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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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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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解释,滴水不露,顿消了人心怀疑,纪星璇说的很清楚,她是见过景尘不错,但她那时根本不认得景尘,今日装作不认识,也只是怕提起她偷偷出门的旧事,并非别的居心,让人挑不出错。

    景尘也只是怀疑,到底没有证据证明是纪星璇把他骗到了这里。

    薛睿倒有一些心惊,暗道这纪星璇好沉的心思,机智过人,又思维缜密,简直是刀枪不入了,他一边侥幸当日悔了同纪家那桩婚事,又一边替余舒担心,她惹上这么个难缠的角色,日后恐怕是日子不能安稳了。

    “你说完了吗?”一直靠在薛睿身上休息的余舒突然出声,那嘶嘶磨人耳朵的声音很能引人注意。

    纪星璇偏转了视线,就见满脸虚弱的余舒按着椅子扶手,勉强坐正了身体,悬梁烛火,那双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竟看的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妙来。

    “说完就轮到我了。”

    这突兀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余舒也不管他们怎么想你,收敛了落在纪星璇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任少监的方向,忍住咳嗽,缓缓道来:

    “我和景尘、哦,就是你们口中的道子,我和他是一年前在江南义阳城相识的,他曾对我有过恩情,所以我心中存了一份感激,和他结为朋友,去年四月,他突然向我辞别,离开义阳城,我原以为无缘再见,谁知两个月后,我乘船北上进京,竟在途中又遇了他,只是那时他身受重伤。被人弃置江中,奄奄一息地让人打捞上来,差点丢了性命,我认出他来,为了报恩自然是悉心照料,谁知他醒过来后,不仅失了声音,还失了记忆。景尘。你从不说谎,你告诉他们,我说的这些可有半句假话?”

    在场几人,多是乍一听到景尘这番惊险遭遇。无不瞠目,尤以任奇鸣脸色最差,刘昙则是面露惊怒。

    而那纪怀山和纪星璇则是没料到这一段,相视一眼,都在心中道了一声不妙,他们本来以为余舒对道子最多是知交好友,哪想还扯上了救命之恩。

    景尘看着余舒,道:“确有其事,小鱼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若不是她当时在江上救下我,我现在已是江中一堆白骨,后来我们遭人劫船,也是她带着我逃生,我才得保一命。”

    纪怀山老奸巨猾,见事态有变,便唏嘘出声。“想不到道子还有这一番历险,真是万幸,如此,你也算是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了。”

    他来充好人,一句话就将余舒的“救命之恩”,小化成了知恩图报。

    余舒心中有数,暗藏冷笑。这老东西,以为她说出这些,图的是这一点功劳吗?

    任奇鸣这时已知他先前冤屈了余舒,还让人扭断了她的手指,黑面上有一点窘迫,心中愧疚。却拉不下脸来赔不是,口气僵硬道:

    “你若是一早就将实情相告,本府也不会心生误会,以为你另有居心,故意隐瞒道子下落。”

    “大人没有误会,我的确是故意隐瞒了他的下落,”余舒一语惊人,察觉到薛睿落在她肩上手臂一动,仰起头,羞愧地对着这个一心维护他的男人:

    “大哥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些时日,其实初九那天我出城去找景尘,在林子里见到他了。”

    面对她的歉意,薛睿苦笑,他能说,他已经猜到了吗?

    余舒不理其余人是何态度,低头咳嗽了两下,继续对任奇鸣道:“我们进京之后的事,就是大哥刚才对您所讲的那样,别的没有差错,只不过,这两天是我让景尘藏身在城南小院中,我一直都知道他人在哪儿,您之前审问时,我是故意隐瞒。”

    任奇鸣夹紧眉心:“你这女子,知情不报,又藏匿道子,究竟是何用意?”

