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宾馆中央的大沙发椅上,看着四周同行们象根木桩一样戳在那里,不停的调整重心,更换着支撑腿,季鸣心中好是得意。幸亏我来的早,本省本市的人就是有这个优势。
趴在门口放风的记者们,忽然用高亢而又激动的声音喊了一句“来啦!来啦!”所有记者像一窝马蜂一样冲出宾馆大门,占据有利地形。季鸣也跟随人流冲了出去。远远的,一辆金龙大巴驶了过来。在宾馆门口停住,记者们呼啦一下围住大巴车的前门,掏出各种现代化的家伙对准车门,人群中不时的传来“别他妈挤,想挤死人啊!”“你他妈后来的靠后点儿,往前挤什么”这样不和谐的声音。
车门缓缓打开,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喀嚓,喀嚓”的快门声。第一个走下车的是八一队的领队,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主教练韩中平,接着是八一队的队员们鱼贯的从车门内走出,最后面出来的是两个队医和一个助理教练。车门前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的领队吆喝着让记者们让出一条路来,记者们不情愿的闪出一条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路。八一队的人排成一队从人群中穿过,军人们就是不一样,别管他最后输赢如何,最起码现在他们腰杆都拔的笔直。多数记者在韩中平通过的时候都拿着话筒对准韩中平问道:“韩教练,你对马上要到来的比赛有什么看法!”“韩教练,你认为你的球队能赢吗?”“韩教练,你怎么评价你的对手?”……,韩中平一言不发,只是摆摆手,低着头从人群中穿过,不时的有和个别球员相熟的记者在人群中喊着那个球员的名字,那个球员听见了会朝这个记者招招手,微笑一下,但都是一声不吭。
人们追逐着八一队一直走进宾馆大厅,领队在服务台办理好房卡,领着球员离开了,韩中平却被记者们围在当中,人们死活不让他离开。有好多从外省赶过来的记者想,如果一个字都没采访到,只拍了几张照片,回去怎么和老板交差啊!
季鸣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那是《体育周报》的记者,《体育周报》是全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季鸣想,没准跟着他能有戏。季鸣分开人群挤到了那个记者的旁边,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在一顿狂轰乱炸后,望着这个一脸严肃,牙关禁闭的军人,好多记者都泄气了,看来这一趟是白跑了。共*党员的嘴就是严啊,渣滓洞里的酷刑尚且不能撬开他们的牙关,何况自己这几句不痛不痒的问话。
好多败下阵来的记者,嘴里嘟囔着慢慢散开。人群中有好多人也发现了《体育周报》的记者,一位北京的记者瞧见他后,顺嘴溜出一句“操,丫早知道有腕儿在这儿,我操什么心啊!”这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众人都用企求的目光注视着《体育周报》的记者,那个记者看见大家的目光后,满意的点点头,缓步的,带着骄傲的走出了人群,走到韩中平身边,道:“韩教练您好,您还认识我吗?我是《体育周报》的记者王栋梁。”
韩中平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猛的想了起来,“哦,记得记得,你是小王,你还给我做过专访哩!”面对全国最大体育报社的记者,韩中平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韩中平热情的和王栋梁握了握手。
其他记者们发出一阵欢呼,什么叫腕儿,这就叫腕儿,妈的,《体育周报》的记者就是牛X。
王栋梁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说:“韩教练,您最近很火啊!”老韩没说话,只是摇头苦笑。
王栋梁接着道:“韩教练,我知道您刚下飞机,挺辛苦的,我们在这个时候采访您挺不礼貌的,可是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都等着米下锅呢,我们大老远跑来,要是您一个字都不说,我们很难交差啊,要不这样,我也不多耽误您休息,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行吗?”
韩中平知道,看这架势自己今天一个字都不说估计是很难离开了,勉强的说:“好吧,那你问吧。”
王栋梁想了一下,说:“韩教练,(这场比赛)您有信心获胜吗?”
韩中平丝毫没有忧郁,置地有声的说:“我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这场比赛我们将必胜!”说完霍的转身离开,未作一丝停留。记者们识相的闪开一条通道。
44 宣言
韩中平离开了,留下一群无可奈何的记者。
好多从外地赶来的记者想,千里迢迢的跑来,只拿回了这句没营养的话……哎,不过总比没有好啊!
不过一些脑子活泛的记者想,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架不住咱们炒作啊——先描写一下环境,再夸张他的肢体动作,再渲染一下面部表情,再捅上去几句煽情的小词儿,如此一弄,这一句话就变成战前的宣言啦!
