，“初小药！李某一早便说过你很厉害！”
“……”初小药腼腆地抓抓脸颊，虽然自己也是晕晕乎乎，但肯定是胜利了噢耶！更开心的是，霸翎翎表扬她了哇哦！
…………
然而，干掉杀手与树妖并不代表前途会一片太平，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决定日夜兼程再不停歇，预计明日下午抵达京城！
“状纸未丢吧？”霸翎翎问。
李梁指了指头戴的书生儒巾，自信满满道，“缝在内侧妥妥的。”
一阵妖风吹过，掀起儒巾四处飞扬，初小药与霸翎翎瞪视李梁，李梁默默爬下驴背，呼哧带喘追赶儒巾。
51、衰命书生（六）
披星戴月跋山涉水，终于顺利抵达皇城。
他们马不停蹄地来到皇宫脚下。初小药自从进城之后便发现天子脚下果然与其他城镇有着天壤之别，大马车，大轿子，大酒楼，就连路边摊贩卖的物件都格外精致，这座皇宫更是气派，巍峨耸立金碧辉煌。
“闲杂人等速速退下！”不等李梁开口，守护皇宫的侍卫已是剑拔弩张。
“敢问皇上何时出宫？”
语毕，数十把利剑指向李梁。
“此人甚是可疑，给我抓起来！”
初小药急忙上前调解，“官爷息怒，他不是坏人确实有冤情在身。”
“有怨去衙门在这里闹事作甚？先带走！”侍卫长一声令下，二话不说将李梁拖走。
事已至此，反抗或许问题更严重，于是乎，李梁只得甩掉藏有状纸的儒巾，扬声暗示道，“劳烦霸姑娘、初姑娘多多帮忙！”
霸翎翎跑上前捡起儒巾，又询问侍卫长会不会处死李梁。
侍卫长见霸翎翎长得挺水灵，缓了缓情绪告知情况，正因皇上这几日准备出城，所以城内外对于外乡人的盘查格外严格，待皇上回宫之后，自会放了企图面圣的一干庶民。
霸翎翎欠身致谢，初小药则奉上银两聊表心意。霸翎翎心想，看来各地都有冤假错案，上京告御状之人显然也不在少数，所以说，即使顺利呈上状纸也未必受到重视。
“嗯？你哪来的银子？”
“呃，管师父要的，还有很多。”初小药掏出多一半放进霸翎翎的挎包。
霸翎翎执拗地冷哼一声，“走，咱们先去尝尝这京城的佳肴有多道地。”
“好！我赞成！不过李梁怎么办？”
“反正他暂时死不了，留在牢房里要比跟着咱们安全许多，咱们先找个地方沐浴更衣休整两日，等待皇帝老儿出宫之日。”
初小药连连点头，吃吃喝喝什么的最美妙了！
…………
皇城真是好，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初小药跟随霸翎翎生平初次泡了花瓣汤，买了漂亮的新衣裙与各式首饰，开心得合不拢嘴。
“你那把大牛角梳给谁买的？”霸翎翎见她用丝绒布包裹。
“师父啊，免得叫我还银子嘿嘿。”
霸翎翎无奈一叹，又问道，“师父似乎对你特别好，莫非你那假柔弱的外表真弱智的内在也征服了师父？”
初小药紧抿着唇，摇摇头，“没对我多好，也许师父正是看出我又傻又笨……可怜我。”
“希望如此，我是怕你禁不起打击。”
“此话何解？”
霸翎翎抿了口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