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找个郎中回来?”余小修问。
“不用,过几天就好了找什么郎中,白浪费钱。”多敷几次水就好了,她记得以前刚刚入职场时,穿高跟鞋动不动就崴脚,住在八人一间的真工宿舍,大家自顾自,也没人管她,都是她自己用水敷好的,比涂什么红花油都管用。
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余舒说了算,余小修拗不过她,只好换了衣裳出去等薛睿。
余小修出去没多久,景尘也醒了,余舒听到院子里动静,便独着一条腿从床上跳起来,一只腿蹦到床边,推开窗子。
就看到厨房门口,景尘披着一头乌黑的散发,正在打水想要洗脸,奈何头发披在肩上不老实,他一弯腰便滑下,他一只手不方便束发,为不湿了头发,他只好频频弯腰起身,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
余舒看着这一幕,乐的吱吱笑出声音,景尘听到,回过头,就见余舒顶着一头睡的蓬松乱翘的卷发,趴在窗边笑眯了眼睛,露出一边尖尖的小虎牙,不知怎么,看见这样开心的她,就连她为什么高兴都不知,他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扬起嘴角。
“过来,我给你绑下头发,”余舒朝景尘招招手,让他到窗户边上来,转身一蹦一跳去床头取了梳子和发绳,又蹦回去。
景尘走到窗边,看见她那金鸡独立的样子,就想起她昨日行动似乎有些不便,面露担心:
“是不是昨日磕碰着了?”
余舒点点头,跳到窗边,手指转转示意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她跪在椅子上,站高了些,边拿梳子理顺他柔软的头发,边笑呵呵道:
“这样不是挺好,你伤了手,我扭了脚,咱们两个正好做一对难兄难弟。”
景尘闻言,扭过头,微微蹙眉:“不好。”
余舒只是开玩笑,看他这么认真,只觉得可爱,把他脑袋掰回去,继络给他梳头,故意问道:
“哪儿不好了?”
这样清朗的早晨,难得偷闲,不用赚钱,不用写算,能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脚上还疼什么呢。
“你受了伤,这有什么好的?”
“可是这样就能同你做伴儿了啊,你难道不想和我同患难吗?”
“。¨我自是能同你患难。”
“那不就结了,即是患难,你受了伤,当然我也要受伤,不然还叫什么同患难呢,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景尘嘴笨,听她振振有词,明知她讲的不对,却说不过她,无语片刻,才开口道:
“绑好了吗?”
余舒失笑,哪不知他想法,说不过她就想跑么,说他单纯,他却也不傻。
“没有,别动,我给你绑结实点。”
余舒嘴里哼着小曲儿,手指翻动,坏心地在他头发上编起了麻花。
景尘不知她捣蛋,就听她唱着奇怪的曲子,什么村里姑娘,什么小芳,辫子粗又长云云,一头雾水。纟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余舒示警
余小修在街上东张西望地等着,有车有马从前面大路经过他便要多看两眼。
薛睿一到回兴街就让马夫停下车,从车窗往外一看,正瞧见站在路边的余小修,便下了马车,朝他走去。
“小修。”
“曹大哥!”余小修尽管已知薛睿本名,但是以前叫习惯了,一时难改口。
薛睿看看四周,“你姐姐呢?”
余小修道:“我姐昨日扭了脚,今天肿起来不能出门,就让我在这儿等你,曹大哥,我姐请你上我们家去一趟。”
薛睿眉头一皱,昨晚上天也黑,她没说他倒也没注意,这怎么严重到路都走不了了。
他和马夫交待了两句,就同余小修走了,薛睿路上是有试探着提起景尘的事,本是想打听打听那人什么来路,但是余小修言辞闪躲,好像不大愿意多讲,这便让薛睿起了几分疑窦。
他看那景尘相貌堂堂,身手不凡,然而一个年轻男子与女子同住一宅,非亲仅友,大失体统,显然是江湖人做派。
再一深想,之前那夏江敏是和余舒住在一处,这么说,也是和这景尘同住了。难怪夏江鹤郎会不想声张此事,夏江家的小姐若要婚配,必是一方高官富甲正房,即便是下嫁,男方也断容不下女方婚前和男子交从过密,遑论是同檐相处。
薛睿认识余舒不是一天两天,知道她虽在男女大防上有点马虎但事事都有计较,绝不是个粗心之人,如此,分明那景尘不是一般的朋友了。
想到这里,薛睿心中更觉不妥走到人稀的巷子口时故意放慢了步子,侧头对余小修道:
“小修,在百川书院读书还习惯吗?”
提起这事,余小修赶忙道谢:“嗯,谢谢曹大哥,我都听我姐说了,全靠你帮我打点的这家学堂,人家才肯收我一个京外人。”
薛睿不置可否地笑笑,道:“从城南到城北路远每天要起很早去学吧,来回走那么远的路累不累?”
