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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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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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又长了见识,心中惊奇:要知道她手里头有辛家馈赠的《珍物谱》,见过了各式各样的异宝,却没一种能阻人卜算的。

    真不知皇帝身上的那一件异宝会是什么?

    。。。。。。

    有崔芯这么一手珠玉在前,后面接连几位小姐吹吹打打,弹筝吹笛,绣花拳脚,都没多大看头。

    余舒转而关心起湖上的动静,这便发现,竟有一两叶木筏,从湖对岸划到湖心中央去了。

    而湖面上的灯光,明眼瞧着是暗了一小片,看来是这些人为了排查出真金灯芯的那一盏,就将那些纸糊的都熄灭了。

    余舒瞥薛睿一眼,道:“你几时下水?再等下去,真有人瞎猫碰到死耗子,觅得了金芯,你与那位朱二爷,岂不成了笑话。”

    薛睿见她已经知道了他与朱青珏打赌的事,笑了笑,眼神向着朱青珏的方向一瞟,对她道:

    “敌不动,我不动,大不了一个平手,我怕什么。”

    余舒见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也就不替他担心,正要继续观察息雯那边动静,余光一闪,却见到刚才一直停留在水榭外面的景尘,一个转身,朝着湖岸去了。

    他走到岸边,先折了一段柳条,就近打捞了几只花灯。拿在手中掂量,摆弄了片刻,便放回水里。

    他在做什么?

    余舒刚冒出一个疑问,然而下一刻,便张目结舌。

    只见景尘后退一丈,接着一个纵身,足点水上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宽大的白色袖袍被风鼓张,竟如一只展翅的鸿雁。横跃在那水面!

    “快看呐!道子在水上飞起来了!”这是文臣家的小姐。

    “哇!好俊的轻功!”这是武将家的姑娘。

    很快的。便无人关心正在表演画工的少女,全将注意力转移到正飞驰在湖面,如履平地的景尘身上。

    “这是闹得哪一出?”水榭里的贵人们相互疑问。

    余舒皱着眉,开始担心景尘会不会真是受了何人怂恿。要夺了这金玉芙蓉。

    薛睿仔细望着景尘动作。眼中精光一闪。微微沉下脸,道:“好个便宜法子。”

    余舒扭头问:“怎么说?”

    “这湖上的花灯,都是宫廷设造。一模一样的大小。然而真金贵重,制成的花灯,肯定要比一般的花灯容易沉水,他只要把握好脚下力道,路过不沉的花灯,便不需理会,但有一盏与众不同,是必定会被他踩沉的。”

    薛睿会说这是便宜法子,是因为这种办法,只有景尘这种轻功极佳的武人能够用得上,别人就算看懂他的意图,也无法效仿,只能干瞪眼。

    余舒经薛睿这么一说,眉头皱的快能夹死蚊子了。

    “啪”,额头被敲了一记,她回神看到薛睿收回的折扇,还有他翘起的嘴角:

    “担心什么,有我在,今晚谁也别想讨了便宜。”

    说罢,他便转了身,大步走向远处桥廊。

    余舒摸着额头,看着他信然离去的背影,心中蓦然一股冲动,小跑着追了上去。

    “大哥等等。”

    薛睿转头停下,就见余舒跑到他面前,背对着人多的方向,伸手在袖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三角的香袋,塞进他手里。

    “这是?”薛睿一摸,便觉里头藏有物件,似是玉质。

    “这是好运。”余舒抬头冲他眨眼,两眼亮晶晶地说道:

    “本来是预备送给你的生辰礼物,现在我改了主意,先送你一半,另一半,要你拿了那一朵金玉芙蓉来与我交换。”

    他们的关系如今成了秘密,金玉芙蓉的作用,对他们两个来说,全无用处,即便得到,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相赠。

    然而,没有用处,不代表它就失了意义——金玉芙蓉,天赐良缘,即便不被认可又何妨?

