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吃惊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感觉,竟然在赛前会担心失败。其实失败是很正常的,所有的棋手都知道就算一个人多厉害也总会有输棋的时候,所以并不把胜败全放在心上,而且毕竟还有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盘输了大不了以后再找回来。但在比赛之前,必要要有必胜的信念和信心,哀兵必胜的法则在胜负的竞技场上并不一定适用。
按照毛主席的话说,就是在战略上藐视对手,在战术上重视对手。
苏羽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觉得乱乱的,怎么也静不下来好好的研究李昌镐在霸王战上的棋谱,仔细地想想却又想不出来自……己在担心什么。
烦闷。苏羽转过身看着面前只摆了四十几手的棋盘,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手里拿着谱却看得有些眼晕,干脆躺在床上休息。
这种奇怪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苏羽走进对局室的时候越加的强烈,心上甚至仿佛被压上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些发沉,胃也开始有些疼痛。
当他坐在李昌镐对面的时候,这种不安也更加强烈,似乎他的失败将是必然一样。
互相行礼之后,李昌镐起手落子右上星,拉开第二盘比赛的序幕。
“他们俩是妹夫和大舅子的关系?”南斗目瞪口呆的看着电视屏幕对孔杰说,“这个李昌镐是毛毛的丈夫?”
孔杰脸色一黯,勉强笑笑说:“是。”
南斗凑在电视跟前仿佛不认识一样端详起来:他上次在长春就见过李昌镐,但现在这个长相普普通通的高句丽人一下子成了毛毛的老公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忘了当初自己如何赞叹李昌镐的棋艺了—而且他印象里面毛毛还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怎么现在就结婚了?
好芍药都让猪拱了。南斗总觉得身后这哥几个不管是孔杰还是黄奕中长得都比李昌镐帅多了,心里面甚至有些惋惜。
不过有这个心态的不止他一个。那双神仙的耳朵清清楚楚听到古力轻声叹息:“一朵鲜花插在……算了。”
拨郎着脑袋的南斗退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着赵星和赵杰两个人盘膝坐在地上摆棋,一言不发。
比赛刚刚开始,棋盘上只有寥寥的几手,研究室的同志们也还处在醒盹之后的半朦胧状态,互相说说笑笑的聊着天。
可惜的是,偌大的研究室里面中国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带队的马晓春,另一个南斗和老聂的徒孙朱钧。
因为非典的原因,现在出国突然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再加上各项比赛暂停赞助商合同不能完全履行的原因,导致棋院收支不平衡了,为了节省开支于是这次去韩国的代表团只有马晓春和朱钧两个人跟队,一个负责交涉事项一个负责日常的生活安排。
现在比赛开始了,两个人也清清闲闲的坐在研究室里看着比赛,随意的闲聊着,随手把棋子按着进程放置在棋盘上。
暂时没什么有意思的,自然也就不太上心。局面和第一盘没什么区别,两个人都是比较小心的控制局面,想法一致的先维持住两分的局面,慢慢的谋划自己的方向。
反正一局落后的李昌镐都不着急,苏羽自然也不着急,乐得慢一点考虑周全。
可随着进程,苏羽心里面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很疑惑的抬头看看李昌镐:就算你想慢慢来,可这个节奏也太慢了一点了吧?
苏羽歪着头看看形势,决定加快一点节奏,试探一下李昌镐的想法,顺手在右边四路飞入边空寻找战机。
李昌镐看了一会儿,依旧是无动于衷慢悠悠的拆边。
苏羽吸了一口冷气,瞟了一眼李昌镐再飞挂入二路一边破空一边准备就地做活。
李昌镐还是不紧不慢的挡住,对于苏羽这种明显的挑衅行为似乎没有什么想法。
可在苏羽立之后,李昌镐的做法就显得很奇妙了,直接靠在四路的白子上。
这手棋看上去有些味道了,可还是让苏羽和外面的人们觉得缓慢。至少在古力看来就是如此:“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直接托,或者尖也可以,让苏羽扳住之后退,然后长出来。这样实地上也有好处,模样上也有发展的前途……”
南斗想了想点点头:“很有道理……”
古力很得意的对孔杰说:“看见没有,连南先生都说我有道理。”
老聂一巴掌让他安静下来:“要是你这么有道理,那现在就是我们和苏羽坐在这里看你和李昌镐下棋了。别废话,快摆棋。”
古力嘟囔一句什么,手里面不停的在棋盘上分析变化。
南斗沉吟着说:“问题还是在李昌镐的防守上。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样的,但现在看来,他的防守很完美。”
孔杰和黄奕中大眼瞪小眼:“这样的松懈防守,也叫完美?”
“很完美。你不能仅看到他现在的位置所发挥的效果,还要看到三十手之后它所能发挥的作用。”南斗飞快地在棋盘上摆下一个变化说,“这里的一手是必然,苏羽必须要在这里跳出免得被搜根之后大块无活路。对吧?”
看到其他人都点头,南斗继续说:“而苏羽为了活棋必须在这里脱先攻击这里来调开李昌镐的视线,然后绕过来一手双攻:这个是好棋,对吧?”
