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皇上对秦简的信赖与日俱增,其关心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对诸位皇子,甚至宋云铮的关心。
以至于姬凌宜总在怀疑,皇上除了秦怡这个红颜知己外。还在宫外养着其他的娇娘。
于是当她知道秦简战死沙场后,她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是欢呼雀跃的。但她很快就意识到秦简去世对整个皇宫的影响。
先是周驰开始没日没夜的习武,皇上身边也加派了人手,以往能随便知道皇上状况的她,再也不能轻易从崔净消息。
不安。充斥着整个皇宫。
大家都太过习惯于一个名叫秦简义士的保护。
入更的梆子敲起,叶芝在香炉里添了一块蔷薇香,“皇后娘娘。要不您先休息吧!”她派清宁宫里的小太监去找崔净询问皇上今晚的就寝情况,被崔净含含糊糊地就给打发了回来。
姬凌宜幽幽地叹了口气。伸手扶住叶芝的胳膊,便要回房睡。
门外却在此时,传来崔净又尖又锐地通报,“皇上到!”
原本要回房的姬凌宜在叶芝的搀扶下,转身去了门口,“臣妾恭迎皇上!”她福礼请安。
“都免了吧!”周玄毅微微一抬手,便径直走向正厅的榻上,抬头见姬凌宜穿着白色的素衣,“没打算等朕吗?”
“皇上为朝中事操劳,臣妾以往皇上今晚还要睡在御书房呢!”姬凌宜如实回答,并没有半点讨好的语气。
周玄毅抬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待房间里就只剩他跟姬凌宜后,他指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姬凌宜坐下,“过些天,将士们就要凯旋了,朕想直接在宫内为他们安排庆功宴,倒是让诸位皇子也一起参加,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臣妾无异!”姬凌宜面无表情。
周玄毅一看她这般无兴趣,深吸一口气,“听说,这些天,周萋画都住在郡公府,你可知道这事?”
“臣妾知道!”姬凌宜低着的头骤然抬起,“宋冬雪一出事,宋云铮在外,宋珪的异兄一直在郡公府做管家,宋冬雪还活着时,犯事被秦如婳抓了个正着,被撵出了府,自然是不能回来住持了,秦侍郎向来不过问郡公府的事!”
“四娘是宋冬雪的师父,且她在去世时,也有遗言,大家便顺理成章接受了她住持郡公府的事务!”一说到周萋画,姬凌宜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只是这样一来,闲言碎语便多了起来!”
周玄毅要找姬凌宜聊的,就是这闲言碎语。
现在坊间都在流传,去年取消周萋画跟董庸的婚约,还有宋云铮与七公主的婚约,就是为了将周萋画许配给宋云铮,还有流言说,在秦怡还活着时,就有这个打算。
“那皇后依你之见,这些传言可有可取之处!”周玄毅手轻轻拍打一下桌子,眼神开始变得鬼魅难测起来。
姬凌宜静思。
和周玄毅生活了近三十年,她已经能准确无误地把握住这个男人说话的每个细节,表面上看,他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实则,自己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将周萋画跟宋云铮促成一对,这是万万不行的,有了周午煜这个外戚,就全当有了整个国公府,当年皇上能获得皇位,还不就是靠了这两座大树。
那周长治的皇位可就岌岌可危了,但皇上既然会问自己,那就说明,他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
姬凌宜微微舒口气,顺着周玄毅的意思说道,“四娘是个命苦人,若是宋云铮能一心待她,倒也是装好姻缘,就怕两人会因为宋冬雪的死,徒增隔阂!”
周玄毅没有立刻说话,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敲打一下矮桌,“那你觉得秦简呢,他跟周萋画怎么样?”
“秦,秦简,可他,他不是……”姬凌宜立刻明白周玄毅的意思,震惊让她长大嘴巴,她的心瞬间停止了那么一下。
“朕宴请凯旋将士之日,让她也进宫吧!免得她对冬雪食言,又伤了端睿的心,辜负了朕的好意!”周玄毅很随意地说道,他眼睛微微一眯,“朕累了,就寝!”
姬凌宜的心却如涨潮的海水一般翻滚起来,她伸手搀着周玄毅往内室里走。
二十多年,她以为自己读懂了这个男人,没想到还是跟他隔了一层雾。(未完待续)
324 喜服
三日后,征战匈奴的将士们顺利回京。
听说,整个京城里各个坊门上都挂起了大红绸,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凯旋的将士都被赞为英雄。
周萋画却没能看到欢迎影响们的热闹场面,一早就被皇后娘娘招进宫的她,整日都处在焦灼惊恐之中。
她不知道过会儿怎么面对宋云铮,也知道该如何找寻秦简曾去过前线的影踪,更不知道该怎么向父亲说起自己的“婚事”。
虽然一早就进了清宁宫,但因皇后娘娘一直在为晚上的宴会做着准备,直到夜幕降临,叶芝才过来将她领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从踏入正厅开始,周萋画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身体却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她抬头看,没有找到任何的通风口,却发现一整排的宫女端着飞凤雕花大托盘,整整齐齐站立着琉璃屏风前。
托盘里有绣着金凤艳色的华服、有朝阳五凤挂珠钗,还有赤金盘螭璎珞圈,珠钿链钗,奢华瑰丽。
周萋画的脚步不禁再次放慢,难不成这些东西都是给我准备的?
