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余舒不由起念;晴雨法则和祸时法则她一日日熟稔补全了;是该时候琢磨琢磨;研究新的法则出来。
薛睿听了余舒的话;顿感意外;他以为她存不住这口气;可事实上她比他还要冷静一些。
因余舒这番态度;薛睿不禁沉下气;多了几分思量;想想也是;他是不将纪家的威胁放在眼里;可是余舒不能;他是薛家长孙;当今后宫薛贵妃的亲子侄;他本身交友广阔;素日里皇子王孙见了也要给他面子。
但那是他的脸面;他愿意护她;她却还要考虑考虑;她自己凭的是什么;她要的是什么;而不是仗着他肯帮忙;就有恃无恐;这么没脑子的事;她怎么会做。
余舒看薛睿走神;就知他还在想着怎么帮她;说没点感动那是扯淡;让薛睿为了她的事费心;这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脸皮再厚也扛不住;少不了心生愧疚;再忽一回想;年前他离京公差之前来同她告别的那天晚上;她拒绝人家说的那些话;此时面对薛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咳。”
薛睿听到余舒清嗓子;回了神;没察觉她心思变化;是问:
“你做这决定;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余舒道:“忘了什么?”
薛睿冷笑;道:“你忘了和我签有契子吗;大衍放榜之前你都得待在我的忘机楼里;现在你要去纪家教那纪星璇奇术;酒楼谁来管。”
余舒一愣;随即便红了脸;暗骂;纪星璇她爷爷的;自己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薛睿看她神情;心中了然;哼了一声;不说话。
余舒自知理亏;搔了搔脖子;赶紧地端茶倒水递到他面前;赔罪道:“薛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忘了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上午寝狸'家教纪星璇那门奇术;下午就去酒楼帮忙;两头不误。”
薛睿看看她毕恭毕敬捧到面前的茶水;从没见过她对他阿谀的模样儿;十分新鲜;就愈发觉得日后不能一味顺着她的脾气;他故意没同她笑;也不接茶;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同她说话:
“你这样来回跑;我是没什么咬紧;反正忘机楼里不需要你天天过去;但是纪家会由着你三天两头不见人吗?这样吧;明日你收拾好了就在家中等我;我起个早;亲自送你去纪府;好赖让他们知道;你后头还有我这个大哥在;不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
余舒乍一听到他这么讲;脑袋蒙了蒙;糊里糊涂;薛睿还是要替她出头;这她听明白了;可他说的“大哥”又是个什么意思?
薛睿将她一举一动看在眼中;知她糊涂;便接过她手里的茶;正经道:
“年前你病那一场;我不是说过等你考完了大衍试;要找你谈一谈。这阵子忙;没有顾得上;刚好就今天一并和你说了吧;你还记得你考试前一天晚上我去回兴街找你;你送我时说的话吗?”
余舒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迟钝了一下;才讷讷道:“记得。”
那时她因察觉到薛睿对她有别的心思;就一回告诉他;要他别白费工夫;还说她有了喜欢的人;是想断了他的念头;免得日后不好收拾;谁知道后来又发生那么多事;他一直都没有给她回复;到现在为止;她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歇了那心思。
薛睿轻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淡淡道:“不用胡乱揣摩了;你猜的不错;我那时的确对你有意;然还没有开口就被你无情拒了;后来我独自想了想;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你认识我这么久;应当明白我的为人;我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品吗?”
余舒摇摇头;薛睿的为人;她是知道一些的;他还真的没有那股子小家气;做什么都大派;不记仇;不较真;不然也不能至今还同她来往;早该因为她那几句话恼了。
薛睿接着往下说:“你既对我无意;我也无心强求;然而我欣赏你的为人做派;不愿因为这点犄角就和你断绝来往;白费咱们一场交情;今天把话和你说明白;就是不想让你心存犹疑;当我图谋你什么似的。我知你上无兄长;姑且托大这一次;你若能摒弃芥蒂;再喊我一声大哥;全当我认了你这个妹子;从今往后;我们就以兄妹相交;互不猜忌。”
余舒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只以为耳朵听错;不敢相信她发愁了多少日子的烦心事;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余舒没急着答话;仔细瞅着薛睿表情;看他神色坦然;不似作假;又把他的话琢磨了两遍;觉得没什么不妥;当即就信了一半;这要是骗她;又何苦呢?
