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仰脖子组织了一下语言:
“姑娘告诉我说,让我告诉掌柜的,让掌柜的告诉你,她出门去辛府探人了。”
“。。。。。。”薛睿默默把脚缩了回来,看了一眼刚有些蒙蒙亮的天色,郁闷了。
“主子?”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走了一会儿。”
薛睿自嘲。心说还好,不是半夜跑了。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还在睡?”薛睿板着脸对阿祥道:“你去,都叫醒了。”
阿祥赶紧应了一声,丢了扫帚,跑到后头去喊人。
于是这个早晨,天还没亮,本来不用早起开张的忘机楼众人就因为某个人的“早”起被牵连,集体打着哈哈爬下床。
***
余舒其实没去过辛府上,不过她出门的早,在街上溜达了几条街,连打听带问的,太阳出来时,刚好摸到了辛家的大门。
作为安陵十二府世家之一,辛家的门庭气派自然不必多说,前门的护院听余舒报上名后,门房便有人出来请她进了前院,带到一间小花厅里坐等喝茶。
余舒一边打量着室内的风水摆设,一边想着待会儿见到辛六要说什么话,等到一壶热茶快放凉了,才见辛六施施然地从门外走进来。
“莲房,你来啦。”
短短几日,辛六那小圆脸变瘦出来了尖下巴,略带鼻音地叫着余舒,眼圈红红,蔫巴巴的,好似大病了一场。
她确是大病了一场,那晚观星撞见曹幼龄吊死后,辛六过度惊吓,一度晕厥,回家后,接连几日噩梦,不得安眠,本来撞尸就够可怖的,偏偏她与曹幼龄生前还是对头,见面就吵架的那一种,更不得安宁了。
余舒被辛六这可怜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要她坐下,听她委屈地说了这几日苦水,说不得有几分同情。
与她这个没有灵根慧心的不一样,辛六作为世家嫡支的族女,根骨资质都是上佳,这样的人,通常也十分敏感,尤其对于五行阴阳。
所以余舒能够住在夏江盈遇害的那间房里安然无事,辛六却进个屋子都浑身发冷。
“多亏了老祖宗亲自给我收了惊,不然我这一次非丢魂儿不可。”辛六庆幸道。
余舒猜她口中的老祖宗,便是她在珍宝阁遇到的那一位老人家,正想顺势问几句,辛六便抓了抓她手,抢先打听道:
“对了,凶手有眉目了吗?”
辛六显然已从别处听说了曹幼龄不是自缢而是遇害的事。
余舒白她一眼,道:“你还问,不怕又做噩梦,少闲心这个,有大理寺办案呢。”
辛六吸吸鼻子:“我知道。是薛家大表哥在查案。”
辛六的姑母,是薛睿的二婶,两家姻亲,这么称呼薛睿倒也没错。
余舒听她提到薛睿。眼皮跳了跳,表情不大自然,干咳了一声,问:
“你不是整天待在家里,哪儿这么灵通的消息?”
辛六道:“月柔来过,她同我说的,好像是有人假借了道子的名义。给曹幼龄传了字条,哄骗她到观星台上去的,就不知是何人心肠这么歹毒,杀了人,还要诬陷。”
秦月柔同辛六交好,两人是自小的手帕交,比余舒这个认识不多久的朋友可要亲密的多,出事后。隔天就到辛家来探望安慰闺蜜了。哪像余舒这个冷心肠的,要不是昨天薛睿提醒,她就想不起来要探望辛六。
“唉。我如今已开始后悔进太史书苑了,”辛六瑟缩了一下,愁眉苦脸道:“不到半年,就死了两个人,都这么稀里糊涂的,好叫人害怕,我胆子小你知道的,那凶手一天没抓着,我一天都不敢往书苑走。”
余舒拍拍她肩膀,语调沉稳道:“会抓住的。照我看,你也先别来了,安生待在家里头静养。”
她目前无法推断夏明明梦里那个被推下楼的太史书苑女学生是谁,只能先紧着不让她认识的人着了道,辛六安安生生地待在家里,有世家宅门风水庇佑。躲祸是没问题的。
又陪辛六聊了半晌,余舒故意挑了几个笑话逗她,虽没让她开怀,却也叫她脸色好看不少。
因为辛六情况不好,余舒便没趁机打听辛家老太爷的事,一番安慰,便起身告辞。
辛六见余舒要走,颇舍不得,拉拉她手臂,仗着年小一些,软声软气道:“你今日不听堂,就留下来同我作伴吧,我屋里可多好玩儿的。”
那一晚遭遇,辛六受惊,多亏了余舒在旁担待着,才逃离六识阴恐,没被吓破胆,因此心底便将余舒看重许多,不知为何,有她在旁,竟觉得比躺在祖传的镇邪榻上还要安心一些。
余舒听辛六孩子气的话,笑道:“下回吧,我今天还要到别处去。”
辛六不情愿她走,正要再做挽留,便听门外有丫鬟传报:“六小姐,秦小姐来啦。”
余舒一听便道:“正好,来人陪你了,你找她玩儿吧。”
说罢便当没有看见辛六可怜巴巴的眼神,扭头走了。
走过花池,余舒在长廊上见到迎面带着丫鬟走来的秦月柔,站住脚。
秦月柔脸上闪过意外,反应极快地抬手作揖:“女算子有礼。”
本来两人是不该这么生疏的,却因出事第二天余舒在观星台的楼子里朝纪星璇一通发作,连累了在场的几个女院生,就让秦月柔吃不准余舒脾气,所以才这么谨慎的,毕竟礼多不怪。
余舒看看她,笑了笑,点头道:“秦小姐不必多礼,菲菲正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说完从她身旁走过,秦月柔让开路,片刻后,却又转身叫住她:
“算子。”
“嗯?”余舒回头,就见秦月柔脸色有些异样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余舒不免奇怪:“秦小姐?”