季鸣想的比他们还高,季鸣想,如果现在我把这句话告诉大连队的教练宋德林,他会怎么想?我再在旁边煽风点火,激他说出几句猛话,回头我在报纸上配上两张两人对峙的大照片,估计这期报纸又能大卖,月底的奖金肯定少不了。说干就干,立马就走。
季鸣来到停车场,跳上自己那辆破旧的桑塔纳,打着火,狂奔着向永顺队的训练基地驶去。
永顺队训练基地的门前已经围满了记者,季鸣想,这年头脑子灵活的人还真不少。季鸣挤到跟前,发现记者们正在和门口的保安交涉。“凭什么不让我进啊,我们都是有证的记者,其他球队都允许采访,怎么就你们大连队这么特殊!”这是强硬派的,“我是《XX日报》的记者,我认识你们董事长,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吧!”说完还递上两盒烟。这是世故派的。“我是大连电视台的记者,咱们都是老乡,我们都很关心家乡球队,我进去拍两张照片就走,不会影响球队训练的!”这是走亲情路线的……
门口那个小保安只有18、9岁,已经干涩起皮的面容的寒风中冻的发红,鼻窝下还能看见晶莹的水迹,稚涩的脸上带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张开双臂拦住大家,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脸别向他处,根本就不看面前的人,嘴里倔强的反复重复的一句话:“不行,不行,怎么都不行!”
面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小保安,记者们无计可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好多记者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季鸣想,你们进不去,不代表我也进不去!我除了记者还有其他身份,我可是大连球迷协会的副会长啊,就算这个身份不行,我还有撒手锏呢,我可是他们俱乐部副总经理曲强的小舅子啊!
季鸣分开人群挤到小保安身边,望着小保安那誓死的目光,季鸣妥协了,直接报出了自己的第三个身份:“我叫季鸣,是你们副总曲强的小舅子,我要去找我姐夫!”小保安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看见小保安不相信,季鸣掏出手机拨通曲强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季鸣就说:“姐夫,我是小鸣,我在你们单位楼下,我要进去找你有事,门口保安不让我进!”
曲强心里骂了一句,想,这小子,假私济公,他有什么事能找我啊,有事他直接找他姐了,虽然知道季鸣要进来的目的,但曲强还是说:“你把电话给保安。”
季鸣把电话交给小保安,说:“你们曲总让你听电话。”
小保安接过电话,电话那边讲着什么,小保安答应着:“你好,曲总,恩,好,行,我知道了!”说完把电话交给季鸣,指着季鸣说,你进去吧。
季鸣穿出人群走进大门,扬长而去。后面响起了嘈杂的叫嚷声:“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能进,我们就不能进,你们怎么办的事!”
走进大院,季鸣根本就没有去找曲强,径直的走向训练场,“我才懒得去找那个死胖子呢,就知道背着我姐在外面花天酒地,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也就蒙蒙我姐吧,要不是今天有事求着他,我死都不会给他打电话!”
训练场上人头攒动,他们正在训练边路配合后传中,中路的队员跑动中插上头球攻门。他们是每三个人一组,两个边路队员配合后传中,中路队员完成攻门。队员们排着队像走马灯一样循环演练。
季鸣走过来时正好看见一个插上的队员准备完成攻门,这个传中球的质量不高,位置太低而且靠前,球速却很快,根据季鸣的判断,中路队员根本赶不上这个球,哪知道这个插上的队员忽然加速了,用了一个俯身前冲的鱼跃头球攻门,身体与地面平行并且在空中有一个滑行,身体非常舒展,出球的角度很好,球打在球门立柱与横梁的交接处入网。
眼光一向毒辣的季鸣,也不禁在心中喊了一声“好!”漂亮的攻门还在其次,他启动时那几步加速实在太惊人了。这个队员是谁啊,状态还真不错!出于直觉和职业习惯,季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队员。——居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
作为本市的足球记者,季鸣对大连队的每一个队员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包括年初刚升上来的二线队员。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个人很年轻,看样子只有17、8岁,高挑的身材,俊朗的面容,浑身散发出一股朝气。
“这是谁?是刚调过来的队员吗?”敏感的季鸣似乎察觉到什么。“这个人绝对没有出场的记录,也不是二线队的队员,因为二线队的队员我全都认识,里面根本没有他。这个人看起来有两下子,难道说宋德林还偷着留了一手!”一边想着一边目光转动,瞧见了场边负手站立宋德林和两个助理教练在对着场上的队员指指点点。
季鸣在背包里摸出了相机,偷偷拍了一张宋德林指手画脚的侧影,同时他也拍了一张训练场上的那个年轻人,他想,也许这张照片以后会很有价值。
宋德林和两个助理教练注意到场边有人拍照,两个助理教练朝季鸣走了过来,季鸣赶忙收起了相机。一个助理教练对季鸣说:“你是干什么的?”季鸣眼皮都没抬,说:“我找宋教练有事!”说着也不理会满脸狐疑的助理教练,径直朝宋德林走去。
走到宋德林身边,他面带微笑的说:“宋教练你好,我是《连城体育》的记者,我叫季鸣!”
宋德林打量着这个有几分眼熟的记者,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说:“你怎么进来的?你不知道永顺队现在不接受记者的采访吗?”
季鸣笑着说:“宋教练,您不认识我了?我们见过的!”
宋德林也觉得这个人他一定见过,不过就是想不起来他说谁。
看着充满疑问的宋德林,季鸣解释说:“我是曲强的小舅子,咱们见过好几回呢!”