再一深想;她和薛睿又没有什么性命相交的真情;又不同她和景尘朝夕相处的情义;想来薛睿那会儿即便是对她有意思;也远远地够不着情根深种;说要放下;并不多难;这就又信了三分。
凡事皆留寸分疑;八分真切便可信。
余舒心中一定;一块秤砣子“咚”地落回心盘里;又听薛睿问道:
“怎么;你还不愿意?”
“愿意”余舒脸上泛着光;重重地点了下头;咧嘴唤道:“大哥”
薛睿浓眉扬起;眸中寸光收敛;嘴角一勾;露了个潇洒之极的笑;又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举杯道:
“有茶。替酒;不理那些繁文缛节;往后有什么难事尽管告诉大哥;我亦不会同你客气。”
余舒眼中一亮;将杯碰过他的;含笑饮尽;心中此时是畅快了;先前的气郁一扫而空;她敬重薛睿为人;又对他心存感激;实在是不愿同他交恶;如此能够兄妹相称;真是再好不过。
话了;车内的气氛便轻松下来;薛睿甚至还提起了帮她寻找景尘的事;安抚她不要焦躁;一有消息就会通知她。
这前头就到了赵慧家的门口;老崔将马车停下来;余舒下车前;薛睿又叮嘱明早让她等在家中。
余舒也担心纪家这些时日会限她自由;不能到忘机楼做事;就干脆应了下来;明日让他去给自己撑一撑门面。
倚在车窗栏边;薛睿看余舒进了大门;手指轻抚了一下唇边;意味深长地笑了;心情愉悦地吩咐:
“老崔;到司天监去。”纟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临行诸事
余舒一进院子;就看芸豆站在客厅门口探头看;瞧见了她忙对里面喊道:
“夫人;姑娘回来啦”
天色已暗;余舒心想着她一去这么久;赵慧肯定是担心了;便迈开大步;跟在芸豆后面进了屋。
赵慧刚扶了椅子站起来;看到余舒囫囵个儿地回来了;面上松了一口气;朝她招手道:“快过来坐下;外面冷么。”
余舒扶了她坐着;道:“不冷;曹大哥送我回来的。”
赵慧摸摸她的手;确实暖呼呼的;就道:“你下午出门半晌后;曹掌柜就找上来;问你去了哪儿;我担心你过去纪府他们会为难你;就托请他去看看;看来你们是碰上了;怎么样;你娘的病要紧吗?”
余舒早准备好了说辞:“是没什么大毛病;但身边离不开人;所以我今晚上收拾了东西;明天一早要过纪府去住一阵子。”
赵慧犹豫了一下子;满面担心道:“你娘得病;再怎么说你都该随侍在旁;这是应该的;可是在我看来;纪家不是什么好心人家;之前他们那样打你和小修;摆明了不是善类;你那回为我击鼓鸣冤;公堂上是和纪家三老爷对峙过。虽当时没被他瞧出;但是你过去那边;保不准被他认出来;这不是糟糕吗;万一他们再逞凶拿了你;可该如何是好?”
赵慧却是不知;余舒老早就被纪孝谷认出来;知道那案子是她从中捣鬼;还大骂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见赵慧发愁;余舒安慰道:“那倒不会;您且放心吧;我参加了今年的大衍考;好赖是一个易客;考生的名头还没去掉;身上就算有半个功名·他们是不敢打罚我的;再说了;我现在又不是纪家的人;他们凭什么要问我罪呢。”
赵慧这就放了一些心·又问:“小修也一起去吗?”
余舒道:“用不着他去;等过了年;他还要到百川书院上学;住在纪家限手限脚的不方便;还让他跟着你们过;过两天我在纪家住稳了再让他去探看。”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了看屋里·纳闷道:“怎么干爹和小修还没回来吗?”