老聂他们继续点头:“是好棋。然后呢?”
“然后苏羽转到这里,或者是下边进攻,都是必然的手段。左边形势两分但却是后手,那么苏羽不会先动,而上边空空荡荡的一片可以先不管,至多就是分投过去抢住先手稳定就可以。是不是?”
的确如此。其他人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手段来,于是很利索的继续点头。
南斗一笑:“但在这个时候,你们看看这里。李昌镐现在的布局就体现出了效果,苏羽这时候应该会放出的胜负手就会被他轻轻的消弭掉,而且黑棋不管是从右上冲出来还是从下边反断这里,苏羽都很难反击只能看着李昌镐先手入中空。这个效果就够了,足够让苏羽这盘棋再也翻不了身。”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样说的话,那李昌镐的棋岂不比苏羽流更厉害。
南斗摇头:“李昌镐的大局观和苏羽相比有差距,看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后面的形势他到时候才能有能力估算。他比苏羽强的地方,是他的冷静的决断力,不管心里怎样疑惑也会选择正确的路。”
眼睁睁看着苏羽茫然不知的一点点迈进李昌镐的圈套,苏家的众人都焦急起来,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韩国去提着苏羽耳朵告诉他这个事情。但谁也不会飞,所以只能希望苏羽自己能及时地悬崖勒马。
至于马晓春和朱钧,他们并不是南斗,也看不出来里面的玄机,反倒觉得苏羽这时候形势不错,李昌镐步步退守,形势大有可为。
可苏羽却不这样想。心中的不安让他直觉到棋盘上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但经过思考却找不出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但出于棋手一种触觉,让他决定不再按照原先想好的路线走,而是不管下边还没定型的大块直接贴在右下李昌镐出头一子求战。
这一步让研究室里面的韩国友人们很是不解一时间有些混乱。但谁也比不上对局室里面李昌镐的心情复杂。
眼看对局就要进入自己最擅长的节奏中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手竟然会放弃下边没稳定的大棋却直接出来搅浑水,让李昌镐一阵心惊一阵郁闷一阵担忧:孩子他舅舅不会是因为看出来他的想法所以宁可损棋也要故意捣乱吧。
因此,李昌镐一时间犹疑了起来,不知道是应该去看右下还是应该去整理下边把该拿的东西先拿到手再说。
苏羽却感到一阵轻松,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一样愉快起来。虽然在心底还是有一丝奇怪的影子,但至少不会在空调房间里面出闷汗了。
李昌镐还在犹豫,也由此开始了第一天比赛的第一次长考。
苏羽还在想着自己心里面莫名其妙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李昌镐的脸上表情从疑惑到肯定,从莫名到毅然。
这小子没看出来什么,只是因为心里觉得事情不对所以才跳出来试探他的反应,并不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李昌镐很坚决地对自己说:既然这条路已经走下来了,那么就继续走下去,该赌一把的时候就要赌一把。
于是他决定不理苏羽的试探,安定下边之后逼苏羽后手定型之后直接进入中腹。这样虽然不如原先设想的方向好,但也足够了。
足够在官子之前拿到必须的目数了。李昌镐心里默默地盘算着,甚至略略的有一点兴奋起来。
“看起来,他没有被苏羽的试探迷惑住,依然坚定的走自己的路。”老聂叹一口气,“如果苏羽今天不能从帽子里面拉出兔子来的话,基本上就输定了。”
但南斗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反对意见:“可是,后面苏羽为了扳回局面,一定会不断地试图搞乱局面。那个时候,才是考验李昌镐决断力的时候。”
…………
说一句:偷个懒,两章放在一起发~~~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二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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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图穷匕见
李昌镐知道苏羽不是这么好应付的,对于后面的艰苦也有心理准备,早就等着苏羽的反击要打大仗打恶仗。可再下几手之后,苏羽却似乎全然不知自己正落在下风,学着李昌镐刚才的样子开始悠哉起来,在右边的觑虽然是好手,却显得慢了。
马晓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敲敲棋盘:“现在苏羽还这么不紧不慢的,想干什么?”
朱钧这一段跟南斗下的多了,反倒觉得现在苏羽的反应很正常:“我师爷说,行棋者,谋定而后动,先为不可胜而后胜之,我强则示敌以弱,我弱则示敌以强,我专则示敌以分,我分则示敌以专。老师现在估计正想辙呢,我觉得这几手只是为了晃人而已。”
马晓春正在回忆自己在什么地方似乎听见过这几句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嘴问:“你说什么?”
朱钧眼睛看着电视画面上李昌镐的落子,顺嘴答说:“晃人。老师现在想不出好办法来反击,但停在这里也没用,所以就把能捞得便宜先捞一些,稳定一下看看形势再说。”
马晓春继续敲着棋盘,想了一会儿说:“可现在李昌镐突然来了精神,苏羽要是还这么晃了晃当的,能坚持多长时间?”
朱钧思索了一下,说:“也许这就是老师说的李昌镐的后发制人,虽然我还不太明白,但老师应该已经有了应对的手段。我觉得,这盘棋李昌镐并不想拖下去,他也想速战速决,并不希望拖进官子。虽然那个他最擅长,可是他可能会担心夜长梦多。”
马晓春有些不能相信:“官子是李昌镐的天下,他怎么会担心这个问题?”
