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忽而他眉头紧皱,而后踉跄后退,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身体往后一倾,下一秒,整个人如倒塌的石碑一样,倾到了地上。
周萋画连忙上前,却见刚刚还是一副英雄模样的刚毅之脸,如雪一样苍白,眉头紧蹙着,眼睛却一直在努力睁着,周萋画低声惊呼:“你怎么了?”
男子按在胸口的手,随着周萋画的询问,滑落到地板上,一簇殷红如桃花瓣一样透过他的白色袍衣浸了出来,他哑着声音道,“你说呢!”
他这声音带着一股厌烦,周萋画皱起眉头,痛骂自己多管闲事,恨不能拂袖离去。
但这里是自己闺房,她又能到哪去,更何况男子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周萋画扶下身子,“儿来帮你!”
她用力将男子放平在地板上,手还没触碰到男子的身体,她的手就被钳住了,男子如箭的一般锋利的眼光射来,充满敌意,“你做什么!”
周萋画气愤至极,忍住怒气,反问道,“你说呢,打算杀你,你信吗?”
白衣男子抓住周萋画的手再次用力一份,他轻轻闭上了眼睛,考虑片刻后,松开了周萋画,“在下秦简,还望娘子相救!”
秦简,周萋画心中默念一下这两个字,眼眸滑过那紫黑色的战带,斟酌一下,“地上太凉,移到塌上!”
她说着,就拉起秦简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肩膀,而秦简则手撑地,两人合力下,秦简的身体顺利离开地面,周萋画拖着秦简,将他移到了塌上。
周萋画手指搭在秦简的脉搏上,脉搏细慢不齐,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很多,她抿着唇,又检查了眼底、鼻下等,沉吟片刻,道,“现在要给你身体做检查!”
面具下那微闭的眼眸,猝然睁开,带着警惕与不解。
周萋画继续说道,“是你自己解开衣袍?还是儿动手?”
秦简的俊颜僵硬了,他抿着唇,面具下冷如冰的眸子落在了周萋画脸上,摇曳的灯光,将那精致的脸庞衬得越发清冷,清冷中却满是认真与肃然。
秦简伸手松开看战带,将软剑从战带中抽出放到身侧,他睨了周萋画一眼,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全然一副交由周萋画处置的模样。
周萋画三下五除二剥开了他的内袍,不禁暗自吃了惊,他的胸腹很精壮,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伤多为旧伤,其中有一条伤是从后背上延伸而来,是烫伤,炽热的铁链落在身上留下的伤痕。
秦简久久没等到周萋画动手,冷冷问道,“你在看死人吗?”
“你若不好好配合,儿很快就能会看到死人!”秦简的话总带着一股挑衅,周萋画愤怒回击,言毕,她快速将目光从秦简脸上收回。
将注意力放在了秦简胸口那个最新鲜的伤口上,外伤,利剑所致,伤口长约四指,鲜血正汩汩往外涌。
这下周萋画确定了,秦简心脉俱伤,所受的是内伤,且有中毒症状,依周萋画现在的水平,只能判断出这是一种其毒性强而潜伏期很长,而不发的性质就像它所具备的深厚功力,他胸口的伤加剧了这种毒的迸发。
到底这银票是有多重要,才让他刚刚如此不顾性命。
内伤绝非一朝一日所形成,治疗也不能一蹴而成,周萋画决定先为他处理伤口,起身出去,打来水,利落的将伤口附近的血液清理干净,撒上七厘散,找来布,为其包扎伤口。
在她处理伤口时,秦简一直拧着眉头,却没有吭一声。
在周萋画为他穿上了内袍,秦简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有节奏,胸膛高低起伏着,袍服胸口上浸出的血色,如天竺葵的红艳花冠,随着他胸膛的高低起伏跳跃着。
一阵风吹来,灯笼摇曳,忽明忽暗地灯光投在秦简脸上,衬着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周萋画忽而对他被面具下的眼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秦简?秦简?”周萋画低声唤着。
秦简没有任何反应。
周萋画试着伸手朝他面具摸起,手刚移动到那高挺的鼻子上方,秦简眼眸突然睁开,“你若动一下,信不信杀了你!”
周萋画感觉脖颈下闪过一丝冰冷,一低头,就那柄软剑已经伸到颈下。
周萋画收回手,从榻上站起,拂袖立于榻前,“你是杀手?”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上世,春果为给她解闷,讲了不少听来的趣事,春果最经常提起的就是,几个藩王为巩固自己势力,在封地内招兵买马,养了不少死士,为控制他们,会给死士们服用一种**。
“与你无关!”秦简冰冷出声。
周萋画再次吃了个哑巴亏,她吞咽一下口水,睨着榻上,怒目圆睁,警觉如猎食豹子的男人,甩袖欲离开。
“等一下!”身后再次转来冰冷的声音。
秦简收起软剑,置于身体右侧,左手插到右手袖袋,这次他掏出了三张银票,“三百两,换你手上的那张银票!”他的声音颤抖,却刻意伪装的平稳。
这种悲伤的执着,触动周萋画的心,这张银票到底是怎样的东西,竟然他如此念念不忘。
她微微沉死,拿出了苏玲珑塞给自己的那张银票,她再次努力观察了这张银票,而后转身看向秦简。
只是她没有去接秦简手里的三百两,而是探身将这银票放在了他握紧软剑的右手上面,“周萋画吾最不愿欠别人的情,这张银票送你,以谢汝救吾主仆于危难!”