“没呢;刚才打发了人回来说要在旧友家中留饭;带着小修一起;多半会儿要到天黑;”赵慧被她这么一打岔;就忘记要问她薛睿的事;看天色迟了;赶紧让芸豆去后头厨房催晚饭:
“那咱们早点吃饭·好给你收拾行囊。”
“嗯。”
晚饭后;赵慧挺着个肚子坐在余舒房里;指挥着芸豆帮她装东西:
“那书本和笔墨分开来放·待会儿再将砚台洗一洗——我的闺女;你那是打包袱;还是塞枕头呢;衣裳都叠好了再往上放;一层一层地规整了;不然皱的没法穿。
赵慧两头顾着;看余舒将柜子里的衣服拖出来;可怜的几件;都是男人穿的就罢了;那颜色还灰的黑的不齐·哪有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该有的娇嫩;看的赵慧是大皱眉头;道:
“这大过年的寻不见做活的裁缝;等初七过后我定得找人给你赶两件像样子的衣裳;你这些袍子衫子回头都给我收起来;别再拿出来穿。”
说着她站起来·上前将衣服堆里两件颜色实在难看的挑出来;不由分说塞回柜子里;刚好瞧见角落躺着一只包袱;里面好似装着布料;打开了看;是一套湖绿的裙衫;料子摸着极好;正应了初春季节;衣裳里还裹了一枚珠花;雕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翡翠蜻蜓。
赵慧认得东西;瞧这翡翠不像假的;做工又极精细;少不了要吃惊一回;扭头去询问余舒:
“何时买了这贵重物;胡乱收在柜子里也不怕压坏了吗?”
余舒抬头′借着一旁桌上灯光;见了赵慧手拿那枚绿幽幽的珠花;认出是那一次和薛睿去定波馆赌易;路上在成衣铺子顺手挑的;就道:
“哦;忘了收起来。”
赵慧嗔她一眼;将那套衣裳珠花拿到一旁;说:“我看天快要暖和了;明日要是没风就穿这件;里头再夹一层棉袄;外头套我给做的那个白色兔毛坎肩;你既要到纪家去;就收拾的体面些;规规矩矩的不要让他们轻看;改明儿新衣裳做好了;我就让人给你送去。”
赵慧多心思;余舒却满不在乎;她这一去纪家;少不了每天对着纪星璇;在她面前打扮个什么劲;没个意思。
不过新衣服还是要做的;不为在纪家争头脸;回头薛睿的酒楼开了张;她这个大掌事总不能一身寒酸;让人看笑话;嗯;就等明天拿了纪家的两千银子;口袋充足;她再好好地给自己装点一下门面。
余舒借口明日天阴;把那套湖绿的裙子收起来不穿;实在拗不过赵慧;才带在了行李中。
赵慧回房去找了一只首饰匣子;把那蜻蜓珠花好生放起来给了余舒;又念叨了她几句。
快打点好时;贺芳芝和余小修从外头回来了;听余舒和赵慧说起了前后经过;贺芳芝倒是没什么;余小修就不乐意了:
“姐;我要同你一起去。”
余舒道:“娘的身体没什么要紧;我就过去住几天;你乖乖地听干娘的话。”
“我不;我就要和你一起去。”
余小修不肯答应;还同余舒怄起气来;这孩子想见他娘是其次;最怕他姐到了纪家会受委屈;纪孝谷当初让人猛抽他那一顿鞭子;留下的阴影不小;提起纪家他就浑身不舒服;何况是让他姐住过去。
贺芳芝看他们姐弟僵持;就悄悄拉了赵慧出去;留给他们私下说话的空儿。
“唉;”余舒叹口气;拉了闷闷不乐的余小修在床边坐下;揽着他肩膀;哄道:
“你当纪家是什么好地方;还阄着要去。我老实告诉你;这回过去;是想好了法子要把娘给接出来;免得待在他们家受气;你去添什么乱;我还得分心照顾你。你担心姐姐在他们家受委屈是吧?那你放了心;你薛大哥说了;明天他送我去纪家;你薛大哥是什么家世你清楚;他们还不得忌惮着——小修听话;姐姐知道你最懂事了。”
听了她好说歹说;余小修这才不情不愿道:“那我过两天就去看你。”
余舒只说“好”;又从床底下抽了装钱的小箱子打开;数了一袋碎银子给他;剩下的便是四个大元宝;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这是她至今全部的家当;都在里面。