余小修挠挠头,老实道:“是挺远的,不过每天只用来回走一趟,没什么。
薛睿趁机提议道:“要不要曹大哥帮你们另找一处宅子,离百川书院近些,这样你每日上下学都能少走一段路。”
余小修想也不想便摆手道:“别麻烦了,我们就住这里挺好的,我姐还要到秋桂坊上摆卦,要离书院近了我是少走几步,我姐不是尽走冤枉路了吗。。
薛睿眼神闪闪,脸色温和,伸手拍拍他肩膀,“不枉你姐姐这么疼你向你,你能知道替她考虑就好。”
他于是没再对余小修提这搬迁之事,两人说话间就走到了余舒家门口门虚掩着没关,余小修上前推开门,朝院子里喊了一声侧身请薛睿先进去。
“姐!曹大哥来了!”
余舒刚刚换好了衣裳,正坐在床边缠袜子,听到余小修声音,忙提了鞋子,一蹦一跳到窗口,看到刚进门的薛睿,朝他道:
“快进来吧,真是麻烦你还要再跑一趟。”
说完就扶着墙,一只脚跳到外面堂屋饭厅去等。
薛睿看见余舒在窗口露脸,未有打个招呼就见她没了影儿,暗笑她做事急快,正要随着余小修往里走,就见西屋门前多了个雅白的人影,静看着他。
“景公子,早啊。”薛睿微微一笑,对着景尘点点头,也借机打量了他两眼,昨晚看着便是个俊秀人物,白天见了,更觉得此人样貌生的好,气质文若,不是猜到他可能是江湖人士,或要以为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少爷。
只是他那拧成一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刚起来没来得及整理吗?
“早。”
薛睿见他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己,不好只招呼这么一声,便停下问道:“手上好些了吗?”
景尘同人接触的不多,不晓得薛睿这只是客气话,抬了抬那只被缠的鼓鼓的右手,回答道:
“好多了,小余刚帮我换过药。”
薛睿挑眉,这话听在他耳中,不无一丝挑衅,遂笑笑,“那便好。”
说完就没再搭话,转身进了大屋,余舒正翘着一只脚,站在桌边等他,见他进来,便招呼他坐下:
“快说说,怎么样了,毕青抓到了吗?审问过了他们了吗?”
薛睿看她并不避讳余小修,便坐下,先看了一眼她腿脚,才道:
“都抓到了,审也审过了,那裘毕二人虽死活不肯松口,但他们的手下里有人已经招了,正巧就有一个是参与了你们那趟行船的护队。他们派人灭你口被抓了个现行,我昨晚拿着口供趁夜去拜访了那泰亨商会的主人,将此事相告,对方勃然大怒,当即便派人去信捉拿当日劫船事件留下的其余‘活口,进京,这么来,只要再核查一番,到时候你过堂去做个人证,他们一个都别想跑掉。”
余舒神色一喜,拍桌子大快道:“好极!”
这下一网打尽,她方可高枕无忧了,之前害怕惊动毕青一伙人,她甚至不敢联系裴敬,现在总能写信去义阳向赵慧报个平安。
薛睿看她高兴,便又顺势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昨晚对你行凶的那杀手也已查明身份,正是长青帮的副帮主,姓瞿名海,此人早年在江湖行走,人送外号‘刀靶子,,这行凶杀人的买卖,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城南有一起富商惨死的旧案似同他有关系,具体还要再进一步查证,不过他人被关在牢中,是难有机会出来。”
余舒听的一惊一喜,后又迟觉到,他这么一晚上来回跑,办了这么几起事,岂不是连合眼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便盯着他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竟还是昨天那件衣裳,袖口略有皱褶,再瞧脸上,不难发现他眼中血丝。
余舒心中十分过意不去,面有愧色:“这原是我的事,要你东奔西走,早知昨晚我就该同你一道去,亏我还在家里睡大觉,真是惭愧。”
薛睿摇头,坦白道:“我也不是尽是为了帮你,这桩案子在开封县内轰动不小,如此被我查明,不光是一桩政绩,那商会主人也要承我一个人情,我并非一无所获,明年吏考若算在内,说不定还能升上一级半级,加些俸禄。”
他这么一讲,余舒顿觉心里轻松了一些,笑道:“是么,那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看看你什么何时升官发财。”
薛睿以为她玩笑,便配合道:“好啊,你帮我算算,就当是谢我这回顺手帮了你。”
如此正中余舒下怀,她喊了余小修进屋去拿纸笔,就要薛睿把生辰八字写下。
薛睿看她兴致高,不忍扫兴,便依言给了自己的八字四柱。
“你等等啊,”余舒当场就提了笔写算,薛睿被晾在一边,喝着桌上粗茶,看她运笔,但见她写在纸上歪歪扭扭全是他看不懂的瞎字,偏她手上嗖嗖不停,不似在为人批注,倒像是在画符,遂好奇出声:
“你这写的是什么?”
余舒全神贯注时,向来少长了一双耳朵,半句不搭理他,倒是余小修在旁边插嘴,有些得意地小声凑到薛睿耳边道:
“曹大哥,你别看我姐字写的不好,她卜事情可准了,我跟你讲,只要我姐说了明天会下雨,就一定得带伞,从没一次放空过。还有上回我出门跌了一跤,我姐都能提前知道,是不是很厉害?”