她拉了拉衣袖,朝端坐在上位的姬凌宜福礼,“臣女周萋画,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姬凌宜的声音有点沙哑。
周萋画直起身来,皇后梳起了象征其身份的八宝簪云髻、额间又贴上了花钿,衣着也是在举行大典时才会叶枝双领蓝底祥云纹的拖地翟衣。
“画儿,再过些时辰,你便能见到你阿耶了!”姬凌宜看着垂眸看地身形娇小、晃动着陈成玉影子的周萋画,心中不胜唏嘘。
哎。她与陈成玉就是在周萋画这个年纪时相识的。
陈成玉是她的恩人,而现在,贵为一朝国母的她,却要将恩人的女儿在今晚逼上绝路。
“父亲征战沙场,四娘以他为荣!”周萋画眸光落在姬凌宜落在榻下的翟衣。
从她第一次见到姬凌宜,姬凌宜在她心里便是一个高贵典雅的女子,正如母亲对她的评价。这是的胸怀可以大到将天下的烦恼都装进心的女子。
可越是能忍的女子。她的心里的酸楚就越多,苦闷的堆积,像被海浪退去后遗留下的沙。很细很软,却容不下任何一只脚的用力。
正如此时周萋画能感觉到的她的目光,不仅仅是慈爱,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无奈。
国富民强。百姓安邦,天下太平。身为皇后的她今晚应该高兴才是。
垂落的眸光微微移动,周萋画再次看到了端着大托盘宫女的鞋子,难道与这些衣服有关?
姬凌宜注意到周萋画的眼神落在了那些端着华服的宫女身上,知道已经到了非要开口的时候。“画儿,今日周都护凯旋,你作为其家眷。定不能让你父亲担心,本宫特意准备了一些衣衫。你换上吧!”
这些衣服果然是给我准备的!
但未免也太过华丽了吧!
但既然是皇后开口,周萋画又岂敢不从,她再次谢过皇后,便随着叶芝的指引出了正厅到了旁边的一个厢房,而那些正厅里拿着托盘的宫女依次跟在身后。
叶芝亲手为她换上华服,指引她坐在梳妆镜前,竟然已经及笄,周萋画能选择的发髻就多了起来。
但叶芝却问也没问她意见,就绾了个回鹘椎髻,周萋画听丽娘说过,这个发誓多为女子大婚时,方便插簪,也方便带凤冠,更方便盖红盖头。
“叶嬷嬷?我现在绾这个发髻,会不会不是很合适?”周萋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的打量着,有礼貌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回周娘子,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叶芝轻声回话,手里没有停,很快就绾好了发髻,抬手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拿起朝阳五凤挂珠钗就要往周萋画的头发插。
凤钗金黄色,与周萋画身上这件大红华服相配甚是喜庆,凤尾朝天,凤头相聚在一棵大的圆珠上,凤尾下垂着长短不一的流苏,流苏末端缀着金色的珠子,凤翅招展,富丽堂皇。
看上去颇有几份女子成亲时凤冠的感觉。
“咦,叶嬷嬷,这些东西好像是结婚才能穿的!我家娘子今天是为了迎接侯爷啊,穿这些,好像有点不合适啊!”春果起先还惊叹皇后娘娘对自己娘子的宠爱,但越看越不对,忍不住开口询问。
“而且你看,你看这凤钗,我记得璧姨娘入府时,好像也有这么一支啊!”
陈成璧是姨娘,她嫁进侯府时,没有戴凤冠,虽然也穿着华服,带着盖头,但盖头下的发髻上,却只戴着凤簪。
“是啊,阿耶归来,虽是喜事,但我这般打扮……”周萋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头看看叶芝,也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叶芝拿着凤钗的手开始发抖,“周娘子,求您不要为难奴婢!”
为难?周萋画顿觉蹊跷,一下子从梳妆凳上站了起来,“我要见皇后娘娘!”
叶芝一听,立刻跪倒在地,“求周娘子不要为难奴才!”她将凤钗高举过头顶,她的手在发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随着叶芝的跪下,那一众托盘的宫女也跪下,“求周娘子饶命!”
春果站在周萋画身边,被弄得不知所措,不过是件衣服,不过是个手势,怎么弄得全屋子人求饶。
而在这时,周萋画却妥协了,“你们起来吧!继续梳妆!”她将身子调整面朝梳妆台,语气无力的说道。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喜服了!
将士归来,皇后却为她准备了喜服,两者联系在一起,她今晚就要“嫁”给秦简。
这是皇后?哦,不,是皇上,为凯旋的将士们,安排的一场特殊的接风宴。
可她如何面对父亲呢?
父亲又知道吗?
“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春果并不知道自己娘子为什么这么顺从的穿上喜服,她看着周萋画的眼眶里慢慢涌出了眼泪,“娘子你别哭啊,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能穿喜服呢?”
