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简的自信瞬间消逝,他微蹙眉头,“不可!”
他伸出手臂,轻轻一推,便将周午煜推倒一边,而后无所顾忌地拉开了房门。
身后传来,周午煜仰天长啸。
青云院里,众婢子正在为陈氏的葬礼忙碌着,一向安静的回廊上,来来往往着步履匆忙的侍婢,秦简这突然开门,走廊上的众人如被冰冻般定住。
出现在陈氏房门口的这名,带着银色面具的,陌生男子引起了众人的惊恐。
秦简扫视一眼对自己好奇的众人,哑着嗓子说道:“周四娘呢!”
他垂着头,不是在特意问某个人,但那冷而锐,阴而沉的声音还是让围观的婢子们不由自主地做出同一个动作,均抬手指向了回廊尽头的厢房里。
秦简一甩衣袖,阔步走向婢子们所知的厢房。
站在厢房门口,秦简没有立刻开口,他轻盈一抬手臂,示意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婢子进去通报。
上位者强大的威慑力,让婢子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上前,推门进入了周萋画暂时所在处。
不一会儿,这婢子出来,示意秦简可以进去了。
秦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撇头回看,却见周午煜倚在陈氏的寝房门口静静凝视着自己,他转过身来,朝周午煜沉重抱拳,而后便迈步进了厢房。
周萋画已经换上粗布麻袍,她坐在梳妆镜前,春果正在给她梳头,以方便戴孝头。
粗布包裹下的周萋画,神情呆滞,她低着头,拨弄着花珀,对于陈氏把花珀戴在手腕上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她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心想自然是刚刚那婢子通报的人来了,幽幽叹口气,抬手,示意春果先停下。
“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反倒是春果惊愕地低吼了一声,周萋画诧异,连忙抬头,眼前的铜镜里立刻映出她憔悴的面容。
面容的身后,是秦简静静伫立的。
他依旧长发披散,被面具遮挡的明眸,映着幽冷的眸光,邪魅,让人不敢正视。
她冲着镜中人,浅浅一笑,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秦简,阿母不要我了!”
秦简的身体微微晃动一下,他的喉咙抖动一下,但最终却只是上前一步站在了周萋画身后。
春果见此状,识趣地走了出去。
伴随着春果合上门扉的声音,秦简愧疚地声音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母亲!”秦简将手轻轻放在周萋画的肩膀上,却只是轻轻放着。没再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眸光放在周萋画光滑的脖子上,却发现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踪影。
他的心,不禁微微一紧。
周萋画鼻头发酸,缓缓转过身,面对秦简,她抬起手,将花珀手链递秦简。她抬眸静静凝视这秦简。“你能亲自给我戴上吗?”
秦简阴冷的眸光,忽然变得柔和,他不由得落到了周萋画的面上。而后转移到花珀上。
他曾经无比期望亲手把这手链戴到周萋画手上,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没了一丝当时的冲动……
秦简默不作声接过花珀,拿起周萋画的芊芊玉手。动作轻缓、小心翼翼地将手链戴到了她的手上,“啪嗒”一滴滚烫的热泪就落到了他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背上。
秦简的手微微定住。他抬头寻找周萋画的眼眸,看到的却只是她垂下头来,露出的发旋还有那光秃秃的脖颈。
“那玉佩,你怎么不戴了?”秦简追问道。
周萋画猝然抬头。蜻蜓点水般对视一眼,随即立刻躲闪,“毕竟是冬雪的东西。我还给她了!”
没有以往说到玉佩时的倔强,只有低低无法诉说的哀愁。
看着一向如小辣椒一般泼辣的周萋画。这般无神,秦简一阵心疼,他蹙着眉头,将周萋画的手轻轻抬起,伏下身子,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一下,“花珀无心却固化永恒!”
花珀无心,却固化永恒?周萋画诧异,她猛然记起了,在自己朦胧时,陈氏说的话,这花珀里的花瓣并不是想被固定住的。
一个霹雳一下子击中了周萋画的脑门,她突然明白陈氏的用意!
“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周萋画猝然抬头,看向秦简。
秦简猛然怔住,内疚让他立刻躲闪了周萋画的眼神。
昨晚,他原本是守在青云院的。
却突然收到了信号,有人约他去西山见面。
突然接到的命令,让他不得不离开了一个时辰,也就在那一个时辰里,陈氏上吊了。
重回青云院的秦简,立刻发现了上吊的陈氏,但为时已晚。
向来不相信,世上有这样巧合事的他,第一反应便是去西山确定,对方告知他,与陈氏的死无关。
但现如今听到周萋画这么说,秦简的心如被针扎一般,昨晚若自己不离开,或许陈氏就没事了。
自杀也罢,被人陷害也好,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救下她,也不枉费自己对周萋画的承诺。
秦简的躲闪,让周萋画旋而明白了什么,她从未把青云院的安危全部压在秦简身上,但这一刻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你当时在哪?”