    “唉,”余舒长叹一声:

    “大人听不明白吗,景尘身为皇室中人,又是身份尊贵的道子,云华易子和麓月公主的后人,他初次下山,一来身无长物令人眼红,二来无江湖仇人,三来他武功高强并非宵小能够暗算,然而他途中竟遭人杀害,又用银针毒计让他失声失忆,我此前不知他身份,只是想不通什么人要对他痛下杀手。”

    余舒中间停下喘气,众人都是屏气凝神,恐怕错听了重点:

    “后来,景尘前不久恢复了记忆才告诉我,他这次下山,京城是有人来接他的,他是在前去同迎接的人会和当中遭人陷害,我听了这些,才恍然大悟,那有心害他的人分明是早有预谋,并且很可能就藏身在京中,偏他失去这一段记忆不得恢复,想不起是何人杀手。这种情况下,危机重重,景尘怎么可能冒然露面?”

    看着任奇鸣脸色变幻,余舒长提了一口气,一使劲儿,竟然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忍住目眩,红着眼睛,愤声控诉:

    “试问,大人您抓我来审问,又用刑威胁,我若是为了明哲保身,就出卖景尘的下落!这不是卖友求荣,无耻下贱吗!我余舒虽是女子,没有丈夫骨气,却也知道一个‘义’字怎么写!”

    锵锵之声,众人听的耳根一鸣,一番话,说的人心鼓鼓,余舒在人前,一摇身就从之前的“居心叵测”隐瞒道子下落,一转眼变成了用心良苦保护道子安全,任凭谁也不会怀疑她的用心!

    薛睿眼中异色一闪,看着余舒发白且冷硬侧脸,心中忽地有些明白,她这一场隐忍,被拧断了手指也紧闭牙关,是为何。

    纪星璇皱起眉头,不料她接连设障,却还是让她翻了身,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她。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门外传来,未见人,但听笑声似风泉:“呵呵,好一个义字怎写,这等重情重义的女儿,本座竟要见一见。”

弟二百八十二章 害人者,人恒害之(三)

    薛睿眼中异色一闪;看着余舒发白且冷硬侧脸;心中忽地有些明白;她这一场隐忍;被拧断了手指也紧闭牙关;是为何。

    纪星璇皱起眉头;不料她接连设障;却还是让她翻了身;她到底还是小看了她。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门外传来;未见人;但听笑声似风泉:“呵呵;好一个义字怎写;这等重情重义的女儿;本座竟要见一见。”

    余舒转过头;目光一炫;微微眯了眼;就见楼门外;举步走进一道人影;身材颀长潇洒;一袭月衫美服;肩有紫领乌绶;项挂一条银红蛟带;冠是朝天鹤翅;形貌难以言容;一眼是而立;再看是弱冠;却瞧知天命;后望又已不惑之年。

    若有善面相者;见到此人;必当惊叹;呜呼;竟是天人在世;不敬窥其颜

    余舒恍惚是想;这便是司天监的大提点吗;竟像个神仙似的。

    在座之人皆起身;在立之人皆长身相拜;口中恭然敬然:

    “太书。”

    “见过太书。”

    “下官拜见太书。”

    就连九皇子刘昙都低头问候;以“太书”尊称;在场没有动作的;就只有余舒和景尘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了。

    “无须多礼;”大提点面含一点笑;扫过众人;先在景尘身上一顿;而后落在余舒身上;道:“就是你护送了道子进京吗?”

    余舒急忙低头;仲手作揖;知其身份不敢不恭敬:“小民余舒;见过大提点;我与景尘乃是好友;谈不上护送;路上相互照应罢了。”

    殊不知这话停在知情者耳中;另有一番味道;大提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道:“如此;你也辛苦了。”

    说着;又看向景尘;面色柔和道:“景尘·怀贤道长的身体可好?”