“哦,我是想问,你拜过几位院士了?”
余舒挑挑眉毛,“两位,司马院士,还有方院士。”
秦月柔善意地朝她露出一个笑脸:“我祖父也是十八院士之一,掌教相术,你若有心,不妨去问候。”
余舒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秦月柔的示好,她不是没看出来,然而就凭她和纪星璇走得近这一点,就足够余舒无视她了。
没办法,谁让她小心眼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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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爬窗
离观星台凶案发生已经过去五日,余舒离开辛府还早,先是回了一趟城南回兴街的老院子,将周虎两人安排去刘昙送的大宅看门,又在闹市街上买了些东西。
到了下午,她拎着一个厚厚的装书的袋子,回到太史书苑,明显感觉到一阵冷清,正值春浓,天阳气暖,前几天在书苑走动时候,还能随处见到游走的学生,今天她穿过几座庭院,一直到女舍附近,都没看见几个人。
女舍内院把门的是四个中年仆妇,平常也就轮换着打扫一下庭院,外带防着男子闯入,晚上轮换着守夜,小心火烛。这样简单的人手,平日是够用的,然而凶案一发生,就让住在这里的女院生们忐忑了。
尽管人不是死在女舍里,事发第二天,依然有不少人都收拾东西回府去了,到现在留下来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家在外乡又胆儿大的。
走到东院屋门口,余舒特别留意了一眼隔壁纪星璇的屋门是上锁的,才开门进了自己的屋子,照旧先将门窗都检查一遍,确认她系在窗棂子上的头发丝有没有断开。
东院朝南这一排七间房,格局都一样,进门一个小厅,连带着左侧一间卧室,小厅朝内院开窗,一面封闭着,卧室刚刚相反,窗子开在北面墙,窗高三尺,两扇窗子的宽度,敞开着跳进来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余舒将手里的袋子随便放在地上,拉开窗户,面朝外看,不远处就是一面院墙,墙下栽着一排树,地上却铺着石板,以防下雨积水。
余舒凭借身高,踮脚朝外探出半个身子,往右边扭头。轻易就看到了不远处纪星璇那间屋的窗子,同昨天看到的一样,都是紧关着的。
她又缩回头去,在卧室里踱了几步。取出腰缝里三枚铜钱,走到桌边掷了几次,成了一卦,见是个顺风的兆头,果断一收铜板,抓起带来的厚袋子,搬了个凳子到窗下。身手灵活地翻到窗外面。
沿着墙走了十几步,余舒来到纪星璇卧房后窗下,手伸进怀里,将晌午在街上小摊买的一根细细的两头铜钗掏出来,踮起脚,从窗缝摸索到窗栓子的位置,把钗子插到里面夹着木栓,小心挑开。
推开窗子那一瞬间。余舒的心跳只是比平常快上一点点。
明知道纪星璇涉及了一桩凶案,却因没有确实证据,不能抓她。又因牵扯到景尘的事,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这样按兵不动,余舒心慌,要知道后面还有一条人命在等着,她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心。
要知道她当初选在那间死人的房里住着,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胆儿大,不就是等着对付纪星璇这个包藏祸心的东西么。
她比想象中容易地进了纪星璇卧房,鞋子留在窗外面,穿着袜子踩在干净的地面上。前脚掌有些冰凉。
环顾纪星璇房里,有床有柜子,式样都是书苑统一的,靠窗的书桌上,整齐地堆叠着常看的书籍,砚台里干涸。明显主人这几日不曾动墨。
余舒将掌心灰尘在腰下蹭了蹭,走到桌边扫了一遍,随手翻了几,照原位置放回去,抬头一看,便见正对面墙上高挂着一柄大折扇,扇下悬着一块白璧,扇面上空白如也,连个字都没有。
余舒凑近了看,不难发现白璧上雕着的花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再细辨了那藏起的扇骨,当即一声冷笑。
好一把降龙木扇,这沉年的桃木,可是最克鬼邪的,小小一块都比金价,做成这么大一柄扇子,比做把驱鬼的木剑都浪费,拿来摆在睡觉的地方,特意用扇面遮着,掩耳盗铃,不是心中有鬼,还能是什么。
又在屋里转了一圈,余舒发现不只是这一柄桃木扇,纪星璇的床脚,门头,就连镜子后面,都藏有辟邪驱鬼之物,小小一间卧房,单是这几样东西,就值得几千两银子。
余舒愈发焉定了当初夏江盈的死案与纪星璇脱不开关系。也实在“佩服”她为了不惹人怀疑,有胆子搬到隔壁来住,就不怕半夜门响。
话说兔死狐悲,余舒和死去的夏江盈、曹幼龄只见过一两面,远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她同纪星璇却是解不开的死仇,有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人时时惦记着她,余舒岂会不担心夜长梦多。
她到现在还清楚记着发现曹幼龄尸首的那一天她回到女舍睡觉,白日里做梦梦到一身是血的夏江盈和满脸乌青的曹幼龄坐在她床边上,冷笑着凑到她耳边说的话——