“奥!”宋德林终于想起来了,几年前自己在曲强的办公室总能见到他,他怎么当了记者了?宋德林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炫‘书‘网‘整。理提。供'“你找我有事吗?对了,先说好,私事可以,要是采访的话,你就免谈了吧。”
宋德林一张嘴先把季鸣的路封上了,季鸣也没在意,说:“宋教练,您知道吗,八一队已经抵达大连了。”
宋德林道:“是吗,我还真不清楚。”
“他们也是刚到,你猜八一的教练刚刚怎么说?他说他们已经作好充分准备,这一场他们将必胜!”
宋德林一笑置之,这很正常,这样说无非是想鼓舞一下士气,不这么说难道说自己必败,如果是自己的话,自己也会这么说的。
季鸣道:“您对他这话有什么感想吗?”
宋德林警惕的看了季鸣一眼,说:“没啥想法。”
季鸣看出宋德林在警惕自己,也就没顺着话茬往下唠,接着东拉西扯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和足球没关的东西,宋德林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慢慢放松了警惕。
季鸣看时机差不多了,忽然改用了一种哀伤的语调,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宋教练,您觉得咱们有希望赢吗?”
宋德林不假思索的说:“很有希望,我觉得会赢的。”
“你说咱们能进几个球?”
宋德林笑了:“赢的话一个球就够了,呵呵,不过越多越好,能进三个不是更好,你说是不?”
季鸣指着场上的年轻队员说:“那个年轻人面孔很生啊,是新来的吧?”
宋德林脸上又出现机警的神色,诧异的打量着季鸣。
季鸣苦笑道:“放心吧,宋教练,我不会说出去的!”
第二天,《连城体育》报在头版整个一个版面的篇幅上印刷了宋德林与韩中平对峙的头像,用的主标题是——生死对决前的硝烟,标题注解是,韩中平枕戈待旦,誓师宣言,此战必胜。宋德林长笑以对,誓让对手痛饮三弹。
45 奖金
11月7日。
宋德林拿着工作人员递给他的《连城体育》的报纸瞄了几眼,心想,这帮记者啊,就知道瞎编乱造,给他根绣花针他能当成金箍棒来抡。电话响了,宋德林接起电话,是一个工作人员打来了,那个人笑着和宋德林说:“老宋,知道吗,八一队没用咱们给他们提供的那块训练场,他们教练老韩临走时脸上那副死相看见能把你笑死!”接着用极夸张的语言描述了一下韩中平难看的脸色。宋德林一笑,挂了电话,心想,估摸这会儿老韩正在骂人呢。
果然被宋德林猜对了,韩中平正领着队员们在新租的训练场上做着热身活动。看着队员们在跑步,韩中平心里暗骂,狗日的大连人,你们那点儿小心眼谁不知道啊,那块场地还能踢球?估计跑两圈都怕把脚崴了!明刀明枪怕斗不过我们,居然给我们暗中使拌子。
生气归生气,大连人的做法他还是能理解的,这就是主场优势!两支球队比赛就像两军对垒一样,冲锋打仗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军人出身的他很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假球黑捎遍地都是,何况这小小的拌子。这就是在大连,如果回宁波,自己做的比他们嚣张多了。
新租的这个训练场还是很平整的,不过让人不爽的是这里涌进了四五十个记者在拿着相机,摄象机拍他们训练。韩中平很生气,这还让我们怎么训练。可这里是公共场所,自己又不好去驱赶他们,刚刚领队去哄他们走,他们居然说他们也是花钱进来踢球的,凭什么赶他们走。你们踢球你们到是脱衣服下场啊,光拿着相机在那里拍,你说气人不气人。
韩中平想,要不下午让领队去和场地负责人说一声,把这里整个都租下来,不让其他人进入。不就是多花几个钱嘛。
想到钱,他更是头疼,你说你穷的叮当响还搞什么足球,还要保级,没钱你拿什么保级,球队连个外援都没有,你说今年要是有两个好外援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地步吗?一提花钱,你看俱乐部财务负责人那一脸的衰相,花一分钱跟要他命似的。一样是踢球的,我们队员挣的钱连人家零头都不到,队员们都是勒紧裤腰带在场上跑,这样的话,哪儿还有士气啊。
陈杰在升入一线队一个月零七天后,终于被告知可以随队训练,宋德林告诉他这个消息时,还暗示他做好准备,有可能要上场比赛。终于要去赛场了吗?陈杰想。
对于陈杰能随队训练,邵冲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令宋德林和陈杰很是吃惊。邵冲的态度是——没有态度。只是在看见陈杰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那种表情绝对不是仇恨,也许说带点歉意更贴切。
邵冲没有跳出来作梗,令宋德林很高兴。这使他对球队能保级的信心又增加几分。
11月10日,晚。
明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比赛开始的日子了,今天的训练早早就结束了,球员们被通知去会议室集合。老队员都知道,这是要做战前的动员了。对这个象走过场一样的程式,老队员早已经不耐烦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什么“这场比赛很重要!”“大家要加把劲!”……,腻味不?不过这种坐场性质的动员会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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