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飞机上,苏羽也在睡觉。下了飞机坐在大客车上,苏羽还在睡觉。到了比赛地青岛的崂山酒店,苏羽把行李一扔倒在了床上继续睡觉。
对此,和他同一间房的孔杰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犯困,躺在床上也慢慢睡了过去。不过睡之前他没忘了在门上挂上休息中的字样。
于是两个人谁也没参加晚上的欢迎会,让接待方面很是不爽。
第二天,苏羽醒来的很早。看着窗外磅礴而又安详的大海,苏羽心旷神怡的长长的呼吸几口,享受着微微发咸的海风。
九点钟正,比赛开始。
苏羽精神矍铄的(好像用这个词不太合适,但是相比于前几天苏羽的情况,这么说也未必不好~~前两天他真的老了十几岁)看着同样精神矍铄的老曹,点头致意。
苏羽是黑棋,上来第一手左下小目。第二手曹薰铉右上小目。而苏羽没有像往常的棋局一样先占角,而是直接挂在了右上。曹薰铉看了一会儿,没有管,而是去占右下星位。苏羽不理白棋的步调,托在了右上白子边。
曹薰铉不由得皱起了眉毛:这小子倒是常常有意外之喜,跟着他跑还不如不管他好了。
于是曹薰铉又占到了左上小目上,形成星错小目。
苏羽这时候却慢慢悠悠的回手,在左下小飞守无忧角。
曹薰铉有点不明所以:你小子想干什么?
不过他皱眉的样子被摄影记者一通狂拍,后来在报纸上写:老曹前五手就被苏羽初段气势所镇。
扳靠,黑棋退,白飞起,右上还原成了定式。苏羽占着先手,自然不能浪费,又在右下星挂角。曹薰铉以不变应万变,按着定式飞出守角。苏羽依旧一脸的不慌不忙,也按着定式飞入角里,等曹薰铉尖顶之后再跳出。
这时候曹薰铉的风格体现出来,虽然知道征子不利但是仍然二间夹攻黑右下一串。
苏羽想了想,反在下边星下一子夹。曹薰铉不管他搞什么花样在左下再夹并进攻左下黑角。
这时候10几手棋过后,还没有过10分钟拍照时间,这自然让记者们好好享受了一番,直到被请出去。
苏羽没有管下边被夹攻的子,而是飞了一手守角。
研究室里面吵吵嚷嚷,都在推测苏羽的意图。一种意见是苏羽这是要抢占实地,然后进行大模样决战。但是反对的人说要抢占实地为什么苏羽开始的时候不先占角而是去直接挂呢?实地派无语。另一种意见是苏羽要筑外势,因为在几个地方都是高点,有利于后面发展。但是反对的也不少:那为什么他还在悠悠闲闲得守角呢?要是重外势,就应当在右下飞出来镇住白棋,不让他发展。吵闹一番之后,聂卫平开口说:“别闹了,慢慢看吧!”于是安静下来,都等着苏羽下一手,看是下的高、还是低。
苏羽实际上也不知道后面是应当高,还是应当低。下的高了,打起大模样作战他显然不是善于乱战的韩国代表棋士曹薰铉的对手;但是下的低了,苏羽却又担心最后并不能保证足够的实地……曹薰铉可不是看着你捞地不管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苏羽要在第三手就去挂角的原因:他希望能打乱曹薰铉的步调,让曹薰铉跟着他走。
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一些,曹薰铉确实有一点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下一手怎么下呢?苏羽头疼:把棋下的高不高低不低的,怎么保持形状呢?
苏羽脑子里面回忆着无数打过的棋谱,发现好像除了李昌镐现在还没有谁能两边顾全。
那就试一试吧。苏羽决定向他的对手好好学习:看看我能不能保持住这种平衡,能不能在夹缝里面找到一条活路。当务之急,就是把下边的孤子弄出来,决不能让曹薰铉轻松的一口吃掉。
跳出,刺,粘,扳进角,然后立下阻渡。这都是本手。曹薰铉稳定了左下可以活出一块,而苏羽把下边断开白两块的黑棋逃出来,吃掉了左下白子:这也算是各不吃亏。
但是再然后曹薰铉显然看错了角上的死活,认为角上已经活了,就出去拆大场,抢右边了。苏羽感到很奇怪:现在还是上午,怎么就看错了?要不然就是我看错了,实际上那里已经活了?