秦简吞咽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喃呢一声,“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违约,而且还是在周萋画面前。
周萋画垂下头,轻轻摇了摇头。
但接下来,秦简的话,却瞬间将她从地表上推入深渊里,秦简竟然说:“在海宁郡时,你曾说过,我可以跟你做一次不需要任何条件的交换!是真的吗?”
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简,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她早该知道的,一向神出鬼没的秦简,今天这般光明正大的出现,肯定是有其他事情的。
秦简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劝你父亲,即可赴京!”
即可赴京!周萋画难以置信地从方凳上弹起,母亲今天才刚刚去世,他竟然要求我劝父亲,赴京!
“秦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萋画质问道。
这个让她忘掉自我的男人,这个承诺要保护青云院的男人,在这一刻,没有帮她追拿真凶,没有帮她程度痛苦,竟然还要求她劝父亲即刻赶往京城!
秦简微微点头,他想解释,却不能开口。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周萋画双眼擎着泪水,愤怒地指向门口。
“若这是你答应的条件,我选择接受!”秦简抿住双唇,头也不会地朝门口走去。
他的双拳紧紧握住,眼眶不由自主地涌满了眼泪。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痛恨自私的自己。(未完待续)
178 绝情
周萋画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简,直到确定他的眼神闪着笃定、确定的光,这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不是幻觉。
“秦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萋画质问道。
秦简轻轻点头,没有言语,他想解释周午煜为什么非要即刻去宁州,却发现,若是开口,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解释,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故事。
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周萋画抬头仰望着他,偏偏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秦简缓缓地摇摇头,旋而躲闪掉周萋画的注视,他转身背对她,“在海宁郡时,你曾说过,我可以跟你做一次不需要任何条件的交换!你还记得吗?”
这话的意思是……秦简要让自己无条件,必须接受,说服父亲即刻离开的要求!
周萋画再次怔住,她感觉自己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钳住喉咙,她难以呼吸,她喘不过气!
这个让她忘掉自我的男人,这个承诺要保护青云院的男人,在这一刻,没有帮她追拿真凶,没有帮她程度痛苦,竟然还要求她劝父亲马上去宁州!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周萋画双眼擎着泪水,愤怒地指向门口。
“若这是你答应的条件,我选择接受!”秦简抿住双唇,头也不会地朝门口走去。
他的双拳紧紧握住,眼眶不由自主地涌满了眼泪。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痛恨什么都不能说的自己。
厢房门口,乱糟糟的一片,春果正拦着冬雪。防止她进去搅合事。
不明白春果为何阻止自己的冬雪气愤难耐,双手扣在春果双腋下,作势就要把堵着门口的她拎起来。
突然,厢房门“吱哟”一声被推开,随后面无表情的秦简就站在了她们的面前。
“你怎么在里面!”冬雪惊呼,而后想起秦简跟周萋画的冠军,却立刻转换语气。“你是应该在里面的!”
听冬雪这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春果疑惑地看着两人,旋而明白,秦简跟冬雪是认识的!
“把玉佩还给她!”秦简轻瞥了一眼冬雪。冷冷地说道。
“还?嗯,明白!”冬雪微微一怔,而后迅速明白什么,“师父她。没事吧?你们俩,没事吧?”
这个问题。却没换来秦简的回答。
秦简的眼神空洞,迷离,直勾勾地看向前方陈氏的寝房。
“照顾好她!”良久之后,他终于再次开了口。瞥眼看一下冬雪,轻声言语后,便一跃跳下回廊。而后不见了踪影。
“喂,你们到底怎么了?”冬雪单手撑住回廊。一跃也跳下去,她伸手想拉住秦简,但无奈秦简的速度太过迅速,冬雪只能无奈地任由秦简离去,“喂,你给我回来!”
她冲着空寂地天空喊道,却无人回应。
冬雪落寞地爬上回廊,决定立刻进厢房看一下周萋画,却被春果再次一把抓住。
作为一名优秀的贴身侍婢,在知道冬雪的真实身份后,有必要奋不顾身地追查出,娘子意中人跟冬雪的真实关系,“你与他认识?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
冬雪不语,抬手推动一下春果。
春果哪里受得了冬雪的推搡,作势就踉跄几步,倚在墙上,这才站稳。
却见冬雪早已进了厢房,在关上厢房门的瞬间,她竟然探出头来,冲春果说道,“我与师父有话要说,你守在这里,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她的语气一反常态的严肃,是一种命令的语气。
春果微微一怔,吃了个哑巴亏,垂下头默不作声!