“这一袋你放做零花;爱吃什么买什么;最好是换成了铜钱好用;记得别一回带在身上谨防丢了。你的学费等几日开学;我陪你一起去见见宋院士;那时再交。”
余小修见她一回竟给了他七八两碎银做零用;傻眼道:“姐;咱们往后还过日子呢。”
余舒“啧”了一声;伸手刮了他鼻子一下;笑道:“怕什么;用了再赚就是;你还当咱们是穷人么。”
不说她讹纪家的钱没到手里;这个月起她要在薛睿的酒楼做事;一个月领八十两银子;还不算红利;给余小修交那高价的学费是绰绰有余了;再加上福安镖局的供奉;还愁没钱用吗。
她也没同余小修仔细解释;就抱了箱子里剩下的钱;去找赵慧。
余舒住在赵慧家这些时日;看得出赵慧夫妇因为开那医馆;日子过的并不十分轻松;赵慧又一门心思待她好;今天给做衣裳;明天想着给她买首饰;她那嫁妆恐怕已经搭了不少进去。
余舒早想着把她存的钱拿给赵慧;只是一直没什么说辞;这前几日除夕认了干娘;成了一家人;刚刚好给了她借口。
费了一番口舌;余舒总算把钱箱子塞给了赵慧;用不用且由着她;先放在她这里。
对这笔钱的来路;余舒解释说是帮一个富人算命得来的酬劳;其实真相差不多;这钱除了那回她帮薛睿赌酒所获;再多就是夏江家给的;可不是因为她救了夏明明一条命么。
诸事交待妥;余舒回房一个人静下;大歇了几口气;只觉得浑身疲乏;眼睛酸涩;在怀里掏了掏;摸出白天买的那个龟板;对着炉子比划了比划;最后收起来没有烧。
这卜算甚是耗神;尤其是借用卜具;精神不好的话;正常有五成准都降到了两成;她今天实在是累了;不宜卜;且等明日再算一算;景尘身在哪个方向。
未掷一卦;余舒熄了炉子;脱鞋上床;她给自己掖好了被子;枕在带有一股松香的棉枕上;看着照在窗前淡淡的月光;回想这今天发生的事情。
先是被纪家那老家伙要挟;憋憋屈屈地就范;后来她又告诉薛睿了这前前后后经过;他发了一回脾气;最后竟提出来要和她以兄妹相称;解了她一直以来的困扰。
这一天过得;还真是惊喜交加;悲愤俱存。
然而好坏参半;总算不是太糟。
余舒小声嘀咕着;又“嘿嘿”阴笑了两声;渐渐沉进梦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长吁短叹;明天起;那日子才该叫“精彩”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登门
初五早晨;循俗放炮去晦;赶五穷;吃罢早点;余舒坐在前客厅等着纪家来人接。
赵慧让沈妈将她昨晚收拾好的行礼拿到前面;贺芳芝今天没有出门;喝着晨盏;和余舒在讲一些春日的养生之法;譬如可煮腊梅茶、茉莉茶;食之清淡;早起行足日落搓耳等等;余小修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金宝懒洋洋地趴在余舒腿上;被她轻搔着后背;舒服地抖着一对小耳朵。
日出过后;纪家便来了人;一驾马车赶到赵慧家门口;来接人的有一个管事和一个丫鬟;到了门前;并不进来;只让守门的小厮进去禀告;喊余舒出来。
余舒看时候还早;薛睿没来;就让小厮出去说她还没收拾好;让人在外面等着;并不请入内。
赵慧奇怪问她:“怎么不走?”
余舒道:“昨儿和曹大哥提起来;害怕今天纪家没人来接;他就说了要让老崔来;再等等;我坐老崔的车去。”
门外那管事听说还要等;抱怨几句;又和丫鬟坐上车等;显然是不高兴接了这差事。
这一等就到了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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