春果摇晃着周萋画的胳膊,哀求着。
“我去找皇后娘娘!”春果说着就要出厢房,腿刚迈步,却又退了回来。
姬凌宜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未完待续)
ps:这个更新速度,这月完本妥妥的,突然很喜欢勤劳的自己!
325 殿
“皇后娘娘!”春果吓得连忙后退。
厢房里的其他人作势也要福礼,却被姬凌宜抬手给阻止了,她移动步子走到周萋画身后,从铜镜里看着那被精雕细琢的脸。
但让她吃惊的是,这张脸上竟然挂着一种淡然。
她,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写着,她已经知道今晚自己要面对什么。
却没有一点失魂落魄。
姬凌宜静静瞥了一眼惊恐万分的春果,“你也知道了吗?”
“皇后娘娘,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家娘子,求你!”一看那喜服,自然能知道,虽然不知道娘子要嫁谁,但此时已经下午,穿戴打扮好就已日落,晚上举行的,那不是真正娘子出阁的仪式。
姬凌宜却束手无策,她看着铜镜里的周萋画,无奈仰头,喊出的却是陈成玉的名字,“成玉,不要怪本宫,本宫也是无奈啊!”
她手搭在周萋画的背上,眼眶里擎着泪水,于己于人,她都不应该在今日让周萋画穿上喜服。
周萋画抬起头,从铜镜里看着姬凌宜,她的眉心紧紧的皱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此刻的她,也同样守着煎熬。
她冲着铜镜里的自己挤出一个微笑,嫁得人是秦简,她是应该高兴的,“皇后娘娘,你来替我阿母给我梳头吧!”
此梳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梳头,不过是女子在出嫁时,盘好头后,母亲拿梳子比划一下,从头梳到尾。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周萋画已经彻底说服自己,她抬抬手,身后那端着托盘的女子就上来一个,托盘里,放着一只犀牛角的梳子。
她抬头从铜镜里继续看着姬凌宜,就见她缓缓伸手拿起了梳子。停在凤钗上面。没有立刻给周萋画梳头。
姬凌宜的手在颤抖着。
她在犹豫。
她在坐着最后的挣扎。
突然,她将梳子重重地扔回了托盘里。
接下来,她竟然一伸手。把叶芝刚刚给周萋画插好的朝阳五凤挂珠钗给摘了下来,“啪啦”不做任何惋惜的就给扔到了托盘里。
紧接着,她把周萋画从梳妆凳上拉了起来了,缨络、彩链。一股脑地都被扯来下来。
缓过神的叶芝,一下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没有使不得,使不得!来。画儿,把这喜服脱下来,咱们不穿。不穿!”她抬手放在周萋画脖子下,手忙脚乱地为她接着扣子。
姬凌宜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想解周萋画脖领下的第一颗扣子,却怎么也拿不住。
“啊……”她终于奔溃了,气急败坏地蹲坐在梳妆凳上,那长长的翟衣如花束一般散在她的身旁,“成玉,我好没用啊,我竟然保护不了你的女儿!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
终于缓过神的周萋画,安静下来,她跪在姬凌宜面前,“皇后娘娘!画儿知道您疼我,但画儿更不愿看到您伤心!今晚无论发生什么,画儿都会当成是上天的安排!”
姬凌宜听这话,双手捧起周萋画的脸,“不是的,这不是上天的安排,这不是上天的安排!”
她的胸膛里像是装了一个正在咚咚作响的小鼓,周玄毅为了不让七公主去和亲,匆忙之下便将她下嫁井州。
周萋画也是别人的女儿,他为什么就那么心狠呢!就算宋冬雪是为了救她而死,可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周萋画逼迫的。
周午煜为了大溏,上阵杀敌,今日刚刚回京,他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对大溏有功的将领啊。
离人先离心啊。
“叶芝你起来,去,去给四娘子再准备一身衣服,要跟,要跟七公主平日穿的一样,去啊!”
她不能随了周玄毅的意。
太阳西下,麟德殿里满殿灯火辉煌。
沐浴更衣后的诸位将领,今日将在这里接受皇上的宴请。
周萋画跟在皇后娘娘身后,一踏入麟德殿,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灼灼。
这些目光里有*裸的男色,但更多的则是疑惑,陈家的众位表兄,父亲,甚至宋云铮,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狐疑。
周萋画为何会跟在皇后的身后一起入殿。
她的脸上,却是平静的。
周玄毅呈手一弓将姬凌宜礼让到皇后尊位上,当他看到姬凌宜身旁那穿着普通素衣的周萋画后,脸不禁就沉了下来。
“皇后,朕已经将周四娘今晚要穿的礼服命人送到了清宁宫,为什么没见她穿呢?”周玄毅眼睛直视着殿下分站两侧的诸位将领,却对姬凌宜说话,他手轻轻摸一下胡须。
“回皇上,臣妾见内务府送来的是喜服,猜想定是送错了,便没让画儿穿,正巧臣妾为七公主做的礼服还在,便让她穿来了!”姬凌宜也没有看周玄毅,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殿下距离周玄毅坐得最近的宋云铮。
比起出征时的,宋云铮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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