周萋画说完,整理绣帐,起身退离到书案前。
秦简擎着银票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隔着青纱幔,秦简看着周萋画绰约的身姿,他轻叹一口气,将所有银票收入袖袋中。
015 挑衅
站着书案前,周萋画听到身后的青纱帐内,先是传来纸张的对折声,而后是衣料的摩擦声,到最后就变成了秦简有节奏的喘息声。
他睡着了!
时近五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摇曳昏黄的灯光并不允许她看书,她静谧了一会儿,整理宣纸,墨砚,决定写字来打磨时间。
原主是个聪慧的女子,出侯府前就已经有了出口成章的学识,可当周萋画像提笔写点什么时,却发现手里的毛笔却根本不听意识的使唤,她竟也不知道写什么。
提着笔,纠结着,半晌才落笔,只不过刚了一个字,周萋画就大汗淋漓,她手插袖袋摸帕子,却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中衣,看外面天色已经微亮,周萋画转身走向榻,挑开青纱幔,拉出搭在榻沿上的襦裙。
再次放下青纱幔时,周萋画忍不住瞥了一眼,已经入睡的秦简。
面具遮挡下的眼眸紧紧地闭起,长长的睫毛,比女子还有卷曲,胸膛伴随着轻微的打鼾声高低起伏着,胸口位置落着铜钱大小的红色血迹,旁边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周萋画想起刚刚秦简的傲慢与冷然,不禁再次气不打一处来,她将襦裙放在圆腰椅上,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再次站到榻前。
她盯着秦简娟秀的面孔,手放在嘴角位置,想给他画上两撇胡须,街上的胡人的男子嘴角就有那么两撇,但这样未免太轻饶他了。
“吧嗒”毛笔上的墨汁不受控地滴落,周萋画怔了一下,垂眸,就见这墨滴不偏不巧地落在了胸口那块最大的血迹旁边,素白的衣袍上染着一滴浓色血花儿本就扎眼,更何况现在又多了这么一滴墨。
怎么办?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衣袍被弄脏,会不会又提起那利可削铁的剑啊。
脑见闪过一丝光亮,周萋画有了主意。
重新抹墨,手下移到秦简胸口,从刚刚不幸坠落的那滴墨汁向下延伸,又在血迹上勾勒几下,一朵傲然开在枝干上的梅花赫然出现。
周萋画觉得这样还不够,换了只小楷,将周围撒落的血滴与主枝干连接,一副简单构图的画,就跃然于秦简的胸口,丝毫看不出这是血滴跟不幸沾染上的墨汁,猛然一看,还以为是专门绣上去的图案。
做完这些,周萋画长吁一口气,看秦简依然紧闭的眼眸,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放下毛笔,整理一下床幔,这才想起换衣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亮起,周萋画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寝房里的景象,不禁哑然失色,墙壁上,地板上,昨晚打斗时留下的痕迹赫然在幕,窗棂上的那道,更是直接损害了窗子的结构。
这番模样让春果、丽娘看到,肯定又会大惊小叫一番,周萋画正想着呢,门扉吱得一声打开了,春果端着脸盆进了房,“娘子,起床洗漱了!”
她将脸盆放在门口,转身去关门,等她再回头时就见周萋画站在窗前,“娘子,你醒了!”
周萋画保持镇静,站在窗前不动,撇头示意春果将脸盆置于方凳上。
今天的春果,穿了件不合季节的高领交叉对襟衫,她把衣领立得很高,走动中一直低着头。
周萋画知道她这是在遮掩着昨晚被那些黑衣人造成的伤,看着满屋子的刀痕,周萋画觉得春果这么回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就没有多语。
周萋画走到方凳前,清洗自己脸面,水微热,淋湿到面上,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晰许多。
洗完脸,周萋画想往常一样伸手示意春果递帕子过来,手悬空很久,却没有接到。
她顾不得水雾,慌忙睁开眼睛,就见春果如僵尸般定于床榻前,她的手握着青纱幔的一角,看得出,她是正欲收拢幔布时,被眼前的事物吓到。
周萋画自然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周萋画踱步走到床榻前,就见秦简仍然平躺在榻上,他瞪着一双牛眼,警觉地看着春果,柔软的软剑拿在他的左手上,剑头正抵在春果颈部,也就是因为隔着衣领,若不然这种距离,血早就溅了出来。
“放下剑!”周萋画厉声道。
秦简定了定神,似反应过来,收回剑,放在身旁。
春果受惊躲在周萋画身后,“娘子,娘子,怎么有个男人!”
周萋画轻轻拍打一下春果的手,以示安慰,“没事,春果,你出去!”
春果的眼眸里害怕少了几分,却多了些惊讶,她紧紧抓着周萋画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娘子?”