苏羽陷入沉思,开始仔细计算角上的死活:结果是打劫杀;然后又去算如果花两手棋点进去杀角,曹薰铉的下一手能不能把丢掉的找回来。
韩国人是很重视实地的。如果把这里一手吃掉,很可能会逼着曹薰铉借势构大模样拚刺刀。这可不是苏羽愿意的。
权衡之下,又不知道曹薰铉这里是不是什么花样有什么手段,于是苏羽先保留这里,在右边应了一手:反正这里要想活要花几手,如果后面要打劫也可以作为劫材。
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这种不高不低的棋转化成既占有实地,又能保持外边发展能力的局面。这是现在苏羽绞尽脑汁去考虑的。相比之下,十几目棋倒不算什么了。
只要保持住这平衡,胜利早晚是他的。
棋局继续进行,曹薰铉似乎也根本忘记了角上的问题,一心一意不让苏羽完成在右边出头的建筑工程。他心里面有点奇怪:这小子的下法怎么变得和李昌镐开始相像了呢?
看着白棋慢慢的侵消着从上边连到右边的一大片空,苏羽脸上的汗开始渐多。
好在这时候裁判进来说:“好了,12点了,请双方棋手到外面用餐。”这才算是把苏羽从焦虑中解脱出来。
怎么办呢?吃饭的时候轻松许多的苏羽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时候右边出头已经彻底被曹薰铉封死,变成不可能的任务了;左边还有一块孤棋没有处理,如果被老曹腾出手来进攻,也只有出逃一条路;下边是他的大本营,不光吃掉了一子,还有角上那块没活净的一片早晚可以动手……对了,没活净!相对于我左边没活出来的那块,老曹左边被压住的那块棋也没干净。
但是怎么动手呢?这可和角上那个点进去就危 3ǔωω。cōm险可不一样,他有的是路可以逃生……让他逃出就是了,怎么捞便宜呢?也要捞实地,也要看住外势……呵呵,还真有难度啊。
曹薰铉坐在椅子上看着饭菜,同样是有口无心的边想边吃:苏羽这小子变得厉害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显得有点稚嫩。不过看来输几盘棋真的对他很有好处,现在在棋盘上的他已经变得可怕了。我让给他吃的那块棋他没有吃,而是跟着我在右边搞来搞去的~~而且对局面处理的非常之好,外势和实地之间他把握着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并没有特别偏重一边~~我刚才还觉得我是在和昌镐比赛呢……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一点的?不过手法还很不成熟。但这已经足够了,他本来就很强大的实力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揣摩。也许这一盘棋我还会赢,但是以后呢?反正我是老了……
回到棋盘上,苏羽又长考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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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如此不喜欢高桥波这个人物,并认为在围棋小说里面出现这种特务不好,我对此深表赞同。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人物。他是需要描写的,草稿中后面苏羽的结果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单提出来成为一章也是没办法,我的写作功底毕竟不行啊。谢谢大家的指教,谢谢大家们的批评。请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奇妙的一手
对于苏羽来讲,这一手也许可以说是他这辈子下出来的最好的、也是最奇妙的一手棋了。
他没有像研究室里摆第一种方案的那样,放出胜负手跨断白棋。尽管黑棋对杀有利,但是苏羽天性的不喜欢乱战让他想到这一点时就立刻否决了。也不像第二种方案不理侵消的白子先手抢占上边最后一个大场,然后和老曹磨官子。
他只是轻飘飘的在白阵里面点了一手。