“师父!”冬雪轻轻踱步站到周萋画身后,以往坚韧、利落的女子显得颓废衰老了许多,原本就娇小的身体蜷缩在梳妆镜前,瑟瑟发抖,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拥抱她一下。
冬雪上前几步,一下子跪倒在周萋画面前,抱住她的大腿,轻轻地摇晃一下,再次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周萋画身体如被冰冻住一般,穿着白色粗布麻衣的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蜷缩在一起,她的左手放在右手腕刚刚由秦简亲自为她戴上的花珀上,眼泪擎满眼眶,刚刚秦简跟冬雪的话,她都听到了。
再次面对冬雪,尤其冬雪这般柔和地跟自己说话时,她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周萋画不说话,冬雪也不敢再出声响,她就这样默默地半蹲在周萋画的身下,直到良久之后,见周萋画眼珠微微转动一下,她这才大着胆子开了口。
“师父,方枕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昨晚给夫人铺床的侍婢不小心弄坏的!”对于周萋画,冬雪向来都很是尊敬的,她声音压得很低,为表慎重,语速也放得很缓慢,“当时侯爷正处在气头上,侍婢担心引火上身,看方针破损不严重,便没有更换,没想到一晚上,细小的破损,竟然能扩展到了整个枕头!”
“我刚刚已经找同样的方枕实验过了,那婢子没有说谎,小的破损会慢慢变大!”冬雪擎着头,看着周萋画。
周萋画长长叹口气,哎,又一条线索断了,轻轻喃语:“原来是个巧合啊!”
听到周萋画终于说话,冬雪如释重负,她眼神垂落到周萋画手腕上的花珀,继续说道,“玉娘回忆说,花珀手链是夫人交给她重新穿线的,她穿好线交给夫人,夫人拿着手链离开时,巡夜人正好敲了二更的梆子!”
“玉娘想送夫人回房,却被拒绝,玉娘于是站在自己房门口,看着夫人进了房间!”
冬雪微微一顿,“在师父昨晚喝的茶里,余崖验出了蒙汗药,不光师父喝的茶里有。就连,外间舒兰跟春果桌上的茶里也有!但跟师父你不一样的是,外间的蒙汗药是直接下在茶壶里的!”
“玉娘说,当时她见夫人自己到她房间,还特意责备过舒兰不陪着夫人,夫人当时说,舒兰是想跟一起的。只因距离太近。被她拒绝了……”冬雪抿着嘴,“但是,舒兰姐姐说。昨晚她跟春果出去后,喝桌上的茶,很快就休息了,根本就没听到夫人!”
“我猜想。舒兰跟春果当时都已经中了蒙汗药!但是夫人为什么要说谎呢……”冬雪往上微微挑了一下眼眸,“师父。你说,会不会是夫人她早就准备好……怕惊动你们,所以才……”
冬雪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假设会引起周萋画怎样的反应。因此声音格外的小,小得几乎她自己都听不到,她把头埋得很低。往上翻着眼睛看周萋画,但让她意外的是。周萋画的情绪却没有太大的起伏。
只是用她说起案情时一向平稳的语气道,“我没有睡前喝水的习惯,喝水时也没有特别的习惯,母亲更没有说任何暗示我喝水的话,就在茶水里下药,未免也太草率!”
周萋画不认为,在茶水里下药是陈氏所为。
“那母亲的鞋呢?”周萋画继续询问冬雪调查的结果。
“玉娘说,夫人是穿着粉色云幔去的她那,但我们找遍整个院子也没找到夫人当时穿的云幔!”冬雪浅声说道。
“那就继续找吧!”周萋画终于抬起头,对视一眼冬雪,淡淡说道。
陈氏尸体呈现的特征,确定她是自杀,但从云幔到茶水再到花珀手链,无一不在诉说着,陈氏的自杀另有隐情,她不相信陈氏真的会因为父亲与陈成璧的圆房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冬雪看着周萋画那双无神的眼睛,吞咽一下口水,站起身来,“是,师父,徒儿这就继续去找!”
她福礼后退,刚退了没几步,忽而又记起什么,手朝袖袋里匆匆一插,掏出昨晚周萋画刚刚归还的玉佩,径直走到梳妆镜前,把玉佩放在了桌面上,“他让我给你的!”
说完这句,冬雪就立刻转身。
可她刚走到门口,手一触碰到门扉,却立刻又改变了主意,再次奔到梳妆台前,拿起玉佩,直接挂在了周萋画的脖颈上。
整个过程,周萋画都像木头人似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脑中万马奔腾,国事、家事,母亲的死!
父亲为什么非得去宁州?
秦简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出这个要求?
她不能倒下,不能放弃,不能乱了阵脚,更不能让母亲的死如此不明不白!
“师父,我先忙去了!”冬雪伸手调整一下玉佩的位置,而后轻轻说道。
窗缝里吹来秋日早上的第一缕凉风,周萋画狠狠打了个寒颤,两道滚烫的眼泪从她眼眶里留下,顺着脸颊滚落进脖颈时,却是如冰一样的寒冷。
“冬雪!”她终于有了决定,开口喊住了冬雪。
“师父?”冬雪已经走到门口,并且已经拉开了门,听到周萋画喊自己,一怔,停下回头看。
趁着门被拉开的瞬间,春果迫不及待地冲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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