“没事,放心好了!”周萋画眼眸一直盯着秦简,却对春果说话。
秦简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萋画,昨晚夜色朦胧,未曾看清这周四娘,只是从她出事的风格上,能知道这是个性格倔捩的娘子,现在一看,她的模样却也完全符合性子。
清澈的眸,如花美眷,带着点薇薇的婴儿肥的鹅蛋脸,本应一娇柔模样,却偏偏长得一双浓眉,柔弱中因此多了几分飒爽、帅气,不施粉黛,嘴唇却红似烟火,帅气里又带着几分妩媚,左眉中间一颗黑痣,又为她增添了几分贵气。
秦简对视着周萋画眸子,心底微微一震,眼中的警觉减缓几分,头朝一旁一侧,不与周萋画对视。
周萋画见秦简先退让,转身看着春果,吩咐道,“春果,待丽娘做好饭后,将饭菜端进来,多备一些!丽娘年纪大了,不要惊动她!”
春果应了一声,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匆忙的退了出去。
在春果将门扉关好后,周萋画便静坐在榻前的矮凳上,看秦简紧握剑柄的手苍劲有力,侧到一旁的脸庞也有了血色,便知自己昨晚的救治有了很好的效果。
她拉一拉衣袖,刚要讲话,却未曾想秦简倒先开了口,“感谢娘子救命之恩!”
周萋画淡然一笑,心想道,原来你也会说谢字,“义士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周萋画眼眸一垂,目光落在他左手的软剑上,“只是壮士能否将剑收起,软剑锋利无比,庄中尽是女眷,避免伤及无辜!”
听周萋画如此说,秦简把头侧过来,嘴角微微上扬,还个笑容给周萋画,“可!”
说完,他将软件防在床榻内侧,便欲起身寄,身体微动,却是周身如蜡滴般的疼痛。
周萋画见秦简面目狰狞,想着定是伤痛所知,于是道,“你躺好,儿来帮你吧!”
秦简微怔,动作微微停顿,随即将战带递给了周萋画。
周萋画垂首看着这条黄色泛着如意暗纹的战带,万千心思涌上心头,她没有表现,快速整理一下,探身到秦简身前,胳膊环住他坚实的腰线,手拿着战带的一端从腰供低下穿过。
周萋画身形矮小,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到秦简身上,另一只手才握住了从腰弓玉带的另一端,这个动作从远处看,就好似周萋画拦腰抱住秦简一般。
秦简低头就能看到周萋画头顶的旋,有一缕幽香和着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端,秦简的心跳骤然加速。
一圈,两圈,战带很长,周萋画费力的缠绕着。
她担心自己的重量压在秦简会给他的伤带来负担,身体所有的重量都靠腰肢支撑,她的脸一次又一次擦过秦简的胸膛,听着他如战鼓般轰鸣的心跳,脸悠然红了。
因为要将软剑藏于玉带中,周萋画在战带还剩一截时,停止了动作,将战带的顶端塞到了秦简的左手里。
周萋画站到床头前,再次看向秦简,却见秦简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软剑插入战带中,剑柄上那湛绿的宝石,成了装饰战带的饰物,明晃晃地置于腰带中间,甚是夺目。
“娘子,该吃饭了。”外面响起春果的声音。
016 不妙
“进来吧!”周萋画应声道。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春果端着饭菜进了寝房,担心被丽娘发现,她先将饭菜放在门口的矮凳上,匆忙关上了房门,然后才端着饭菜站在了周萋画面前。
“放那里吧!”周萋画示意她把托盘放在床榻前,春果错愕一愣,眼中闪过惊慌,见周萋画并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低着头,按照周萋画说得做。
放下饭菜,春果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子,眉头紧蹙,嘴巴一张一合地想要说话,最后却只是浅浅喊了一声“娘子”。
周萋画岂会不知春果要说什么,拉着春果到了门口,春果看看秦简,又瞅瞅外面,“娘子,你可不能做糊涂事啊!”
春果平日听了不少坊间野史,谁家娘子未出阁就破了身子,谁家郎君又与人私奔,现如今看自己娘子跟一男人共处一室,那男人还躺在娘子床榻上,让她岂能不胡思乱想!
“什么糊涂事,不糊涂事啊,看不出他受伤了!”周萋画厉声训斥,看春果显得委屈,立刻缓了语气,“其中缘由,等过些时日,自然告诉你!”
春果眨着大眼睛看着周萋画,宛如在询问,周萋画所言是真?
周萋画再次点点头,“去拿些银子,去胡神医那,开几个调气养神的方子!”
春果莹莹一福身,“是!”她刚欲退出,却听周萋画又说了,“让丽娘去,你在庄子口守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春果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吃饭吧!”在春果关上门后,周萋画便坐到了榻上,两碟小菜,两碗清粥。
她轻轻搅拌一下米汤,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一下,送到了秦简嘴巴。
秦简没有开口,面具下那油黑的眸子,泛着冷锐的亮光。
周萋画对视一秒,面不更色,收回手,将米汤送进了自己嘴巴。
秦简没料到周萋画会这么做,一愣,“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照顾病人?最基本的一点,病人是儿的朋友!”周萋画斜睨了一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