“这有什么用?”陈好在北京中国棋院里面问华学明。在她第一反应看来,这手棋一点力量都没有,纯粹是喂进去让老曹吃的。华学明看看打扮的很漂亮入时的陈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和张璇摆了几手,沉思起来。小姑娘唐莉看起来也想问相同的话,但是她的偶像陈好已经碰壁了,那么也就不说话,乖乖的看着棋盘。
陈好撇撇嘴,蹭到华学明身边,看看研究。
华学明想了一会儿,发现不管怎么样苏羽都不可能从茫茫白阵里面把那颗黑子拉出来,于是转而研究这颗黑子的活动能力。
不过摆了几手,又发现这手棋在外边也没什么借用。
那么是不是苏羽要在里边作劫?华学明看了看,实在想不通苏羽这手棋的用意所在。陈好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把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飞罩。
华学明暗暗想:谁都知道应该在那封住黑子的,不过然后呢?她看着陈好,希望她能找到这手棋的作用。
陈好想了想,把一颗黑子又放在了飞罩的那颗白子的右一路碰。
唐莉看看沉默的陈好,又看看凝思不语低头看棋的华学明,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对着棋盘看。
这时华学明脑子里面也摆着一个棋盘,上面有无数的变化图,正在急速的进行着计算,计算这一手碰之后的形势。
华学明突然眼睛一亮:苏羽是要逼着曹薰铉下力气吃自己的这个讨厌的废子,然后在中腹做劫以彻底封住白棋外势。
因为老曹左下白棋未活净,加上轻飘飘的外势,现在位置高不高低不低却像铁桶一样厚实的苏羽显然劫材有利,这个劫必胜无疑。而打赢这个劫,苏羽将贯通整个棋盘,彻底封死白棋中腹发展潜力,必然最终获胜。
华学明看着陈好打趣:“想不到你们俩人倒是很心意相通。”陈好脸上立刻红起来,扭过头去。
聂卫平比华学明她们棋力要高的多,可以说一眼就看出来了苏羽的企图。他长叹一声说:“苏羽这小子,这四年算是把最得意的我弃子功夫彻底学到手了。罢了。”说着摆摆手,像是在向谁告别。
而坐在棋盘前面的曹薰铉现在浑身上下难受极了。看着那个孤零零落在自己阵势里面黑子却想不出一个不吃的理由:如果不吃,那么这个黑子冲出来那么整个自己棋形立刻变得支离破碎不可收拾;但是真的去吃,这东西还真不好吃,苏羽完全可以在边上碰碰敲敲作个不大不小的劫出来让他这半天功夫白费,而且打这个劫还要冒着被卷掉整个上边的危 3ǔωω。cōm险:上边白棋折腾半天还没有一个稳定的根。
曹薰铉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决定搏一把,不管上边了,放出胜负手在左边跳出张开外势以求一战。
本来成竹在胸的苏羽倒没想到老曹会破釜沉舟的跟他玩命,愣了一下。
不过现在的苏羽已经不是那个没经验的小毛头,前面输掉的比赛已经让他有了很多弥足珍贵的应付困难局面的经验。
他没有理会曹薰铉的挑战,避重就轻只是在左边表示了一下抵抗就回身把左边那块孤棋就地做活。
曹薰铉在顽抗了30多手之后,终于黯然投子认负了。
看到落在棋盘上的白子,苏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战胜这老家伙了。
复盘的时候,曹薰铉问苏羽:“你是怎么想到这手棋的?这一手很奇妙。是跟你师父学得吧,他就很擅长于弃子,也很喜欢弃子。”苏羽微微笑了笑,张开扇子,俏皮的说:“没错。当年我老师因为输给了您,而让中国围棋直到95年才得了第一个冠军,今天我也算是为他报仇了吧。”
曹薰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的摆着对局。