“你若再冷眼旁观,下一个惨死的就是你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余舒不信邪,可她相信因果报应,所以那一场恶梦过后,她便没打算再袖手旁观。
否则她人难安,心难安。
余舒做深呼吸,打起了精神,将手里的袋子拉开,掏出里面的东西,藏在屋里某个就连主人都难发现的角落,又检查了一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翻窗子出去,用进来时的办法,拿那钗做的镊子把窗子从外面挂上,穿好鞋,原路从后窗回了自己房间。
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一位女算子,会做这偷鸡盗狗的事情呢。
***
余舒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又在桌上找了几装进空掉的书袋子里,拎着它,锁门离开。
黄昏之前,余舒回到了忘机楼,在后门见到端着茶盘悄悄说话的两个伙计,皱个眉头,便把对方臊的赶紧分开做事去了。
忘机楼的生意不如刚开张那个把月人满为患,但是常客都固定下来,一开始那几个端茶送菜的伙计就不够用了,所以林福又张罗着雇了几个人,却不如贵七贵八他们顶事,难免有偷懒耍滑的。
“姑娘回来了。”
小晴在楼上便看到余舒,她和小蝶姊妹两个侍婢,若余舒不在,也只服侍到酒楼里来的女客,余舒来了,则通是要放下事情,紧着她,所以比较起楼里的其余人,她们两个的日子算是最轻松的。
余舒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小晴已经小跑了下来,余舒扭头看一眼薛睿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开口去问薛睿中午是否回来用饭。
心事重重地上了楼,这几日常住楼中,房门倒是没锁,余舒一推开门,抬头便愣在那里,只见客厅那张躺人的长榻上,从头到尾,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摞卷本,目测不下百余之数。
余舒胸口突突跳了两下子,眼神如水流转,抿嘴一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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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问话
余舒找来贵七贵八,将客厅里的档案卷宗都挪到书房,桌上放不下,便让他们又寻了一张案几摆在墙边,堆的高高的。
天色尚明,余舒随便翻了几卷,发现这上头不单只有命案的记录,也有一部分涉及了重刑的案件,然而都与祸事相关,正中她下怀。
一想到有朝一日‘她能补全单一的祸时法则,将其演变成为一整套更加高深的术数,做到真正的“判祸”,余舒便忍不住雀跃的心情。
想到就要做,余舒一刻也不耽搁,让侍婢准备笔墨,深思熟虑后,翻开一卷某地方上的案件,先将上面记载的种种不同“祸事”分门别类地抄录,整理下来,以便之后推算。
就这么一直到掌灯,外面天黑透了,她才堪堪览记到第二卷。
“姑娘,先用晚饭吧,吃了再忙不迟。”小晴从外面端了茶进来,温声提醒。
余舒搁下笔,揉揉手指,将墨痕未干的纸张放到一旁写好的一小叠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一眼窗外天色,随口问道:
“你们公子回来了吗?”
小晴放下托盘,将茶递到她手上,乖巧道:“刚刚回来,奴婢下楼去沏茶,公子叫了奴婢,问起姑娘呢,听说您在做事,就没让人上来打扰。姑娘,公子爷也没叫饭菜,您是下楼呢,还是在屋里吃?”
余舒犹豫了片刻,瞥到脚边满满一箱子的卷宗,到底没好意思晾着薛睿,于是道:
“下去吧,你去说一声,我洗洗手。”
“是。”
***
薛睿原以为早上天不亮就躲着他走的余舒,要有两天不搭理他的,可事实是,眼下他正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
“大理寺的那些卷宗我大概要一个月时间整理的。你看是到时候一起还回去,还是先将我看完的送回去?”余舒一边夹菜,一边问道。
薛睿看着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要怀疑昨天晚上他什么都没做了。
“哦。不用那么麻烦,等你都看完我再送回去。”
余舒点点头,也没再同他道谢,就像往常一起吃饭时一样,时不时同他聊上两句话,神情再自然不过。
这便叫薛睿有些郁闷,倒宁愿她冲他发脾气板脸色。也好过这样没事儿人似的。有哪个姑娘家被人亲了,不脸红也不生气的?
该说是她好脾气,还是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
饭后,余舒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才和薛睿打招呼上楼:
“大哥早点休息,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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