    看那与凡人相恋的芙蓉仙女,不也是遭到了天帝阻隔,到那最后一刻,还是修成正果。

    她不要那金玉芙蓉的用处,只要它背后美好的意愿——若有一人,宁愿痴心守候,纵有千难万险,怎抵人心?

    被她眼中光彩夺目,薛睿怔忡片刻,一瞬间好像通晓了读心术似的,竟能从她眼神中,看懂她心意。

    千言万语,怎比一句知心意。

    薛睿这一刻有满腔的欢喜,却不能诉,只得握紧了手中香袋,两眼脉脉含情,低头承许她:

    “你等着,我定抢了那金玉芙蓉讨你欢心。”

    今夜之争,不为仇怨,即为情爱。

    。。。。。。

    薛睿一走,朱青珏也不耐再等,紧随其后,上了桥。

    余舒走回到水榭外,扫了一圈四周,刘翼不知几时不见了人影。这一下,水榭外面便没了一个男宾,全成了竞技的女子。

    “你刚同薛大表哥说什么呢?”辛六歪着头,好奇地打听。

    余舒随口笑道:“我教了他一个法子,好让他找到那一盏真芯。”

    辛六信以为真,挽住她追问,余舒却一句不肯多讲,任由她缠哄。

    刚刚有一位小姐在半柱香的时间里画好了一幅丹青,水榭里的贵人们点评了几句,也有称赞,但是摆明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那小姐没有讨了好,自知是没了希望,便失望地退到一旁。

    薛贵妃一手缠着帕子,轻摁眼角,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同两旁说话,也让外面的人听到:

    “看来看去,还是最开始那一个有意思。别人不是不好,只是没多少新意,少了几分惊奇,叫人提不起精神。”

    淑妃轻咳一声,有不同的意见:“崔家的‘灵言术’是巧妙,但本宫看来,赵家小姐那一手双笔贯字的工夫,同样是自小勤学苦练修来的,书中境界少有,新意不足。心意却足。”

    薛贵妃看她一眼。笑道:“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先不定论,都看完再说罢。”

    淑妃柔柔道了一声“好”。

    朝堂上,尹家势力或许盖过薛家一头。但在后宫之中。却是薛贵妃位在尹淑妃之上。

    “对了。”薛贵妃想起什么,把头转向外面,点名道:

    “雯雯呢。不是说你精心准备了吗,这半晌不见你动静,是不是看了前头这些好的,露了怯了?”

    “娘娘就笑话人家吧,”息雯娇嗔一声,站了出来,一双美目平扫四下,挑起下巴,神情骄傲道:

    “只怕您看了我的,再说不出她们好了呢。”

    一句话便让之前表现过的女孩子们脸露了尴尬。

    湘王妃眉头轻锁,转头去看薛贵妃脸色。

    “哦?”薛贵妃朝她甩了甩帕子,好奇道:“本宫且瞧瞧,你敢这么夸口,是凭的什么。”

    “是,娘娘稍等,”息雯盈盈一拜,起身时对水榭外面的丫鬟吩咐道:

    “去,取我的琴来。”

    弹琴奏曲,并不新鲜,想要以此取胜,有些勉强了。

    余舒见息雯一副势在必得样子,便知道这里头另有文章。

    果不其然,息雯拿到了琴,并非急着表现,而是先开了腔:

    “我今日弹这一曲,名作《寒蝉》,声到极处,可动蝉鸣。”

    说着,她便坐在布置好的软席上,一手慢慢拂过琴弦,曲调缓缓。

    正值夏夜,后花园中蝉鸣不断,知了知了,无意它还好,刻意去听,难免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一团乱。

    息雯的琴声却恰到好处地给这单调的蝉鸣声,贯注了音节,两相配衬,居然十分地悦耳。

    半盏茶后,有人窃窃私语,就连并不通晓音律的余舒都听出来了,满园子里的蝉鸣,竟好似有了人指挥,忽高忽低,或长或短,一时间忽然有了韵律!