过了一会儿,曹薰铉又对他说:“你这盘棋下得很精彩,你很注意把握棋盘的平衡。不过显然你还有些稚嫩,还不能真正的体会到平衡的力量。”苏羽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曹薰铉想了想说:“你也知道,我在日本有位师兄……”苏羽立刻摇头说:“不知道。”曹薰铉一愣,歪着头考虑一下之后说:“你这小子可以说是我见过的,除了李昌镐之外,最有天分的棋手了。所以我希望能在你前进的路上可以帮你一把:我建议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日本见见我的师兄。我想他在棋盘上可以给你更大的帮助。而这些帮助都是我们给不了你的,包括你的老师聂卫平,因为我们的围棋已经和你现在在棋盘上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不一样了。好了,棋局复到这里,也差不多了。祝贺你进入LG杯八强。”说完,收拾一下棋子从棋盘边站了起来。苏羽也忙跟着站起来,跟着他走出了对局室。
聂卫平自然对弟子如此的有出息大感高兴,拉着苏羽让他自己给《体坛周报》写一篇对局点评。跟来采访的《体坛》的记者谢利自然高兴:苏羽是中国青年一代棋手的旗帜,他写的点评肯定受欢迎。
不过苏羽从来没写过棋局点评,苦着脸对聂卫平说:“老师,我没写过这东西。您看您是不是替我……”聂卫平摇摇手说:“这也是对你的锻炼。这东西很好写的,你只要把研究室里的意见综合一下再添上当时你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苏羽又对谢利说:“谢老师,您能不能放我一马,让我回去之后好好看看以前的点评写法。下一盘咱们再说行吗?”谢利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小苏,这盘棋说实在的,网上面已经传开了,网友们对你那招弃子的妙手看的都跟神招似的。你不写一下你说你对得起培养你这么多年的聂老师么?”苏羽想着说:“那么,不过,不是还有别的对局么?孔杰跟羽根直树那盘不也赢了么,你让他写不行么?”谢利继续摇头:“你聂老师都答应了,你还推辞什么?”苏羽看看聂卫平,聂卫平笑眯眯的也看着他。
苏羽屈服:“那好吧。我给你写……什么时候要?”谢利高兴起来:“明天日按早上我们出稿,今天晚上你能给我么?”苏羽傻了:“今天晚上?现在已经3点多了,怎么……”谢利安慰他说:“你写得又不多,这个几百字就可以了。你还有什么问题问聂老师就好了,我去看看俞斌那边。”说着告了辞,走了。
苏羽无奈的看着笑眯眯的聂卫平说:“老师,这个东西,您帮我写一份算了。”聂卫平脑袋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可是你保持知名度的好方法,我怎么能替你呢?古力那小毛孩子一直跟我和王鑫吵着要写这个,我们还不让他写呢。你看看你,多好啊,记者求着你写。”苏羽挠挠头,没说话。
让苏羽郁闷的事情并不只这么一件—实际上写棋枰没什么难度—有难度的事情是:苏妙考上大学了,还是苏北地区理科前五名。
这是一件好事情,为此苏老师村里还大摆了三天酒席,请全村人吃喜。
但是苏毛毛考上了大学对苏羽来讲不是好事情,因为他还欠着一个入段名额没给他妹妹。于是回到北京之后苏羽在聂家摆开一个神坛,保佑他妹妹没考到北京来。
但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让苏羽欣喜若狂的是苏毛毛没有报北京的大学:这是因为北大清华分数太高,苏老师担心她落榜;理工北师大什么的她却又看不上眼;于是苏毛毛报的是天津南开。
苏羽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心想:可算是不用愁毛毛入段的事情了。这次毛毛来了就算问到他他也有话说:当初说好的是来北京上大学才行!苏羽也暗暗感谢他爸爸:肯定是爸爸他老人家理解儿子的苦处,才按着毛毛没让她来北京。
想到这里心里面也有点觉得对不起妹妹。苏羽决定过几天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就把妹妹接来北京,让她好好玩两天。
不过苏羽显然忘记了一件事情:苏毛毛是那种没达到目的就肯善罢甘休的人么?苏老师和毛毛在私底下就不会有什么交易么?
7月16号,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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