    景尘面色一肃;道:“师父老人家身体安康;让我见到您以后问候;还有一把剑让我带给您作为礼物;只是路上我遭人暗算;遗失了。”

    “不打紧;身外物丢便丢了·人没事就好;”大提点抬起手轻落在他肩上;拍了拍;“难为你路上遇险;又四处躲藏;如今回来了;有本座在;无需担忧其他。”

    他这两句话若有所指·景尘是听懂了一些;其他人一概不知。

    任奇鸣走上前;揖手道:“太书·事情经过是——”

    “本座已知;不必赘述;”大提点对任奇鸣轻摆了一下袖子;对众人道:“夜已深了;如今道子寻回;本座要带他进宫面圣;好让圣上安心。你们且都散了吧;回去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其余的;明日再说。”

    “是·太书。”

    纪怀山最先一礼告退;他今天是好处得了;内情也听说了不少;实在是收获不浅。

    纪星璇回头看了一眼余舒;心有一丝不甘;又莫可奈何·暗道也罢;总归这次是让她吃了苦头;其余的;就等下次吧。

    祖孙两人要离开;却还没到门口;就听一声“留步”:

    “纪大人稍候;先不忙走;等我把话说完。”

    余舒不急不忙地叫住了纪怀山和纪星璇;低头咳了咳;对着那仙人模样的大提点一拱手;一脸严肃地禀道:

    “小民有一要事;必要禀明;事关道子安危。”

    “哦?”大提点疑惑:“是什么?你且说来。”

    “景尘虽是失去一段记忆;不记得何人对他暗下杀手;然而谋害道子之人;并非全无线索。”

    余舒语出惊人;任奇鸣急声问道:“什么线索;速说详细”

    “咳咳;”余舒站了一会儿;有些头晕地闭了闭眼睛;打起了精神;抬头看着神情难测的大提点;沙哑道:

    “景尘在失忆之前;曾与我结交;当时他身上带有一样宝物;曾拿给我看;后来他与我辞别;途中遇害被我救下;那样宝物却已不在他身上;连同他的剑;想来是被谋害他的人搜刮去了。可是后来;到了京城;我却在别人手中;看到了那样宝物。”

    语毕;楼中鸦雀无声;皆知事态严重;大提点看着余舒;不苟言笑道:“你可认得那是何人?”

    余舒吸了一口气;咽下;缓缓扭过头;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人;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正是她。”

    她手所指;却是一身蓝衣长裙的纪星璇。

    飞来横祸;纪怀山大怒:“休得胡言乱语;我们何曾拿过道子的东西。”

    纪星璇冷眼看着余舒;并无畏惧;待瞧她玩什么把戏。

    “你们没拿过吗?”余舒放下手;低头拂向脖颈;手指勾出一条丝线;一用力扯下来;露出个小小的护身符;在众人满是不解的目光中;送到嘴边;用牙齿咬开缝线;从中抠出了一样东西;握在掌心处;向前摊开手掌;抬眼盯着纪星璇;眼中漾着红红的笑意;轻轻问道:

    “认得这个吗?”

    众人目光落处;她汗津津的手掌心上托着;赫然是那颗莹黄似玉的珠子;挡厄石。

    纪怀山倒抽一口冷气;纪星璇脸色剧变

    抬头再看余舒;有一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见到这挡厄石;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用这小珠子换来的;星象一科那份云华易子的考卷

    余舒看着他们的脸色;尽管浑身疼痛;心中却直想大笑三声;这一对王八羔子;当她今晚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贪那点狗屁功劳吗;他们此次环环暗算;她只一招就要治死他们

    见余舒拿了黄霜石出来;景尘神色一动;看着她发白的脸孔;并未做声。

    薛睿也正看着余舒的脸;从她眼角淡淡狠色;脑中忽然浮现几幅画面;义阳县衙蓬头垢面的她;裘毕伏案时狠脚踹人的她;昨夜敬酒时绵里藏针的她·突然间发现;他该担心的不是她得罪了谁;而是谁得罪了

    “咦;这不是——”任奇鸣发现了什么·走上前伸手从余舒掌心捏了黄霜石;掂了掂;又对着光看了看;忽然板起了脸;转过头;严厉地问道:

    “纪大人;这枚挡灾石·不是你曾给我看过的那一枚吗?不是戴在星璇手上吗?为何又到了她手里;还说是道子之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纵然纪怀山见惯风浪;此时也不由慌张;心知一个不好;被揭穿盗题之事是小;要惹上谋害皇族的罪名那就糟糕了;他背后冷汗唰唰地下来·不容多想;急忙解释道:

    “禀大人;星璇手上原是有一枚一样的·不过两个月前便丢失了;老夫也不知怎么会到她手上;又怎么成了道子的东西。”

    任奇鸣疑心颇重;听完他的话;就又去问纪星璇:“你如实交待;这枚挡灾石是从哪儿得来的。”

    面纱下;纪星璇紧咬了一下嘴唇;深深看了余舒一眼;一面思索;一面答道:“星璇不敢隐瞒·这珠子是我捡来的。”

    余舒瞥她一眼;去问景尘:“景尘;你说这黄霜石是不是你师门的宝物?”