    这还不算,随着琴声的**迭起,到最后,息雯一曲拂落,琴声断处,本来嘶亢的蝉鸣声,有如断弦一般,霎时安静下来!

    约有数息,后花园中静悄悄的,万籁俱静,就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

    “知——了——”

    一直到喧喧的蝉鸣声再一次响起,众人这才回过神,你看我,我看你,啧啧称奇起来。

    “好一首《寒蝉》,曲难得,意难得,息雯郡主用心了,本宫对你刮目相看。”寡言少语的淑妃,最先出声赞赏,少女般白皙的脸庞上微微泛着红润,是见到了喜欢的事物才难得流露的情态。

    靖国公夫人还有点迷糊,只见她倾身问道:“刚才是我耳背了不成,这满园子的知了怎么忽然不叫了?”

    边上有人说笑:“老夫人没有耳背,刚才那知了啊,是没叫了,咱们都有听见。”

    息雯看到众人反应,翘起了眼尾,藏不住的得意,先朝崔芯那里,送去一个眼神。

    余舒见这情形,不得不在心里称赞息雯用心良苦——

    首先叫崔芯出面,使出了家传绝学,镇住场面,使得后来的人都无法逾越,等到座上的人都乏味了,她再站出来,刚刚好一扫颓势,让人耳目一新。

    若是不出意外,再下来没人能够盖过息雯这一曲《寒蝉》的表演,那今晚一朵金玉芙蓉,就非她莫属了。

    余舒尽管确定息雯拿了金玉芙蓉也是一场空念,可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还是觉得不爽。

    心里这便隐隐有个声音跑出来——

    薛睿是她相中的人,却有别的女子为了向她示好,这般处心积虑,让她情何以堪。

    余舒自问,真让息雯争取到金玉芙蓉,大庭广众之下捧到薛睿眼前,她咽得下这口气吗?

    “咽不下。”

    辛六忽然听到余舒自言自语了一句,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余舒目光闪动。脑中连过数个念头,一手搭住辛六肩膀,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人都出来一半了,你不是也有准备,什么时候上去?”

    辛六挠挠头,郁闷道:“我那点斤两,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大不了回去被我娘念叨一顿。”

    似辛六这样,本来就无意争抢金玉芙蓉,见了前面有人出彩。就更不愿意露头的女宾。大有人在。

    所以息雯过罢,众人还在那一场蝉鸣声势的余韵中,半晌竟没人敢站出来,与之争锋。

    见此景。水榭里一群贵人交换几眼。便做起商量。讨论之前哪一个最好。

    耳尖的都听到,属那崔芯与息雯被提到的次数最多,又以息雯多得赞扬。

    “目前来看。雯雯是略胜崔家小姐一筹,”薛贵妃目光向外一扫,落回湘王妃身上,追忆道:

    “看到这孩子,我就想起五妹你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生气勃勃,顽皮机灵,招人喜欢。”

    湘王妃捧茶的手一顿,回望她,试图从薛贵妃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上看出什么,片刻后,微微苦笑:

    “年轻时,我是不懂事,没少让大哥费心。”

    听她话里提到了英年早逝的薛家大爷,在场人刚嗅到这对姐妹之间有些不寻常,就听到薛贵妃一声清脆的娇笑:

    “呵呵,是本宫扯远了,言归正传,还有谁想上来试一试,若无人,那本宫便要将手里这一朵金玉芙蓉许出去了。”

    闻声,息雯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一步,兴奋地抿不住嘴角。

    旁的人却是情绪低落。

    余舒见状,暗自冷笑,顾不得细想,一脚踏出去——

    “我还——”

    然而不等她出头,一直暗中盯着她动作的崔芯,一看到她举动,就推了一把站在她前面的瑞紫珠。

    瑞紫珠条件反射,朝前走了两步,一下子便跃于人前,一抬头看见了对面正要站出来的余舒,急忙抢声道:

    “还有我!”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她,一阵窃窃私语。

    息雯看向崔芯,面有询问,后者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很快地,息雯脸上便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看看瑞紫珠,又瞧瞧余舒,嘴角平添一丝诡笑。