朱钧挠挠头:“我觉得像。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急着进入中腹抢夺先手。”
李昌镐的确有些担忧,上一场苏羽的攻击让他没齿难忘,所以在尽量稳定边角之后就立刻飘入中间先占势再占地,同时努力贴近加大对上边空白大场的压力,生怕靠的远了后面苏羽在上边缺德自己制不住。
但让他无奈的是这个时候如果脱先在上边的四路线内落子,苏羽就能立刻从右边或者下边先手出头,那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在权衡了很久想起地死势活这个道理之后,李昌镐还是选择了外势,虽然险了一点,但富贵险中求,为了尽快地让苏羽缴械,他还是咬着牙奋不顾身义不容辞的把有限的生命无限的精力投入到中腹中去。
“这就是李昌镐的决断力。”南斗喝酒品茶慢悠悠的说,“上边是大场,中间是势力,下边只能说暂时的安稳,两个角还有随时被苏羽掏进去的可能。但李昌镐却一眼就看出来整盘棋真正的急所。只要他拿下了中间,那么和四边配合起来那简直……简直……”他突然发现这一段看还珠格格看的自己语言贫乏得厉害,竟然想不出词来形容一下。
“无懈可击?”古力有些试探的说。他对于苏羽的老师一直抱有极大的尊敬,尤其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之后。
南斗忙不迭的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反正只要李昌镐稳定了中间的局势,那么基本上这盘棋就拿下来了。”
可苏羽能让他轻轻松松的拿到中间么?李昌镐脑里面就从来没考虑过孩子舅舅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所以看到苏羽依旧闲哉的样子,心里反而坐实了这小子必有所恃的想法。
那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认真再认真。李昌镐的手绢基本上已经被汗水洇透了,可还是死守在额头上绝不放下来。
他越来越担心苏羽现在的这个态度,生怕是什么戏法要开变的前兆。
可实际上,苏羽现在也是满肚子的疼,要不是空调开得足身边人又少让冷风在他身上一阵阵的吹他的汗也早下来了。他身体不好,本来就容易出汗,如果空调的风向换一下的话站在他身后的赵汉乘肯定就会惊诧于一个人能出这么多汗,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关心他而跑出去弄点功能饮料来给他补盐。
苏羽心里面着急冒火,盘算了许久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击李昌镐入中腹的这一手,可心里面又不甘心这个广袤的中腹就这么被李昌镐一口鲸吞:他当然知道如果李昌镐在中间站住了脚是什么下场,所以尽管脸上没什么动静可身上已经开始肌肉僵硬了。
他就这么坐着思考问题:李昌镐在这盘棋里面把他的后发制人发挥得淋漓尽致,现在整个局面已经被导向了他所不愿见到的方向。而且最让他吃惊而意外的是,李昌镐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后手换先手,而是隐隐约约的把先手掌控在自己手中,让苏羽十分难受。
看来是自己的想法有错误。苏羽郁闷的看着棋盘上已经逐渐脱离自己掌握的形势,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羽再一次回到往桌子上扒拉饭的境界,呆呆愣愣的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却十分紧张,眼睁睁看着苏名人面前满满的饭菜一口不吃往桌子上撒,生怕落一个招待不周的罪过。
李昌镐倒是吃的很好。在他看来下棋时下棋,吃饭时吃饭,这个绝对不能乱,所以很快的功夫就把面前的饭吃完,然后拍拍屁股回到对局室去想棋。
“这就是你老师不如李昌镐的地方。”马晓春叹一口气对朱钧说,“以后记住了,比赛的时候想比赛,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别胡思乱想。你老师身体不好这里面也有相当的关系。”
朱钧正吃得满嘴流油,重重的点头表示同意。他见过陈好多少次劝苏羽比赛中间要好好吃饭别想对局,可怎么也劝不过来,现在只能在赛后晚上的那顿饭上多找补。
马晓春也不把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话放在心上,换个话题说:“这个上午下了将近六十手棋,你看懂了多少?”
朱钧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下,摇头说:“一半。开始的时候看得懂,后面往中间延伸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吃力了。”
马晓春哈哈一笑,很亲切的拍拍他肩膀:“行啊,小鬼,不错,有进步。回去我给你好好讲讲后面的变化。”说完三口两口把面前满满一盆饭吃饭,拖着他就走。
“休息休息,吃饭吧。”看到中场休息,南斗也伸个懒腰站起来四处打量,“我徒弟媳妇呢?”
谁都不知道陈好在哪。刚才似乎还看到陈好的踪迹,现在四处找找却就看不到人了,颇有些意外。古力惊诧得说:“莫不会被外星人绑架了?”
实际上除了南斗之外谁都知道陈好是不想给他们做饭而已。不过他们也习惯了在苏家白吃白喝之后挨骂,于是孔杰打开手机找饭店号码订餐。
陈好这个时候已经在美容院了。
她不喜欢南斗这个家伙。在自己家里面白吃白住不说还总把人召来跟他下棋。这让陈好很烦。今天这帮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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