    “嗯。”

    “是不是在你失忆之前丢的?”余舒知道景尘不说假话;所以故意含糊其辞;这黄霜石的确是丢了;不过是从她手上丢的。

    在众人注视下·景尘点了点头;脸表情冷清;倒让人看不出假。

    余舒这才去问纪星璇:“你说是你捡的;从何处捡来?”

    “义阳城。”纪星璇袖中双拳紧握。

    “何时?”

    “四月里;我从京城返回义阳探亲;在马车夹缝里捡到的。”纪星璇还记得那天;路上遇到人抓贼;而后便见窗子里夹了这石头;也不知是如何落在那里。

    “你说谎。”

    纪星璇难得露了恼色:“我没有”

    余舒冷笑:“四月景尘还在义阳时;脑子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出;这黄霜石是世间难得的宝物;他会轻易丢了给你去捡;你就算有那么好的命;这天底下又有那么巧的事吗我再问你一遍;这黄霜石你是打哪儿来的。”

    纪星璇已被余舒撩得动了气;好在她还能冷静;沉声道:“我说过是捡的;信不信由你。”

    “我自然不信;”余舒淡淡扫她一眼;面无表情道:

    “去年四月;景尘离开义阳;途中遭人暗算;将他身上的宝剑;连同这黄霜石一起搜走;回到京城复命;你们纪家同那伙人有关;所以这宝贝最后落在纪大人手上;又转到你纪小姐手上;你们想来是不大清楚它的来历;所以放心大胆地带将它戴在手上;不想被我看了个正着;认出来;又和景尘想方设法拿了回来”

    她语调一转;脚步向前;脱开了薛睿的搀扶;缓缓走向纪家祖孙面前;背对了众人;眼睛眯成一条红红的缝隙;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毫不掩饰面上嘲弄:

    “怎么;要不要我和大家讲一讲;我们是怎么将这黄霜石拿回来的?”

    要讲;那势必扯出纪家盗题一事;不讲;就是有理说不清;这进退维谷;前刀后棒的滋味;她倒要他们也尝尝。

    纪怀山脸色微微发白;强自镇定;纪星璇看着余舒面上得逞;面纱下将要把嘴唇咬破;原来;那个抢先一步得了易子考卷的人是她;原来;那个写信威胁又在长春坊设计骗走了挡灾石的人是她。

    思绪回溯;似乎想到了什么;纪星璇缓缓扭头看向不远处那一袭白衣;气质纤尘的年轻男子;一双剪水秋瞳慢慢睁大;心中似打了五味瓶——

    这么说来;那天在雨中给她撑伞的人;是他?

    任奇鸣的脸已经冷下;他本来疑心就重;看纪怀山和纪星璇脸色有些异样;这会儿干脆在余舒的逼问下答不上话;就生了怀疑;何况此事重大;不容错漏;即便他和纪家关系不错;也不能徇情;于是冷哼一声;厉声道:

    “纪右判;你要作何解释?”

    “是此女血口喷人;”纪怀山气的发抖;生怕旁人听信余舒胡言乱语;面相大提点;悲愤道:

    “老夫为官二十载;从来本本分分;这道子其人;此前闻所未闻;又怎么会同谋害道子的人又牵扯;太书明鉴;少监大人明鉴;老夫冤枉”

    薛睿伸出手;不着痕迹地轻碰了碰身旁站着的刘昙;手指动动;在他手臂上飞快写下一个“七”字。

    半晌没吭声的刘昙;突然冷冷开口:“人证物证聚在;你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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