薛睿闻言,暗生惊讶,别人或许会说大话,但余小修是个实诚孩子,这话即便夸张,应该也有九分真,他原来只道余舒算学好,那天带她到定波馆,又见了她的旁的本事,现在看来,她竟在别处竟也不是假把式。
有这样的能耐,是要比他见过一些易学世家的子弟都要强多,这些本事,她究竟是打哪儿学来的?
薛睿坐等了好半天,余舒足算了他往后十日的祸时,才停下笔,只是脸色有些凝重。
“如何,可是算好了我何时能够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肯定是有的,”余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随后一犹豫,“不过有一件事,你确要小心为妙。”
薛睿神色不变:“何事不妨直讲。”
“今日是初九,后天,也就是十一这天,你最好是不要出门。”余舒正色道。
薛睿不解:“为何,你是算到了什么凶兆吗?”
余舒点点头,“具体是什么事我便算不清楚了,但这卦上显象,你后天会逢祸,貌似事还不小,”她想了想,又道,“你若信我,就再找一位精通凶兆的先生卜一卜,当避则避,切不可大意。”
她的祸时法则虽然判的准确,但常见到一些不曾见过的例子,算出有祸,却不知是何祸,薛睿这一件,就是她不曾见过的,不是血光,不是破财,然有凶兆,还不是一般的小灾小厄。
在她看来,若不能知祸,待在宅中闭门不出,便是最简单有效的避祸手段,凭着薛家家业,宅中风水定然大有玄机,若要避祸,更加稳妥,是以有人逢难,便喜到贵人家中躲灾,就是这个道理。
薛睿知道余舒不会拿这事同她开玩笑,她既然开口提醒,那便是真算出了什么。
“府上是赡有易师,我今日回去便请教。”薛睿道。
“这样最好,你务必要小心。”余舒又多叮嘱一句。纟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男女授受不亲
薛睿从余舒家中离开,径自回了薛府,因昨晚未归,只是派青了消息回家,回来后,听说祖父下朝,就先到北院主屋去向老人家请安。
薛老尚书已从下人口中听说了他昨晚一夜未归是去办公务,在书房见到他,并未详问,薛睿也就未提起余舒。
然而薛凌南又交待了一件正事给他:
“后天是七皇子加冠寿辰,你代替老夫送去贺礼,席上多留片刻,等皇上赐封后再回来。”
大安的皇子们,不比前朝,统统居住在京城,十五出宫建皇子府,二十弱冠之前,是不封任何王爵的,需要到加冠这一日,方才以郡县赐封,仍留在京城遥领。
七皇子乃是尹淑妃所出,还在宫中学年时便被皇上派了几件事务,颇得圣心,他加冠之日,薛凌南不便亲往,是以派长孙前去,算是面子到了。
然而薛睿才从余舒那里听到劝告,要他后天闭门不出,此时听了薛凌南之言,心中一计较,便犹豫出声:
“祖父,孙儿前不久才在定波馆同七皇子闹翻,这便在他冠礼上露面,是否不妥?”
薛凌南坐在书桌后,翻阅着案上公折,头也不抬道:“老夫是让你找个机会同他断了以前交情,却没说你不能同他有交道,你如今在朝为官,不比从前无拘束,似这般寿宴场合,只要耳聪目明,多少是能学到一些东西,不可不去。”
一句不可不去,便让薛睿知道这宴他是非要赴了,低下头,薛睿称道:
“孙儿知了。”
“去吧,你昨晚一夜未眠,今日轮休,便好好休息。”
薛睿退出书房,并未回自己院子·而是带着一个小厮,去了西座跨院。
小花园后头留有一院,门口两个丫鬟正在说悄悄话,见了薛睿来·忙分开行礼,怯怯叫道:
“大少爷。”
薛睿停在门口,“赵先生在做什么?”
“正在院子里画画儿呢。”
“进去通传一声。”
“是。”
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大少爷,赵先生请您进去。”
薛睿留下小厮在外等候,进了院中·约有一刻过后,再从里面出来,脸色比起方才没什么变化,但要细看,是能瞧见他眉间一缕困惑。
这位被赡供在他们府上的赵先生,乃是当年京城一位赫赫有名的大易师,精通面相和星象两科,曾经门前过客不绝·后因得罪了贵人,薛凌南为其解困,才在薛府留下·为薛家入幕之宾。
余舒焉定他后天有祸,但是他方才请赵雁林为他掌算,说他面上并无凶相。
难道是她算错了吗?
余舒的脚肿着,哪儿都去不了,闲适在家,等着薛睿的消息,就让余小修提笔写了一封平安信,打算寻个时候出门,找家驿馆快马送往义阳报平安。
昨夜下了一场雨,天又冷了几分·余舒早上起来连打了三个喷嚏,发现一床被子少了,还好她早有准备,吃了早饭,就让余小修把收在柜子里的新棉被抱出来,送了一床去景尘房里·又把夏明明原来那屋的褥子撤了换到她床上。
北方冬天冷,过冬要是没有两床被子,就等着挨冻吧。
余舒正坐在桌边指挥余小修铺床,听到院门敲响,就让他出去看看是谁,没防着竟来了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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