    瑞紫珠瞬间红了脸,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披雾光,叫人不敢直视的的余舒,用力咬了下舌尖,稳定了心神,才向水榭里请示道:

    “臣女也有准备,请两位娘娘容许。”

    在场少有人不认得这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薛贵妃眯了下眼睛,余光瞥了一下半脚踏出来的某个人,勾唇道:

    “瑞家的丫头,你有何所长,说来本宫听一听。”

    “臣女有一段书文要讲,”瑞紫珠两手垂在身侧,并拢的脚尖,泄露出她少许的紧张。

    “你要说书?”薛贵妃意外地多看了她两眼,“有趣吗?”

    “有、有趣的。”

    “哈哈,”靖国公夫人乐了,“我身临过十多年的芙蓉君子宴,还没见过哪一个人到这儿来说书的,娘娘,不妨一听?”

    薛贵妃点点头,朝美人榻上歪了歪身子,抬手示意四下:

    “你们都安静些,听她讲的什么段子。”

    瑞紫珠毕竟是出身公爵府的千金,因为背对着余舒,一开始的紧张过去,便做出该有的仪态,整了整裙摆,半举螓首,两眼微垂,凝思了片刻,先将今晚息雯教给她的那些话整理了一遍,才出声道:

    “这话说,南方有一座城,城里住有一户富足人家,这富人家里有一位老爷,正室离丧后,自主纳了几房妾室,当中有一位姨娘,进门前乃是个寡妇,含辛茹苦养育了一儿一女,改嫁之后,因那老爷心善,便一起带进了富人家中,好叫他们衣食无忧。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位寡妇如何,而是她带到富人家去的那个女儿。”

    瑞紫珠不是正经的说书人,开场平淡了,但胜在她声音娇嫩,脆脆动听,让人入耳,于是站着的,坐着的,都听了进去,没人走神。

    余舒只听这个开头,便知是冲着她来的,她盯了瑞紫珠一会儿,视线一偏,便对上了息雯笑眯眯的脸,眼底一沉。

    “。。。。。。。那女孩儿生来命便轻贱,生父猝死,母亲辛苦,幼弟病弱,好不容易进了一户富人家里,她又不肯老实,常常做那些偷偷摸摸的碎事,被人抓住不只一回,渐渐的,便遭了冷眼。”

    四周小声议论着,大多都是说这书文里的女孩儿不懂事。

    “有一回她偷了贵重之物,被下人逮到,送到那家老夫人面前,被当众责罚,挨了一顿家法,她竟不想自己有错在先,对那富人一家怀恨在心,有一次得了机会,竟在外面污蔑起这养育她的一户人家名声。。。。。。到后来,富人家好心不得好报,看那女孩儿顽固不化,便狠狠心将她撵了出去。”

    听到这里,水榭里便有人忍不住斥骂,却是好憎分明的靖国公夫人:

    “撵的好,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薛贵妃不咸不淡地劝道:“老夫人接着听,还没讲完不是。”

    瑞紫珠舔了舔嘴唇,续道:

    “娘娘远见,这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你们谁能想到,那女孩儿被逐出家门之后,竟交起好运来,一路顺风顺水,结交了贵人,到如今,在外却是风风光光。而那一户富人,或多或少因这女孩儿之故,从此家门连衰,最后落得个骨肉失离,破败潦倒的下场——都说善恶终有报,谁想老天也有合眼的时候呢。”

    众人听她这么一讲,都听出古怪来,还是靖国公夫人最先询问:

    “嘶,紫珠丫头,听你说的煞有其事,难不成这不是编撰的书文,还是真人真事不成?”

    “这。。。确是真事,不瞒老夫人,就那恩将仇报的女孩儿,现就在京城里安身。”瑞紫珠一口气说了下来,额上虚汗,口干舌燥。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作惊。唯有薛贵妃玩着赤金的香帕,面不改色。

    “胡闹,”淑妃皱着眉,严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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